《[盗墓笔记]未改佳期》作者:袖珍小花卷 文案: CP:瓶邪 黑花 正剧向,接盗8纸质书,有下斗内容,清水,HE 注:本文与藏海花、沙海、盗笔重启无关,因此吴邪的设定没有最后那么qiáng,但也不是废 烦请给作者和吴邪一点点耐心 内容标签: 原著向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邪,张起灵,黑眼镜,解语花,王胖子 ┃ 配角:阿康,阮淇 ┃ 其它:盗墓笔记,瓶邪,黑花,盗笔 ☆、十年后 这个冬天,北京没有下一场雪。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十年里,在巴丹吉林沙漠和墨脱耗费了太多的jīng力,我终于感到疲倦,选择将整个冬季在四九城全数消磨。 我的事情全部jiāo给了王盟,自己则在北京老城区的一家酒店里,度过了整整两个月。 按照常理,我不该有这样长的一段空闲的,即使我有心,其他人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可是,所有事情都会被时间磨灭,不管多么大的事情,只要度过了足够漫长的光yīn,就会慢慢不再为人所重视。 我此刻身处的旋涡,正是如此。 如果是在从前,我会简单将它形容为“老九门的秘密计划”,可是最近几年,我又看到了太多东西。这里面包含的内容,已经不是几代人,一个简单的“计划”所能够概括的了。 更重要的是,我付出一切去追求的真相,竟然也在十年之期将近时,越发扑朔迷离。 这件事情变成了一场漫无边际的等待,追寻让我感到有些绝望,即使我知道自己很坚决,但依旧克制不住的开始厌倦。 因此,第三次出入巴丹吉林之后,我决定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来一次彻底的休假。 之所以选择北京,而不是杭州或长沙,就是因为这两个地方对我来说太过熟悉了一些,那些人如果想要找我,也会非常容易。相比之下,北京我就比较陌生,有时候,反倒是这样陌生的环境,更让人感到舒服。 两个月前,吴山居。飞机起飞前三小时,我刚开始收拾背包。 去北京的决定很突然,就连我自己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王盟恰好在打扫店面,他看了我一眼,问:“老板,你又要走了吗?” “是啊。”我回了一句,“店里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老板。” 照理说,王盟应该答应一句就坐回去玩扫雷的,可是他居然又叫了我一声,这有点反常。 于是我也就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怎么了?” “你往常出去带的东西都很多,可是这次带的却很少。”王盟说道。 “所以呢?”我问。 “老板,我有一种预感,这次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王盟道。 “是么?”我问了一句,又或者说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如果我不回来,那所有的事情就都jiāo给你好了。” 王盟点了点头,好像对于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点儿也不觉得惊奇。 他继续扫他的地,我继续收拾我的包,我们就像两个毫不相gān的人那样。收拾停当以后,我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我的机票信息,就在我走出门的时候,王盟又喊了我一声。 “老板。” “gān嘛?”我又回过头来,暗想他今天怎么那么多废话。 “你是要去找张家那个小哥吗?”王盟问道。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猛的撞了一下。 我没有理他,转过头径直离开了。 张家那个小哥。 即使过去十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而起,可是也已经有这么多年,没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个人了。 之后我到了北京,窝在一家快捷酒店,没有特意收拾住处,也没有跟任何老朋友打招呼。 我过的像个富有的死宅,每天看动漫,吃外卖,打英雄联盟,我的操作很一般,但是意识yīn险的很,基本每一盘对手都会在公屏问候我的父母。 这样的日子,除了续jiāo房费的时候之外,可以让人把时间完全忘记。 大概是在我被对面五个人围殴致死,盯着黑白屏幕发呆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这是我私人的号码,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我伸手拿过手机,看见小花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喂,吴邪?”小花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舒服,“最近怎么样?” “还好。”我回答道。 “好久没你的消息了,你在哪儿呢,今晚跨年,不如一起出来坐坐。”小花道。 他所谓的“出来坐坐”是不考虑地域范围的,哪怕我在海南他在黑龙江,他都会坐着飞机过来跟我坐坐,再加上我也确实闲的无聊,就觉得一起吃个饭也挺好的。 “我在北京。”我说道。 “我靠,你在北京,居然也不跟我说一声。”小花道,“今天下午五点,聚宝源见吧,就咱们两个,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表,三点五十。 “可以。”我说道。 聚宝源是一家非常有名的涮肉馆,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一般情况下小花约我,是不会在这样的公众场所的,大概他也是知道一点我最近的情况,所以很体贴的不让我出现在圈里人的眼前。 我是四点五十到的,小花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修身风衣,里面隐约露出粉色的衬衫领子来,这件风衣把他的身材衬得特别好,旁边有不少小姑娘在偷偷打量他。 “还行,你没有迟到。”小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迟到过。”我道,“一别数月,花儿爷的风采倒是丝毫不减。” 小花笑:“你废话的功力也是不减半分。咱们进去吧。” 五点钟聚宝源的人还不算多,我们不需要等位就被带到了二楼,这一家的招牌是老北京铜锅涮肉,小花轻车熟路的点了菜,又要了一壶茶水。 铜炉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温暖的勾起人的食欲,我跟小花之间,隔了一层火锅蒸腾起来的雾气,显得朦朦胧胧。 在这样的朦胧中,小花认真的问我:“你为什么会来北京,是准备洗手不gān了?” “我也没有想好。”我坦白道,“但是很多事情你越追,就越觉得自己追的毫无意义,然后就会觉得失望。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也明白。” “你说的没错,而且就算你现在金盆洗手,也足够娶个媳妇顺顺当当的过下半辈子了。”小花道,“问题是你现在能不能够完全退的出来。” “你什么意思?”我问。 “先不说你之前在巴丹吉林和墨脱的活动引起了多少人的兴趣,这些人恐怕就不太会让你顺利的走。”小花道,“你别忘了,北边的山里面,还有一位呢。” “你说的是……小哥?”我的心又是没来由的一揪。 “今天是12月31号。”小花没有回答我,而是径自说道,“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2015年了。” 十年了。 我出神的盯着杯子里的茶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感觉冬日的凛风带着萧索惆怅之意,在心底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旅程 “这个时候,长白山早就已经大雪封山了。”我忽然觉得有点感慨,“十年前我最后一次进长白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大雪纷飞,那个时候小哥为了救我还摔断了手,没想到十年之后,我还是要赶着大雪,进到云顶天宫中去。” “你现在就要去?”小花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你们分别是在十年前的八月,现在可还没有到时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听你说起十年就要到了,我就觉得我一定要立刻赶过去。”说着我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我等的太久了。” “说实在的,我是不建议你这么早就去的。”小花道,“这个时候山里的风雪太大了,虽然你现在比十年前厉害了很多,可是毕竟已经不是巅峰的身体状态了。何况你别忘了,你和哑巴张的十年之约,本是该你去那青铜门中接替他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接替不接替的我还没有想好,不过也无所谓了。”我道,“我这些年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运气不好就已经尸骨无存的,何况就算我真的要接替他,咱们也不过是十年后再相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的你和那个时候的你已经是两个人了。”小花感慨了一句,“不过,既然你都这样决定了,那么咱们就还像十年前那样,由我来打点你需要的一切吧。” “那就太好了。”我说道。 一个星期后,我在huáng昏时分到了长白山脚下的村子,小花跟我同行。有了十年前的经验,我们这一次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些准备的目的非常简单,那就是登上一月长白山的雪线,到达云顶天宫所在的地方,然后到那青铜门里面去。 之前我还特意去了杭州一趟,拿回闷油瓶给我的鬼玺,我进门的时候,王盟正端坐在那里看动漫,看到我进来,他像是见了鬼似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毛头小子,很快就收敛住了自己的表情。 “老板,你怎么回来了?”王盟问道。 “我只是来拿个东西。”我走到里屋去,把装着鬼玉玺的盒子揣在口袋里。 “你果然是要去找那个小哥的。”王盟道。 我点了点头。 “如果老板你没有回来,我每年这个时候会向着北边拜拜你,给你烧香的。”王盟道。 “记得给我倒一碗辣子。”说完,我再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店面。 一月可以说是长白山最冷的时候,再加上封山,住在旅店里的好像只有我们两个。老板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生意不会太好,在前台一边给我们办登记手续一边抠脚,一副很嫌弃我们的样子。 他把房卡递给小花的时候,小花往后稍微退了半步,我会意过来接过房卡,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很默契的走到房间去。 “你gān这行还有洁癖,是不是自相矛盾了。”我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这是两回事。”小花说道,“我不是没有吃过苦,可是你要我去摸一个刚抠完脚皮的人拿过的东西,那我真的觉得恶心。”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恶心,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洗手。 “如果天气还可以的话,咱们走到你说的那地方应该需要五天时间。”小花道,“路线你之前走过,我也大概规划了一下,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 “如果天气不可以的话呢?”我问道。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小花道。 “你买了两套装备。”我说道,“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是的。”小花道,“我仔细想了想,如果你一个人进山去,雪线以上就是九死一生,不考虑雪崩那些,万一你突发雪盲症,估计就要死的不明不白,我跟你进去,对你多少算是一点照应。” “这样的话,你岂不是就要冒险了。”我道。 “反正我也已经被你坑习惯了。”小花道。 于是第二天,我和小花便从这里出发,一路异常的顺利,天气一直不错,天空中压低的雪云让我们的眼睛不至于被明晃晃的雪面灼伤,小花的路线图也并没有任何问题。 大概是在第五天的早上,我们抵达了之前跟闷油瓶分别的温泉。 好像什么东西都会变,只有自然是永恒的,我当年和闷油瓶分别的时候,在这里用无烟炉煮了一大锅泡面吃,而这一次,因为有小花在,就更加滋润一点。 “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带火锅出来涮。”我夹起一块蘑菇。 “出门在外总要对自己好一点。”小花道。 在温泉旁边涮火锅,着实是非常惬意的一种感觉,这种短暂的快乐能够让人暂时忘却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种很单纯的享受。只不过火锅吃完,熄了无烟炉后,看看前头的路,我心里又沉重起来。 之前闷油瓶是从温泉边的一个石缝抵达青铜门边的,从这里走可以不必穿越云顶天宫,可是上一次,闷油瓶把这个缝隙给堵死了。我本来打算不管怎么样也要挖出一个入口从这里进去的,没想到这一次再扒开那些碎石,那道缝隙竟然又出现了,好像它已经在这里等着我。 “你会从这里进去吗?”小花问我。 “是的。”我说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小哥给了我这个玉玺,大概就是让我一个人来的意思。” “那我在这里等你。”小花道,“我等你七天,七天之内不管谁出来,我都会带他回到北京去,如果七天之后你们还没有出来,剩下的食物也都吃完了,我估计就要走了,之后我可能还会回来看看,但那就说不定了。” 我点了点头:“如果七天之后我们还没有出来,你回到北京给我烧支香就好了。” “吴邪。”小花认真的道,“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时候,我的想法非常简单。 十年了,我只是想再见闷油瓶一面。 ☆、青铜门 我最后整理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登山用的我都留给了小花,自己只背了一个不算大的背包,这一次因为是我一个人下去,所以通信的冷焰火之类我也都没有带,只有一些基础的工具和那个鬼玉玺。 这个地方距离青铜门已经非常的近,而且严格来说我已经来过两次,如果不出意外,找到青铜门就像串门一样简单。 钻进那石头缝隙之前,我回头看了小花一眼,他含笑冲着我挥了挥手,好像我只是去进行一次简单的度假旅行。 沿着那道山缝往里钻,很快外面的一切就被隔绝不见,本来这里就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四下里又bī仄,很快,我就进入了熟悉的工作状态。 在这种地方穿行,如果我有幽闭恐惧症的话,恐怕会被当场吓死,好在这条路不算很长,不一会儿,我就穿过石缝,踩在了地上。 这个地方我实在是太熟悉了,至今它仍然时时出现在我的噩梦里,排名超过了河池张家古楼和塔木陀的西王母天石稳居第一。 我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山腹之内的一个裂谷,两边都是刀削般的峭壁,从一边的峭壁上去往回走,就是云顶天宫。 裂谷的面积很大,地方很空阔,密密麻麻的锁链从裂谷的地面上一直jiāo织,延伸到云顶天宫那一边的峭壁上,如果想要爬上去的话倒是很方便,我甚至还看到当年我们下来的时候,闷油瓶挂在那里的那根绳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绳子还能用不能用。 裂谷的更多地方隐匿在黑暗中,如果一直往前走的话,就可以看到巨大的蚰蜒盘绕着万奴王的九龙抬尸棺,而崖壁之上,悬挂着数不清的风gān尸体,这些尸体正是我所最最担心的这次行程的变数——人面鸟——的食物。 当年我们就差点挂在人面鸟的手里,这一次,我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件事,不过好在现在我的血跟小哥一样,有一点驱虫的功效,只是不知道对那些人面鸟有用没用。 我早就想好了,不管怎样,我就轻手轻脚的往青铜门那边走,总不至于这一次还是这么惨赶上yīn兵借道惊动了它们吧。 青铜门依然矗立在崖壁的边上,那样的高大,仿佛再立个亿万年它都不会倒,那个时候,我还对“终极”究竟是什么感到无比好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再多的好奇心也被死亡消磨的所剩无几,我现在只希望可以顺利的进去,顺利的找到小哥,再顺利的跟他一起出来。 我拿出鬼玉玺来。跟青铜门一比,鬼玉玺实在是渺小的很,而且玉玺上面有三个鬼头的凹槽,这件事情提醒着我这只玉玺还不是它的“完全体”。 这样真的行吗?我忽然开始有点怀疑。 但是闷油瓶当时给我这个鬼玉玺的时候,他很明确的告诉了我这个玉玺是开门用的,那么我不管怎么说,好歹要去试试。 我走到青铜门前。 这门足足有十个我那么高还不止,且不说上面没有门环,就是有门环,我也没有什么可能去拉到它,那么鬼玉玺到底该怎么用? 我思考了一下,感觉逻辑思维并没有什么意义,这不是一个机关,就只是一扇门而已。 所以我就像盖章那样,把鬼玉玺按了上去。 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鬼玉玺被按到门上,青铜门发出了细微的震颤,这种细微的震颤让我整个人无法控制的颤抖。等到这种震颤好不容易结束,我瘫倒在门边,看到淡紫色的雾气就像第一次时那样,从裂谷的石头上,地缝里,云làng一般蒸腾起来。 我往回退了退,退到了青铜门外的石堆中,那是十年前我们偷看yīn兵借道的地方。 伴随着淡紫色的烟雾,青铜门慢慢打开了一个小缝,我本来以为这会是非常恢宏壮阔的一个过程,可是事实并不然,假如我没有一直盯着青铜门看的话,我甚至有可能直接把青铜门打开的这个动作给漏过去。 闷油瓶果然没有说错,鬼玉玺是可以开青铜门的,虽然这其中的原理我还不是很明白,但是现在我已经可以进去了。 就在我从石堆后面站起身的时候,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我太着急了。 这么久以来,我应该已经练就了相对比较沉稳的性格,可是青铜门后面的这个人,本身就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当小花提到十年之约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多考虑就过来了。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简单,更别说当初也只是事情看上去简单,目的真正单纯的就只有闷油瓶一个人。 我这样贸然的来到这里,虽然说我是觉得已经躲过了很多人,可是我真的躲过了吗? 这个地方会不会还有陷阱在等我? 我站在这里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很挣扎,闷油瓶就在青铜门后面,这对于我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可是这些年养成的多疑又让我犹豫。 正在这个时候,我一直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这个地方很安静也很空旷,所以手机的铃声格外刺耳,这是来短信的声音,这件事情很反常,因为在这样的大山里,本身不会有任何信号,难道说这里还有一个手机的基站?闷油瓶建的?小花随身带的? 但我还是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我就僵硬的站在了那里。 那条短信只有很简单的四个字:不要进来。 ☆、影子 看到这条短信的瞬间我就炸了。 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居然有一个人给我发短信。短信的内容是让我不要进青铜门,而且还是不要进“来”?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发这条短信的人是闷油瓶,可是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十年前闷油瓶进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非常少,首先他这里不可能有一个信号基站,也不可能有手机充电器和手机。 其次,如果说他中途离开过青铜门,那么他带的那一点东西,根本无法支持他走出长白山,先不说吃的喝的,他当时基本就没有准备任何在雪中跋涉的工具,在长白山的雪线以上,皑皑的雪峰中间,要不了三天他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也就是说,青铜门里还有别人。 闷油瓶不是说这鬼玉玺是打开青铜门的唯一办法吗?难道这世界上还有第三只鬼玉玺?还是说闷油瓶说错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短信的这个人在唬我。 我在石头上坐下,打算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如果这个人没有在跟我恶作剧,那么他不让我进青铜门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担心我在青铜门里出危险?还是不愿让我看到青铜门之内的秘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不希望我把闷油瓶救出来。 正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发现那扇青铜门正在缓缓的合上,要知道本来这扇门就只开了一条缝,所以想要合上的话,也只要很快的工夫。 而且,我发现我手里的那只鬼玉玺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氧化变黑,好像刚刚打开青铜门耗尽了它的全部生命力。 这样一来,我就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什么,很明显,如果青铜门就这样关上,恐怕我是不能再打开它的了。 我来这里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践行我和闷油瓶的十年之约,而想要见到闷油瓶的唯一办法,就是进这青铜门里面去,所以,我也再管不了什么,如果那短信是真的在劝我不要进去,我只能跟他对着gān了。 我从自己坐的那块石头上弹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在青铜门合上前一瞬间钻了进去。 钻进青铜门后面的同时,我就听到一声闷响,震得人心里难受。青铜门关上的时候,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倒不是说青铜门外面的地方有什么自然光,山腹里面这种地方,哪来什么见鬼的自然光。 之前我的照明完全是靠láng眼手电的,可是在这个地方,周围一片漆黑,竟然是连láng烟手电也无法照透的光线。 “好在爷爷我早有准备。”我念叨了一句,反手从包里摸出一根犀角蜡烛来。 来之前,我担心自己会遗漏什么,特意好好的回想了一遍之前在云顶天宫所发生的一切。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当时他们讲给我,汪藏海说云顶天宫之内是一片虚无,必须要用“真实之火”才能照透其中的东西。 在中国古代的传说之中,犀牛角可以通灵,点燃犀牛角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鬼怪,而汪藏海所说的“真实之火”指的就是犀角蜡烛了。 所以这一次,我很机灵的弄了一点犀牛角来,要知道这种东西价格本来就贵,而且这些年上面查的严,我也算有了一点威信,才不声不响的搞到了这东西。 我早就把这些犀牛角磨成了犀角片,然后做成蜡烛,这样一来虽然纯度没有那么高,但是却耐用的多。 犀角蜡烛点起来以后,四下里还是一片黑暗,我本来以为完了,心说弄这种假冒伪劣的东西果然不行,可紧接着我就发现,黑暗在逐渐散去,四周虽然依旧昏暗,但已经可以让我看清这周围的情况了。 青铜门的里面,竟然还是一条通道。 通道的两边,排列着一扇一扇的门,这些门全都是青铜制的,看着好像现在住宅楼的楼道。 我想了想,走到离我最近的那扇门面前。 靠近去看,看这扇门上面的花纹和锈蚀的铜绿痕迹,应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青铜门后面是一个相对较大的环境,在没有任何防腐措施的情况下,这扇门竟然能够维持这样的状态,或许与青铜门内相对封闭有关。 可是如果真的是相对封闭,这门上为什么又会有锈蚀的痕迹呢?这么长的时间容不得中立摇摆,这扇门如果不是全新,就应该已经腐朽不堪才对。 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一点,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只能暂时先放下这件事,伸手推了推门,又拉了拉门。 果不其然,这扇门是完全锁死的。 遇到这种东西,我是不会去费劲跟它较劲的,所以我又去摸它对面的那一扇,然而这扇门依旧是锁死的。 两边的门隔得很远,我之所以会选择这样一左一右的试,而不是一直走到头,就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条通道到底有多长,这种情况下,总还是靠近青铜门的这一边要安全一些。 大概在我摸到第七扇门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扇门有点不对。 虽然这扇门同样锁的很死,可是在门与墙面连接的地方,铜绿却有断裂的痕迹。 换句话说,这扇门被人从这边打开过,然后又从里面锁死了。 是谁打开的这扇门?是闷油瓶吗? 我一下就不淡定了,低头开始摆弄这扇门,可是溜门撬锁我实在不是行家,这扇门又不是很常见的那一种,弄的头都见汗了,腰背也开始酸痛,我这才稍微直起身来。 我的目光刚刚抬起来一点,就看到墙壁上,火光中,我的影子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条长长的、人形的影子。 ☆、手擀面 如果再早几年,恐怕我早就已经吓的瘫倒在地动也动不了,饶是这些年淡定多了,看着这条突然多出来的影子,我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我很快定住了心神,装作凝神摆弄那扇门的样子,正想着什么时候抽出我的刀来反手给他来一个白进红出,身后的影子却忽然说话了。 “别摆弄了,我都打不开的东西,你不可能打的开的。” 他的声音很yīn柔,带着一种中性的感觉,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竟然说话了,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这不但把我吓了一跳,也让假装一无所知,突然反手偷袭他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这个人太反常了,我心想,但是他既然都开口了,我总不能继续背对着他装傻,所以我转过头来问他:“你是什么人?” 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这句话问的真是太jīng妙了。 因为这个人可能根本就不算个人。 我本来以为长条形的影子是因为墙壁有弧度,或者火焰导致的影子的变形,可是这个人真的就是长长的一条,他整个人裹在一件白色的麻布长袍里,夸张的是他连脑袋都被裹在了里面,一点儿缝隙都不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根手擀面。 我也明白了他那种有点发闷的yīn柔声音是从何而来了,任谁把自己整个装在这样一个东西里面,说话都不可能不发闷的。 “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什么人。”手擀面说道。 这种没话找话的气质,还有不太好笑的幽默语气,都让我感觉他有一点儿像小花,不过我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是小花,小花不会gān出这样有损自己形象的事情来。 “你在这里gān什么?”我又问。 “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在这里gān什么。”手擀面说道。 如果他不是出现在青铜门后面的话,我简直要认为他是一个废话巨多的废物点心,可问题是他出现在这里,那么即便他跟我这样玩文字游戏让我非常火大,我也不得不小心。 跟他这样饶舌的时候,我也在分析。 这个人的思维很活跃,还有幽默感,这说明他绝对不会在青铜门后面呆了太久,任何一个人如果在青铜门后面呆了很长时间都会变成一个闷蛋的,就算闷油瓶也在门后面,闷油瓶也是不可能跟这个人说话的。 这个人对青铜门后面的情况很熟悉,至少比我要熟悉,这说明他来到过这里很多次,至少比我多,也就是说这个人掌握着进出青铜门的方法,而闷油瓶却不知道,当然,也没准儿闷油瓶知道却不愿意出来。 “你是给我发短信的人?”我问他。 “如果不是我,难道是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给你发的短信?”手擀面反问我。 他这种语气非常的欠揍,而且他还提到了我并不是很愿意提到的人,用的语气还非常的可恶。如果是在外面我早就已经找人揍他了,即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青铜门里面,我也不打算再忍这个家伙。 “你个篮子。”我说道。 手擀面的动作顿住了,显然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会忽然骂他。 紧接着他就轻轻的笑了一声:“你骂我?” 他这样一笑,我就感觉哪里不对了,本能的向右一闪,果不其然下一秒手擀面的拳头就已经到了我方才所在的地方。 “信不信我揍你?”手擀面又说道,一边说,他的人一边就欺近过来,他的速度非常快,一时之间我的眼睛都花了,好像有个大师傅在我眼前甩面。 好在前些年,在黑瞎子的帮助下我也锻炼了不少,比如说黑瞎子就曾经告诉我,如果敌人的速度比我快太多,快到我无法反应,那就gān脆不要反应。 “所以站在那里等死吗?”我当时是这样问的。 “如果他比你快很多,出手每一下又都是实打实的,那你不需要反应,你会死的比火锅里的肥牛片都快。”黑眼镜这样说,“如果他不是实招,那么你就站在原地等着,他晃出那么多虚招,但是打出真的那一下的时候,一定是有所变化的,你只有抓住他变化之前的那一点契机,才有可能逃得开。” 所以我现在就站在这里,等着手擀面一万个虚招里面的那一个实招。 令我没想到的是,手擀面绕着我打了一套花拳绣腿之后,忽然又站住了,然后他对我说:“你走吧。”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我心里想着。你如果说他不是gān这一行的,那他这个身手根本无法解释,你如果说他是gān这一行的,那他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就无法解释。 “为什么?”我问道。 “姓张的已经死了。”手擀面说道。 他说的这句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可是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是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血瞬间往上涌。 似乎是看我没有说话,手擀面继续道:“我是给你发短信的人,你应该相信我。” 我如果相信他,我就真的是傻子,先不论他有没有给我发短信,他这话说的也没有一点根据。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凡稍微逻辑思维正常的人都会知道,我绝不会信他。 他是在逗我玩?还是他这个人脑子真的有点秀逗? “你个狗篮子。”我说。 手擀面又愣了一下,然后“轰”的一声,一记直拳冲着我的鼻子就捣了过来。 这“轰”的一声并不是我在夸大,他那一拳捣过来的时候,真的快到带风,这个速度客观的说,快到了小花、瞎子、闷油瓶他们那个境界,换句话说,我完全不是对手的境界。 我只来得及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就被他一拳擂到了墙上。 犀角蜡烛落在地上被他一脚踩灭,我像个纸片似的拍在墙上然后滑落下来,鼻腔热热的,嘴里一股腥甜腥甜的味道。他这一拳我绝对受了内伤,要是以前的我估计已经死了,问题是看他这一拳的身手,三招之内我还是要死。 黑暗中,我听见又是一道虎虎的拳风,不过这一次我有所准备,抱着头就地一滚,才勉qiáng躲了过去。 “我杀不了姓张的,还杀不了你吗?”手擀面的声音yīn冷滑腻,好像一条蛇。 我忽然意识到,他被套在那样一个面口袋里,光明与黑暗,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是没有什么可能利用黑暗逃生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背后一空,整个人就向后跌了下去,与此同时有人伸手揽住我的腰往回一搂,我就好像一个袋子似的被拽进了身后的黑暗中。 ☆、重逢 我被拽到门后的一瞬间,只感觉身边掠过一道风,然后“咚”的一声,门被撞上,接着“咔”的一声是上锁的声音。 我挣扎着伸出手,可我的手立刻就被一只手抓住,那只手稍稍一用力,我的人就被按倒在了地上。黑暗中,对方的另一只手按在我的脖子上,他只要使点劲,我就会像个小jī子一样直接被捏死,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一点都没觉得紧张。 “吴邪?”那个人开口道。 或许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晦涩,可这个声线,即使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忘记。 “是我。”我说道,因为脖子被他按着,声音有点变形。 这时我的心里除了重聚的激动外,还有一丝庆幸。 我果然没有赌错。 刚刚在研究这扇门的时候,手擀面出现在我身后,当我知道他不是闷油瓶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已经处在九死一生的境地了。 那个时候,我立刻做出了两个判断。 第一:这根手擀面既然可以独自一人出现在青铜门内,还给我发了短信,那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肯定不会对我存有善意。 第二:这扇被打开过的门,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手擀面开始攻击我的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尽全力让可能在这扇门后的闷油瓶发现我。所以我本来不必被揍的那么惨,却还是拼着半条老命撞到了墙上,我的话都说的很大声,也是为了闷油瓶能够知道,现在在外面的人有一个是我。 仔细想来,这一步真的是非常冒险,不过好在我赌对了。 闷油瓶听到我的回答以后,就没有再说话,过了一小会儿,他松开了按住我的手,黑暗中我连一点儿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我忍着肩膀撕裂般的疼痛,又取出一支犀角蜡烛点上,火光慢慢的点亮了这间屋子,我也终于看到了阔别十年的闷油瓶。 闷油瓶坐在我的身边,他的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不过却没有到我想象的那种地步,似乎这个人身上的毛发长到了一定程度就不会再长了。他还穿着十年前的那件衣服,衣服已经很旧了,还散发着一股cháo湿的气味,不过对于一个十年没有离开过山dòng的人来说,同样算是很gān净了。 闷油瓶看着我,十年过去,我的脸应该是老了不少,可是闷油瓶这张脸依然是我们刚认识时候那样年轻。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唯一完全没变的,大概就是他那双眼睛。 “已经十年了。”他开口道,这句话是很平淡的陈述语气,也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十年了。”我说道,“其实时间还没有到,但我还是自作主张提前进来了。” 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住的咳嗽起来,随之外面传来非常猛烈的重物撞击门板的声音,想也不用想,必定是手擀面在外头敲门了。 那声音听得我直心慌,可是闷油瓶依旧一脸淡然,好像那就完全是我的幻听一样。 “把上衣脱了。”他对我说。 因为是做好了准备要往墙上撞的,所以在砸上去的一瞬间,我还是稍微自我保护了一下。关键的后心部位并没有受到撞击,肋骨应该也没断,疼是真的很疼,不过倒也可以忍。 闷油瓶从我的背包里翻出药箱来给我上药,这期间手擀面依然在外头拼命敲门,我倒是先忍不住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定力好,可是他这么敲门,你就一点都不觉的闹心吗?” “我早已经习惯了。”闷油瓶道。 “什么意思?”我问道。 闷油瓶没有理会我这个问题,也许是觉得回答起来太费口舌,他按了按我的肩膀,我痛的“嗷”一嗓子,闷油瓶这才道:“你的肩膀伤到了筋骨,不过问题不大,走的时候我来背东西。” 听到闷油瓶这句话,我就完全没有在意肩膀伤势之类的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走?”我问道。我的声音在发抖,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闷油瓶道。 这句话让我更纳闷了,虽然说闷油瓶会选择跟我一起走,这让我很惊喜,可是我并没有因为惊喜而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记得当时闷油瓶说,他来到这青铜门后面,是为了守护青铜门的秘密。 而他现在说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这是说明青铜门后面没有秘密了,还是青铜门后面的秘密已经被人发现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问道。 “外面那个人,就是现在的情况。”闷油瓶回答道。 gān。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说出我能听明白的话来。 “他是什么人?”我问道。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闷油瓶道,“他的家族已经很衰微,可是想要弄死你还是非常简单。” 我意识到,和闷油瓶重逢的头十分钟,我们就回到了一种我很熟悉的相处状态。这种状态让我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换句话说,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傻X。 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这里与世隔绝,还是因为我是在和闷油瓶独处? 而闷油瓶形容手擀面的话,也让我感到非常的蹊跷。 他用了“家族”这个词,现在这个年代,能称得上“家族”的已经很少了,那么这个手擀面是哪个家族的? 现在势力比较大的家族有霍家和解家,至于其他的家族,一方面我不熟悉,一方面和我也没有什么往来,没有道理他们会牵扯到青铜门的事情上。 而且,方才我就发现,这个人的行事很奇怪,他的身手很好,却又没有道上人惯常的行为模式,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人很有可能来自一个被我忽视的家族,可一时半会我也没法想起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也知道,闷油瓶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告诉我,那么他就一定不会告诉我的。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是来gān什么的?”我道,“我废了这么大力气来到这里找你,还差点搭上我的小命,你总不忍心在这里活活把我气死吧。” 闷油瓶凝视了我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已经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说道:“他是来杀我的。” ☆、小蘑菇,地下河和血槽 我想起了我被闷油瓶拉进门之前,手擀面咬牙切齿说的那句话。 “我杀不了姓张的,还杀不了你吗?” 当时我本以为他虽然对闷油瓶没有善意,可是也不至于那样针对他,但是闷油瓶却说手擀面是专程来杀他的,而且从现在外面这不断的敲击声来讲,闷油瓶说的是实话。 “所以你呆在这里,就是为了躲他吗?”我问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顿时觉得有点棘手,闷油瓶把自己锁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地方,居然是为了躲着手擀面,也不知道这手擀面到底是有多厉害。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出去过吗?”我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闷油瓶道:“我对时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呆在这里至少有七年了。” 我又愣了一下,四处打量起这间封闭的屋子来。 大概可以想到,过去的十年中,闷油瓶都是处于一种半休眠的状态,所以他的新陈代谢会非常的微弱,但是再微弱,他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吃喝拉撒这样的事情是少不了的。 可是我被拽进这间屋子以后就注意到,闷油瓶的清洁状况保持的还算不错,这间屋子的异味也不大,所以我本来以为闷油瓶在这里应该呆了不久,可是闷油瓶居然说他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呆了七年以上。 所以闷油瓶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闷油瓶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带着我走到屋子的角落,我发现,这间屋子的墙角竟然长满了地衣,地衣上长着很多小小的蘑菇,这些蘑菇其貌不扬,应该是可以吃的。 我揪了一个小蘑菇下来,用手捻了捻,然后放到嘴里,顿时我就感到一股qiáng烈的土腥味。 “你这些年就靠这个活下来的?”我皱着眉头,心中对闷油瓶产生了一种极其qiáng烈的同情。 闷油瓶点了点头。 “蘑菇只有在cháo湿的地方才会生长,这些蘑菇虽然应该是怪胎,但是也不会背离了大原则。”我道,“这房间里面有水吗?” “在地下。”闷油瓶道。 说着他蹲下身去,我注意到这间屋子的地面是一块又一块的青铜砖,一念至此,已经看到闷油瓶手指一用力,夹起一块青砖,接着他又把那块砖旁边的一些砖全都拿了出来,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dòng口。 “跟我下来。”闷油瓶道,“这里是唯一可能出去的路了。” 说着他翻身跳了下去,我跟着跳下来,发现这下面竟然是一条暗河。我们所站的位置大概是暗河的源头,水不断从我脚下的地面渗出来,很快我的鞋面就湿了薄薄的一层。 “我们顺着河的流向走。”闷油瓶道。 “等等。”我一头雾水,“咱们就这样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闷油瓶反问我。 “青铜门呢?那里面的事情你都不管了吗?”我问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那个人来了,青铜门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闷油瓶道。 “你不要告诉我这些年你都是在等机会从这里逃走。”我说,“那个手擀面就那么厉害?咱们两个合力都搞不定他吗?一代天骄哑巴张就这么钻地dòng跑了,你不觉得特别的憋屈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道:“你如果知道他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TM他到底是谁啊!我在心里大骂了一句。 但是,闷油瓶既然这样坚持,那我也就跟着他沿着地下河走,隆冬时节,河水刺骨的凉。 河底的坡度很大,走了没几步,我的脚就够不着地了,这样的坡度,感觉很像人工修凿的。我本来不想多说,却实在忍不住提问了。 “小哥,这条河是gān什么的,会通到哪里去?”我问他。 “我不知道。”闷油瓶道。 “你不知道你还走这条路?”我大叫了一声,“那手擀面真的这么厉害吗?你宁可冒险都不回去?” “我这么告诉你吧。”闷油瓶道,“我是他的猎物,我面对他就像老鼠面对猫,并不是个人实力的提升,就能改变这种差距的。” 猎物这个词让我心里一寒,闷油瓶说话一直很jīng确,所以我不敢猜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再多问的勇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逃出去?”我问他,“难道你这么好人,竟然怕我白来一趟所以留在这里等我?” “我逃出去也是能找到你的。”闷油瓶道。 他这句话竟然让我有点感动,看来闷油瓶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按照他的性子,我爱来不来,就算真的来了没看到他还遇上了手擀面,他又怎么会管我的死活。 “而且这里有道门只有你能打开。”闷油瓶又补充道。 “只有我能打开?”我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感觉这根本不可能。 什么东西我有而闷油瓶没有,我翻来覆去的想了三回,答案就是吴山居的门钥匙。 总不至于这里有一道门直接通到吴山居吧,我想,再说我也没带钥匙啊。 说话间,我们就已经到了那扇门前,这扇门的大半浸没在冰冷的河水中,入水的部分涂了一层清漆防止锈蚀,我注意到,这扇门顶端的位置,有一个形状很怪的凹槽。 这凹槽就像很多旅游景点都会有的曲水流觞,槽沟很细,图案非常复杂,显然这是一个血槽。 “难道这个凹槽不认麒麟血?”我问他。 闷油瓶没有理我,我就自己拿出随身的匕首来,在手上划了个口子。反正放血这件事,看闷油瓶放我也已经看会了,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我也确实好奇,闷油瓶怎么会不能放血开门? 我的血不久就注满了凹槽,那扇门也很配合的向上升了起来。 放血的量不大,可是因为我现在有点虚弱的原因,还是觉得有点儿头晕,我转过头去对闷油瓶道:“走吧。” 闷油瓶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你怎么了?”我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闷油瓶摇了摇头,伸手去扶旁边的墙壁,我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闷油瓶出了好多汗。 “小哥!”我着急的喊了一声,扑腾了两下到他身边,伸手去扶他的肩膀,没想到我刚一碰闷油瓶,他就像一张纸似的,软软的倒在了我身上。 ☆、归路漫漫 如果说刚才,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总还能够保持镇静的话,闷油瓶这一倒下,好像失去了主心骨,我立刻就慌了。 “小哥!”我使劲摇晃了他两下,闷油瓶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我,这种极其虚弱无力的小眼神,只有在我从张家古楼把他救出来的时候看见过。一瞧见他这个样子,我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把闷油瓶背在背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伤吗?” “没有。”闷油瓶道,“我们快离开这里。” “等一下,你先跟我说好。”我偏过头去,恰好可以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 他在看着我,深沉的眼色搞的我心里一颤,我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你现在这个情况,会不会是因为你要离开这里?如果你离开这里会出事情的话,我们就不往前走了。” “跟这个无关。”闷油瓶道,“我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却又让我心疼了一下,所以这也是闷油瓶把自己锁在门后不出来的原因吗?看他这个身体状况,确实是没有办法和手擀面过招的。 这条暗河虽然不算宽,但是还算相当长了,所幸一路上都没有出现奇怪的东西,四下里只听见我游水时候激起的水花声响,还有这声响在dòng壁的四周泛起的回音。闷油瓶在我背上,我很担心他的情况,不过可以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这也算是让我稍微感到放心。 慢慢的,河水中开始出现了一些碎冰,我知道这是暗河即将上冻的征兆,这也意味着我们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近。 之前我还有一点担心,要知道很多暗流发于地下,最后也终于地下,如果这样的话,沿着这条河走我们也可以算是自寻死路。但刚才那种情况,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再加上进入这条暗河之前,我们还通过了一道机关门,我才觉得这条路或许确实可以出去。 然而,在我感觉到这些冰碴的时候,我才真的算是放下心来,现在这个季节,河水若能流到外面必定会冻上,若是一直在山腹之中,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小哥,我们就快出去了。”我对闷油瓶说道,“你坚持住。” 闷油瓶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可他这样的回答,反而让我更加揪心。 很快河面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起初这些冰承不住我和闷油瓶的重量,我一用力便一块块的碎掉,慢慢的冰占据了河的主体,我便爬到冰面上来,背着闷油瓶一起往前。 在冰面上爬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所以我这样费劲的蠕动闷油瓶很快也感觉到了。 “你放我下来吧。”闷油瓶道。 “你自己可以吗?”我担心的问道。 闷油瓶没有理我,但我感到背后一轻,闷油瓶已经站在我的身边说道:“起来吧。”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在这里完全可以用走的,鞋底的防滑纹路反倒会让我比爬行更方便一点。 我赶紧从冰面上跳起来,和闷油瓶并肩站着,心里觉得有一点尴尬,刚才趴在地上奋力前进的我智商低的无法形容。不过闷油瓶也没有说什么,我们两个就这样一起往前走。 虽然闷油瓶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但是他的身体素质还是比我好了太多,尤其是在这种很极限的情况下,为了等我他特意放慢了步子,后来就gān脆伸出一根胳膊给我拽着,我们两个就这样互相搀扶着,走到了这山dòng的出口。 走出山dòng的时候,我仍然难以相信,竟然这样轻易就走出了青铜门。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还有一轮高悬明月,竟好似已经阔别了许久。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个比较小的山崖上,这条暗河流出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不过因为现在是冬天,瀑布已经冻成了冰。 山崖的对面依然是起伏连绵的雪坡,连接成重重的影子,我回头看我们出来的那个山dòng,因为知道它会通到哪里,就显得无比yīn森。 闷油瓶站在我的身边,现在他的状况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差了,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总体来说,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异样了。 而这个时候我也意识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沿着原路走,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找到我原来进入青铜门的那缝隙究竟在哪里,也就是说,想要和小花会合是一件很难的事。 如果不能和小花会合的话,我们就没有任何登山的装备,我准备的食物只够吃三天,我们两个人的话,稍微节省一点,极限也就是四五天的样子,可是这个时节,没有任何装备,只有这样一点食物,没有罗盘,我们在茫茫的长白山中无异于慢性死亡。 “你能找到之前你进去的那个温泉吗?”我问闷油瓶,“所有的装备都在小花那里,如果不找到他的话,我们很难走出这里。” 闷油瓶沉吟着四下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大喜,“青铜门后面虽然不小,但是跟整座长白山比起来还是不大的,那温泉离这里应该也不算远,就算要绕一些路,也就是走一个白天的路程。”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两个沿着相对平缓的雪坡滑到冰瀑下面背风的地方,挖了一个雪窝子进去轮流休息,预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第二天早上,我竟然比闷油瓶先醒,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慢慢的睁开眼来,这个情况让我更是担心。然而现在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就算想要搞清楚闷油瓶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也要先走出长白山。 所以,我只能暂时把这种情绪压在心里,拉着他出了雪窝子,两个人一起向着跟小花约定的温泉方向走。 闷油瓶告诉我,这条路不算太远,但是因为青铜门贯穿了山腹,我们总要翻过半座山峰,这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上午的时候,一切都还好,虽然我有些担心闷油瓶,但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等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 下午的时候,气候突变,本来我是可以看到天空中的云的,可现在我抬头看去,天空全然是灰沉沉的一片。风也比方才大了不少,打着细微的旋儿,我可以感觉到冰雪的碎屑chuī在我身上。 看到这样的情况,我的心已经沉了下去,这个时候,闷油瓶也已经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bào风雪就要来了。 ☆、bào风雪 每一个登山者都知道,bào风雪的来临意味着什么。对我们而言,眼下的情况无疑更加凶险。 bào风雪倒是不会这样快就来临,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并不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在bào风雪期间,暂时躲避的处所,不然我们只怕会死的非常惨。 虽然我和闷油瓶一直没有什么默契,但是天灾当头,倒还算得上心意相通,我们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分头寻找,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可以找到一个山dòng,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只能自己挖一个雪窝子了,但是那样的话,即便选在背风的地方,我们还是有可能被大雪所掩埋。 好在我虽然一直运气很差,但是在运气很差的人里面,算是运气很好的那种。天无绝人之路,可能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命。 闷油瓶很快发现了一个山dòng,这个山dòng很小,不过这也意味着里面不会有什么猛shòu,山dòng的位置完美,在背风的那一边,基本上这就意味着我们能够苟住这一波了。 我和闷油瓶两个人钻进这个山dòng里,顿时就感觉出它的bī仄,一个人就已经很拥挤,我们两个人,再加上一个背包,基本上要抱在一起才塞得下了。 我本来觉得闷油瓶的身体不太好,想让他躺着或是采取一个舒服的姿势,可是他钻进dòng里以后,就以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姿势靠在dòng壁上,半闭着眼睛,看样子是又要开始打盹了,我问他要不要躺着,他也摇了摇头。 我自然知道劝说闷油瓶没有一点用,也就学着他的样子也靠在dòng壁,然而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这山dòng本来就狭小,我抱腿缩着,头还要顶着dòng壁,简直要把脑袋顶出一个坑来,可是我再去看闷油瓶,他依然是泰然自若的样子。 而且我很不甘心的一点是,我这个姿势,不用想也知道□□丝的很,可是闷油瓶即便现在头发胡子都长的很显眼,看上去还是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也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心理活动,睁开眼看了看我,我赶忙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没想到闷油瓶竟然伸手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 “小哥,你……你这是几个意思?”我说话一下有点结巴,心说闷油瓶难道是觉得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还没有开过荤,所以打算拿我尝试一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接着我就在心里骂自己乌鸦嘴,小哥什么事儿都没有,我这是在咒他吗? 这两个念头都挺奇怪的,而我一直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虽然说这些年我已经锻炼的非常深沉了,可是在闷油瓶的面前我也不怎么需要掩饰,可想而知,我此刻的表情也千变万化比较奇怪,然而闷油瓶还是理都没有理我。 我本来以为他就不打算说话了,结果他忽然冒出来一句:“这样空间大一点,比较舒服。” 好好好,你长得帅,你说的算,我心想。 背包放在我面前一点的空地上,这场bào风雪足足持续了五天,这五天里,我们两个除了分gān粮,喝水的时候会稍微动一动之外,简直就像两座雕像那样。我甚至想假如这场bào风雪不停,最后我们饿死在这里,后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一对被家里人反对而来到深山中殉情的基佬。 等到第五天,bào风雪停下的时候,我几乎要幸福的哭出来了。 “小哥,雪停了!”我大叫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这几天他的状况越来越差,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正常的,可是他的病一旦发作就会陷入昏迷,一开始我还能叫醒他,后来,叫他就没什么反应,只能等着他自己醒来,而且他昏迷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这件事情让我非常慌张,如果他有一次昏过去就不醒来,那么我该怎么办? 好在此时,闷油瓶的状况还可以,我们两个摸出山dòng去,按着既定的方向继续走,可是当我们走到想象中的目的地时,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温泉。 “这是什么情况?”我站在光秃秃的岩壁边上发愣。 “风雪太大或许改变了地形。”闷油瓶道,“而且这里本来就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问题是,温泉不见了,小花自然也不见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等死不是办法。”我道,“咱们还是豁出去往外走吧。” 闷油瓶看了看我,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觉得我疯了,可是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我们两个赤手空拳,从这里凭着感觉往山外面走。 这当然是一条死路。 第四天,我们正式宣告弹尽粮绝,天气的放晴则是另外一个噩耗:一旦天晴,雪盲症的发病率就会高得多,我们现在一个伤一个病,只要得了雪盲症,就会一起死在这里。 其实就算不发雪盲症,我们又能走多久呢? 大概是第五天下午,我站在雪坡的高处,这时候我已经衰弱的不太能走路,闷油瓶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从这里看过去,斜阳照在雪坡上,有种苍凉的美感。 “当你知道一个地方将是你最后安息的地方的时候,反倒会觉得这个地方特别美。”我对闷油瓶说道,“小哥,你有没有这个感觉。” 闷油瓶看着我。 往常按照我的了解,这种情况下他只会虔诚的看着雪山,可是这一次,他竟然看着我。 他这样的目光,搞得我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呆呆的回看着他。 闷油瓶伸过一只手来,抓着我的肩膀,我看出他想跟我说什么,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身子一晃,就又倒在了我的身上。 这个情况我这几天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可是这一次,我觉得格外惶恐,有一种他会这样离我而去的感觉。 我抱着闷油瓶,摇晃着他,想要把他喊醒,可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接着我又开始改口大喊救命,虽然我知道我这样喊是徒劳的,还有可能引起雪崩,可是所有这些都见鬼去吧。 老子都快要死了,喊喊救命又怎么样。 我一边眺望着雪坡一边喊着,忽然眼前泛起一片粉红色,我知道这是雪盲症发作的征兆,于是我也不喊救命了,想着这大概是我人生的最后一程,我决定想到什么喊什么,就当是自己的墓志铭。 “我叫吴邪,我来这里是为了救小哥,我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设计里,只有找他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救到了小哥,但是我们两个还是要死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人形的黑影,雪盲症让我根本无法看清那是什么,心想难道是黑无常来收我,却听到这个黑影大喊着:“小三爷,哑巴!撑住!” 得救了? 我的脑海中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我感觉脑袋一阵眩晕,接着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噩梦 我做了一个非常长的噩梦。 梦里有很多黑色的蛇,很多带着土腥味的小蘑菇,还有一根又长又粗的手擀面追着我要杀我。我在这个梦里扮演的是寻觅者的角色,翻遍了所有的小蘑菇,却还是没有找到闷油瓶,正在我打算换一个地方去找的时候,那根手擀面忽然对我说“姓张的已经死了。” 我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头昏昏沉沉的,应该是发烧了,胸口凉凉的很舒服,看来我的伤口又被重新处理过,眼前有几个人影影绰绰的在晃动,可我看不太清楚是谁,也许是因为闭了太久的眼睛,也许是因为雪盲症还没能完全痊愈。 “小三爷,你终于醒啦?”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会用这个称呼喊我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如果潘子能活到现在的话他算一个,但是既然没有,那么大概也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我了。 虽然这个人没道理出现在这里,但是又似乎只有这一个人了。 “瞎子?”我试探着叫道。 “小三爷,听你这个口气,倒似乎认不出我是谁了,这可真叫人伤心呐。”黑眼镜笑道。 这个时候我的视线也总算清楚了些,果不其然,呆在我边上的这个人是黑眼镜,他穿着一件臃肿的黑色冲锋衣,看上去像是一只戴着墨镜的胖黑熊。 我环顾四周,现在应该是呆在一处民居里,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看这个样子,有点像山里面老猎人出来打猎时住的木屋,只是这屋里除了我和黑眼镜,就没有别人了。 “他们呢?”我问道,“他们都在哪里?” “谁们?”黑眼镜一脸很疑惑的表情,“还有什么别人?” “小哥和小花。”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难道说你没碰到他们?” “没有啊。”黑眼镜也愣了一下,“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就像死人一样躺在雪地里。” 他的话一下就让我心态爆炸了,我从chuáng上跳起来,颤声问道:“小哥呢?他没有跟我在一起?” “没有啊,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黑眼镜道。 我靠,这是什么见鬼的情况,闷油瓶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含着笑的声音:“这种大事都骗人,你是不想活了啊。” 我又愣了一下,小花已经出现在门口,他的胳膊和左脚上都缠着绷带,不过我现在最关注的是他说的话。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问道,“小哥怎么样了?” “他已经醒了,但是情况不太好,我们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县医院,等你醒了,咱们再一起去看他。”小花说道。 听到小花这样说,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里产生了qiáng烈的,想要揍黑眼镜一顿的冲动,但是转念一想,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何况我也打不过他。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我问黑眼镜,“是你把我们两个从雪山上救回来的吗?” “除了我还有谁能那么酷炫?”黑眼镜道,“说起来,小三爷你对着雪山朗诵的那一段儿,可真是叫人记忆深刻。” 我顿时就想起了我当时说的那些,什么和小哥一起死在这里我不后悔,那个时候我是以为自己死定了才会这样说,结果谁知道,我居然被人救回来了,这些话还都被黑眼镜听见了,那可是够丢人的。 “停停停。”我赶忙说道,“可是为什么会是你出现在那里?” “其实一开始,我是来救花儿爷的。”黑眼镜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在bào风雪快起的那天下午,花儿爷觉得天色不对,就打算亲自下去看看你们。谁知道从石缝钻下去后,正好赶上那些人面鸟因为bào风雪前的低气压很狂躁,所以花儿爷都没有走到青铜门,就被人面鸟围攻了。” 这就是小花的胳膊上腿上都缠着绷带的原因,不过看他还能正常的行走,应该问题不会太大。但是为什么黑眼镜会跑过来救小花?我印象里,他们两个也只不过是认识而已,还是我跟黑眼镜关系好一点,甚至闷油瓶跟黑眼镜都似乎jiāo情更深一些。 “总之,在那种时候,花儿爷大概是觉得我比解家人要管用一点,所以就联系了我。”黑眼镜笑眯眯的说道,“我把花儿爷救了出来,之后又进山来找你们,总而言之,我可是你们三个的救命恩人。”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我问道,“以前没有看出来啊。” “一般吧。” “很好啊。” 小花和黑眼镜两个人同时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答案,我又愣了一下,顿时感觉这里面大概有些微妙的情节。 “用花儿爷的评判标准,可能确实一般吧。”黑眼镜笑眯眯的道,“不过用我的评判标准,我毕竟救了花儿爷一命,那我们的关系应该算是很好了吧。” 说着,黑眼镜看向小花,道:“花儿爷,这种时候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报答一下?” 小花本来脸色就不算很好了,黑眼镜这么问了一句,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黑眼镜似乎也没有当回事情,又笑眯眯的转向我:“小三爷,你对哑巴倒真是情深意重,昏过去了还把他搂的那么紧,我都差一点儿分不开。” 听他这么说,我就感觉自己的耳朵发烧,明明自己跟闷油瓶是没什么的,让他说的倒是跟有什么一样,赶紧分辩道:“他当时都没知觉了,我不抱着他,难道要拖着他在雪地上走吗?” 黑眼镜又笑了笑,不说话了,倒是小花开口道:“你现在还在发高烧,等你的烧退了,咱们就去县医院看哑巴。” ☆、县医院 我虽然发着烧,但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还有小花的激励加成,第二天,我的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黑眼镜租了辆车,我们开车前往镇上。 正值冬天,林子里被大雪覆盖着,这边的树特点是见高不见粗,一眼望去,一棵棵高耸着直入云霄,瘦削而凛冽。 黑眼镜似乎对这边的路很熟,这是黑眼镜很神奇的一个特质:在一个地方转上两个小时,他就会熟悉的好像呆过十几二十年一样,所以黑眼镜虽然神神叨叨的,很多时候我还是愿意和他一起做事儿,他给你一种很不靠谱的安全感。 车子开了一会儿,就到了县医院,我们三个直奔住院部,然后就被小护士拦了下来。 “现在太早了,还不是探视时间。”护士说道。 “我们是来看那个姓张的。”黑眼镜道。 “张是中国第一大姓,我怎么知道你看的是哪个姓张的。”小护士说道,“再说管你是看哪个姓张的,你现在都给我出去,等到探视时间再过来。” 我们三个相视失笑,乖乖走出医院,在镇上东晃西晃的,晃到了中午,终于进了住院部。 闷油瓶的病房在顶楼,黑眼镜轻车熟路的带着我们过去,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从病房里走出来。 “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我问道。 医生没有理我,而是径直走到黑眼镜面前问:“你是前几天送张起灵过来的人吧?” 我看出医生的脸色不善,心中有些惊讶。 “是。”黑眼镜道:“怎么了?” “他是你们的什么人?”医生问道。 黑眼镜一指我:“是他的表弟。” 我愣了一下,那医生已经一脸狐疑的看向我:“表弟?你跟你表弟的关系怎么样?” 我听他的口气,还有他看我那种有点鄙夷的神情,再联想到闷油瓶的身体状况,已经大致明白了这医生想要说什么。 我赶紧上前一步,用一种非常悲伤的口气说:“我姑姑生我表弟的时候年纪大了,所以我表弟生下来就有点儿傻,偏偏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外面念书了。白天我上学就没人管他,他小时候有一次自己走进山里丢了,找了三天才找到,出来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也是希望可以多赚点钱,回来给我表弟治病。” “原来如此。”医生这样说着,口气却稍微缓和了一点,他的口气缓和下来,我就看出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同情之色,也不知道是同情我,还是我的傻表弟闷油瓶。 “所以我表弟怎么样了?”我问道。 “我本来以为他是被你们长期nüè待,如果是这个原因,倒也可以解释。”医生道,“这个病人长年累月呆在yīn湿的环境里,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很好,可是身体情况却极其衰弱。” 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了十年,每天只靠吃蘑菇度日,我不用想也知道,闷油瓶的身体情况却很差,可是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昏倒?”我问道,“他的情况严重不严重?” “你不知道?你真的是他的表哥?”医生看我的神色让我感觉,只要说错一句话他就要报警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一直在外面念书,后来出去做生意,一直是邻村的大黑帮我照顾表弟。”说着,我拍了拍黑眼镜的肩膀,“但是大黑自己也要做生意,没什么时间照看他,再加上最近几年,我的表弟虽然还是傻傻的,但是也没有往外面乱跑,生活也能自理,我们就每一两个月去给他送些吃的和钱,还是大黑前两天过去的时候,看到我表弟昏倒在地上,我们才赶紧把他送到这里来。” 医生叹了口气道:“坦白说,这个人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真想一拳揍到他的鼻子上,但我还是忍住了,用一种很关切,却又带着些指责的口气问道:“你们是医院,你们怎么会不清楚?” “他的症状很明显,但是这个症状出现在他身上很不正常。”医生说道,“他身上的所有器官组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但是这种衰竭程度,一般要八十多岁的人才会有,换句话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是很快就要寿终正寝了。” “什么?”我大叫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的表弟,但是你应该是真的关心这个病人。”医生说道,“不管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之后的时间大概都不多了,你们可以把他送到大医院去诊断,但是我估计结果也不会比我的有什么差别,最好把他接出去吧,带他四处看看,吃吃玩玩,了结一下心愿。” 说完这番话,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就离开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都麻木。 医生不知道闷油瓶的真实年龄,可我是大概知道的,他如果是个正常人,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他如果突然出现器官衰竭的状况,从理论上也是可能的。 可是难道闷油瓶就快要老死了吗? 这件事情我根本不能接受。 一团乱麻之时,黑眼镜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三爷,你不要忘了,咱们是手艺人,有很多事情用社会人的理论可能只有一种解释,可是在咱们身上,就会有其他很多种可能性。” “什么意思?”我六神无主的问道。 “瞎子的意思是,哑巴现在的衰竭,虽然有可能是因为那医生说的到了年纪,但是也很可能跟那青铜门有关。”小花道,“我不知道你们在青铜门里是什么情况,所以我不敢妄加揣测,但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进去问问他,哑巴对自己的身体应该还是比较清楚的。”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闷油瓶睁开眼睛,他现在又是我一直很熟悉的那副样子了,但是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下去,手上还打着吊瓶,看起来非常可怜。 “你感觉怎么样?”我坐到他的病chuáng边上去问他。 “还好。”闷油瓶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我问他。 “我快死了。”闷油瓶道。 听到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我的心猛地一沉,感觉到一种很浓重的哀伤情绪,差一点儿眼泪就流了下来,然而在这个时候,闷油瓶又开口了。 “不是医生说的那个原因。”闷油瓶道,“你可以救我。” ☆、我怎么救你 “我可以救你?”我激动的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闷油瓶道,“这个地方叫弄岭,是一个壮族村寨,在广西睦边。” 还好是广西,虽然人生地不熟,好歹我还有胖子在那里。 “去了那里之后呢?我们要做什么?”我问他。 “找一座楼。”闷油瓶道。 他的话顿时让我想起了巴乃的张家古楼,这一次居然还是一座楼,而且也在广西,难道是张家楼二号? “那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解释起来太复杂。”闷油瓶道,“到了你就会知道。” 他这个样子对我,我也已经习惯了,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道:“好,我出去跟他们两个说一下。” 闷油瓶愣愣的没有说话,我估计他是被我突然伸手拍他的脸给惊呆了,这也让我产生了一种报复性质的快感。 不告诉我是吧,我可以吃你豆腐呀,嘻嘻。 跟小花和黑眼镜简单jiāo代了一下后,我去给闷油瓶办理出院手续,办手续的时候,刚才那个医生刚好也在办公室里。看到我走过来,他用一种很同情的眼色看着我,我办好了手续往外走的时候,他还特意过来嘱咐了我一句:“对他好点,想要什么能给就给了,毕竟人家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知道。”我看了一眼他的胸牌,决定叫王盟送一面锦旗给他。 离开医院之后,我们四个在县里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我准备给胖子打个电话,毕竟要去广西,也算是他的地盘,qiáng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总是靠谱的。 电话接通了之后,那边传来胖子的声音:“哪位?” “是我。”我说道。 胖子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立刻热情起来:“哎呀,天真啊,好久没联系了,你怎么样啊?对了,我早就金盆洗手了,你可别叫我下地。” 之前的几年我有几次遇到事情,想着叫胖子来帮忙的,但是他一方面知道这边有小花罩着我,另一方面,我估计巴乃那件事情已经成为了他一辈子的yīn影,可能他再也没办法甩下包袱,做下地的活儿了,所以后来只要我给他打电话,他一定先跟我来一句他已经金盆洗手了。 “得,这事儿你都跟我说了一万遍了。”我说道,“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想这几天到广西去一趟。” “哟,来找我啊?”胖子问道,“那敢情好,我叫他们宰jī宰鸭招待你啊,天真,你们几个人?” “不是去你那儿。”我说道,“我想去的地方叫弄岭,在睦边。” 胖子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疑惑的说道:“弄岭,睦边,这两个地方我都没听说过啊。天真,你去这种荒僻的地方gān什么,又要下地gān活?” “不算是。”我说道,然后简单跟他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胖子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跟小哥有关系,那么胖爷我也要讲义气一点,这样,我先给你查一下,这个睦边弄岭到底是什么地方,然后咱们再做计较。” 挂了电话,我们又问闷油瓶关于那座楼的情况,可是闷油瓶却说他自己也没去过,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可以确定这座楼位置很隐秘,楼里很凶险。 “你好歹知道这座楼是用来做什么的吧?”我问道,“不然你怎么知道你需要到那里去?” 闷油瓶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看得出他不想告诉我,可是最终,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他一向淡然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叫做无奈的情绪。 我竟忽然有种英雄末路的感伤,闷油瓶终于到了不得不依靠我的地步。 “我中了毒。”闷油瓶道,“那座楼里,有一种东西可以解毒。” “你是在青铜门里中的毒吗?”我问他。 “那里只是加速我体内的毒发作。”闷油瓶道,“毒一直都在我的身体里。” “是什么人给你下的毒?”我问,“是那个时候你们张家内乱,反对你的人给你下的毒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道:“跟他们没有关系,我的血就是毒。” “麒麟血?”我失声道,“你是说……你是因为中了毒,血才会呈现那个样子吗?” 闷油瓶点了点头,道:“张家每一个人,身体里都有毒,我体内的毒性比较烈,才会有麒麟血,失魂症也跟这种毒有关。” 我倒吸一口凉气,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近亲结婚导致的遗传病,可是现在闷油瓶却告诉我,这是一种毒? “或者说是一种蛊。”闷油瓶继续道,“蛊虫通过生育延续,我出生的时候,蛊虫便随着我的成长而成长,我是张家最qiáng的,体内的蛊毒也比所有人都猛烈。” “也就是说,这种毒是针对你们张家的?”小花插嘴道,“可是张家决定守护青铜门,是在佛爷那一代的事情了,如果这种蛊早就已经下在了张家的先祖体内,为什么到了青铜门反倒会发作?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因为巧合。” 闷油瓶摇了摇头,道:“青铜门里,有一种黑蛇。” 这几乎是瞬间就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过去十年里,几乎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那种长毛细鳞的黑蛇,我可以肯定,闷油瓶所说的黑蛇就是这一种。 “黑蛇的毒性很猛,我如果被咬到不会死,可是我体内蛰伏的蛊虫会活过来。”闷油瓶道,“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蛊虫慢慢长大,最后我会死的很惨。” “所以那座楼里有东西可以暂停这个过程吗?”我问道。 “那种黑蛇的蛇母在那座楼里。”闷油瓶道,“也是我体内蛊虫的母体。” “所以……给你下毒的究竟是什么人?”我问道,“他们把这座楼建在张家古楼的附近,是不是也是特意为之的?为什么他们会跟你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闷油瓶还没有说话,黑眼镜先开口了。 “汪家。”他说道,“一直以来,想要把张家斩草除根的,就是汪藏海的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6更 一个月更完 ☆、汪家 汪家? 我有点懵bī,一直我都以为,汪藏海只是在我们的冒险中乱入的一个旷古奇人,可现在黑眼镜告诉我想要害闷油瓶的是汪家? 而且是黑眼镜告诉我? 闷油瓶没有说话,我估计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也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我要好好消化一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小花开口道,“这件事应该非常的隐秘才对。” “我知道的秘密倒也不算少。”黑眼镜道。 他这句话与其说在回答,倒不如说在和小花顶嘴,小花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有点要发火的意思,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理黑眼镜。 对于我而言,这件事虽然蹊跷,更重要的却是闷油瓶没有反驳黑眼镜的话,换句话说,他默认了黑眼镜所说的。 我也隐约开始觉得,过去的所有这一切,或许都是一个局中局,我们这一代人所做的,固然有我们的道理和目标,可闷油瓶当时的足迹,也不是毫无目的。 他身上同样肩负着一些东西,而随着闷油瓶的蛊毒发作,一直围绕在闷油瓶身边的谜团,正在慢慢向我揭开。 “那根手擀面是汪家人吗?”我问道,“他之前有没有和你jiāo手过?” “在进青铜门之前,我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了解。”闷油瓶道,“但是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汪家人。” “为什么?”我问道。 “猎物看到猎手的时候,总会有感觉的。”闷油瓶道。 “你总说你是他的猎物,是因为你血液中的蛊虫吗?”我问道,“还是说张家和汪家之间,有什么更深的渊源?” “汪家是一支很老也很衰微的家族了,这一代除了你们在云顶天宫遇到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没有别人了。”黑眼镜接口道。 “汪家擅长偷天换日,所以他们的行事也一直隐秘无人所知,广西那座楼,是类似于张家古楼的存在,汪家所有的秘密也都存在于那里,我们如果能找到那座楼,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明白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我忍不住问道。 “只因我和他有很深的渊源。”黑眼镜轻笑着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很早以前,他就跟我说过一点汪家的事情,却又不肯告诉我那座楼的具体位置,因为他不愿意让我一个人去送死。” 闷油瓶和黑眼镜竟然有如此的jiāo情,以至于他会告诉黑眼镜这样机密的事情? 我有点儿不信,还有点儿不服,毕竟闷油瓶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可是这件事也确实只能这么解释了。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先等着胖子那边的消息。 晚饭的时候我们出去吃了一顿传统的东北菜,酸菜、粉丝、白肉、猪血等材料混在一起,热气腾腾的炖了一大锅,下酒又下饭,在寒冷的冬天,吃上这样一锅炖菜是莫大的享受,我暂时得以忘记闷油瓶身上的蛊毒,感到少有的轻松愉快。 吃的正酣,胖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天真,地方我查到了。”胖子开门见山,“小哥所说的睦边是一个古名,睦边现在的名字叫那坡,是百色市下辖的一个县,小哥所说的弄岭也是古称,是那坡县外面的一个壮族村寨,那个地方穷乡僻壤,跟我这里差不离。” “只要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好了。”我道,“我们是坐火车去比较好,还是坐飞机到南宁再转车比较方便?” “你们坐飞机过来吧。”胖子说道,“好歹也是到了胖爷我的地盘儿,我虽说不能再下地了,做个司机还是没问题的,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定好了跟我说一声,我亲自到南宁机场去接驾。” 事情这样说定,还多了胖子的帮手,对于我们而言自然算是好事,我挂下电话的时候,闷油瓶正在沉默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酸菜白肉,我给他斟了一杯酒,他一口也没有动过,这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既然是为了我,那我要提醒你。”闷油瓶毫无征兆的开了口,“这次很危险,很可能回不来,想好了再去。” “我肯定是会去的。”我道,“事情是你告诉我的,你如果现在说不带我去,就太不人道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又开始埋头吃饭,那边黑眼镜开口道:“我自然也会去,不过花儿爷……哑巴和我,和小三爷都算是关系不浅,但你跟哑巴可算不上有jiāo情,依我看,你不如还是别去了。” 本来小花也没有把闷油瓶的话当一回事情,很淡定的拿着漏勺在锅里捡粉丝,黑眼镜这话一说,小花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好不容易凑齐的一勺粉丝,他也不管了,放下勺子冷冷道:“黑爷这话,是瞧不起我么?” “我哪儿敢瞧不起花儿爷。”黑眼镜道,“只是哑巴说的没错,弄岭那座楼,实在太过危险,您是解家的当家,金贵得很,还是不要去冒险的好。” 发作了一下之后,小花也恢复了平静,他淡定的抄起锅里空的漏勺,又开始往里面收集粉丝,轻描淡写的道:“小三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若想去,黑爷也管不得我。” 他们两人这样唇枪舌剑,火药味儿越来越浓,我旁观着倒是完全陷入了迷惑,黑眼镜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小花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而且小花出事的时候找了黑眼镜,说明两人关系不错,完全没道理这样刚起来啊。 我又看了眼闷油瓶,发现他依旧吃着他的酸菜白肉,好像全世界都跟自己无关。 “花儿爷说的是。”黑眼镜道,“我竟然忘了,花儿爷就是这么坚决的性子,什么事情拿定了主意便再也不会更改。” 小花笑了笑,把一勺粉丝舀进自己的碗里:“我也没想到,黑爷是这么小气的人,一点点小事,拿捏到现在都放不下。” 这两句话肯定就是别有所指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定黑眼镜脸都绿了,然而最后他还是没发作,一口gān了一杯酒,又露出笑容来:“花儿爷说的是,花儿爷随意就好。” 小花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的意思,看都没看他一眼,坐下来平静的吃自己的粉丝。 这件事情算是一个小插曲,之后我们便开始准备前往弄岭的装备。因为这件事,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黑眼镜和小花的状态,他们两个没有什么jiāo流,反倒有些刻意避着彼此。 这么多年下来,如果说什么事情是我学到最深的,那就是少管闲事,再加上闷油瓶这些天病情又有反复的趋势,我也就把重心更加放在闷油瓶身上。我们在北京停留了几天,这几天我去医院要了些营养液,每天在酒店里给闷油瓶打点滴,倒是有点效果,他本来越发瘦的形销骨立,也慢慢有点好转的迹象,这也让我放心了一些。 经过了三天的准备,第四天下午,我、闷油瓶、小花、黑眼镜四个人降落在了南宁吴圩机场。 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的天很蓝,空气也很清新,可我的心,却压得沉沉的。 我知道,我将面临的,是一段极度危险,却又无比重要的旅程。 ☆、再见王胖子 我们很快在机场外见到了胖子,许久不见,倒是感觉他瘦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走山路。 胖子见到我们,照旧很是亲热,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天真,别来无恙啊。” 很久没人管我叫“天真”了,现在我也已经不天真了,胖子的称呼倒是忽然让我恍惚了一下,好像自己还是十几年前那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不过我还没回话,胖子已经走到了闷油瓶面前。 “小哥,之前听天真说你身体不好,我还不大信,见到你这个样子,我才真的信了。”胖子上下打量着闷油瓶,用一种小心翼翼的亲热语气说道,“你怎么瘦成了这样,要不要我弄点蛇泡酒给你喝喝?” 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没有理他,胖子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件事,很自然的拉着我们上车。 我本以为在山区住了这么多年,胖子会变得艰苦朴素一点,不过他开的车依然是一辆很宽敞的SUV,我们四个连带着所有装备扔进去都还有富余。 “你不是说要支援山区建设,怎么还有闲钱开这么好的车。”我问道。 “这是两码事,我总不能为了支援山区建设自己跑到街上去要饭吧。”胖子说道。 因为飞机的安检比较严,所以有一些东西我们要到广西才能在当地置备,好在有了胖子,他对这一片也算是比较熟了,而且也熟知我们需要什么,径直带我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采买的过程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该准备的工具、武器就都弄的差不多了,我还特意买了许多抗毒血清,搞的胖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你买这玩意儿gān什么?”胖子道,“想吃蛇羹又怕死?” “那倒不至于。”我说道,“这东西斗里要用。” “斗里有蛇?”胖子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会是塔木陀那种吧?” “比那个更凶。”我道,“反正你又不下地,问这么多gān什么。” 我本来想靠这句话稍微激他一下,胖子这种容易上头的性格,没准我说这么一句他就抄家伙跟我走了,没想到胖子“哦”了一声居然真的就不问了。他不问,我也就不好再说下去,他即便不愿意一起下地,能留在村子里照应也是好的。 从南宁开车到那坡,即便是胖子也要开三四个小时,再加上要走很多的盘山路,车速本来也不能太快,等我们到了那坡县城,天色已经很晚了。 胖子一脚刹车停在一个招待所门口,对我们说道:“从县城去弄岭,也有几十公里的路,而且这段路就没有什么公路了,再加上我也没有去过,前后估计要花两个多小时,这样到了那边恐怕我们也没地方住,不如就现在这儿呆一夜,明天再赶早过去。” 我看这个天色,也知道我们今天恐怕是赶不到弄岭了,再加上一天没吃饭,又累又饿,就点了点头答应,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我们就进招待所去,开了三个标间。 已经十点多了,街上的饭店大多都关门了,只有路边卖烫粉的小摊还在营业,我们几个找了个小摊围坐下来,估计也是饿狠了,感觉这家做的粉特别好吃,五个人吃了十几碗,卖粉的阿婆都被吓得合不拢嘴,用当地的方言叽里咕噜跟我们说着什么,只可惜我听不太懂。 晚上,我和闷油瓶住在一间房,小花和黑眼镜住在一间,胖子自己住,我本以为小花会拒绝跟黑眼镜一块儿住,然后跑过来找我,或者自己单独开一间房,没想到黑眼镜拿着房卡开门的时候,他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走了进去。 我洗了个澡之后,靠在窗边往外看,那坡是个四面环山的县城,村镇基本都是在山脚下,所以从招待所的窗户望出去,很容易就能看见窗外起伏的山峦。 十万大山,这个称呼果然不是盖的。 我之前查过,那坡处在中越边境,接壤云贵高原的余脉六韶山南缘,矿产很丰富,而且这个地方盛产八角。其实我知道这些资料对我们这次行动基本是毫无用处的,不过事前做些功课,倒也成了我的习惯。 那坡的壮族村寨有一个很特别的分支,叫“黑衣壮”,顾名思义,这一支的族人平日都喜欢穿黑衣,不过更加引起我注意的一点是,黑衣壮是一个内部通婚的民族,而他们也全部生活在那坡县附近的几个村寨里,换句话说,这一支的族人已经在那坡县绵延了数百代,而且他们的血统是封闭的。 这种族内通婚并不多见,而这种状态也让我想起了闷油瓶的家族,同时也令我产生了警惕。 闷油瓶所在的张家,一直奉行族内通婚的原则,虽然说结局是他们的后代体内都有蛊毒,还有失魂症,但是毫无疑问每一代的张起灵都qiáng的变态,而如果黑衣壮和汪家有任何关系的话,我们到弄岭去面对的情况可能就会更加凶险。 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黑眼镜之前说过,而闷油瓶也已经默认的“汪家的势力已经极其衰微”,否则万一我跑到弄岭去,然后附近几个村的五万多个村民都跑过来要揍我,那我可真是消受不了。 正想着,浴室的门响了一下,闷油瓶走了出来。 那身穿了十年的衣服早在我的qiáng迫下被扔进了垃圾桶,闷油瓶现在穿的是我们回北京之后,我新给他买的衣裳,照旧是深蓝色的卫衣和黑色的裤子,因为刚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脖子上还留着点水珠。 然后我发现闷油瓶没chuī头发,也不知道是懒还是不会。 “你怎么头发都不chuī的。”我道,“你身体好我知道,但是你现在什么身体状况你也应该知道吧?这可是冬天,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话说出来,我就觉得怪怪的,这语气好像幼儿园阿姨,又或者像闷油瓶的亲妈。 闷油瓶大概也觉得怪了,所以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理我就想爬到自己那张chuáng上去。 我心说嘿你还无视我,走到他面前,拽住他的手腕就把他往洗手间里拉,在某一瞬间我以为他会直接翻身一脚,把我踹到墙上去,没想到他居然乖乖跟了进来。 我抄起chuī风机,想要给他chuī头发,结果发现我们俩身高基本一样,我根本chuī不到。 “烦人哟。”我念叨了一句,走回屋里拎了把椅子来让闷油瓶坐下,开始给他chuī头,chuī好了再给他整理了一下,闷油瓶的头发软软的,摸着手感很不错。 直到我说了一句“好了”,闷油瓶都没有动作,只是透过镜子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估计他被我一连串的动作搞懵了,现在还没有回过味儿来,也就毫不示弱的透过镜子盯着他,试图摆出一副“我是老大”的样子。 看着看着,我就觉得不对了。 闷油瓶的眼睛还是那样,很黑很深,神情很淡,如同一汪潭水,可是我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要陷进潭水中去。 意识到这一点,我赶紧低下头去不再看他,然后我发现闷油瓶回过头来看我,可我是不敢再看他了,只感觉自己脸和耳朵都在发烧,有点慌张的退出了浴室。 ☆、弄岭寨的秘密 之后倒是没发生什么,我们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由胖子开车带我们进山去。 弄岭寨在那坡西南方的大石山中,四面都被大山环绕,我们的车开了一个来小时,才看到了村寨的样子。 “这边的人跟外界的来往很少。”胖子道,“我之前联系的时候,说你们是来这边做研究的地质学家,你们可不要露馅了。” 我心说做研究就做研究,还地质学家,这方面的东西我可是一窍不通,不过想想凭我的本事,就算讲不出科学的东西,胡诌一点还是没问题的,也就放下心来。 我们的车停在大寨门口,下车的时候,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村口等着我们。 他穿着一件黑色前盖大襟的上衣,一条宽脚黑色长裤,应该就是传统“黑衣壮”的服饰,看到胖子以后,他鞠了个躬,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道:“您就是王老师吧?” “是。”胖子很有范儿的点了点头,“这几位都是中科院来的地质学家,这几天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没问题。”壮族少年满口答应着,“这几天老师们就住在我家里吧,寨子里只有我懂一些汉话,如果需要帮助,也方便一些。” 我看看小花,小花冲我努了努嘴,我便走到少年的面前道:“你好,我姓吴,是管事的,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就好了。” “没问题,吴老师。”少年道,“我叫阿康。” “阿康,这是个好名字。”我客套了一句,“这个名字代表你身qiáng体健,前途无量啊。” “谢谢吴老师。”阿康说道,“不过我们寨子里一共有十五个阿康。” 我顿时无话可说,后来阿康解释了一下我才知道,这是他们的习俗,孩子出生之后,在十二个字中选一个做rǔ名,这十二个字似乎是黑衣壮信仰的神的代表,不过因为只有十二个字,重名率自然也高的很。 胖子虽然说不跟我们一起下斗,但是他答应过要陪同着,所以也就一起在弄岭住下来。 这边很少有外人会来,自然也就没有客栈,我们就住在阿康的家里。 黑衣壮住的是gān栏式的小楼,分三层,这种形式的建筑在南方少数民族很常见,一排一排整齐的小楼站在一起,别有几分美感。 阿康直接带我们上了三楼,三楼空dàngdàng的,角落里杂乱的堆着杂物,还有几张刚刚支起来的行军chuáng,看得出这里本来应该是仓库,临时改成了客房。 “我和妹妹住在这里,平时三层都没有人的,所以比较乱,希望你们谅解。”阿康道。 “没关系。”我说道,“我们搞研究的,什么样的地方没睡过,能有一张chuáng已经很好了。” 阿康点点头,又冲着楼下喊了几句,接着就跑上来一个小姑娘。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因为生长在山里,眉眼都很有灵气。 年轻本来就是一个资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看都好看,我发现胖子的眼睛有一点点发直,一定是因为想起了云彩。 就连我自己,都因为这个女孩儿,回想起了巴乃的某些片段,因而觉得有点感伤。 “这是我妹妹。”阿康道,“她的名字叫巧儿。” 巧儿冲我们行了个礼,不过没有开口说话,怯生生的像只小鸟。 “你们想吃什么东西,跟巧儿说,我让她准备,这样咱们从山里回来,直接就有饭吃了。”阿康道。 胖子听到这话,直接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沓毛爷爷,粗看过去应该有几千块吧,他把这几千块塞到阿康的手里,道:“你们随便做一些,当地什么东西好,你们就做什么。” 阿康看到这么多钱,有些惊讶也很高兴,立刻跟巧儿说道:“巧儿,去杀jī,中午炖jī给几个老师吃。” 巧儿点了点头,捏着衣角下楼去了,我和小花jiāo换了一个眼色之后,我对阿康道:“我们要收拾东西,顺便商量一下行程,你先下楼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们再叫你。” 阿康走了以后,我们五个便围坐在一起,商讨下一步计划。 “你知不知道关于汪家那座古楼的信息?”我问闷油瓶,“这边的山太多了,大海捞针的找,一辈子也未必找得到。” 然而,闷油瓶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也在我意料之中,从我的感觉来看,汪家和张家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线。过去,张家为了保全自己,选择了依附朝廷,来保留家族的实力,因此,虽然神秘,他们的行事总有迹可循。 可汪家完全在历史上没留下一点儿痕迹,汪藏海在史书中难见其人,他的后人更不必说,不然我也不会在经历了十年的探索后,对于汪家依然全无概念。 我估计,汪家古楼的秘密很可能只有那个手擀面知道,问题是我又不能把手擀面找过来,bī着他告诉我汪家的古楼在哪。 “我记得哑巴说,那是养蛊的地方。”小花道,“再加上还有那种黑蛇的蛇母,那座古楼之中可以算得上是毒物众多,这样的地方,在表面上肯定会有一些异象,比如地表不生杂草,没有虫蚁之类,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去找。” “或者也可以问问当地人。”胖子说道,“虽然说这个古楼是个很秘密的工程,但是按照你们的说法,古楼的建造肯定需要相当程度的人力物力,黑衣壮自古居住在这里,不可能会连一点传说都没有留下。” “要是他们和汪家有关系怎么办?”我道,“本来相安无事,我一问汪家古楼的事情,半夜被他们把脑袋割下来我可受不了。” “你要相信人民群众是善良的。”胖子说道,“而且你也放心,我已经查过了,这个村寨里一个姓汪的都没有,就算他们真的是汪藏海的后人,自己先人的事情也已经忘得差不离了,不会有问题的。” 我想了想,觉得胖子说的有道理,就叫阿康上来,问他:“你们这边,有没有关于山里有一座楼的传说?” 在山区,这种稀奇古怪的传说很多,我之前还专门研究过一阵子,所以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可是我却发现,阿康听到我的问题之后,脸色一下变得惨白,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 ☆、古楼 “几位老师,这地方的传说不少,假如您想问别的,那都好说,可是只有一件,在这个地方您千万不要问和古楼有关的东西。”阿康道,“这是我们这里的禁忌。” “为什么?”我问道。 “您先告诉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阿康道。 “前些年我们来这里调研过一次。”我说道,“在那一次调研中,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大石山中有一个地方的土壤样本,和这座山中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区别,可是我们在附近又没有找到有辐she性的岩石,因此我们推断,在这座山中很可能有古墓或是古楼,里面的东西影响了这一带的地质环境。” 我不过是胡扯了一通,看起来阿康倒是相信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东南面的山里,据说有一座古楼,但是你们最好不要到那里去,那座楼里住着恶魔。” “什么样的恶魔?”我追问道。 阿康却只是恐惧的摇头,我再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了,还跟我们说,请我们千万不要去找古楼,如果我们惊扰到楼里的恶魔,那么会为整个弄岭带来灾祸,那样的话他也不能再让我们住在这里了。 看他像惊弓之鸟一般,我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安慰他说:“好,我们不去就是了,下午我们就去北边的山坡采样。” “恩。”阿康这才点了点头,接着他很快就又下去了,仿佛很忌惮我们。 “你们说,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假的?”阿康下楼之后,黑眼镜第一个开口道。 “如果说,真的像我们之前猜测的,这些人跟汪家有关系,而这个阿康在试图掩饰的话,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说假话。”我道,“假如他不想让我们知道关于这座古楼的信息,那么他大可以直接说自己不知道,而不需要这样吓唬我们,何况他如果跟汪家有关系,就应该知道来找这座楼的人不可能会被他吓住。” “还有一点,那个阿康刚刚提到,古楼中有恶魔,这些原住民对于神灵的崇拜程度是很高的,他们应该不会编这种关于鬼神的瞎话来骗我们。”小花道,“我们不妨到东南面去看一看,只不过他既然明说了希望我们不要去,我们就还是背着他一点。” 这个时候阿康来叫我们吃饭了,饭菜是巧儿做的,炖了一只jī,还有一道酸菜和一道腊肉,再加上糯米饭,味道倒是还不错,我们一边吃一边问阿康,下午的时候要从北面进山该怎么走。 听到我们要从北面进山,阿康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想从北面走的话,是有一条山路的,不过路比较远一些,如果不骑马就要花很多时间。” “我们都会骑马。”我说道,“王老师不跟我们去的,他留在这里帮我们整理资料。” 阿康流露出犹豫的神色来,我也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胖子看上去不是什么善茬,他的妹妹又是那样瘦瘦小小的,倒是巧儿附在阿康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阿康才道:“那好吧。” 吃过饭后,阿康便带着我们四个人下楼去。 三层的小楼,一层是牲口棚,我本来觉得一般人家里应该是养牛羊比较多,但是阿康家的一楼竟然养的全是马,他告诉我们,他是当地马帮的一个马倌,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懂得一些汉话。 阿康给我们挑了几匹脚力比较好的马,我们便一路向北边的山里走去,到北边的山坳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阿康说道,“你们要进去吗?” “深山里面才有比较珍贵的石头。”我说道,“我们有可能会在山里过夜,你不如先回去吧。” “什么?”阿康很惊讶的说道,“这山里面很危险的。” “我们带了防身的东西。”我说道,“一般的东西奈何不了我们的。” 阿康沉默了,看得出他是真的担心我们四个在山里面露宿一晚上会撞上什么东西,可我又不能告诉他我们倒是巴不得撞上点什么,只能一再对他保证我们肯定不会出事情。 “好吧,那你们记着,如果迷路了,就放马自己走。”阿康道,“这些马都是我训练出来的,它们自己是肯定能找回来的。” “好。”我答应道。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身上的装备,如果再往更深处走恐怕也不能支撑,所以你们千万记住,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不要在山里耽搁。”阿康道。 接着,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我,我放到鼻端闻了闻,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香味,“这是我们随身佩戴的东西,里面放了草药,可以防虫蚁,你们拿着吧,山里面的虫子和蛇很多,虽然现在是冬天,但也要以防万一。” “你放心。”我接过那香囊,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明天肯定会很饿,记得叫你妹妹给我们多做些菜。” “没问题。”阿康这才笑了起来。 告别了阿康,我们作势又往北边的山中走了一段路,等确定阿康已经不会看到我们了,立刻打马往东南方向走。 沿着山的外围,这条路并不短,等我们抵达之前在村子里面看到的山坡,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色中的山林很幽静,时不时有风chuī过树叶的尖声,还有野shòu发出的嘶鸣。 这样的景象,即便经历再多次,也总会激发人类原始的对黑暗的恐惧感。 “妈的,紧赶慢赶,还是等天黑才到这里。”小花念叨了一句,“这地方我们又没有地图,黑灯瞎火的,上哪儿去找古楼。” “我们也只能先找找看,这地方有没有地标之类的东西。”我说道,“咱们两人一组,分别往两个方向去找,千万打着手电,每隔十五分钟要会合一次。” 然而,我们的搜索却没有任何结果,我和闷油瓶这边把地面每一寸都照过,却没有想象中“寸草不生”的情况出现,我甚至把地挖开了一点,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小花和黑眼镜那边的情况也和我一样,我们绕着最东南边的山坡忙了一整晚,还是毫无进展。 天蒙蒙亮的时候,因为和阿康约定好了,中午要在北边的山坳见,我们不得不返回了,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非常挫败。 我知道,在几乎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座山中的古楼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找遍了最东边的这座山坡,我们竟然没有找到一点儿端倪。 闷油瓶走在我的右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脸色很苍白,在昨天夜里我们工作的时候,我也看到他有好几次要停下来休息。 我知道,即便这个地方就是可以拯救闷油瓶性命的“蛇母”所在的地方,闷油瓶的生命依然在飞快的流逝。 我现在毫无头绪。 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巧儿 我们从东南面的山坡一路往北边走,天色也慢慢亮起来,因为是冬天,光秃秃的树枝上面结了薄薄的一层霜,让人感觉有些冷。 “看这个架势,我们得大动工才能找出那座古楼的位置了。”小花道,“这块地方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 “有没有可能是那小子一开始就说错了地方?”黑眼镜道,“那我们岂不是白gān了。” “不管他说的对与错,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我说道,“而且,传说多少有点根据,他既然说是东南,那我们就在东南面找,那座楼很可能非常的隐秘,假如我们毫无方向的去找,恐怕真的就找不到了。” 我们赶回北面的山坡之后,又装模作样的捡了许多石头,挖了几袋子土,便去拗口等阿康。 接近中午的时候,果然见到阿康骑着马过来接我们,远远的看到我们几个都安然无恙,他显得很高兴,问我们道:“几位老师,还好么?” “还不错。”我道,“咱们先回去吧。” “好。”阿康道。 回到寨子里,我们都累得不行,整整一天的劳碌也出了一身汗,第一件事情就是排队去二楼的浴室洗澡,胖子说巧儿正在外头的炉灶做饭。 “有什么进展?”胖子问道。 “毫无进展。”我一边脱外衣一边说。 洗个澡出来感觉清慡了很多,恰好这个时候巧儿做好了菜,我一看,又是炖jī,酸菜和腊肉,还有糯米饭。 草草吃过饭,我们五个就又上楼去,跟阿康说我们要好好研究一下那些石头,叫他吃晚饭的时候叫我们就可以了。 “没问题。”阿康道,说着他就准备转身下楼去。 “哎,晚饭别再炖jī了。”我说了一句,“换换口味。” 阿康愣了一下,然后自信满满的道:“没问题,您放心。” “天真,你刚才说‘毫无进展’,是完全没找到古楼的踪迹吗?”胖子问道。 “对。”我说道,“阿康不愿意我们去东南面,所以我们偷偷绕过去都要làng费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还只能在夜里开工,黑灯瞎火的,自然也找不出什么。” “我们就带回来了一些这个。”小花把那一袋石头递给胖子,“在北山捡的,虽然没什么用,但你好歹也装模作样的研究一下,不要让他们再怀疑我们的动机。” 胖子点了点头,居然从包里掏出一本地质学教科书来。 “你怎么样?”我问闷油瓶。 “还可以。”闷油瓶道。 那边,胖子已经对着书在认我们捡回来的那些石头,他说这些石头就是最普通的长石和方解石,六韶山这边是砂页岩和灰岩为主的构造,这两种石头就是这类岩层的主要构成。 我当然也没指望胖子从这些石头里发现什么问题,只能算是做一点事情让自己不那么闲而已。 “明天我们起早出发吧。”我道,“这样的话,咱们还可以趁着白天在那边的山上多做一些事情。” 黑眼镜和小花答允了我的提议,闷油瓶一如既往的不表态。 晚上吃饭的时候,阿康在二楼叫我们,下去一看晚餐,变成了炖鸭,腊肉和酸菜,我当时差点儿哭出来,心说大哥,让你别炖jī了就炖鸭,你也太实诚了吧。 “我们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我对阿康道,“这样的话,就可以在晚上赶回来,夜里做活实在是太麻烦了。” “好。”阿康道,“你们这样我也放心些。” “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野味?”小花道,“换换口味,不是很想吃jī鸭之类的了。” “有。”阿康沉思了一下,“蛇?不过现在比较少。” “不要。”小花立刻道。 “果子狸?”阿康道,“你们内地应该没有这种东西,要不要吃个新鲜?” “不要。”小花斩钉截铁。 “那……”阿康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老师们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们准备准备。” “就炖jī算了。”小花叹口气。 第二天,我们都起的很早,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出发了,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阿康也比较放心我们,再叮嘱了我们几句就回去了,我们直接往东南边走。 白天的时候看过去,东南边的山处在那坡县边界,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山峰,山峰的南边是公路,站在山峰上看过去,几个拐弯之外,山路就变成了高速路,很显然再往东南方向走,就已经不是那坡县的范围了。 往山峰的东边走,山似乎变得更深了,我们走了几步,发现前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汪家楼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悬崖之下,可如果想要下到悬崖下面,就要làng费太多的时间,因此我们决定先回去,跟胖子商量一下,准备进行长期作战。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才刚刚过了晌午,阿康不在家,胖子告诉我们,他跟着马帮出去了,只剩下巧儿一个人在院子里做活儿。小花和黑眼镜两个人上楼去了,闷油瓶也跟着上去,我不想这么快就进屋里闷着,便在外面又逛了一会儿,然后我就发现,阿康的妹妹,那个小姑娘巧儿,一直偷偷在看我。 怎么回事?我心想,她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正在我思考着该怎样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桃花运时,巧儿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她扭捏了半天,终于还是用非常生涩的普通话对我说道:“阿哥,帮我个忙好不?” 我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你不要告诉我哥哥,不然他骂我。”巧儿怯生生的道。 为什么她找我,却不让我告诉阿康? 我还是点头答应了,巧儿便把我拉到角落里,连说带比划的讲了半天,我才明白,她并不是在向我表白,而是遇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捡筋 这件事情要从弄岭寨的一个习俗说起。 现在大城市里,家中死了人一般都会火葬,但是在这里,火葬就不太为人所接受。家中长辈亡故,一般来说都会采取土葬,只是这个地方的土葬还有一些很特别的说法。 这个习俗叫做“捡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两个字,巧儿的汉话本来说的就不好,只是通过她的叙述,我认为应该用这两个字来表达。 具体的流程,巧儿说的不是很清楚,我也只能猜个大概。 在这里,人死后会被放进木棺材中,然后埋进地里,就像一般的土葬一样,不过这个流程只持续七到八年的时间。 时间到了以后,死者的后辈会来到死者的坟前,由一位道公带着挖开坟墓。道公的主要工作就是下到坟地里去,把死者的骨头拣出来。 借助于道公,是因为这件事情不是每个人都敢做的,死者如果成了骷髅还好,要是还没有烂透,即便是自家长辈,恐怕也会给后辈造成心理yīn影。 道公取出死者的骨头后,这家的后辈会对骨头进行清洗,再将死者的骨头放在一个罐子里,罐子里放上祛除湿气的煤,最后,会选择一处在原先坟墓附近,风水更好的地方,修缮一处更好的坟墓,将装有死者骨头的罐子重新埋葬起来。 这个过程就叫做“捡筋”。 我问巧儿为什么要把骨头挖出来,巧儿说不挖出来不就烂了吗? 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我是觉得尸体这种东西埋在地下,烂不烂都无所谓,反倒烂比不烂好一些,但是自古以来人们都追求生前死后的完整性,这也无可厚非。 至于“捡筋”这个习俗的实际意义,我想大概跟地方的神明崇拜有关,不过巧儿说不清楚,我也不是特别关心。 巧儿要跟我说的这桩怪事,就跟“捡筋”有关。 捡的骨头属于巧儿和阿康的奶奶。 这里巧儿告诉我,她和阿康的父母原本也是马帮的,后来有一次出去,恰好是雨季山体滑坡,他们的父母便死在这次事故中。所以“捡筋”的人也只有巧儿、阿康和道公。 换句话说,巧儿要告诉我的这件事情,只有她,阿康和道公三个人知道。 “阿哥,人的骨头是什么样的?”巧儿压低了声音问我,因为她紧张兮兮的神态和音调,这一切都显得有些诡异。 “和其他的骨头并没有什么差别。”我说道。 “可是我奶奶的骨头不一样。”巧儿的声音更低了,“阿哥,这是为什么?” 我不是一个很容易害怕的人,更不是容易因为这种事情害怕的人,可是巧儿的表情在我看来,甚至有一些疯狂。 “怎么不一样?”我问她。 “我偷偷藏了一块。”巧儿道,“你跟我来,带上铲子。” 巧儿带着我径直往村子外面走,她告诉我,她要带我去她奶奶的坟地上。 “你不是说你偷偷藏了一块骨头?”我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去坟地上?” “我不能藏在家里。”巧儿说道,“哥哥要骂我。” 其实在她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很多事情她可能都会觉得奇怪,而且在我的潜意识里,可能并不是很在意一个没念过书的小姑娘跟我说的话。 我跟巧儿一路往村外走,她告诉我,她奶奶的坟地是在一个山脚下。本来村子里的人都是葬在比较集中的一块地方的,可是因为巧儿他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八年前她和阿康的奶奶去世时,家里已经没有人照顾他俩,村里的道公便按照风水给他们看了一块儿墓地,目的也是为了改变一下年幼的两兄妹的运气,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坚持下来。 因为这个缘故,这块墓地离弄岭的村寨也比较远,我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方。 巧儿的奶奶葬在一处山谷的出口位置,那个地方不远处便是挺拔而起的高山,这种感觉让我有些胸闷。 而且,从我个人的经验来说,山脚之下是不宜埋葬的,会有后人“永世不得翻身”这样一个很不好的意象,而且山谷这种地方,是藏风纳气之地,再加上这里又是深山老林,尸体葬在这里,一个没有弄好,时间长了恐怕就会出问题。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做过了“捡筋”这件事,那么尸变是不可能了,但是我估计巧儿所说的怪事,多半也和这个有关。 巧儿奶奶的墓碑立在山谷口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不得不说,环境还是不错,巧儿又带着我往深处走了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小土包。 “这是我奶奶的坟包。”巧儿说道,“东西就在这里面。” 我当时就惊呆了,巧儿居然会把她奶奶的骨头藏在原来的坟地里,这是意味着我要把她奶奶的坟地挖开吗?虽然知道这已经是一块旧坟了,这样还是让我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我还是按照巧儿的请求,把坟地挖开,挖开之后,便看到了木制的棺材,因为多年的雨水侵蚀,棺木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巧儿也凑过来,看上去有点害怕,不过她还是往角落里指了一下,说道:“就是那个。” 我一看,是一个小香袋,应该是巧儿随身的,已经被雨水洗的有些褪色了,我把那个香袋捡上来,巧儿让我打开,我打开之后,就看到了一块骨头。 这是一块非常普通的骨头,因为多年的钙化拿在手里已经很脆了,因为是人骨,所以我拿的小心翼翼,没想到巧儿竟然让我掰开这块骨头。 在某一瞬间,我觉得巧儿是不是jīng神不太正常,但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自己要求我这么做,那也不能怪我,我在心里跟巧儿的奶奶说了声抱歉,便掰开了那块骨头。 骨头的切面我是见过的,虽然说这种风gān多年的骨头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出,这块骨头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这块骨头似乎是实心的,没有骨髓,掰开之后切面的底色是纯白色的,这本来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可是纯白色的底色中,又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这看上去甚至不像一块真的骨头,而像一个仿真模型,可是巧儿完全没道理拿一块假骨头把我骗到这里来寻开心。 “你知道这是什么?”巧儿道,“这是蛊。” “你说这是什么?”我猛然回头,无比激动的抓住巧儿的肩膀。 巧儿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才说道:“这是蛊。” “你确定?”我道。 “我们一直有这种蛊的传说。”巧儿道,“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对我奶奶下蛊?” 我已经无暇理会她。从这个山谷一直往西北方向走,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们刚才是沿着公路走过来,也就是在大石山的最外缘,从地势上看,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之前在山峰上看到的崖底。 换句话说,就是起初我们怀疑汪家古楼可能存在的地方。 而闷油瓶也说过,汪家古楼是汪家养蛊的地方。 ☆、你果然还在怨我 我没有给巧儿她想要的答案,她似乎不太满意,我只好劝她说,等我回去问问别的老师,看他们了解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她这才带着我回去了。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我发现闷油瓶居然跑到了院子里面,他正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晒太阳,那样子倒是有点像个小老头。 我本来以为他是不会做这种事儿的,还觉得有点惊讶,走过闷油瓶身边的时候我随口开了句玩笑:“小哥,今天挺有闲情雅致啊。” 闷油瓶睁开眼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巧儿也似乎不好意思跟其他几个人说话,又自己跑到炉灶边去做饭了。 我上了三楼,发现小花他们几个正坐在那里扯闲篇,还是黑眼镜先说了一句:“我们还以为小三爷和向导的妹妹私奔了。”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不可能。”胖子道,“千变万变,小三爷是小哥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他的话说出来,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僵成了一个很尴尬的表情,看着我的身后,我转过身,果然,闷油瓶跟在我的后面悄无声息的上了楼。 俗话说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在我心中胖子就是个不要命的人,可是他对闷油瓶倒是一直有一点怕,更多的应该是佩服和尊重,当然也不排除多年前,闷油瓶的一系列秀操作给胖子留下了很深的心理yīn影。 “小哥,我就那么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胖子gān笑了一声,道。 闷油瓶一如既往的没搭理他,而是问我道:“你gān什么去了?” 他这样问,我自然就把刚才巧儿找我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我说到巧儿认为她奶奶被人下了蛊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出现了细微的神情变化,一片沉默,还是小花先开了口。 “你的意思是她奶奶体内的蛊就是哑巴中的那种蛊,你觉得那些蛊虫是自己爬进她奶奶身体里去的?”小花道。 他这样问,我倒是有些心虚了,思考了一下我才说道:“确实也存在她奶奶体内的蛊是其他蛊的可能,不过现在还有多少种蛊流传下来都不一定,更不要说是这种狠毒无比的蛊了。而且,按照她的意思,她奶奶也是个本分的普通人,没道理会有人给这样的人下蛊的。” “不如咱们再到那边去一趟。”黑眼镜道,“既然知道了大概的位置,就在那个范围内找,假如汪家古楼真的存在,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一些端倪。” “现在天也不早了,再过去一趟,回来就太晚了。”小花道,“我们也不可能立刻就下斗,总要跟阿康他们jiāo代一下,不然明天我们再过去好了。” 其实我的心里是有些急的,但我又知道小花说的有理,也就答应了。 在吃了第四顿炖jī、酸菜、腊肉、糯米饭之后,我们很早便睡下了,准备明天一大早出去,也已经跟阿康说好,让他明天不必再跟着我们。 第二天,我们五个都醒的很早,准备出门之前,胖子跟我们说,他会留在这里帮我们收拾好下斗的装备,并且跟阿康打好招呼,叫我们不必担心,我们也就径直往巧儿之前带的路那边走。 在谷口看到巧儿奶奶的墓之后,我们继续深入谷中,山谷里是一大片荒地,我本来以为会有些灌木、泥沼什么的,然而眼前却是平旷而荒凉的土地。 土地很平整,地上有些碎石和杂草,山谷底的面积很大,一眼就可以看遍整个山谷里的情景,却丝毫看不出哪里像是古楼的宝顶所在的位置。 “这块地很奇怪。”小花道,“太整齐了,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打扫它一样……” 话刚说了半句,他的眼睛忽然有点发直,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头递给我:“你看。” 我愣了一下接过石头,立刻就意识到了这里的关键所在。 之前我们从北坡下来的时候为了掩饰身份,特意带了些石头,当时我们还查了一下那些石头的种类,以免阿康兄妹好奇问我,而我清楚的记得,岩石的种类是砂岩、页岩和石灰岩。 可我手中的这一块,石头形状圆润,石中蕴有黑色、赭色的花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仔细一看,就能找出这块石头与其他石头的不同。 “胖子那本书我也看了看。”小花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块硅化岩,按照常理,硅化岩是不太会出现在广西一带的。” “你的意思是……这块石头是人为搬过来的?”我问道,“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不只是石头。”小花道,“我怀疑这一块地都是假的。” “假的?”我愣了一下。 “简单来说,有人为了掩饰地下埋的东西,把个谷底都填埋成了平地,可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石头的事情,也可能是那个时候,在他们眼里石头并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总之,他们在搬运砂土的时候,也带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石头。”小花道。 “如果说这块地方被填平,那么汪家古楼就是在这里没错了。”黑眼镜道,“可是为什么这谷底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异样,只有这里有很多碎石呢?” “这里是一个凹陷。”小花道,“虽然是我们看不出的坡度,但是细微的坡度确实存在,你看其他的地方,没有异样是因为基本没有什么碎石,所有的碎石都集中在了这里,就是我们踩的这个地方,是整个山谷的最低点。” “如果这块地会凹陷的话……说明这块地的下面是有空dòng的。”我激动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汪家古楼的宝顶就在这里?” “很有可能。”小花道。 我们立刻在这里动铲子,因为知道上面很大一块地都是人工填的,所以开始我们也没有太小心,大刀阔斧的挖出一个大坑之后,动作才开始谨慎起来。 挖着挖着,铲子好像碰到了什么异物,我赶紧慢下来,叫他们一起集中挖这里。 首先出土的是一块已经有些褪色的琉璃瓦,我们又在这琉璃瓦边上挖掘,很快,一座古楼的宝顶便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如果这地方没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楼的话,这大概就是汪家古楼了。单看宝顶,汪家古楼并没有什么奇特的,甚至宝顶的制式还比一般的古墓小一点。 “我们明天再下去吧。”黑眼镜开口道,“我们带的东西太简单了,这样贸然下去会出事。” 虽然说看到古楼,我就有些按耐不住,可我也知道,黑眼镜说的是实情,所以我点头答应了,我们便又回到弄岭寨去。 因为胖子已经给阿康说过我们可能要走了,所以今天的晚饭是炖jī、炖鸭、酸菜、腊肉和糯米饭,还有自酿的玉米酒。农家酿的酒往往后劲儿很大,这一点胖子肯定知道,可是他还是毫不顾忌的喝,一边喝,一边给巧儿夹菜,倒酒,还不住的跟她说话。 我知道,胖子现在说话的对象不是巧儿,而是他深藏心中十几年的一份遗憾。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巧儿竟然没有被胖子吓到,她似乎能感到他的悲伤似的,温和的安慰着他。 胖子很快就醉了。 巧儿把胖子扶上三楼又下来,闷油瓶跟着上去了,我也跟着上去,小睡了一会儿却醒了,只觉得头疼。四处一看,黑眼镜和小花不在,也不知道他们去哪làng了,我想着外头有风,决定出去醒醒酒。 我蹑手蹑脚的下了二楼,阿康和巧儿都在卧室沉睡着,发出均匀的鼾声。 正在我转过一楼半的那个弯时,忽然听到下面有说话声。 我本能的矮身下来,透过栏杆的缝隙,我惊讶的看到了黑眼镜和小花。黑眼镜靠在马厩的栏杆上,小花站在距离他两个身位的位置,两个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很明显在争执。 “你为什么这样坚持不让我下到古楼里去?”小花问道,“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共事,又何必要来救我,搀合到这些事情里。” 黑眼镜苦笑了一下:“我怎么能不救你。” 小花叹了口气没说话,黑眼镜继续道:“我不希望你去,是因为你还有家业要照顾,花儿爷,这么多年了,你听我一次不好吗?” “有家业要照顾,这句话难道不是当年我对你说的吗。”小花笑了笑,“瞎子,你果然还在怨我。” ☆、血滴子 小花的话,让黑眼镜的神情僵硬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必再说怨不怨的。” “我也不希望这样。”小花道,“可你如果不是还在记恨我,又为什么要坚持不让我去?” “你不知道那儿有多危险。”黑眼镜道。 “不管多危险,最多也就是一条命的事,我这些年做的不都是这样的事情吗?”小花道。 “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太固执。”黑眼镜道。 “也不知道是我固执,还是你心里有鬼。”小花道,“从在东北的时候,你就一直拦着我不愿意让我去,口口声声说什么危险,可是你要用‘危险’这两个字拦我,不觉得有点好笑吗?” “我只是想保护你。”黑眼镜沉声道。 “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小花道。 黑眼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难道当年,我就需要你的保护吗?” 听到这句话,小花的身子一震,脸色也变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办法想通。”黑眼镜笑了笑,他的笑意很凄凉。 “你我之间,明明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都有了,只差那一句话。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风言风语是一回事,解家的当家若是真有断袖之癖,就是另一回事,所以我也一直配合你。” 听着黑眼镜的话,我看到小花有些怅然,他叹了口气,道:“都过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再提起。” 黑眼镜笑了笑:“因为我至今还记得,那年你遣我入川办事,事情办妥后,却收到你一条信息,你说‘不必再回来’,我连夜赶回长沙,却发现整个解家都已人去楼空,后来我才知道,你竟然搬到了北京去。” “你既然知道我搬到北京,是希望你不再跟来,之后又为什么一定要到北京来找我。”小花幽幽道。 黑眼镜没有理会小花的话,而是径自道:“到了北京,费尽了周折才见到你,我问你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却说没有。其实我早该想到,我们早已不是恋爱游戏,问题也问的太愚蠢。” “可你却还是要问。”小花叹了口气,“我不忍心伤你,却也不得不伤你。” “是啊,我也经常会问自己,当时为什么铁了心要刨根问底。大概也是自作多情,觉得自己对你而言,总会有些不同吧。”黑眼镜道,“不过,你对我总算也够仁慈,你说,离开我,也是为了保护我。” “我没有骗你。”小花道。 “我知道。”黑眼镜道,“只是你这一走,就是十三年。” 小花低下头,夜色中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笑了笑:“所以,你还是恨我的。可是既然你恨我,为什么十三年来,还能勉qiáng自己留在我身边?” “因为对于你而言,有太多东西值得你舍弃我,可对于我而言,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放弃你。”黑眼镜一字字道。 “瞎子……”小花低声道。 “人的情感常常摇摆在一线之间,所以我恨你。”黑眼镜的声音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一点沙哑。“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没能力让你放不下我。” “我没有。”小花轻声道。 黑眼镜一把将小花搂了过来。 他们本来站的就很近,小花挣扎了一下,可黑眼镜已经不容置疑的吻住了他。 如果说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已经震惊了,那现在的我就gān脆失去了思考能力。 黑眼镜吻到小花时,小花就没有再挣扎了,相反,他也搂住了黑眼镜,热烈的回应着他。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黑眼镜忽然推开了小花,只是他另一手还搂着小花的腰。 “你……怎么了?”小花有点惊讶,夜色中,他的眼神有些许迷离。 “到此为止吧。”黑眼镜笑了笑。 他笑的痞里痞气,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说实话,我不让你去,是因为这么长的时间,我怕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既然你执意要去,这就算是我收的过路费。” 他这话有点拔吊无情的味道,即便我一个局外人听了都有点寒心,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小花了。 “你说这是过路费?”小花一字字道。 “花爷,不要怪我心狠。”黑眼镜道,“不对你狠一点,我很容易就会以为,你还会回来,可你心里也清楚的很,脱离了这个情境,你还是会离开,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上楼,问题是我还蹲在楼梯口,虽然我赶紧退了几步到了二楼,可黑眼镜还是看见了我。 “小三爷。”他的脚步顿了顿。 “哎,我……有点儿晕,下来chuīchuī风。”我随口胡扯了一句。 黑眼镜在我面前停了几秒,终于道:“你下去安慰一下花爷吧。” 他笑了笑,叹了口气,便继续往三楼走去。 ☆、血滴子 我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往一楼走去。 下楼的时候,我是有点慌的,因为按照我对小花的了解,他被我发现这样大的秘密,杀我灭口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小花刚才那个样子,我都有点心疼他,所以我还是走了下去。 我到一楼的时候,小花正靠在刚才黑眼镜靠着的地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是我,笑了笑:“这么晚了还出来?” 小花会抽烟,不过不会抽的这么狠,他一向是个很优雅的人。可现在每支烟拿在手里,他基本都是抽两口便扔到地上踩灭,我走过去的时候,感觉小花身边都缭绕着一让人窒息的白雾。 “你疯了?”我道,“这样抽烟你是在找死。” “哪有那么夸张。”小花又笑了笑,“我半夜睡不着,出来抽几口烟而已。” 我知道小花是心思藏得很深的那种人,我用套话是不可能套他说出刚才的事的,所以我冒着被他一脚踹到墙上去的危险开口:“是瞎子让我来安慰你的。”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小花非常快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又开始抽烟,抽了两支以后,他终于又看着我笑了笑,“有点失态,你别在意。” “你也别笑了。”我说,“我知道你现在笑不出来的。” 听到我这句话,小花道:“你要知道,我什么时候都是笑得出来的。” “我只是不愿意你这样伤心。”我道。 “难道是我自己想伤心的吗?”小花道,“可是说到底,还是我自作自受,他恨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在我那样对待他之后,还像起初那样待我呢?” “你明明还是很在意黑瞎子的。”我试探着道,“不然那时候在长白山你出了事情,也不会第一个想着去找他。” “是啊。”小花道,“其实这些年我跟他jiāo情已经淡了很多,可是遇到事情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帮手还是他。”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我问。 小花愣了愣,苦笑了一下:“我为什么离开他,他自己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可是这不能完全讲通。”我说道,“如果仅仅是你的理由,那你应该早就离开他,或者一直不离开,而没有必要在那样一个时间节点上离开,如果不是你突然对他没有了感情,那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让你不得不离开瞎子。” 小花定定的看着我,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聪明的?” “我一直都很聪明。”我道,“你不妨告诉我,事情的转折是什么?” 小花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知道‘血滴子’吗?” “血滴子不是雍正年间的一种暗器吗?”我道,“雍正手下有个秘密的特务部门,专门帮他办理一些最为机密的要事,传说他们所用的暗器就是血滴子。” 小花点了点头,道:“看来和我想的一样,你果然不知道。” 我顿时满脑子都是问号,好在小花也没有卖关子,平静的开始叙述。 “在一般人眼里看来,我们应该算是黑道,你知不知道黑道之中,还有专门杀黑道中人的组织。”小花道,“那个组织,就叫做‘血滴子’。” 我无比惊讶的看着小花:“我现在已经是道上的人了,怎么会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血滴子’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往回数十几年,那个时候,稍微在道上混过的,听到‘血滴子’这个名字,都会感到恐惧。”小花道。“他们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杀手组织,没人知道如何联系他们的上家,可是‘血滴子’却有一份暗榜,这份暗榜由一个茶馆老所掌控,每隔一段时间,暗榜就会更新,名列榜单的人,都是血滴子的捕杀对象。” “道上的人又不是吃gān饭的,多少也有两把刷子。”我难以置信的道,“他们就任由这个组织来搞自己吗?” “在当时,这个组织的恐怖与统治力,即便你三叔,都要好好考虑一下。”小花道,“比如那个掌控暗榜的老板,很多人试过跟踪他、杀他,可是这些人最后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也有人试过查他的资料,可是这个人自然也是一片空白。而且,更重要的是,血滴子从没有失手过。” “所以……瞎子出现在了‘血滴子’的榜单上?”我问道。 “不。”小花摇了摇头,道,“是我。”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小花继续道:“当时,怕‘血滴子’的人很多,但是想要搞‘血滴子’的也很多,尤其是我们这一代,心高气傲,自然不会甘心被一个神秘组织支配,所以我们几个极为亲密的家族,联合在一起想要对抗‘血滴子’,那个时候其实你三叔也在我们的组织里,但是后来他被卷进老九门那件事中,也就慢慢退出了我们,当时主要负责对抗‘血滴子’的,就是我。” “所以他们要杀你?”我问道,“那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血滴子的保密之处在于,每一个成员都是独立的,这样一来,组织的机密就绝不会被bào露,可是这样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我们培养出来的人会比较容易混进去。”小花道,“那个时候暗榜还没有出来,可我的人已经给了我这个消息,血滴子杀人,从来不是只取性命,连那个人的亲眷家业都要取走,那时候我虽然已经有了和血滴子一战的准备,可我又怎么能把瞎子也牵扯进去?” “所以你才让他离开。”我道,“而且你也知道,你如果这样绝情,他必定会伤心远赴关外,这样这件事情就可以彻底的和他脱开gān系。” 小花点了点头:“而且,事情确实是像我想的那样发展,‘血滴子’的人前来杀我,我们早已有所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那一战伤透了血滴子的元气,从那之后,‘血滴子’就再也没在道上出现过。” “既然这样,你去跟瞎子解释啊。”我道,“这个理由很充分。” “解家在那一战中,同样受了很大的创伤。我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处理个人感情,何况那件事情,也给了我一个警醒,我若想带着解家走下去,就不能有软肋。”小花苦笑道。 在小花那个位置上,许多事情不再是感情能够决定,事实上,十几年来,小花也一直处在风口làng尖从未能脱身。我想,假如换做我是他,在那个情境下,或许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这个结论又实在让人觉得难过。 小花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了支烟,道:“行了,这件事你就当成个故事听吧,我没事儿,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别忘了咱们明天就要下斗了。 ☆、汪家古楼 第二天,我们告别了阿康和巧儿,独自前往大石山中,汪家古楼的所在地。 临别时,阿康还为我们装了一袋糯米粉,说是送给几位老师的礼物。 去之前我问过胖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下地,胖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看得出,他心里挣扎得很,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道:“谁叫咱们是铁三角,小哥有难,胖爷我总不能坐在一边看着吧。” 于是,我们的队伍就变成了闷油瓶、我、小花、黑眼镜和胖子五个人。 山谷里很少有人来,再加上现在是冬天,山里面经常有霜,山中yīn湿气息又重,这种时候山里更是人迹罕至,所以我们昨天挖开的地面还是原来的样子。 很多古墓为了避免后人的进入,都会有非常好的封闭措施,往往需要使用bào力破坏,才能打出一个盗dòng来,可是汪家古楼就并非如此,至少从表面上,以我们的经验,并不能看出很qiáng的密封措施。 这里或许是跟张家古楼类似,他们想着以后自己的后人还会回到这里来。 不过如果这样说,那这座楼建在地下就不太可以说得通,但这也不是我现在首要需要思考的问题。 如果用炸药炸开汪家古楼的宝顶,可能会弄出太大的动静,这个地方虽然在山里,却也没有太深,肯定会影响到周围的村民,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看看能不能不破坏这座古楼的结构,就下到楼里去。 古楼的宝顶是琉璃瓦的,空隙用砖填满,闷油瓶走到宝顶前面,半蹲下身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接着,他伸出手去,两指用力,便把一块砖拔了出来。 拔出一块以后,后面的事情自然好办得多,闷油瓶又拆了十来块砖,宝顶之下就露出个勉qiáng可以钻进一个人的dòng口来,我拿手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宝顶之下是一排石梁,一打眼看过去,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我先下去。”闷油瓶道,他从我的手中拿过手电筒,可以看到石梁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地面并不远,也就一米多一点的距离,所以他就很轻巧的跳了下去,接着是我、小花、黑眼镜和胖子。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汪家古楼宝顶之上的一个夹层,空间很bī仄,我们几个成年人必须要弯着身子,我们的脚下是网格状的石梁,不算很密,每一个方格之间的空隙都可以钻下一个人去,不过石梁很粗,所以我们站在这里,倒也还算安全。 我往下看,手电光打下去,下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因为有石梁的yīn影遮挡,我在这里不能很清楚的看到小房间里的景象,只能看到房间的正中有一个空dòng,空dòng那里有一道螺旋式向下的阶梯。 “下面那一层应该是宝城。”小花道,“按照常识,应该没什么危险,我们直接下去就好。” 宝顶的石梁加层与宝城之间的高度大约有四米左右,我们将一根尼龙绳拴在石梁上,一个一个顺着绳子下来,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难度,只有在胖子那里遇到了一点障碍。 胖子凝视着那个看上去并不算很大的石格栅,咂了砸嘴:“天真啊,这个夹层的架势,似乎是对胖爷我很不友好啊。” “没事儿,你比当年苗条多了。”我道。 胖子估计也是心想,开弓不she回头箭,哪儿有再往回走的道理,所以一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顺着绳子往下爬。他的肚子过石格的时候,我也很是紧张了一下,好在虽然稍微有点艰难,胖子倒也是下到了这一层来。 脚踏实地的站在宝城的地面上,我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从这里往上看,很容易可以看出,这座楼的大体应该是锥形的,也就意味着再往下走,每一层的空间会越来越大。 宝城的地面是条石的,墙壁也是同样质地的石头,有磨砂般的质感,在这间屋子的正北方向,挂着一块牌匾,通常的牌匾都是黑底或者金底,这块牌匾却是白底黑字,看上去活像送葬时用的,显得很不吉利,不过我转念一想,这地方本来也就算是一座古墓,所以用这样的白底黑字牌匾,倒也不是讲不通。 “汪氏迷藏。”黑眼镜念着那牌匾上的字,“这是这座楼的名字吗?” “或许如此,也或许这四个字有什么意义。”我道,“这间屋子里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屋子是空的。”小花道,“如果跟这四个字有关的东西不在楼下,那么就一定在这墙壁上。” 刚刚看到这墙壁的时候,我只觉得用这种粗糙的石料去做墙壁很奇怪,但是因为墙壁的材质与地面是一致的,所以我也没有太多想,可若说墙壁上借用这种凹凸不平的墙面来雕刻一些文字和壁画,那确实是说得通的。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墙壁上浮凸的颗粒,就意识到这墙壁肯定有问题。 凹凸不平的石墙看起来完全是自然的,可是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每一个颗粒之间的光影都经过很有心机的设计,一旦凝视过去,就会感到眩晕,更不要说在这样的黑暗中仔细研究这面石壁了。 不过,我也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小花从我们的背包里取出水和阿康给的糯米粉来,先用水在墙壁上泼了一遍,然后将糯米粉薄薄的在墙壁上抹匀。 这样一来,反光的设计就不再有用,而满满一墙壁的文字,也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字是小篆,不好意思,我刚好看得懂,我读了好一会儿,才读完了满满一墙的文字。 “讲的是什么?”小花问我。 “汪家和张家的故事。”我说道。 ☆、汪氏迷藏 “汪家人有病吧。”胖子脱口而出,“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深仇大恨刻在祖坟里的。” “大概是因为这种恨已经超越了个体的存在。”我说道。 张家和汪家的纠葛,大概要从封建时代说起。 最早的年份,或许比汪藏海还要往前,但是因为汪家唯一一个在历史上查的出名姓的人就是汪藏海,所以我就暂且以汪藏海为例子来说明。 汪藏海是明朝的地理学家,也是风水学家,他生活的年代大概是朱元璋那个时代,这样一个人,在旧年间是非常有用的,据说汪藏海秘密的帮朱元璋进行了很多关于长生不死的勘探,或许西王母天石那也可以算作一次。 自然,汪藏海也参与了皇陵的修建。 在古时候,有能力是一件好事,却也是一件坏事,因为稍不小心,这种能力就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尤其是在有能力的人本身比较恃才傲物的时候,惹怒皇帝基本只是时间问题。 偏偏汪藏海又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可以说,汪家是个隐藏的很深的家族,他们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历史上都不曾留下他们的姓名,但是这样一个家族能绵延下来,必定是有原因的,除了荣华富贵之外,汪家还一直在追求一件东西。 权力。 根据这面墙上写的,汪家人一直都很享受运筹于千里之外的快感,所以,他们不会在表面上谋逆,却会在暗中扩张自己的势力,按照这墙壁上所记录的,似乎自五胡乱华那时以后,每一次朝代兴替,都有汪家作为推手。 这话虽然显得夸张,但是根据这些年来的经历,如果要我相信汪藏海的家族,张家的死对头,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是有一点靠谱的。 故事讲到这个时候,就是张家出现的契机了。 我仍然无法准确的定义张家存在的原因,即使闷油瓶自己恐怕也不能,他们要守护终极背后的秘密,但这只是一个“过程”,却不是“目标”,即使在看完汪家叙述的故事之后,我还是不能准确的定义张家存在的目标,我只知道他们在这一场纠葛中所扮演的角色。 依然以汪藏海为例。 每一个皇帝总要有几个真正的亲信,这种亲信平日里是不见光的,但是危急时刻,就会是皇帝最后的救命稻草,而张家,就是这支救命稻草队伍的主要组成部分。 当汪藏海试图毒杀朱元璋的时候,是张家人发现了汤羹中的毒药,那种毒药来自一个千年的古墓,若不是张家,恐怕朱元璋到最后bào死,都会被以为是吃东西的时候噎到,成为一个流传千古的大笑话。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发生过很多次。 不完全是肉搏,也很有一些心机,一场风bào还在酝酿,就消弭在无形中。 汪家的目的是“控制”,而张家的目的就是“反控制”。 要我说,这样挺无聊的,两家这么大仇,gān脆打一架谁赢了谁当皇帝多好,但是大概两个家族都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他们宁愿这样斗来斗去,也不愿意光明正大的走到历史的舞台上。 本来,这件事情算是张家占上风的,可是后来有一次,张家被人抓住了机会。 我现在已经知道,张家是一支从关外来的家族,汪家则不然,他们是发源于西南的家族,因此汪家掌握着很多巫术,包括最有名的蛊术。 汪家人给某一代的张起灵,下了一种非常狠毒的蛊。 这种蛊的狠毒之处不是它能够杀死人,而是它的延续性,这种蛊可以随着张家的生育而接续,蛊虫在张家人的体内一代代繁衍下去。 这种蛊会改变人血液的成分,中蛊的人从出生时起,便会受到病痛的折磨,一旦被过多的yīn寒之气侵体,蛊虫苏醒,他就会发病,失去全部的记忆。 也就是说,张家的麒麟血和失魂症,既是每一代张起灵的标志,也是来自汪家的一个怨毒诅咒。 越是纯正的血脉,体内的蛊毒就越猛烈,每一代张家的族长,都是最qiáng却最痛苦的人。 与此同时,汪家人的体内也被种下了一种相对应的蛊,蛊虫可以唤醒沉睡在张家人体内的蛊虫,就像紧箍咒一样,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闷油瓶会说,他看到手擀面就像猎物遇到猎人一样,蛊毒发作,闷油瓶必定承受着极qiáng的痛苦,这样一来,想必是无法和手擀面一战了。 发毒者最后的结局就是衰竭而死,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到最后毒发者会流gān身上的每一滴血,变成一具苍白的gān尸,这也可以看出,汪家对张家是恨之入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这种蛊的机密,就在这座古楼的最底层,蛊虫、蛊母和解蛊的关键,全部都在那里。 我说完之后,他们都陷入了持久的沉默,半晌,还是小花先开了口。 “如果汪家真的那么恨张家,为什么还要在古楼里留下解蛊的方法?如果不留下,这种蛊岂不是就成为了绝症?” “因为汪家这样做,张家不是毫不反击的。”我说道,“张家也在努力渗透到汪家之中,这很难,但是张家确实有人做到了,汪家这个人在这些文字中也提到了,汪家同样处在危险的境地,要小心张家的反扑,而这座古楼,是汪家最后最为保密的所在。” “最后保密的所在?”小花微微皱眉,“可你觉得,这汪家古楼的样子算是很保密吗?汪家人不会疏忽大意,只怕这后面还有圈套。” “有圈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汪家人肯定也知道,张家会想办法想到汪家古楼来找蛊母。”黑眼镜接口道,“但是我们要救哑巴,就只有下去,既然无论如何都要下去,我们就最好不要考虑这里会有多少危险。” “是。”我说道,我看了眼旁边的闷油瓶,却感觉他气色还比平时好一点,或许是因为蛊母离这里很近的缘故,这也不由得让我增添了一点信心。 “我们走吧。”我说。 ☆、又一个张家人 从宝城的楼梯下去,就到了汪家古楼的第一层。 一层的面积明显又比宝城大了不少,这也印证了我刚才的猜想,这座汪家古楼是锥形的。 “这么看起来,最底下那一层肯定大得很啊。”胖子皱着眉道,“那下面是放了多少东西,才能那么大。” “底下有黑蛇,有蛊虫,还有蛇母,恐怕那一点地方都不够放的。”我道,“我们从这里就最好小心一点了,万一有黑蛇从底楼爬上来,在什么地方yīn着我们,被咬的狠了血清都救不了你们。” “没事儿,我皮糙肉厚,要想咬死我还得多来两条蛇。”胖子满不在乎的说着,却打开了láng眼手电,细致的扫视着每个角落。 这一层中,圆形的房间被分成了九个小室,我们按照顺时针的顺序一间间看过去,每一个小室里都停着一具棺椁,还有一些陪葬的明器。 小花拿起一只白玉双耳壶,皱着眉头:“太没品味了。” “没准这一层放的都是一些小喽啰。”我说道,“你看这些棺材,棺椁也普通的很,不管材质还是花纹,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要是按你这么说,汪家的人也太少了。”小花道,“这一层九具棺材,你告诉我是九个小喽啰,那汪家的正主埋在哪里?一个大家族,就算每一代都是单传都有十几个了,难道这楼还能有十层八层用来放尸体?” 小花说的很有道理,汪家古楼虽然说是在山中,但是可以往下挖的部分却很有限,毕竟古楼本身就在地平线以下,而且看古楼的位置,下几层虽然会比这一层的面积大,但也不会大太多,不然旁边的公路挖路基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发现。 “你的意思是,这些棺材有问题?”我问道。 “肯定是这样。”小花道,“白石棺椁,没有名牌,没有陪葬,什么都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必定有蹊跷,我们如果不把这一层的问题搞明白,恐怕再往下走,也还是死路一条。” 于是,我们便把每一间房子都走了一遍,可是九间小室是完全一样的,一样的白石棺椁,一样没品味的白玉双耳壶,再加上这本来就是一个圆形的厅,甚至可以说,整个厅是完全对称的九等分。 这样一来,即便是本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我,都觉出问题了。 “这里真的是太正常了。”我说道,“这样的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正解。”小花道,“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 “开棺。”闷油瓶道。 “什么?”我觉得闷油瓶在作死,可是接着我就意识到,他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如果我们找不出这里的蹊跷,所能做的,就只有开棺。 不管棺材里是什么,现在放出来总比一会儿让它们自己跳出来要好。 胖子反对:“既然不是升棺发财,从古到今,哪有在古墓里面主动开棺的道理?何况这个地方的粽子,只要出来必定就是大粽子,胖爷我虽然愿意跟你们同甘共苦,但是还没打算死在这儿啊。” “相信我,不开棺你会死的更快。”从进斗到现在,一直都很沉默的黑眼镜忽然开口,而且说完这句话,他不由分说的走到了棺椁前面。 黑眼镜的表现令我感觉有点儿吃惊,其实从刚才以来,他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惊人的一件事情。现在忽然有存在感了,他居然径直要去开棺,如果他不是跟我这么熟的话,恐怕我已经产生了警惕,并且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让他住手了。 黑眼镜熟练的戴上手套,给棺椁弹上墨线,转过头对我们道:“武器都准备好,万一真的是粽子咱们一定得占先手,哑巴,你来帮我。” 闷油瓶走过去,两个人一起把棺盖打开,其实这一步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因为开棺这种事情,对于闷油瓶和黑眼镜这种等级的选手,完全是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他们两个也未免警惕的过头了。 棺盖打开,黑眼镜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立刻拔出了匕首,等了大概三秒,没发现任何异状,闷油瓶和黑眼镜还是盯着棺材在看,我和小花、胖子对望了一眼,便也走了过去。 看到那棺材的时候,我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棺材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 之所以用男人,而不是“男尸”,就是因为这具尸体看起来栩栩如生,甚至他的胸膛也在微微起伏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身上已经长满尸斑,我甚至要以为他刚刚死了没多久。 “我突然觉得……有点别扭。”小花道。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看gān尸和看这种尸体,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更不要说这个人光着身子,尸体还没有一点儿皱缩或是脱水的现象。 黑眼镜抓起了这个人的左手,只见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戴着两枚巨大的黑玉石戒指,材质有点奇怪,黑眼镜把戒指从这个人的手上撸下来递给我,我接过一看,便发现这戒指是用西王母天石中的那种陨玉制成的。 “这个人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喽啰。”我说道,“只是他估计是得罪了家里人,死了还要这么羞耻的葬在这里,这里的九具尸体没准都是果男。” “身材还是可以的。”胖子道。 我说的话好像戳中了黑眼镜,他忽然翻出一支蜡烛来点上,然后就要拿蜡烛去烧尸。 “大哥有话好好说!”我扑过去拉住黑眼镜的胳膊,心想他是不是疯了,这男的本身死的就很丢人了,这么被烧一下还不直接气的起尸? “小三爷,你看。”黑眼镜缓缓道。 他的语气让我悚然一惊,我这才发现黑眼镜并不是在烧这具尸体,只是把蜡烛放在离尸体肩膀很近的地方。随着温度越来越高,这具苍白布满尸斑的尸体上,慢慢现出一个黑色的轮廓来。 这竟然是一个纹身。 不是麒麟,而是láng头形状的纹身。 “这……这是什么?”我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里的人身上为什么也会有纹身?而且是同样的这种会因为温度升高出现的纹身?为什么黑眼镜又会知道? “我果然没有想错。”黑眼镜对着闷油瓶道,“这个是张家人。” ☆、张家人 “张家人?”我讷讷的重复了一遍,感觉自己的大脑又有点无法接受新信息了。 “张家人。”黑眼镜重复了一遍。 “张家人?”我又问了一遍,因为这时候我除了这三个字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 “小三爷,你要知道,张家人并不是只有哑巴的棋盘张。他们这一支,承继着张家最正统的血脉,但是张家是个很庞大的家族,他们还有很多旁系,尽管这些旁系已经失去了张家的很多能力,但确实是我们这位哑巴张的远房表亲。”黑眼镜道 “这一支肩上纹黑láng的,整个家族算是完全没落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最后一代居然是死在了这里。” “其他八具棺材里……难道也是张家人?”我的声音稍微有点发抖,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了,大概是因为这具尸体的状态,还有黑眼镜跟我说的话都让我太过震惊了吧。 “我不知道。”黑眼镜道,“不过我们可以去看看。” 鬼使神差,我走上前去,把棺盖阖上了一半,还没转过身来,就听见胖子“哟哟哟”的在那起哄。 “你gān什么?”我问道。 “小吴啊,没看出来你这么体贴。”胖子笑嘻嘻的说道。 “啊?”我愣了一下,明明没觉得有什么,被他这样一说,却感觉自己的耳朵都有一点发烧,“光天化日的,有伤风化。” “是嘛,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这个大兄弟是张家人,不忍心让他丢脸呢。”胖子依然挂着那种很诡异的笑容。 我一开始还没搞懂他什么意思,他这么一点,我瞬间明白过来,立刻反击:“你少废话。” “好好好,我少废话,反正天真的事情,天真自己心里明白。”胖子依然含着笑道。 我靠,这家伙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偷眼看了一下闷油瓶,只见他还是一脸淡定的表情,好像根本没听懂胖子在说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心也慢慢定下来。 后面的棺材,我们又开了三口,果不其然每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都是一个张家人,不过是来自不同的分支,后面的五口棺材也就没必要再开了,大概也都是一个样子。 黑眼镜和闷油瓶两个人在讨论着什么,胖子在一边发呆,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知道他们说的我一定不了解,想了想,我走到小花的身边。 “我记得黑瞎子曾经说过,自己是个旗人?”我问小花。 小花本来在那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发呆,听我突然跑到他身边来提黑眼镜,他看了我一眼,一副“你敢跟老娘提起这个负心汉”的表情,接着道:“是。” “他有跟你说过他的家族吗?”我问道。 小花这次彻底转过脸来看了我一会儿,道:“你觉得他跟张家有关系?” “虽然这样有点离谱,但是我确实有点想法。”我道,“瞎子和小哥莫名其妙的 ‘渊源’,瞎子对张家的了解……他真的一点都没有跟你说过?” “他为什么会跟我说,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小花讥诮的笑了笑,“不过,他应该不是张家的,他没有纹身。” “你确定?”我道,“你要知道那个纹身只有体温升高才会看得出来。” “很确定。”小花面无表情的道。 我本来还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是小花一脸要揍我的样子,瞬间我就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如果继续问黑眼镜的事,小花怕是真的要跟我急了,我立刻给他顺了顺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到了胖子的身边。 如果说小花是因为跟闷油瓶不熟,也不想跟黑眼镜说话,所以不走上去,胖子可一直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允许自己被蒙在鼓里,就算知道凑过去小哥和黑眼镜不会告诉他,他也总会去试试的。 可是现在,胖子却不言不语的在这里站着,让我觉得很想不通。 “嘿。”我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你发什么呆呢?” “啊?”胖子被我拍的一激灵,才回过头来道,“啊……天真,你吓死我了。” “行了。”我道,“安安静静的在这儿站着,可不像你的风格。” “是啊。”胖子道,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瞒你说,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古怪。” “肯定古怪啊。”我道,“汪家的古楼里出现了九个张家人的尸体,张家和汪家又是不共戴天,这件事本来就不合理。” “不是这个意思。”胖子道,“我总有一种我们掉进了陷阱的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可是你要真让我说,我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所以我才在这里琢磨。” “已经掉进了一个陷阱?”我一凛,“你的意思是这墓室里面的机关已经发动了?” “我不知道。”胖子的神色很凝重,“不管怎样,这个斗凶的很,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话间,黑眼镜“啧”了一声,我立刻看过去,黑眼镜也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了?”我问道。 黑眼镜笑了笑,道:“我们在这尸体上发现了一点东西,不过小三爷你要看的话,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愣了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是我需要做心理准备的吗? 我走上前去,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被黑眼镜转了个方向,脑袋正对着我们,黑眼镜伸手拨开那人的头发,有一根丧门钉从他的天灵盖穿了进去,因为这尸体的状态还很新鲜,所以这枚钉子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力也就特别qiáng烈,难怪黑眼镜会跟我说“做好心理准备”。 在死人的头顶上插钉子,这个说法我是听过的,传说这样做可以让死人的灵魂无法出窍,而这样一来,尸体也会变成大凶之相,即便葬在风水宝地,都会有尸变的危险。 这九个张家人会不会真的尸变,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们尸变之后的战斗力肯定比普通的粽子要qiáng,可是看这尸体的样子,虽然被下了这样恶毒的诅咒,却也没有丝毫尸变的迹象,说不准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下斗来的是自己的后人,所以才决定放我们一马。 “汪家人真是恨透了你们。”黑眼镜依然挂着一丝轻轻的笑意,“哑巴,你什么想法。” 闷油瓶沉默着,把这具尸体摆回原处,然后合上棺椁,即便他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我也可以看出,他的神色比方才又冰冷了一些。 “不要管这些了。”闷油瓶道,“我们下去。” ☆、绝户断龙闸 也许这些张家先人看到闷油瓶也是张家的,九泉下有知,决意让闷油瓶给他们报仇,所以才没有起尸。 虽然说这大概只是我一个很乐观的想象,但这几具尸体确实没有丝毫起尸的迹象,不管我们怎么摆弄,它们似乎都只是保存的非常好的尸体而已。 所以闷油瓶才说,让我们不要管这些尸体,直接从中间的楼梯下去。 “等一下。”小花道,“我们就这样直接下去的话,假如有机关,机关还是会触发,至少得做点什么。” “你觉得要做什么?”黑眼镜道,“我们总不能直接把它们弄起尸,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如果以尸体为关键,那么机关必定与整个棺椁都有关系。”小花没有理会黑眼镜,“换句话说,假如尸体真的是什么机关,我们给它们换一个位置,规避机关的几率就会大的多。” “你的意思是……?” “把尸体搬出来。”小花淡淡道。 我靠,这么恶心的办法,亏小花想得到。 “他们怎么说也算哑巴的老祖宗。”黑眼镜道,“这样做有点不恭敬吧?” 小花横了黑眼镜一眼:“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会担心这种问题。” 不知道黑眼镜是刻意跟小花抬杠还是怎样,在我看来他不是个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更别说这是张家的先人,又不是他黑家的。我想上去打圆场,胖子倒是先开口了。 “黑爷说的有道理,几位先人已经很不体面了,我们是再要搬他们的尸体,那肯定是大不敬,可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黑爷,这几位先人要是知道自己死后被当做汪家的机关,恐怕也巴不得自己化成灰,咱们不是到了迫不得已,谁也不会愿意做这种事儿,等到搬的时候,多为他们念几句佛,心中怀着歉意,小哥的先祖必然会明白咱们的苦衷的。” 黑眼镜沉默着,终于点头道:“那好,咱们开工吧。” 我本来打算只把每具尸体稍微往上面挪一点的,可是后来一想,这样恐怕没有什么作用,也就一咬牙,学着小花他们的样子,把尸体从棺材里抱出来。 搞定了一具尸体之后,我忍不住凑到闷油瓶那里去,他也在往外搬尸体,脸上冰冷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淡然的表情。 “小哥。”我忍不住道,“汪家人这么搞,你都不生气的吗?” “谁告诉你的。”闷油瓶道。 “你现在看起来还挺平静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会骂街的那种人,但是你也未免太平静了一点儿。”我说道。 闷油瓶没有理我,直到他把那具张家人的尸体搬到地上,又小心的将棺材底板的绸布拿出来为这具尸体盖上,他才转过脸来,对我说道:“平静和愤怒,本来就不是对立的情绪。” 果然,真·话题终结者。 我在原地尴尬的站了几秒钟,没话找话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闷油瓶道,“在这墓里我有明显好转,似乎这里的空气都能减轻我的蛊毒。” “这是好事啊。”我说道,然而,紧接着我的脑子就“嗡”的一声,“但是……这件事很不对啊。” 闷油瓶示意我说下去。 “这里是汪家的古墓,即便墓中有解蛊的方法,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那铭刻的书写人也说过,要是张家进入汪家古楼来夺解蛊之法,汪家人一定要小心,并且绝对要反击,既然这样,他们绝对不可能会让你在进入古楼的时候就能够减轻蛊毒。”我一边想一边说,一边说,感觉自己的心越冷。 闷油瓶道:“你说的没错,现在的状况很反常,我担心进入这里,我的蛊毒会发生什么异变。” “不会的。”我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蛊毒不会发生异变,你不会有任何事的,我们抓紧时间,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闷油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过去弄下一具尸体,很快九具尸体都被我们搬了出来,我们便走到了这间墓室中央的楼梯处。 刚才我们就是从这楼梯下来的,顺着楼梯上去便是汪家古楼的宝城,而再往下走,凶险会更多,但也有着解蛊的关键。 我们五个排成一列,闷油瓶打头,我在第二个,接着是小花,胖子和黑眼镜,我们五个人顺着楼梯开始下行。 走了没一会儿,我就意识到这楼梯有问题了。 首先,楼梯很长,长的没有道理,如果说一层楼有这么长,那么这一层楼恐怕要有几十米高。 其次,楼梯的两侧已经变成了封闭的空间,黑漆漆的一片,我们就好像被装在一个筒子里似的。 “我感觉不太对啊。”胖子道,“这么长的路,还这么窄,咱们不会又碰上鬼打墙了吧。” “不会的。”我道,“我下楼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上面楼梯的入口处,那是一个圆形的空dòng,隐隐有光透进来,很明显这个光圈是离我们越来越远的,也就是说我们真的在往下走。” “不行我们就上去看看?”黑眼镜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了一步。 他本来就在队伍的最后面,往回走了一步以后,我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我眼睁睁的看着一块石板落下,dòng口顶端的光亮骤然消失,我们返回的唯一出路也被封死。 ☆、巫语 楼梯的入口被堵死,也就意味着我们想原路返回地上是不可能了,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虽然说眼前的情况不算很好,但多少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只要不危及生命,就还有解决的余地。 “小哥,看这个架势,张家的老祖宗也没有保佑你啊。”胖子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们搞错了,真正的机关不是在尸体上,而是在棺椁上,所以我们怎么弄尸体,都不会影响这个机关的发动。”我说道,“只是不知道那些尸体为什么头顶都被人插了一颗丧门钉,他们戴的陨玉戒指又是什么?” “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后招就好。”小花道。 “没有后招是不可能的,看这个架势,楼梯封闭是因为瞎子刚刚试图往回走。”我说道,“也就是说,汪家人在设计这条楼梯的时候,就把它设计成了一条单行道。” “下面是他们养蛊的地方,可是他们却宁愿bī着我们一直往下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小花接口道,“这下面有非常厉害的机关。” “不说机关,单单那些蛊虫还有黑蛇就可以杀死我们。”我说道,“不过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一边说着,我们一边继续向下,又走了没有几步路,我们就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我靠,这么快就到底了?”胖子明显有点惊讶,“这地方也不是很深啊,跟云顶天宫没得比。” “这里本来就是在山谷中,地势凹陷,云顶天宫是因为本身借了火山口的地势,才可以那么恢宏壮阔。”我道,“这地方能修的这么深,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不过很奇怪,为什么下面这一层竟然这么高,难道这里面有巨树一类的东西?” 汪家古楼的前两层,都是一马平川的圆形墓室,站在楼梯上,就可以一眼看穿整个楼层的构造乃至于全景,而这一层,设计则完全不同。 这一层更像一个真正的古墓,青石的通道和墙壁将整个楼层隔断成数个小空间,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说是在墓道之中。 “这地方看着还有点意思。”黑眼镜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刚才简直好像在博物馆里一样。” 四周的通道,看上去都很有一些年代了,和张家楼不同,这地方基本就是一个纯粹的古墓,奇特的是,通道的墙壁上刻着很多符号,这符号既不是任何一种我所认识的汉字,和云顶天宫的东夏文字也不相同,我想,大概是某种少数民族的文字。 “这些是不是汪家的密文?”小花道,“只是如果汪家有密文,为什么在刚刚最上面那一层却要用小篆,而不用这种密文?用密文不就不用担心被外来人看到了吗?” “或许过了这么多年,汪家的密文已经失传了,你看很明显,这边的墓道比上面那几层要更老一些。”我道,“而且这墙壁摸上去很光滑,上面刷过一层漆,可是你又看不出漆面反光,这种处理技术上面两层都没有,可能处理方法和密文一样,现在已经不被汪家人所掌握了。” “天真,恐怕不是这样的。”胖子道,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脸色灰白,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会这么恐慌,但是他一直是个不太容易慌张的人,所以他的样子,弄得我也有些紧张了。 “你别忘了这是哪里。”胖子道,“这里是广西,古代的百越,历史上有无数的少数民族在这里居住,其中包括最擅弄蛊的苗瑶,还有很多连名字都说不上的巫术。” “你的意思是,这文字是巫语?”我问。 “没错,我在广西这几年,少数民族的巫术,我也有幸见过这么一点,墙壁上的这些文字,就是巫术里面非常狠的一种。”胖子道。 “这种东西的名字叫做‘恚石’,传说中是用来饲养毒物的,石头上有剧毒,这种毒与人接触不会产生太大的问题,但是虫蚁通过舔舐恚石,却可以将石头上的毒素贮存在体内,变成奇毒之物。前些年,有人拿着一条金蛇来找我问这恚石的事情,我才得以听说,只是却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所谓‘恚石’,‘恚’是怨恨的意思,这个名字也就说明了这种东西的来路,恚石的咒文自然是一种秘传的文字,雕刻恚石上文字的,全部是奴隶。” “这些奴隶长期服食一种药物,药物会让他们的血液变得透明,当然,如果人的血液真的变得透明,这个人也就活不下去了。从奴隶开始服食药物起,他就要每天在石头上雕刻咒文。最后,奴隶的血会被抽gān,涂抹在石头上,就是你说的那种类似清漆的东西,毒血、符咒和奴隶所含的深深怨恨,都被锁在恚石之上,恚石的规模越大,咒文刻的越密,毒性也就越猛烈。” 听完胖子的话,我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难受,不过,我更关注的是胖子话中的内容。 “你的意思是,这地方有恚石,那么不远处很有可能就会有这恚石养出来的毒物?”我问道。 “正是。”胖子道,“你要知道,那些黑蛇的蛇毒可以通过抗毒血清来解决,可是恚石养出来的毒物,那就很难说了。” 我们前方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啼哭。 ☆、蛇婴 在黑暗中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啼哭,可以把人头发都吓得竖起来。 我飞快的把láng眼手电照向前方的墓道,光柱把墓道照的雪亮,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墓道之中,竟然空空如也。 “东西呢?”我念叨了一句,顺手把电筒往回照了一下。 光柱晃过我和闷油瓶中间那个位置,我忽然发现在我们两个中间的空地上,站着一个脑袋大大的小孩。 我的头发一下炸了起来,尖叫了一声就往后退。那小孩看到我的光柱晃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雪亮的手电光之下,我发现他的眼睛是huáng色的,瞳孔则是一条细线。 这绝对不是一张人脸。 那啼哭声明明是在很远的位置,怎么这怪脸小孩却离我这么近,我本能的把手电筒冲着小孩的脸拍了过去,谁知道那小孩似乎完全不怕光,迎着手电筒“噌”的一下就跳了上来,还大张着嘴似乎要咬我的手,他的口中有一排细细的獠牙,和一条分叉的舌头。 “那东西有毒!”小花在我身后大叫了一声,与此同时闷油瓶将我往他那边一拽,我一下腾空,从小孩的头顶掠过去,闷油瓶单手扶住我的腰,那小孩扑了个空,落地便转过身来,huáng色的眼睛盯着我和闷油瓶。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闷油瓶上前半步把我挡在身后,这时候我才有机会仔细去观察这个小孩。 看这个小孩的面相,是一个初生的婴儿,脸色惨白,五官一应俱全,与人类无异,只是那双huáng色的眼睛,还有刚刚张嘴时的獠牙和细舌头,让我难以控制的想到了蛇。 这个小孩的身高也和婴儿差不多,手臂上却覆盖了一层黑色的密密的鳞片,似乎是明白我在看他,这小孩一下挺起身子来,又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他这样挺起身来,一下就到了我的胸口,我这才发现小孩的手臂以下完全是蛇身,一米多长的蛇身上长着一个婴孩的头颅,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蛇婴。”闷油瓶低声道。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人和蛇的后代。”闷油瓶很简单的道,说完,他继续谨慎的盯着那个蛇婴,显然在防备着它忽然bào起伤人。 放在从前,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之前在巴丹吉林和墨脱的经历,以及在蛇窟中的所见所闻,却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自古以来,蛇便是女子与生育的象征,在神话传说中,伏羲与女娲两位创世之神更是以半人半蛇的形态出现,这足以体现在古代蛇的生殖崇拜意义。 在一些民间故事中,更有人是蛇神的后代这一说法,虽然这些说法大多来自远古先民的加工想象,但不可否认的是,想象脱胎于现实,虽然说在现代的科学技术中,人与蛇理论上是不可能□□,更不可能产生后代的,但是在这样一片地方,既然会有恚石这样的巫术,若说真的有一种人蛇杂jiāo的方法,我觉得也并非不可能。 “蛇婴有剧毒,这一条少说有几百岁,毒性很猛。”闷油瓶道,“都小心。” “这东西就是这里的恚石养出来的?”小花问道。 “很有可能。”胖子道,“这玩意儿这些年都靠舔舐恚石的毒素为生,恐怕现在碰到它我们就要中毒。” 黑眼镜默默的掏出了枪。 蛇婴似乎有所感觉,又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啼哭,闪电般的朝我扑了过来。不过,它一直盯着我,所以这一次我也有所准备,赶紧往后撤步,闷油瓶也已经预料到蛇婴的动作,一刀劈向那只蛇婴,没曾想蛇婴的速度奇快无比,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闷油瓶的刀口上躲闪了过去。 “这东西速度快的很。”小花大声道,“吴邪,如果它一直盯着你不放,我推荐你抱紧哑巴的大腿。” “我知道。”我咬牙道,刚刚如果不是闷油瓶那一刀打乱了蛇婴的动作,这个时候恐怕我已经挂了,这蛇婴的速度既然达到了小哥那一层级,那肯定跟我是没法比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招惹到了它,难道它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 蛇婴避过一击之后,没有很快再次进攻,就跟技能有CD似的,在这个空隙,闷油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道:“不用担心。” “靠你了。”我道。 几个回合下来,我已经大概看清了局势,论单挑,闷油瓶是不太会输给蛇婴的,即便这东西毒的很,也不怕闷油瓶的麒麟宝血,但是它毕竟只是条变种长虫,闷油瓶可是个老妖怪。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东西特别针对我,可我又不是它的对手,闷油瓶不光要打它,还要保证我的安全,这样一来,闷油瓶就只能跟它周旋,却杀不掉它,黑眼镜也瞄准了半天,却迟迟不敢动手,大概原因也是一样。 大概是久攻不下,蛇婴忽的又发出一声尖啸,黑色的蛇身泛起隐隐的暗红色,我知道这东西发怒了,便打起十二万分jīng神应对。 问题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打起jīng神去应对就可以搞定的。 就在我即便在闷油瓶的保护下都左支右绌,万分艰难的时候,黑眼镜忽然大叫了一声:“小三爷!他要的是那两枚陨玉戒指!”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刚黑眼镜从那张家人的尸体上撸下来两枚陨玉戒指,我收了起来,我当时顺手就放在了腰包里。 说时迟那时快,闷油瓶闪电般的伸手到我包里,我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又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戒指 黑眼镜果然没有说错,蛇婴并不是针对我而来,闷油瓶拿过陨玉戒指,它立刻便扑向闷油瓶。 只可惜这蛇婴并不知道,闷油瓶和我,对它而言,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手。 没有了需要保护我这一层限制,闷油瓶的动作更快了,黑金古刀没了,他现在这把刀也一样能用,刀光一闪之间,蛇婴已是身首分离,黑血喷涌,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血溅到身上。 蛇婴的上半身被斩落以后,很快皱缩变黑,几十秒的功夫就已完全看不出人形,想来蛇婴虽然长着人首,但是所有的能量都靠下半身的蛇身提供,所以一旦脱离蛇体,身躯便会立刻失去原本的生命力。 地上的黑血有一股很浓的腥臭味,即使只是闻到这个味道,我都感到胸闷,可见蛇婴的血液中也有剧毒。 小花,黑眼镜和胖子小心的绕过地上的毒血,走到我和闷油瓶面前。 “早些年我就听人说过,要是没有哑巴,小三爷早就不知道在斗里死了多少回,当时我还不太信,没想到跟你们一起下一次斗,都能让我遇见这种事儿,传说果然是真的。”小花似笑非笑。 “没有办法。”胖子夸张的叹了口气,“谁叫我们天真天生招这些奇怪的玩意儿喜欢,小哥又偏偏特别护着天真呢。”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我无言以对,心说老大不小的人了,这种话说出来倒是真不害臊,但是我也懒得开口解释了,这种事情,总是越描越黑的。 “为什么蛇婴会对陨玉这么敏感?”闷油瓶道,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我们的话题。 “你还记得塔木陀吗?”黑眼镜道,“哦……你估计不记得了,那边的陨玉附近,就有大量的jī冠蛇,我想陨玉和jī冠蛇或许本身就有很大的联系,这蛇婴显而易见,是那种黑色jī冠蛇的后代,它对陨玉戒指反应很大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上面那些尸体不会引来蛇?”闷油瓶又道。 黑眼镜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是因为那里和这里距离太远,黑蛇并不能感觉的到,也或许是因为,从这里想要上去的话,必须触发极其秘密的机关,而蛇即便再聪明,也不可能聪明到会使用机关,所以它们即便能感知到陨玉,也还是不能上去。不过……你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点。” “咱们该拿这两枚陨玉戒指怎么办?”胖子道,“如果把它们带在身上,恐怕后面的路会更招引那些黑蛇,可是如果就丢在这里,万一在这里引到一群黑蛇,咱们可就回不去了。” “本来咱们原路返回的几率就不高。”小花道,“楼梯的入口既然已经合上了,咱们就别从这条路走了,我倒是比较担心,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地方需要这两枚戒指。” “我觉得还是扔掉比较好。”我说道,“上面有九枚戒指,我们就拿了两个,要用到的话,数目也不够,带在身上太危险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所想的就是这两枚戒指肯定是由闷油瓶拿着,这地方麒麟血似乎不起作用。再往里走恐怕毒物更多,闷油瓶的身手虽然一如既往,他的体内却有蛊毒,万一关键时刻蛊毒发作,那结局我不敢想象。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毫无动作,虽然没说话,但我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应该是赞同小花,再加上自信自己的身手,便决定把那两枚陨玉戒指带在身上。 果不其然,我俩都不说话以后,闷油瓶开口道:“走吧。” 可是,我怎么能让闷油瓶冒这种险。 以我的了解,想要劝他是不现实的,多半他理都不会理我,我把自己嗓子说的冒烟他都不会管,没准还会一脚把我踹到墙上去,可是我总要试试才行。 当然了,我可以用聪明一点的办法。 我想了一下,走到闷油瓶面前道:“小哥,如果你非要带着这两枚戒指,就让我来保管吧。” 闷油瓶很快的回答道:“不行。” “你身上有蛊毒,万一蛊毒发作,那时候你自保都难,还不如我拿着好了。”我道。 “你也不能自保。”闷油瓶道。 你要不要这么打我脸,我心想。 “没关系啊。”我不动声色,“你可以保护我啊,我至少不会突然毒发失去战斗力,即便你保护不了我,还有瞎子,花儿爷他们,而且我比较弱,你懂的,弱的人总是比较小心些。” “不行。”闷油瓶道。 “反正,你要是想带着这两枚戒指,就jiāo给我。”我道,“我是不会让你带着这两枚戒指过去的,当然了,你要是不放心我拿着这两枚戒指,把它们扔在这里也可以。” 闷油瓶沉默的看着我,我也不服气的看回去,一副“你想带着戒指往前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的样子。 不得不说,我当时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闷油瓶说过,自己找死的人他是不会管的,万一他真的把这两枚戒指给我了,我不就是在找死吗。 好在闷油瓶并没有这么做。 他叹了口气,把两枚戒指放在地上,道:“现在可以走了么?” 我用余光看到小花,他一脸错愕,事实上,闷油瓶的反应甚至也在我的意料之外,当然,这是很让我窃喜的,看闷油瓶这样说,我就蹬鼻子上脸的说了一句:“我这是为你好。” 我本以为闷油瓶是不会理我的,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闷油瓶竟然对我说了一句:“我知道。” ☆、舌头 我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我是为你好”,没想到闷油瓶竟然回了一句“我知道”。 他不说这三个字的话,这大概又是很普通的一个段子,可是闷油瓶这样一回话,气氛立刻就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我觉得自己竟然有点心跳加快,不明白闷油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样的话就是把人往沟里带吗? 胖子他们都没有说话,我估计他们也惊呆了,闷油瓶刚才的动作,神态,语气,都只能用“温柔”两个字来形容,而这两个字跟他本来是不搭边的,平常也许他们还会开几句玩笑,可是闷油瓶突然这样表现,反倒叫他们连玩笑都不敢开了。 作为当事人的闷油瓶,却依旧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算了,就当他是随口一说吧,我心想,虽然说闷油瓶是影帝,这方面的事儿他未必就明白,不小心说出奇奇怪怪的话来,也还算可以理解。只是我竟然还有种很受用的感觉。 “咱们往前走吧。”小花开口打破了冷场,我也借坡下驴,催着闷油瓶快走,队伍这才继续向前起来。 闷油瓶走在最前面,我跟在后面,小花忽然凑到我的耳边,悄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真的?” “什么真的?”我反问。 “真的那种关系。”小花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被闷油瓶听到。 “大哥,怎么可能。”我失笑道。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我又觉得,还是挺可能的。”小花道。 “你可算了,就算我愿意,小哥也不会想这方面事情的。”我道。 “我看他倒是挺愿意的。”小花道。 我压根没想到小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心里面“咯噔”一声,感觉有些不恰当的情绪在滋长,我赶紧控制住自己,对小花道:“我跟小哥是什么状况,我自己心里明白,现在在斗里,咱们还是不要提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小花点了点头,道:“你别让自己后悔就好。” 说完,他低低叹了口气,眼神也显得有些怅惘。 我不愿多想小花说的,因为我知道在斗里想这种事情很容易分神,而如果分神的话显然会带来非常大的问题。 更何况,小花所说的话题,本就是非常危险的。 放在别人那里,大概我会说我懒得想,可是放在闷油瓶这里,我觉得我是不愿,也不敢想。 也许我自己都不敢面对一个可能的真相。 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可能就连现状都无法保持,而我不能冒这个险。 所幸这个时候,给我分神的机会并不多,这条通道很快到了尽头,除了蛇婴之外,再没有什么危险,通道的尽头则是一间石室。 我本以为这间石室中也有很凶险的机关,因此进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随时yīn影里会跳出来一条蛇咬我一口的准备,谁知道láng眼手电照进石室里,这间屋子竟然是一间非常气派的厅堂。 屋子大概有几十平米,墙壁是青石的,上面蒙盖着一层薄纱,透过薄纱可以看到鎏金的装饰,这些装饰贴成云纹、龙纹等形态,相当复杂。 这间屋子的正中央,有一个池子,可池子里面不是水,而是一种奇怪的液体,同是透明的,但明显可以看出,这种液体很粘稠,池子里面泡着很多东西,黑压压的一片。 小花在池边俯下身,拿刀挑起一片东西来,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他一抖手腕,把那东西从刀尖上甩了下去:“恶心。” “那是什么?”我一边问,一边蹲下身去。 “你最好别看。”小花道,“那是一截人舌头。” 我立刻站起身来,目光平视前方,心里却难以克制的别扭起来:“难道说那池子里面泡的全都是舌头?” “不一定都是舌头。”小花道,“不过也差不离。” 我顿时不想再看那池子一眼:“这屋里要是没什么别的东西的话,咱们就去下一间吧。” “恐怕没这么简单。”小花盯着池子,幽幽叹了口气,“那水池底下,有一块玉牌。” ☆、影子 我顿时有点头疼,但是这次纯是因为恶心。 毫无疑问,我们必须要拿到玉牌,但是跳进这个泡满舌头的池子里面去拿玉牌,也太恶心了一点。 用手电照进池子里,就能看见一个方形的yīn影,显然小花没有看错,问题就是怎么拿到玉牌了。 屋子四面的墙画有各式各样的彩绘图案,一看就是隐藏机关的好地方,何况潜意识里我们都不是很愿意去看那个池子,所以,首先检查的就是四面的云纹。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可是我们却一无所获,我本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容纳玉牌的凹槽,但是并没有发现,他们几个懂机关的对着墙壁敲敲打打,也还是没有任何玄机。也就是说,这间屋子的出口,多半是和这个池子有关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花蹲在水池边上,看着池子里黑压压的舌头,优雅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个池子的事。” 不明的液体可以算是最危险的东西之一,仅次于不明气体,何况我们没有准备任何防护用具。那些舌头能够泡在水池里,说明这种液体应该没有什么腐蚀性,但是有没有毒就不好说了。 小花从医疗包里拿出个小瓶子来,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这东西叫做“红丸”,是小花祖传下来的秘方,当年北派的土夫子下斗必带红丸,服食之后可以使人闭气,自然也就可以免于尸毒、尸气等的侵袭。 不过,倒斗毕竟是下三门的手艺,连年的动乱之中,已经失传的差不多了,小花手里的 “红丸”,自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不过也有着解尸毒,吊气保命的功效,对付斗里的东西比现代的药好用很多。 这东西小花手中都很少,我曾经问他要过,他小气巴拉的,只有在我去巴丹吉林沙漠的时候,给我带了几粒,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千万小心不要被别人顺走了。 现在拿出“红丸”,小花应该也是做好了冒险的准备,不过,他没有把红丸吞下去,而是递给了黑眼镜,道:“一会儿要是我中毒了,你就给我吃下去。” 黑眼镜点了点头:“你要下水?” “我还没那么想死。”小花道,他四处看了看,在角落的祭台拿了一只酒壶,探身到水池里,舀了一勺液体出来。 接着,他端起酒壶,小心的扇闻了液体的气味,再次把那壶不明液体倒回了池子里。 “把药丸放回去吧。”小花道,“这东西没毒的,就是比较恶心。” 黑眼镜问道:“所以这种水就是古代的福尔马林吗?” “差不多,它的主要作用就是保持那些舌头的新鲜,所以这些舌头肯定有问题,没准我们一下水,它们就会贴上来把我们舔成一堆白骨。”小花道。 “难道我们还要把这些舌头捞上来吗?”黑眼镜道,“这水池至少有三米多深,我们如果不下去,是不可能看到池底的状况的。” 我看着水池,心里也觉得很难办,玉牌形状的黑影就在池底,这也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可如果我们想要拿到线索,就必须要下水,水下的舌头又很危险。 逻辑上是通顺的,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不太对,一定有什么别的玄机。 汪家的古楼。 玉牌形状的黑影。 我隐隐约约抓住了思绪。 “池子应该不是必经之地。”我说道,“别忘了,这地方是汪家给后人准备的,他们可能会希望闯入者死掉,但不会希望他们的后人死掉。蛇婴是活物,汪家的子孙可能会知道驯化方法,我们却只能硬闯,可这个池子却不一样,如果我们搞不定这个池子,汪家的后代同样也搞不定,我记得你们说,汪家人本来就很少,他们肯定不会冒险让自己的后代被舌头吃掉的。” “你觉得这里还有机关?”小花微微皱眉,“可是四面的墙壁我们都已经检查过,那些纱虽然不知道是gān什么的,但是没有机关。而且水底确实有玉牌的影子……等等,你的意思是……影子?” “没错,影子,因为这些舌头在水里是黑压压的一片,玉牌也是一个黑影,所以你们便认为玉牌就在水底。”我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那本就不是玉牌,而只是一个影子?” 说着,我将手电开到最qiáng光,照向水池正上方的石壁。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在qiáng光照she下,房间顶部的黑色石壁开始变得半透明,隐约显现出一块玉牌的形状来。 ☆、奇门八卦 那些舌头看起来太凶了,就算汪家人再怎么厉害,让自己的后人去冒这种险都是不值得的,所以我很确信,我们不会真的需要下水去拿玉牌。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我们可以轻松的抽gān水弄掉这些舌头。 二:玉牌并不在水池底下。 相比之下,还是第二种可能大一些,所以问题就变成了,玉牌究竟在哪里。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一池舌头给了我们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想要发现玉影其实是投影就不是很难,这屋子里并没有镜子或者其他可以用来反she光的东西,也就是说,不管玉牌的投影是怎样投she在水池中的,都一定是直she进来。 那么最大的可能,玉牌的真身就是藏在水池的正上方。 “汪家人连自己人都yīn的啊。”胖子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天真,你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也实在是叫我刮目相看。” “可能因为我比较弱,所以我根本不去考虑怎么跟那一池子舌头打架,自然就比你们想得快一点。”我说道,“我们先把那块玉牌弄下来,再研究怎么走出这间屋子。” “我来吧。”说着拿吸盘往房顶上一吸,腰一挺,整个人便轻盈的贴在了屋顶上。 小花在这块半透明的石壁上摸索了一会儿,一抹一推,那块石壁就像个抽匣似的被小花推了进去,屋顶之上,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夹层。 玉牌被卡在一个架子上,架子的构造很奇怪,像个小灯一样,发着淡淡的光,玉牌明明被藏在石板中却还能投she出影子,多半就和这个架子有关。 小花探手拿下这块玉,我接过来,这块玉牌上印有隐约细密的沟槽,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血槽。 “这块玉估计跟墙壁上的纱帘关系很大。”我道,“它们既然没有指明玉牌的藏匿之处,那应该就是和玉牌的秘密有关。” 我的话音落下,小花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不是纱,是人皮。” 我的脸绿了,小花却又补充道:“刚才我找机关的时候,确认了很多次,他们几个应该也有和我同样的结论。这是用药水浸泡过的,我想这人皮上一定画有可以和玉牌相呼应的纹路,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该怎么让人皮上的花纹显露出来。” “要想出让花纹显露出来的法子,咱们倒不如倒着想。”胖子道,“如果我们知道花纹是怎么画上去的,大概就会有让花纹显露出来的办法。” 胖子的思维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在关键时刻总是能起到另辟蹊径的作用,就比如现在。 “把花纹画在人皮上,有两种办法,一是画上去,二是刺上去。如果用画上去的方法,现在人皮上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那肯定是用药水画上去的,人皮脱离人体,就不会有那么qiáng的代谢保湿能力,再加上这人皮这么薄,我估计,被药水画过的地方,多少会有一些皱缩。而如果是刺上去的,则同样会有凹陷,但因为人皮本身就有纹理,所以这种凹陷反倒不会那么容易感觉出来,但不管怎么说,画上去和刺上去,总会有差别。”胖子慢条斯理的道。 “之后呢?”小花道,“我觉得我大概能摸出区别,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然后……”胖子一下就沉默了,“然后,没有对应的药水,我们好像还是不能怎么做。” 这一条通路一下又被堵死了,我也感觉头痛的很,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显影的药水,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办法,这么大的一面墙,如果真的要通过摸来摸出人皮上的细微差别,恐怕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 “如果不能从人皮下手,我们不如从玉牌下手。”黑眼镜突然道,“小三爷,你还记得刚才你是怎么发现那块房顶上的玉牌的吗?” “投影。”我说道,依稀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你的意思是用玉牌投影?” “这些玉牌的玉质奇特,而且根据刚才在那间屋子的投影效果,很显然它们的感光性很好。”黑眼镜道,“这间屋子的四壁全部用人皮贴出,很像投影仪的幕布,我们不妨拿一块来试一试。” 我点了点头,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我的血渗入玉牌的沟槽,形成明暗分明的花纹,闷油瓶走到远处去,用手电光打着,果不其然,人皮影壁上隐约的出现了花纹。 汪家古楼修建的年代,大概还没有电灯,所以我们把手电亮度调低,再让黑眼镜不断的变换位置,就像调试幻灯机那样,终于,我们在那块影壁上,投she出了完整的花纹。 “这花纹和玉牌上的不一样。”小花立刻道,“有一些很细微的暗纹,在玉牌上并不能看出来。你们看那墙上。” 我定睛看去,果不其然,腾蛇乘雾的花纹之间,依稀可以看到几条规律的暗纹,即便是对机关不是很懂的我,也一眼看出,这些暗纹是奇门八卦的图形。 ☆、巨大的棺材 我曾经问过小花,奇门八卦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当时小花的解释是“这东西就像数学一样,看得懂的人就看得懂,看不懂的人就看不懂”。 我在这方面似乎特别没天分,虽然也试图学过一阵子,但是终究还是放弃了。 不过,基本的东西我还是知道一些,这样看来,从四块玉牌的暗纹中,便可以推演出生门的位置,大概投影中“生门”所在的位置,就是我们实际想要离开这间屋子的正确出口。 这种时候,我也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gān看着,胖子也不懂奇门八卦的东西,所以就由我们两个举着玉牌,他们三个则聚在一起,商量着推演。 我心知这地方既然出现奇门八卦的图形,假如推演错了就必然杀机重重,不管能不能保下命来,想要找解毒的蛇母却是基本没戏了,所以我也不能催他们,只得和胖子两个人像旗杆似的站着。 这个时候,我和胖子两个自然是闲极无聊,再加上自从再见面之后我们还没有好好叙旧,gān脆小声聊起天来。 “你们几个保养的都不错啊。”胖子道,“不像我,一年一道抬头纹。” “你那是越吃越胖,皮肤越来越松弛。”我道,“不管怎么说,我还在道上混,我倒是没想到你金盆洗手了这么几年,竟然身手还不错。” “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忘记了。”胖子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对了,怎么十年不见,你们都开始搞基了?” “我们?”我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句,“就只有瞎子和小花他们两个行不行。” “哦。”胖子拉长音调来了一句,“你这样说,也不怕小哥伤心啊?” “别逗了。”我道,“你觉得小哥会是思想跟你一样龌龊的人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个道理你会不懂吗?”胖子道,“何况越是小哥这种闷葫芦,反而越是容易一往情深,因为这种人不太容易动感情,所以感情也就qiáng烈些。” “兄弟之情你懂吗?”我道,“他们两个都是GAY,这样说我也就算了,咱们三个是铁三角,你居然也这么说。” 胖子愣了一下,看我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正是因为咱们是铁三角,我才会这么说,因为很明显,你们两个的关系,跟我和你俩任何一个的关系都不一样。吴邪,你认真的说,你对小哥真的没感觉吗?” “我……”我一下哽住。 真的没感觉吗? “算了,你也别着急想这个问题,何况我现在问你,你肯定也害羞不愿意告诉我。”胖子道,“先把眼下的事儿解决完,你再细琢磨,我这也是为了提醒你,小哥要是不走了,多半就是要跟着你,那他是以什么身份跟着你,你可得想明白了,到时候要是再把人家惹走了,你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我点了点头。 说白了,对于闷油瓶,对他的种种复杂感情之外我总有一点儿心疼,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没有朋友,没有人在乎,每个和他打jiāo道的人都是因为种种目的而来,虽然闷油瓶自己可能没觉得怎么样,但是每当我想到这一层,我都觉得他真的是惨。 一个人一辈子没有体会过被人关心、由衷欢笑的感觉,这实在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 正因为此,我对我和闷油瓶的关系才更加慎重,因为我既然把他从长白山接出来了,基本是不打算放他走了,但是在以后的日子我们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相处,我还没有确定,假如说真的像胖子说的那样,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但是最后却不得不分开了,或者我们两个一个有意一个无情,最后处的很尴尬处不下去了,那闷油瓶岂不是又要开始他漂泊的生活? 所以,胖子最后所说的,正是我所想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打算和闷油瓶好好的聊聊,其实基本应该就是由着他的性子,他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应该都不会拒绝,只要能让他安稳的在我这里落脚,让他也过过平常人的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必须要拿到解蛊毒的东西,平安的离开这里。 好在那边似乎也颇有进展,过了一会儿,小花冲我们两个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我看那本子上画了满满两页的图形与文字,知道他们多半是推出了结果,果不其然,小花在墙壁的某一个位置,用手臂比出了一个差不多可以一人通过的方形,然后问:“这里吗?” 闷油瓶和黑眼镜都点了点头,小花边拔出刀来,在人皮挂壁上仔细的勾勒出这个方形的轮廓,然后小心的把这块人皮剜了下来。 人皮被剜下来后,便露出一块墙壁,墙壁上有一个扳手,小花过去扳了一下,随着一阵“轧轧”的响声,这块墙壁便沉了下去,露出一个方形的空dòng来。 “小心点钻过去。”小花道,“这地方其他的墙壁里面都有玄机,受到剧烈的碰撞恐怕会爆炸或坍塌,总之,只有这一块地方是安全的。” 我们一个接一个从墙dòng里钻出去,接着是一小段隧道般的步道,走在步道之中,隐约可以感到习习的凉风,这也让我有点惊疑,这座楼明明是封闭的,规模也不大,怎么竟然会有这样的过堂风? 走了大约一分钟,我们走出了步道,踏上步道外平台的那一刻,我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我们的位置,是在一个高坡上,下面是一个很大的坑,坑的绝大部分都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高坡对面,距离我们直线距离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可以依稀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这黑影从坑底而起,高度与我们的视线平齐,看形状竟然像是一只巨大的棺材。 ☆、隧道 “那是一口大棺材吗?”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俗话说,升棺发财,这么大一口棺材里面得有多少明器啊。” 我心知他最后半句不过是玩笑话,可是这棺材的大小还是让我暗自心惊。 在云顶天宫中,万奴王所葬的九龙抬尸棺应该是我所见过最大的棺材了,可是远处的那东西,若它真是棺材的话,大小应当是九龙抬尸棺的数倍有余,而且这棺材还是竖着的,在这边看上去,棺材隐约的矗立在黑暗之中,显得诡秘不可方物。 “看这个架势,这地方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黑眼镜道。 我们眼前的这个大坑,还保持着比较原始的状态,与之前走过的路相对完好的修葺截然不同,不过,很明显,这个山腹中的大坑就是人为挖出来的,以一个家族的力量,能够挖成这个样子,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鬼斧神工之作。 这个大坑的最低点还在我们刚刚走过的墓室之下,手电光照下去,可以看到地面有很多黑砂土石,倒是没有看到黑毛蛇,不过这也可以想到,汪家人即便很擅长养蛇、养蛊虫,也不会玩儿命到散养的地步,不管怎么说,那东西总归不是通人性的。 蛇虫对光照往往比较敏感,所以我们也不敢用手电的最qiáng光,粗略看过去,我们这个平台就好像是个悬崖一般,平台之下是个坡度相当大的陡坡,从陡坡一直往下就可以到坑底,坑底到平台的落差,这样看去大概有二十多米。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陡坡之上缚着很多锁链,有点像云顶天宫,再往远看,手电却照不分明,不过隐隐可以看到有水光粼粼,看来这个坑之内还有一条暗河。 从这里爬下坡,然后往那口大棺材的方向走,显然是不太明智的选择。 一方面,这个坑虽然现在看上去一片平静,但是那些锁链实在让人觉得很不安,地面也不是石板或岩壁,而是砂土,万一从地里面冲出什么东西来,那可是很不好办的一件事。 另一方面,我们并不能完整的看到从这里到那口棺材的全部路况,已经可以确定的是有一条暗河,难保再远处不会还有什么机关。 在平台的一端,则有一条隧道,隧道的走向沿着这个坑的边缘,隧道壁依托本身的山体而建,道路依旧保持着很原始的状态,但是很明显,这样一条隧道必定是人工修凿出来的。 “应该就是这条路了吧。”小花道,“很明显,从那个坑走不太现实,汪家古时候应该也有人来养这些蛇和蛊虫的,总不能让他们在半路上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胖子道,“不过阿花,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矛盾。” “什么矛盾?”小花愣了一下。 “我们一路走过来,全部都是绝户,所有机关都只能从外面打开,所以,如果这地方真的有养蛇人,也不该是从这条路下来。”胖子道,“而如果这地方没有养蛇人,就不该有这条路的,一条路平白无故的修成封闭的隧道,其中多半也有原因。” “这座古楼的设计,本身就很奇怪的。”我说道,“单独看起来,每个墓室都合理,但是综合在一起看,不合理的地方却很多,比如圆锥形的结构,比如为什么进入古楼之后,一层与二层相隔这么近,二层与三层之间的落差却如此之大,比如我们一直所相信的,这地方还有一条通路,可那条通路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毫无疑问,这座楼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它叫汪家古楼,可是其中埋藏的却是张家人救命用的蛊母,在一层有汪家人留下的字,看那个意思,是希望汪家人来到古楼之中,可是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不知道汪家人究竟希望自己的后代来到古楼中做什么。” “这地方和张家楼玩家不同,没有一个家族墓会设计只进不出的路。我觉得,除非我们能够找到隐藏的另一条通路,不然这座古楼中的很多东西都违背了逻辑,而现在我们既然找不到隐藏的那条通路,就先考虑眼下的第一目标,解毒的蛊母。”我道,“这条路既然看起来能通到那边,我们就走过去,这条路上有yīn谋,无所谓,这座楼本身就不正常,打个比方,一个人如果已经jīng神分裂了,谁还在乎他有没有狂躁症,你们说呢?” “小三爷说的是这个道理。”黑眼镜道,“不管这座楼本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下来是有我们的目的的,我们只要完成自己的目的,然后想办法出去,别的一切都不用管。而现在看来,走隧道比跨越这个坑简单得多,那咱们就直接走隧道。”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随你们吧。”胖子叹了口气,“谁叫我心甘情愿的跟着你们下来了呢?” 在我们讨论的工夫,闷油瓶一直一句话都没说,他站在最靠近隧道的那个位置,打着手电往隧道里面看,明显在研究隧道之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我试探性的问道。 闷油瓶大概也没发现隧道内有什么异样,因此他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隧道,接着是我,胖子,小花,黑眼镜。 在隧道里走了没几步,我就感觉哪里不对,照理说,这步道并未经过太多修缮,地面也是砂石状的,可是刚刚我一脚踩上去,脚下却异样的有些金属般的触感。在我一愣神的功夫,前面的闷油瓶也已经停住了脚步。 “隧道有问题。”闷油瓶道。 “问题在上面。”黑眼镜道。 黑眼镜的话让我一激灵抬起头来,在雪亮的手电光照耀下,我清楚的看到,我们头顶的隧道壁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满了人形的影子。 ☆、无路可退 骤然间看到这么多的影子,我的头皮一下就炸了起来,莫非又是密洛陀? 与此同时,隧道壁的土灰已经开始扑簌的落下,“啪”的一声,一滴水落在地上,紧接着,“哗啦”一声,一个人形的东西就落了下来,拍在地上,第一个,紧接着是第二个,伴随着砂土的崩落,那十几个影子竟然都这样掉了下来,而且我看到,还有更多的影子正在向我们头顶这个位置涌来。 “快跑!”小花大喊了一声,抬手对着头顶就是一枪。 随着他那一句话,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回跑,我撞过一堆“影子”,它们的触感黏糊糊的,不过好在它们并没有攻击我。 而等我冲到隧道外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真的是傻X了。 在刚才的一团乱中,隧道顶上不断滴下奇怪的粘液和人形的东西,我本能的转身往回跑,可是他们几个,竟然都是往隧道深处跑的。 换句话说,我就这样落单了,而且我和他们几个之间,还隔了不知道多少个奇怪的人形黑影,我现在想冲过去追上他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来习惯他们的思维方式,结果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们居然还是想法完全不同。 回想一下,刚刚的问题出在我们脚下,踩到机关,才会触发那些奇怪的影子,影子不断地向我们的方向涌来,落在地上,那东西应该不是密洛陀,却与密洛陀类似,如果真的要与它们缠斗,我们会凶多吉少。 而这个时候,小花开了枪,并且让我们跑。 他们几个的第一反应都是往前,我觉得也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身手,即便那些影子会逐渐的从更深处涌来,他们也自信自己可以比那些影子更快。 而我的第一反应是往后,可能是因为在我潜意识里,我就是比较弱的人,即使现在的我跟普通人比已经不在一个档次,可是却依旧不可能和闷油瓶他们相提并论,而在古墓里,虽然我已经可以镇定自若的面对种种可能出现的问题,要真刀真枪的动手时,我总还是有些心慌的。 现在分析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我只有一个人,在这个平台上,有我自己的装备,我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用自己的能力到那棺材那边去,和他们会合。 不排除会有人回来找我,至少我觉得闷油瓶会,可是我不知道那需要多久,而且我不想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原地等着。 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不能像当年裘德考他们的队伍那样带着无线电,而是一直jiāo流全都靠吼,手头要是有个无线电,现在我就不至于呆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拿起手电,往隧道口照了一下,顿时我就意识到,我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跟他们会合,而是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我不知道那些人形的东西是否有智慧,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分配的,但是现在,在dòng口,黑压压的站了至少十只这种东西。 它们看着我,没有动,我用手电打上去,发现它们果然是僵尸。 只是这些僵尸没有皮,甚至没有什么骨头,它们的肉因为年代太久,已经变成了腐烂的黑色,可行走之间却还点点滴下粘液来,这也使得它们看起来很滑腻,很yīn冷。 我知道,它们能感觉到我,因为这些行尸现在正在缓缓向我靠近过来,我拔出刀,这一次不同以往,我必须一个人活下来。 对付粽子用枪其实并不稳妥,小花刚才用枪,大约也是紧张了,实际上用枪一方面只能把粽子打烂,起不到实际效果,另一方面,粽子被打烂的话爆出的尸水很可能有毒,对我自己更不好,何况还是这种湿乎乎黏糊糊的行尸,这不但对我的体力,也对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行尸逐渐往我的方向靠近,我握着刀一步一步后退。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但是二十多米的落差,这个坡还比较陡,再加上这些旁逸斜出的锁链,我如果跳下去,不摔死就是万幸,骨折基本是肯定的事。 何况坑里面一片漆黑,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这些行尸要是也跟着我跳下来,它们连骨头都没有,不会受半点影响,我更是全无活路。 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我知道生死就在这一波了,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叼着刀背,挽了一下袖子,转念一想要是被这些行尸碰到我的胳膊,估计我的胳膊肯定要溃烂,又赶紧把袖子落了下来。 那些行尸却不打算再给我心理建设的机会了,它们一股脑儿的扑向我,带着腐烂腥臭的气息,我知道若是离这些东西太近,很容易就会中尸毒,所以第一具行尸靠近时我就已经闭住了气,不知道我能撑多久,但是我总要试试看。 好在,虽然我不会打人,但是挨打的本事总归长进了很多,至少我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可以想想我到底该怎样做。 缠斗之中,我感觉有些气短,便想脱出行尸的包围去换一口气,谁知道此时几只行尸正把我围在正中央,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脱得开身,因为没法呼吸的缘故,很快我就感觉到有点窒息,头也开始发昏。 人无论如何都是没法憋死自己的,即便我再不想吸进尸毒,我的身体还是替我做了选择。 我开口吸气的一瞬间,已经知道完蛋了。 剧烈的尸气在一瞬间就进入了我体内,我的肺像爆炸般疼,头也猛烈的晕眩起来,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已经毫无战斗力,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从这里跳下去,哪怕知道现在这样我也会死,可总好过被一群行尸毒死。 我咬着牙退到平台边缘,稍微回头看了一眼,便一跃而下。 ☆、闷油瓶 跳下去的时候,我估计自己是要死了,本以为在死前我会感慨的回顾我的一生,可事实是身体的痛苦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依稀的觉得这样死了有点可惜。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的腰间一轻,好像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一睁眼,就发现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一只手紧着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横拉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攥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攀岩钩卡在平台上,我们两个暂时悬吊在半空中。 “小哥……”我艰难的叫了一声,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痛。 “你怎么样?”闷油瓶问我。 “不好。”我说道。 闷油瓶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就变了:“攀岩钩脱落了,抓紧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感觉自己和他一起开始下坠,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两只手抱紧他的腰,闷油瓶飞快的抽刀割断腰间的绳子,然后搂住我,足尖在我们落脚的岩壁上用力一蹬,我们两个人便一起从岩壁的半山腰上滚落了下去。 刚才用手电粗略一照,我们已经看到矿坑内有许多盘根错节的锁链,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危险,但是如果真的撞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上,肯定要出事情。 这时候我整个人难受的要爆炸,完全失去运动能力,我们向下坠落的路径和方向全部由闷油瓶掌控。这种十几米的无保护速降,和跳楼本身就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闷油瓶,才能勉qiáng用自己绝佳的身体条件借力用力,暂缓我们下坠的冲力,可也正因为此,我们好几次撞在锁链、山岩上,所幸我体内尸毒的痛苦战胜了一切,反倒使得外伤的感觉接近于零。 终于,我们两个落到了矿坑的最底部,这时候我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 闷油瓶捏开我的下巴,往我嘴里面放了个东西,我知道这那东西能救我的命,可是想要咽,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闷油瓶大概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他很快给我灌了点水,因为尸毒的缘故,我喉咙的肌肉已经有些痉挛,即便是水都有可能呛到我,也不知道闷油瓶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水缓缓的灌进来,之前塞进我嘴里的药丸随着水也随着水被我咽了下去。 我在原地躺了好一会儿,胸闷、头痛与窒息感才慢慢消退下去,这时候我才感到浑身都在疼,看来刚刚一路滚下来,应该还是受了不少外伤,但是坦白说,我这个样子能够保住一条小命都已经是万幸,我实在没法再要求什么。 闷油瓶坐在我身边,看到我睁开眼睛看,他才问道:“好点了?” “命应该是捡回来了。”我说道,“你刚才给我吃的什么?” “红丸。”闷油瓶道,“我估计你会中毒,过来的时候要了一粒。” 闷油瓶给我吃下去的居然是解家秘传的红丸,那东西可缓解百毒,对尸毒更可以说是有奇效,难怪我现在还能活着。不过闷油瓶居然说他估计我会中毒,还提前和小花要了红丸,敢情十年过去,在他心里我依然是块废物点心。 现在不是跟他纠结这个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整个人弱的好像一只小白兔,闷油瓶用自己的外套把我的头垫高了一点,我也就顺势这样躺着,打算好好休息一会儿。 “那些东西没有追下来吗?”我问闷油瓶。 “它们没有骨头,下不来的。”闷油瓶道。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难道是刚才那些墓室里面,那些骨头、舌头和人皮的主人?” “我想是这样。”闷油瓶道,“那些东西在隧道里,其实数量也不多,走过开始那一段,后面也就没有了。” “这样说来,胖子和小花他们应该是安全了?”我问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想起身,可是一动,浑身的骨头都在抗议,然而这时,我却更担心闷油瓶的状况。 刚才我们滚下来的时候,一直是他搂着我,调整方向,承受大部分的碰撞,如果我都摔成这样,他应该比我更惨,更别提他还中了蛊毒。 闷油瓶现在穿的是一件半袖上衣,小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瘀伤,想必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去,一看他摔成这样,我立刻产生了一种愧疚又心疼的感觉。 “又麻烦你回来救我一次。”我说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闷油瓶本来一直盘腿坐着,手放在右腿上,一副入定的样子,我这样说,他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道:“我如果不回来,你肯定要死,我总不能看着你死。” “你的蛊毒怎么样?”我问道,“刚刚你从那些东西中间冲回来,肯定消耗很大。” 我本以为闷油瓶会说没事,没想到他竟然对我道:“后面的路,你要小心。” 我心里“咯噔”一声:“你说什么?”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这个样子,我的不安感一下到达了顶峰,也顾不上身上的病痛了,坐起身来:“你怎么了?” 闷油瓶摇了摇头,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伸手过去拉了一把他手臂,想要让他转过身来,意想不到的是,闷油瓶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反而被我带的一晃。 我大惊之下,立刻起身到他身边。捏着闷油瓶的下巴让他的脸转过来,而他依然像个玩偶似的毫不反抗。 我伸出手去的时候,和闷油瓶的距离很近,在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时,我已发现闷油瓶的脸上竟然一点血色也没有了,皮肤呈现一种让人极其不安的透明的白色。 我qiáng忍着心中的惊慌去看闷油瓶的正脸,就发现他的嘴角正在缓缓渗出血来。 ☆、第 37 章 “怎么会这样?”我嗄声道。 闷油瓶沉默的看着我,即便是在蛊毒发作的时候,从他的眼里我竟然也看不出一点痛苦的神色,反而似乎看到了一种平静的喜悦。 “你活着就好。”闷油瓶道,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可他似乎浑不在意。 我的心已经快要炸开了,慌忙的回手拿过地上的外套,去擦他嘴上的血,一时之间衣服被鲜血浸透,闷油瓶的嘴上下巴上也是血迹斑斑。 我知道,如果他像这个样子吐血的话,很快就会死掉,我手头只有外伤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件事,现在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只有他停止这样猛烈的出血,我才有一点点可能把他救回来。 我连悲伤都顾不得,事实上我不清楚面对这种状况我该怎么做,本能让我从背后环住闷油瓶,给他一个倚靠的支点,虽然我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可至少可以带给他,也或许是带给我一点儿心理安慰。 “你别死啊。”我咬牙道,“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到这里来的,你莫名其妙的吐血死了,我简直要亏到姥姥家去。” 闷油瓶没说话,我拿着他的衣服,不再说话,沉默的抹去他下巴上和嘴上的血。 大概是过去的那些年,我们两个都太过倒霉,所以这一次老天爷总算眷顾了我们两个,就在我感觉闷油瓶再吐血就要挂掉的时候,血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 闷油瓶靠在我怀里,他已经虚弱的不能自己保持坐姿,本来他就很轻,现在更是几乎没有重量,我特别怕他就这样死过去,可是又不敢打扰他,只得保持着这个姿势,空出来的那只手则一直小心的探着他的鼻息。 大概三五分钟的样子,闷油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过头来看向我,也许是因为现在的气色太差了,而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小眼神有种特别无辜的感觉。 闷油瓶这一眼看得我心里一酸,情不自禁的把他揽的紧了一点:“你怎么样?” 闷油瓶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只是时间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区别,你不用为我费心的。” “你要不要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这么nüè我。”我说道,“就算那蛊毒再厉害,总不至于这样就发作的,你不是刚刚才……” 话说到这里,我忽然说不下去,闷油瓶看着我,眼神很是淡然。 我突然明白过来,那颗红丸,根本不是什么闷油瓶管小花要来给我解毒的,虽然理论上这样说也说得通,但是仔细一想,就会觉得有些牵qiáng。 多半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稍微摆脱了行尸,而闷油瓶的蛊毒却发作了,小花那枚红丸,是给闷油瓶缓解毒性的,之前我就大概想过,如果闷油瓶的蛊毒发作到了一定程度,而我们还没有找到蛊母的话,就用红丸来暂时延长闷油瓶的性命。 可现在,那枚红丸被他喂给了我。 因为我中了该死的尸毒。 “我宁可你不救我。”说出这句话后,我竟突然感觉平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与其看着你奄奄一息的在我怀里,还不如死在你怀里,那样的话我总会比现在好受一点。” “我也不想死。”闷油瓶道,因为太过虚弱的缘故,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喘口气,这种气声听在我耳里,尤其的揪心,“可是我总不能让你死。” “我不会死的。”我说道,“你也别死,好不好?” 闷油瓶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来,摸上我的脸。即便是这个动作,在他现在做来都很艰难。 “你哭了。”闷油瓶道。 闷油瓶不说,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眼泪流在脸上,好像都很麻木,他刚刚抬起手竟然是想给我擦眼泪,我实在难以描述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我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哭都不行吗?我如果不哭,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闷油瓶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凝视之下,眼泪反倒越发的控制不住。 我难受,这是肯定的,心痛,还有委屈,怎么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想救他,最后还是把他害成这样?这些感觉jiāo织在一起,太过qiáng烈反倒有点麻木,我唯一可以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眼泪不住的在往下掉。 “你别死。”我一字字道,“十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救你,为了再见你,为了带你回家。你不知道这十年我经历了什么,我跟当年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命大,我已经死的灰都不剩,我步步为营,就是为了可以摆脱所有的势力,把你从青铜门里带出来。现在,我总算把你救出来了,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你死了,我十年的努力和心血,全部都功亏一篑,你对得起我吗?” “我在努力活下去。”闷油瓶道。 他这一句话,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我本能的攥住他的手,道:“我会尽全力让你活下去。” 闷油瓶回握了一下我的手,只是他连这个动作都没有什么力气,因此让我感到越发心酸。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我现在比以前qiáng的多,我绝不会让你死。” 闷油瓶听着我的话,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宠溺的看一个孩子。 “吴邪。”他忽然叫了我一声。 “恩。”我一边说,一边抓紧了他的手,“怎么?” “认识你是件好事。”闷油瓶道。 他淡淡笑了笑,接着,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昏倒在我怀里。 我搂着闷油瓶,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我反而异常的平静决然。 现在,我们两个的命都在我的手里,这一段路我要自己走,而且,绝对不能输。 ☆、第 38 章 我稍微坐了一会儿,一方面为了休息一下,另一方面,我也要用这点事情想清楚眼前的状况。 现在的闷油瓶很虚弱,而且没有知觉,显然后面的路我得背着他走,而且还得想办法抑制一下他体内的蛊毒,不然他捱过了这一次毒发,可能也捱不过下一次的。另外,刚才滚下坑底,很大一部分碰撞都是他在承受,我还要检查一下他有没有骨折或是比较严重的外伤。 而现在的我,同样状况不容乐观,我的筋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很多擦伤划伤,刚刚服下红丸以后,体内的尸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体力。 我让闷油瓶躺平下来,大致检查了一下,他奇迹般的同样没有骨折,这要换做是我,恐怕早就已经碎成一片片的了。 我给闷油瓶稍微包扎了一下手臂上和腿上的外伤,接着把自己的外套换下来给他披上,自己则穿上了闷油瓶本来那件沾满血的外套。 我稍微掂量了一下,背着一个闷油瓶的话,以我现在的状况,不要说两个人,一人份的装备我都背不了,因此,只能就地扔掉一些装备。 我把两个背包打开,想了一下,如果我们要穿越这个大坑去找小花的话,食物基本不需要,因为现在我们如果死,也绝对不可能是饿死的,所以我把大部分的gān粮都扔掉,水倒是依旧全背在身上。 其他的东西就很难取舍,因为都是倒斗必须的装备,万一缺了什么到时候用得到的话,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想了半天,我把所有两人份的装备都选了状态比较好的一份留下,武器方面,我们每个人佩的是两刀一枪,刀一刺一砍,枪则是应急用的。在这种地方丢下武器,无疑是很愚蠢的,我在原地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砍刀和枪放在了丢在原地的那个包袱里,想着现在自己也操练不起砍刀来,万一真有什么状况要用到砍刀,反正闷油瓶背后还背了一把。 检查、收拾、整理,这个过程用去了我大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我感觉自己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把背包背在前面,然后背起闷油瓶,跌跌撞撞的向着之前所看的巨型棺材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坑里,倒是有一个好处,可以取道直线,径直往巨棺的方向去,沿着本来我们想走的那条隧道走的话,其实反倒要曲折很多,也要绕不少的路,当然了,两条路的安全性不可同日而语,但现在这也不是我要考虑的内容。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抑制闷油瓶的蛊毒,他刚刚虽然说没有再吐血,而且昏了过去,但这些完全不是他蛊毒减轻的迹象,相反,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虽然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小花要一颗红丸,可是我很怀疑闷油瓶能不能撑到那里。 我打开手电,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我们现在是处在黑色大坑的坑底,边缘的位置,刚刚我看到,坑壁上有很多锁链,现在仔细看去,这些东西却更像是“铁网”一类的东西,包括我现在所站的岩石边上,也同样围着锁链。 很多根锁链连接在一起,形成网状的脉络,而且锁链的分布范围比我想的更广,不止在大坑的边缘,甚至一直往外又延伸了大概十米宽的距离。 这里有这么多锁链,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想了想,爬到了锁链上,那些锁链很粗,我站在上面,竟然还勉qiáng可以保持平衡。 我照了照脚下,锁链之下是黑色的砂土地面,现在这样看,并不能看出什么异样。我打起了jīng神,十二万分的小心,因为这些锁链实在太过古怪,而且我猜不出它们的用途,可越是如此,越说明这些锁链设置在此,一定有非同寻常的目的。 沿着锁链往前走了几步,闷油瓶和背包的重量搞的我摇摇欲坠,我的手电光除了看前方之外,主要就是关注岩石缝隙,和锁链之下的地面,我的jīng神高度紧绷,因为我时刻担心这里会发生什么异变。 而现在这里越是平静,反而越让我感觉不安。 这地方是汪家养蛇、养蛊的地方,虽然说蛇母应该是在那个大棺材里,也不知道现在究竟蛇和蛊虫还有没有活着,但是根据我对这种黑毛蛇的了解,它们有着相当长的寿命。 可是直到现在,我连一点蛇影都没看到,甚至不要说蛇影,连蛇蜕都没有。 这个坑竟然似乎是完全废弃的。 那么这个坑废弃的原因和这些锁链有没有关系?当年是汪家人搭出这样的锁链网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将手电打向下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已经在锁链网的最边缘了。 我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可是手电光照下去,我整个人却激灵一下子,只见那石头的缝隙里,竟然盘着一条黑蛇。 我靠,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我立刻翻出了一支血清,这种蛇的攻击性非常qiáng,如果它真的上来咬我们,至少我能在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这种蛇对光非常敏感,我的手电光刚刚照上去,它就睁开了眼睛,huáng色的蛇瞳看向我,紧接着,蛇身便竖立起来,像眼镜蛇一样,威胁的看着我,发出嘶嘶的声音。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和这条蛇的距离不到一米,可它却只是这样看着我,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我看得出,它很想攻击我,可是我站在这锁链上,就好像对它形成了一条天然的禁制似的,似乎不管发生什么,它都绝不会越过这条锁链。 黑毛蛇这样的反应,反而令我更加毛骨悚然,正与它对峙着,我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 我一个激灵转过身去,手电照向声音响起的位置,看清那里的情况以后,我感觉自己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手脚都有点发冷。 我手电所照的位置,正是我刚刚收拾完装备的出发点,那个废弃的背包本身就被我扔在那里,而现在,整个背包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是被地面吞噬了一般。 ☆、第 39 章 我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可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自己的脚下。 难怪黑毛蛇不敢靠近这片锁链网格的区域,砂石底下,果然是有东西的。 我顿时就处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往前走,脚下就有一条黑毛蛇,往后退,这地方的地底下有个东西,能悄无声息的把我的背包拖进地底下去。 我浑身的肌肉绷紧,做好了戒备的姿势,现在这个情况,我估计我贸然往前,还是要被那东西攻击,不如先在原地静静的等一下,假如那东西沉不住气直接攻击我,我至少也算是有个防备,还好应对一点。 正想着,我忽然感觉脚下一震,“唰”的一下,一只惨白惨白的手就从砂土地里伸了出来,一把抓向我的脚腕。 好在当年在黑眼镜的训练下,我的反应速度早已今非昔比,我微微一笑,心说小样你还嫩点儿,一个小跳就躲开了这只手,谁知就在下一秒,“唰”的一声,另一边又伸出一只手来,目标依然是我的脚腕。 “我靠。”我骂了一句,“你以为你人多了不起啊?”嘴上这样说着,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砂土的地面下怎么会伸出人手来?僵尸也不会伸手抓人啊?可是看这个人手的样子,随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活人的手,莫非这锁链之下其实是一片养尸地? 假如这样的话,这个地方可实在凶得很,这样大的一块地方,底下少说也要有百八十具尸体,到时候它们如果都伸出手来,那我估计还是讨不了好去。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地下伸出的白手已经越来越多,我感觉我就跟超级玛丽一样,跳来跳去,坚持了半分钟左右,感觉自己有点不行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还有黑毛蛇的抗毒血清,可要是被这不知道什么来路的白手拖下去,那真的是九死一生。 我前后一合计,决定豁出去了,先离开这锁链网再说,看这个样子,这些白手是不能离开原地的,所以到那边的地面上,我所需要担心的就只是黑毛蛇了。我想象的很美好,可是就在思考的功夫,微微一晃神,一只白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脚腕。 白手抓住我的脚,我便感到一股怪力把我往下卷,根本来不及反抗,我一下就跪了下去。 万幸这地方有着密密麻麻的锁链,虽然我被白手一把拽倒了,可我总算还没有被直接拽到地下去,而是被卡在了锁链上。 我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因为有这层铁链的缘故,我一时半会儿是不太可能被白手拽下去的,可是这个姿势,我也根本没办法挣脱,最后的结果不是那白手自己放弃,就是我被活生生拽成两段,而我现在感觉第二种可能比较大。 我本身就是基本凭借意志力在走路,更别提背上还背着个闷油瓶,我现在不光自己得小心,还得注意他别被那些白手溜缝拉下去,因此,我一只手攀着锁链,保持着扭曲的单腿跪地姿势,另一只手抓着闷油瓶的胳膊,与那白手僵持着动弹不得。 “怎么了?”闷油瓶的声音在我的耳朵后面响起,看来我这一番折腾动静太大,竟然把他弄醒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是忧。 “下面有东西。”我咬着牙道,“我动不了了。” “我来。”闷油瓶道。 “你要gān什么?”我心里一紧,“你小心点。”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听到他拔刀的声音,然后是刀锋入肉般的一声,我感觉脚上一轻,扑了出去,拍在了锁链上,胸骨被背包硌的生疼。 闷油瓶收刀入鞘,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手里还捏着个白花花的东西:“给。”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好恶心,砍了古尸的手居然还递给我,可是接着我就发现,闷油瓶手里捏着的东西不是手,而是一根手状的藤条,这根藤条的断口处还在流着血红色的汁液。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铁锁链网之下的东西,竟然和当时在沙海中那个海子边的东西一样,是一棵九头蛇柏,只是看这个架势,这棵九头蛇柏的规模和沙海中那棵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和鲁王宫里那棵比,也还是差着档次。 九头蛇柏算是一种比较凶的植物,如果被它的藤条缠到,就会被卷起来吞噬,可是我被九头蛇柏也缠过一次,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如果说一棵九头蛇柏就能让黑毛蛇这样忌惮,我觉得不太现实。 这样想着,我忽然感觉手上有点痒,一低头,发现断藤的汁液稍微蹭了一点在我手上,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拿着藤条的另一头,接着用水冲了两下手,那种难捱的瘙痒感才稍稍好了一点,可是手上也红了一片。 九头蛇柏的藤条竟然是有毒的吗?我心念一动,爬起身来,闷油瓶问了句我怎么样之后就又陷入了昏迷,九头蛇柏一直没有别的动静,似乎被闷油瓶那一刀伤了元气,而黑毛蛇依然立在那里看着我们,似乎我们一出去,它就打算直接咬死我们似的。 我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将那支藤条递到黑毛蛇面前,黑毛蛇瞬间就僵了一下,然后竟然伏下身来,试图逃跑。 “想跑?”我念叨了一句,感觉突然来了力气,一步跳过去,就跟小时候拿着jī毛掸子追狗似的,用藤条追着黑毛蛇,黑毛蛇左跑右跑,可它毕竟只是一条蛇,身材摆在那,速度再快也有限,怎么跑都还是躲不开藤条。 黑毛蛇似乎也受不了了,转头对着藤条就是一口,接着它似乎意识到不对,闪电般对着我的手又是一口。 我万万没想到它会来这一出,大惊之下便要伸手拿抗毒血清,可是动作做到一半,我忽然觉得不对。 黑毛蛇的毒性之猛烈,我是亲身体会过的,这样狠狠一口下去,几乎是瞬间我就会产生麻痹感,可是现在,我竟然没有半点异样。 我忽然灵光一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 我出手钳住了黑毛蛇的七寸,把它夹了起来,想了想又把那根藤条杵进它嘴里,然后,我捏着这条黑毛蛇,开始仔细思考我刚刚脑海中的那个想法。 自古以来,就有一个道理,毒蛇出没的地方,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草,很显然,这种九头蛇柏的汁液就有这种功效,所以黑毛蛇在它的面前就只是一条会卖萌的小草蛇,只能避着它走。 那么对于蛊虫来说,与它们相克制的是什么呢? 我想起闷油瓶所说的:青铜门之内,有一种黑蛇,被那种蛇咬了,会激发他体内的毒性。 闷油瓶体内的蛊虫是被黑毛蛇唤醒的,可是他却没有死于黑毛蛇的毒,也没有死于蛊虫的毒,在他蛊毒已经发作的前提下,他在青铜门内生活了十年,即便在那十年中他是半休眠的状态,而且离开之后他的状态已经很差,但是从他出来之后的情况看,那十年里,他的蛊毒或多或少是被抑制的。 这会不会意味着黑毛蛇的毒与蛊虫的毒之间也有着类似九头蛇柏与黑毛蛇的关系,可以通过彼此中和来减轻毒性? 我知道,我的想法未免太过冒险,可是现在闷油瓶体内的毒已经完全爆发,如果坐视不管,他很可能没法撑到我们见到小花。 所以,不管多么冒险的方法,我总要试一试。 我把闷油瓶放下,就地坐下,把藤条从黑蛇嘴里取出来,又稍微等了一会儿,估计那些汁液已经不会对蛇毒造成什么影响以后,我一只手捏着黑毛蛇,另一只手抓着闷油瓶的手腕,把他的手凑到了黑毛蛇的嘴边。 “小哥,对不起了。”我说道,“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办法,假如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会给你陪葬的。” ☆、第 40 章 黑毛蛇本就是攻击性很qiáng的一种蛇,我把闷油瓶的手凑过去,它对着闷油瓶的手腕就是一口。 即使我知道自己这也是万不得已,可是看着黑毛蛇一口咬在闷油瓶的手上,我心里还是紧了一下,也不敢再让它多咬。我把那根九头蛇柏的藤条再一次塞进黑毛蛇的嘴里,把黑毛蛇扔在一边踩住,接着就从包里取出血清来,如果闷油瓶真的有什么状况,也好做点应急措施。 大概等了十秒钟,闷油瓶还是那样沉沉的昏睡着,既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解毒的迹象,我试探着挤了一下他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是鲜红色的,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回去。 闷油瓶没有中蛇毒,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黑毛蛇咬他的时候,九头蛇柏汁液的影响还没有消去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蛇毒和他体内的蛊毒产生了一些反应,我不知道结果会是哪一种,但是现在根本急不得,我一只手捏着他被蛇咬的手腕,在原地默默的念起经来。 《法华经》还是黑眼镜教我的,当时我们被仇家困在一座住宅楼里,能不能出去全都要看运气,试着给小花传递了消息以后,我们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我当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黑眼镜居然盘腿一坐,就开始念叨,后来才告诉我,他当时念的是《法华经》。 “你还会这东西?”我无比惊讶的问他。 “还有我不会的东西?”黑眼镜反问我,“你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了。” “我以为像你这种人都是没有信仰的人。”我说道,“gān我们这一行的,一旦有了信仰,不会天天内心被罪恶感煎熬吗?” “不不不,这不是信仰,小三爷。”黑眼镜笑了笑道,“那种时候,有点事做总能让心情平静下来,而相比之下,念经至少比果体擦地什么的看起来靠谱一点。”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也有点用,至少在那种时候念念经,应该可以让我不用那么焦虑,也就跟他学了一段儿,几年下来,倒也成了习惯,遇到什么特别危险的情况,自己又无计可施的时候,我就会念上一段,还别说,真的挺灵的。 念着念着,我感觉闷油瓶的手动了一下,一个激灵转过头去,就看到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勒个去,我心想,这次出去了,我得拽着黑眼镜去五台山进香去,这也太灵了。 “怎么样?”我问闷油瓶,“现在感觉如何?” “好了一点。”闷油瓶道,“你做了什么?” 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闷油瓶听完后,坐起身来,把那条已经被我踩的半死不活的黑毛蛇拿过来,抽出它嘴里的藤条,顺势把蛇捏死扔了出去,我看他的力道,知道他应该是恢复了一点,心里自然也高兴的很。 “前面还会有蛇。”闷油瓶一边说,一边把藤条递给我,“我们要想走到那边,就要靠这个东西。” 我点了点头接过藤条,闷油瓶站起身来,看他的样子,比刚才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但是总还显得有些苍白虚弱。 “东西还是我背吧。”我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自己走路已经算是给我减轻负担了。” 闷油瓶倒是也没有拒绝我,我想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妙,可是要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照顾,估计他也觉得有点别扭。 “我走前面。”闷油瓶道,“你跟着我就好。” 我点了点头,闷油瓶既然已经决定探路,就又把藤条从我手中拿走,我也背起包来准备上路。 “你确定自己现在没事了吗?”我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不介意继续背着你,我现在还是有点肌肉的。” 闷油瓶的脚步顿了一顿,回过头来,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真的没关系的。”我一脸严肃的道,“我不会嫌你麻烦的。” 这时候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了,可能是这些年跟黑眼镜接触的不少,性格被带的有点扭曲了,对闷油瓶反倒没有之前那种有点儿敬畏的情绪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闷油瓶竟然道:“前面的路太难走,还是我背你吧。” 啊?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是他现在比较虚弱需要照顾,而我是那个身qiáng力壮的,他怎么会说要背我? “不用不用。”我赶紧推辞道,“我又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皮外伤而已,你……还是注意自己的情况就好了。” 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样子,闷油瓶道:“我也是开玩笑的。” 不是吧。我感觉自己脸都绿了,居然被从来不苟言笑的闷油瓶耍了,这件事说出去得被当成一生的污点。 难为他这个时候竟然会跟我开了个玩笑,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调戏的忍无可忍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可是闷油瓶第一次跟人开玩笑,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即使手里有九头蛇柏的藤条,我们还是走的很小心,怕惊动了黑毛蛇,手电也只开了最弱的光,好在这边的坑里也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全是黑毛蛇,和沙海那边的蛇矿也不同,这里仿佛就只是黑毛蛇的栖息地,石头下面偶尔会盘着几条,也都在休眠,总而言之,这里的情况远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凶险。 我正想着,既然这样我们应该很轻松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前面的闷油瓶忽然停了下来。 没有路了。”闷油瓶道。 我愣了一下,走上前去,闷油瓶的手电照着前面的景象,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电光照过去,反she出一片细碎的波光,路竟然到这里就没有了,再往前,是一片渺渺的潭水。 ☆、第 41 章 人类对水似乎有种原始的恐惧,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我对此更是有相当的体会。 眼前的水潭,手电筒照过去看不清边际,黑色的水没有一点波澜,站在水边,感到潭水散发出幽幽的寒气,不禁让人联想这深潭中会有什么样的东西,这样的联想一旦产生,就带给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肯定不会下水的,问题是,陆地到这里就没有了,如果我们想要到对面去,只有两个选择:循着坑壁爬上去,然后从隧道的顶上一路趟到终点,或者是下水,直接游过去。 我的本意是宁可做这样的攀岩也不肯下水的,可是稍微考量了一下,这边的岩壁很陡峭,而且上面隧道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万一我们踩上去发生了塌方,或者那边隧道的墙里也封着行尸,这都是我们承受不起的,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在那样的高处走平衡木,也实在是有点勉qiáng。 所以,我们实际上只有一种选择。 闷油瓶看着那水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我想他是不会有害怕这种情绪的,他多半是在思考,这水里可能会有什么,我们又该怎么过去比较安全。 “看这个架势,我们是不是必须要从这里游过去了?”我问闷油瓶。 闷油瓶点了点头:“筏子你扔了吗?” 我们本来担心这里会有地下河一类的东西,所以在包里装了充气筏子,是很小的那种,上面站两个人都很难站下,我们的本意是如果要过河,就把四只筏子连在一起,而单只的比较小,就不会占据太多空间。 刚才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本来是想把两只充气筏子都扔掉的,但是想着刚才我们似乎看到了一条河,也就留了一只筏子,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我从包里面翻出充气筏子来,辅助工具我都扔了,这只筏子肯定要我们两个人工chuī了,好在筏子不大,应该也不会费太大力气,闷油瓶拿过筏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便chuī了上去。 我实在没想到,他只用了两口气就把这只筏子chuī了起来,这得是多大的肺活量啊,我感觉他要是吸足了气,至少可以在水里面憋个十几分钟。 筏子chuī起来以后,我看着那个尺寸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就算是我一个人,坐在筏子上都有点挤,难道我们两个要背靠背站在上面吗?那也实在是太苦了一点吧,而且,这筏子的大小总让我觉得,似乎我们两个加上这个背包就会直接把它压沉。 “你上去。”闷油瓶道。 我点点头,坐到筏子的一角,想了想,转头朝外,这样我的包背在背后,也不会有掉到水里的危险,我的腿搭在筏子边上,这样闷油瓶也能有半张筏子坐,应该是把我们两个一起塞进这只筏子的最好姿势了。 没有桨,闷油瓶就拿了铲子出来当桨,他先是把我和筏子一起推进潭水中,然后轻盈的一跃,就自己也回到了筏子上,我看他一开始想要站在那里的,就劝他坐下,他犹豫了一下,也就坐了下来。 我们两个背靠着背,闷油瓶那边冲着前进的方向,我的视线则是后半部分的潭水,我们两个只有一只手电筒,所以自然就被他拿在手里,这样一来,我这一边所看到的,就是微弱的光和光线之后大片大片的黑暗。 这个感觉很不好,船在向着我的反方向行驶,我的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可是那黑暗又不是完全的,漏出来的那点光和影子,反而显得越发可怖,闷油瓶用铲子划水时,水波发出很安静的声音,就是这种划水声才让我感觉稍微有点安心,因为知道闷油瓶在我后面。 “这潭水里一定有东西。”我说道,“不然的话,这里只需要一条暗河做水源就给了,没有必要弄成面积这么大的水潭,这个坑一大半的面积都被这个水潭占了。” “多小心。”闷油瓶很简略的说道。 “真羡慕你一点都不会害怕。”我感慨道,“这里这么黑,还有这样一个邪门的水潭,如果我是自己一个人,估计已经吓疯了。” “能感到害怕是件好事。”闷油瓶道,“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很多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 他说的很平静,我却不禁又有点为他感觉凄凉,赶紧转换了话题:“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地方能保持冷静总是好的,换做是我,恐怕会把这艘船划翻。” 闷油瓶没有再说话,四下里又只剩下铲子划水的声音,我和他本来就是背对背坐着,看不见彼此,他不理我,我就没有事情做,又不想一直没话找话,还怕打扰他,也就这样坐着。 我发现,这潭水虽然看起来是一潭死水,但是实际上应该没那么简单,因为筏子前进的速度很慢,以闷油瓶的力度,在静水中前进不该这么慢的,即便他现在的体力跟平时没法比,但是划船这种事情,我觉得问题还不会太大。 而我们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倒是更像逆流而上。 “水里有暗流。”闷油瓶的声音已经响起,“抓紧筏子。” “放心。”我道,一只手抓住筏子的边缘,另一只手抽出了□□,“我已经做好准备gān硬仗了。” 闷油瓶没有接话,他仍然在缓缓往前划,我的神经绷紧着,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暗流,肯定意味着一些问题,这地方并不是活水水源,所以天然的地形原因可以排除,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涌动暗流,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一:水下有大型的机关,可以控制水的流向。 二:水下有大型的生物,这种生物的移动都会造成水的流向改变。 第二种想法搞的我不禁一个寒颤,即便知道闷油瓶就在我身后,可是这空阔的一片水,还是顿时就让我产生了很恐怖的感觉。 如果说这片水里真的有什么大型生物,比如巨型的食人鱼,在这样一片封闭的环境中,我们又缺少工具,绝对凶险无比。 正想着,我忽然听见自己的手边,传来了“哗啦”一声轻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掀动起了细小的làng花。 我一个激灵偏过头看下去,闷油瓶想必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手电光一下打过来。 雪亮的手电光照着水面,我清楚的看到就在我的右手边一点点的位置,水面上浮出一张苍白浮肿,五官都已经被泡的变形的脸。 ☆、第 42 章 黑漆漆的环境里,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出现一张惨白的死人脸,我实在不想仔细描述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一瞬间,我从心底麻到指尖,条件反she的跳了起来,闷油瓶一把抓住我,我才没有直接仰到水里去。我深呼吸了几次,才勉qiáng平静下来。 “真是转角遇到爱。”我咬着牙说了一句。 那张白脸还是在水里飘着,我看向闷油瓶,唯一的一把铲子现在被他拿在手里,怎么做就要看他了。 闷油瓶转过身来,把铲子递到死人脸那里,小心的往上托了一下,对我道:“是个死漂。” 死漂就是水中的浮尸,听到闷油瓶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毕竟在粽子界,死漂算是很低级的一种,比禁婆、水鬼什么的好搞的多。 我刚想说话,眼前的水面上,忽然分出一道三角形的波纹,波纹从我们视线的远处缓缓推进而来,闷油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与此同时,我的心也已经沉了下去。 水面上出现这样的波纹,水下必然有巨大的生物。 “快靠岸!”我喊了一声,闷油瓶已经在努力用铲子划水,让我们的筏子往岸边靠,但是铲子和船桨毕竟不是一样的东西,再加上水底下那东西已经存在,我们现在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把手伸进水里帮忙划桨肯定是很不明智的行为,我思前想后,只得坐在筏子里,默默祈祷这次的平安。 刚念了两句,水下一声巨震,筏子都差点被掀翻,闷油瓶一把扶住我,剧烈的晃动下,铲子锋利的边缘“唰”的在他手上划出一道伤口。 我靠,不灵了啊!我心说,既然这样,还是不拉着黑眼镜去上香了。 闷油瓶盯着水面,对我道:“做好下水的准备。” 我点点头,把背包背好,□□也抽出来,这时候我倒是有些后悔刚才把武器全都扔掉了,这当口儿我要是有一把砍刀,至少胆子会大不少。 刚刚那一下剧烈的震动,闷油瓶的左手被铲子划了一道伤口,因为没有处理,现在血已经流了出来,看这个架势,伤口还不浅。 “你的手要不要先处理一下?”我问道。 “不急。”闷油瓶道,他把铲子递给我,自己抽出了刀。 水面上,刚刚的死漂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被水下那东西拖了进去,而水下的那个东西,却没有再露出半点真容,让我感觉它似乎在我们的筏子下面,等待着一个机会把我们一网打尽似的。 问题是,它有什么好等的呢? 我们这个小筏子,跟死漂的大小没有什么区别,以这个东西刚刚造成的水波纹来看,它绝对是史前巨shòu级别的个头,想要弄翻我们的筏子,像吃豆一样简单。 闷油瓶站在筏子边上,盯着刚刚水面出现三角波纹的方向,右手握着刀,受伤的左手打着手电,血滴滴落进水中,看起来竟然有点凄美。 在那一声巨震以后,水潭竟然陷入了一片静默。 死漂不见了,水下的东西也不见了,好像一个恐怖片里鬼马上要出来的时候,突然间黑屏,屏幕上飘过两个大字:剧终。 这其实是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因为你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剧终”打乱了所有一切可能的安排,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后面所发生的一切都将是不可预知的。 当然,也就极度危险。 “在那边。”闷油瓶低声道。 我心里一紧,看向闷油瓶手电光打的方向。 水面上分开一线,传来低沉的击水声,接着,一个黝黑的物体浮出水面,借着手电的光,我看到密布的黑色鳞片,上面反she着粼粼水光。 “蛇。”闷油瓶道。 这是一条很大,很大的蛇,它并没有完全露出水面,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它身体的一部分,我估计,这条蛇比我们两人合抱还要粗。 我手里握着铲子,眼睛眨也不眨,紧张的盯着那段浮出水面的蛇身。 巨蛇并没有露出头来,也没有攻击我们,它在缓慢的下潜,鳞片时不时幽微的反she着手电光。不一会儿,随着蛇尾在水面发出轻轻的一声拍水声,这条巨大的黑蛇完全潜入了水底,不知所踪。 我和闷油瓶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水潭却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的死漂和大蛇,全都是我们的幻觉一样。 闷油瓶收刀,拿过我的铲子,稍微划了一下筏子,看筏子的动态我就知道,那条蛇已经不在我们周围了,似乎这个插曲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看来念经还是灵啊,我心道。 “这边暂时是安全的。”我说道,“我先给你稍微包扎一下,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闷油瓶点了点头,坐下来伸过手给我,我先给他上了点止血药,又开始简单的包扎,虽然伤口不小,但是确实不是什么大伤,倒也算省事。 “水潭里没有鱼星,也没有大鱼群游动的痕迹。”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说明这里即使有鱼,鱼也很少,那条蛇在这里肯定已经很久,它是靠吃什么为生的?难道是那种死漂吗?” 闷油瓶道:“那条蛇和那边的棺材应该有关系,到了那边,我们应该就能知道。反而是那个死漂,有很大的问题。” 死漂?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就感觉一股凉意渗透了全身。 死漂这种东西不是粽子,而只是普通的死尸,即便是在汪家古楼这种yīn冷的环境里,也不可能保持几百年的时间。 换句话说,这具尸体的主人,是不久前才死在这里的。 ☆、第 43 章 想通了这个关节,我顿时有种很恐怖的感觉。 汪家古楼的入口是我们发现的,那一边的机关也没有开启的迹象,不过之前我们倒是推测过,这地方有另外一条通路的存在。 “这人难道是从另外那条路进来的?”我不禁道,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汪家古楼的另一条通路在哪里,可是我们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另一条通路的存在。 闷油瓶没说话,看来对这整件事情,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我觉得更大的问题是,这个人是谁?”我想了想,又道,“这地方很隐秘,而且古楼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被盗墓贼盯上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说真的有人误入这里,恐怕也不太现实……小哥,这个人会不会是那根手擀面?” 手擀面,就是之前在青铜门内,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汪家人,也是他把汪家这个概念带到我面前,说来奇怪,之前在汪家古楼里,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想起这个人来。 闷油瓶沉吟了一下,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 说话间,我已经把他的手包扎好了,闷油瓶站起身来,划着筏子,向着巨棺的方向前进。 闷油瓶说的也有道理,手擀面跟闷油瓶在青铜门里面纠缠了那么多年,而且出入自如,再加上那个人揍过我一拳,他的身手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走到这里都没有死,他死的概率也不会大。 可惜,那死漂已经被刚刚那条巨蛇吞下去了,不然我倒是有心再把它捞起来观察观察。 “小哥,那具尸体会不会是张家人?你们家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道。 闷油瓶的直系那一支,所谓的“棋盘张”应该是到他这里是最后一只独苗了,但是张家曾经是个很大的家族,我们在汪家古楼的一层看到的身上有黑láng纹身的尸体就是张家的旁系,如果这样算来,张家还有其他后人的几率也不小。 “可能有旁系存在。”闷油瓶道,“但是和我没有关系。” “这样说来,也没准手擀面不是汪家唯一的后人。”我说道,“毕竟这个家族在历史上都很少有记载,很难说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闷油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继续划着船,又往前划了一会儿,那个巨大的棺材状黑影在我们面前已经越来越清楚的时候,闷油瓶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不管是谁,都是敌人。” 我点了点头,心里又产生了一点紧张感。 这个地方,本身就很不可控,如果再出来什么人突然在这个关节上和我们作对,绝不会是一件好办的事。 那条突然出现的巨蛇消失以后,水潭很平静,我们没有费什么周折,就到达了水潭的另一端,我和闷油瓶的想法差不多,那条蛇即便不是蛇母,和蛇母的关系也很大,我唯一好奇的就是这条蛇明明已经准备攻击我们,怎么突然又偃旗息鼓了,难道是因为吃了一个死漂就吃饱了? 我们把筏子停在岸边的石滩上,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从这边的坡上去,就是小花他们走的那条隧道的尽头,这边的山坡比我们下来的那一边平缓的多,也没有锁链网,这么看来,应该也比那一边要安全一些。 我们拿着手电在石滩上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黑毛蛇的踪影,这虽然蹊跷,但对我们而言怎么也算是一件好事。 周边的情况差不多探明了,我们收起筏子,看向了现在距离我们已经不远的巨大“棺材”。 在这个距离,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那“棺材”不是棺材,而像是非常非常大的,箱型支架状的东西,这东西距离我们有一条步道的距离,整个形貌隐藏在一片蒙蒙的黑雾中,看不清晰,我大概可以看出那巨大的支架上憧憧的黑影,可是再想看清那些黑影是什么,就不太可能了。 我们爬上坡的时候,隧道的出口那里还没有人,看来小花他们应该还没有出来,我和闷油瓶简单看了一下,四处应该没什么危险,就在隧道边上就地坐下休整。 “那边应该就是咱们的目标了。”我指了一下那掩藏在黑雾之中的巨大支架,“不知道那么浓的黑雾,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不过等小花他们出来有了红丸,咱们也就没必要太担心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接着他便一直凝望着那支架的方向。 隧道出口的这个平台很小,一条很窄的步道连接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和黑雾中的支架,步道上同样是烟雾弥漫,步道两旁依旧是深坑,摔下去肯定够受。 那巨大的支架距离我们也就只有二十米不到的距离,我们要稍稍仰望,才能看清它的全貌,这个位置看过去,那些黑雾仿佛实体化了一般,看起来很妖异。 我盯着那黑雾中的支架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就转过身去看着隧道口那边,虽然小花他们走的这条路,要比我和闷油瓶走的路长,但是也应该就快要出来了。 我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拿手电往dòng里面一照,就听见胖子的怒吼从隧道里面传出来:“把手电关上!要瞎了!” 很快我就看到胖子背着包呼哧带喘的走出了隧道,看到我之后,亲切的拍了拍我的肩头:“还能看到活体的吴邪,感觉真不错。” 接着,他看了看闷油瓶,又低声对我道:“我本来也想一起来救你的,结果小哥完全没给我追上他的机会,我只能在心里给你祈祷了,再说,我也是给你们两个营造一个独处的机会,你可别怪我啊。” “你要是也跟过去,我们还真未必能活着走到这里了。”我回想着那个小水筏子,有点感慨的道,“对了,他们两个呢?” “我是看见你的手电光跑出来的。”胖子道,“阿花受了点伤,走的慢一点,不过应该也马上了。” ☆、第 44 章 “小花怎么受伤了?严重吗?”我立刻问道。 “不严重。”胖子道,“就是伤到了脚,所以走路不是那么方便。” 我点了点头,很快小花和黑眼镜也从隧道里走出来,小花一瘸一瘸的,黑眼镜在边上像个小太监似的搀着他,这么一想,我们这儿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一个瘸子,倒真是有点可怜。 “阿花。”我叫道。 小花瞪了我一眼:“你怎么也那么不懂事儿。” “这个名字多好,温柔又可爱。”胖子在一边插嘴道。 小花笑了笑没说话,径自走到我身边坐下,挽起自己的裤腿,他的左边小腿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一直到左脚脚踝。小花脱下鞋,我看到他的袜子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来帮我一把。”小花道。 我刚想伸手,黑眼镜已经在小花面前蹲下,帮他把沾满血的袜子脱下来,我听到小花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必还是挺疼的。 “你怎么弄成这样的?”我问道。 小花鼓着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这是一个可以略微让人发泄情绪的表情。过了两秒,他才对我道:“在石头上面磕了一下,正好碰到旧伤了。” 我这才想起他在长白山的时候,被人面鸟袭击受了伤,这两次受伤的间隔很短,估计他的脚本来也没有痊愈。 “伤到骨头了吗?”我问道。 “没有。”小花道。 说话间,黑眼镜已经拿出药箱要给小花包扎,谁知道小花竟然制止了他。 “我自己来就好,你去看看哑巴有没有问题。”小花道。 黑眼镜点了点头,拍了拍小花的膝盖就起身走了,小花探身从药箱里拿出碘酒来,用棉签蘸着擦拭自己的伤口,他那道伤口很夸张,足足有20多厘米,从小腿侧面到脚踝下面,虽然不是很深,但这恰好是人身上肉最少的部分之一,痛感也最qiáng烈。 更不要提小花那么瘦,他的小腿简直是皮包骨头,也不知道肌肉都长在了哪里。 “疼么?”我问,“用不用我帮你。” 小花笑了笑:“用不着。”说着,他忽然夸张的叹了口气,“吴邪,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道。 “我的皮肤真的保养的很好。”小花指着自己的脚道。 他示意我去看,我觉得这种行为很GAY,但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他的尊重,只好朝他的脚看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小花在养生方面的造诣甩了我们好几条街,他的脚上居然一点茧子都没有,而且皮肤很白很细腻,那是一种一眼看过去就得承认,他就是比你jīng致的质感。 “那些卖护肤品的应该请我去做广告的。”小花一边往伤口上拍药粉一边说道,“可惜我的价码太高了,他们想请也请不起,唉,看来我是没法往娱乐圈发展了。” “你想得还挺多。”我说道,“前面就是你的舞台,快去唱一段,让你的小粉丝们把蛊虫的解药jiāo给我。” “看不起我啊。”小花转过脸瞧着我,“喜欢我的女孩子很多的。” “我知道,喜欢你的男孩子也不少啊。”我顺口道。 “你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小花道。 “先撩者贱,好吧。你瞧你,什么都放的挺开的,一提到黑瞎子就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说道,“你这样不够大气,知道吗?” 小花“啧”了一声,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很明白啊。” 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我是真的把他说火了,赶忙道:“当然是你明白,我就是那么一说。” 小花笑了笑没再说话,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 其实他刚才要是不理我,我也就随口说一句,不会当一回事,可是小花这么大反应,反而弄得我有点耿耿于怀,毕竟这个世界上能一句话就让他动气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你在瞎子的事上处理的真的让我很奇怪。”我说道,“你明明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可是一到这件事上,你就变得像个小媳妇,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你还真的要跟我说这件事啊。”小花一副很惊讶的表情,“现在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吗?” “你既然有心情跟我讨论你的脚,肯定也是有心情讨论这个的。”我道。 小花沉默了一下,道:“好,你想讨论就讨论,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还真是一提黑眼镜就矫情了,我心想。 “在我心里,你们两个都是很洒脱的那种人。”我说道,“怎么反倒会在这件事儿上纠结了这么久?” “任何人都有软肋的,即便是我们两个这种人。”小花道,“而且你不要把我们两个归成一类,在本质上我们是不一样的。” “哦?”我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认真,但我也不妨听听。 “很简单的例子,你知道京戏伴奏的乐器是什么?”小花问道。 “胡琴。”我说道。 小花点了点头:“瞎子的小提琴拉得很好,这两种乐器的演奏方法和音色类似,在演奏特定段落的时候,甚至很难单从声音分辨它们,但是你我都明白,胡琴就是胡琴,小提琴就是小提琴,本质上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就像你和瞎子吗?”我问道。 “他是一个很有特点的人。”小花没有直接回答我,“他教给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管在多么惨的情况下都要笑的出来。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他却不是很介意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是一个完全可以从自己的内心得到满足的人。他看起来玩世不恭,那是因为他真的把很多事情都不当一回事情。” “你呢?”我问道。 “我是什么样子,你多少也该知道。”小花笑了笑,“虽然我很优秀,但不能否认我是被培养出来的产物,我觉得我算是一个完美主义,即便我现在已经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完美。我很喜欢他的生活方式,可是我不行,你要知道在我北京的宅子里有七个用来睡觉的地方,每天都要换,不然我很可能会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暗杀掉。” “所以说,你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温柔亲和,实际上骨子里焦虑抑郁的人?”我问道。 “我本来就很温柔亲和。”小花怒道。 “所以区别是什么?”我问道。 小花思考了一下,道:“人就很难给自己定性,我说了那么多,以你的智商,应该多少能体会到的。” “所以你是想表达,黑眼镜是一个真正轻松的人,你很欣赏这样的人,可你却不是这样的人?”我问他。 “差不多。”小花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脚上的绷带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为什么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矫情?”我问道。 我觉得某一瞬间小花是想打我的,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瞎子什么都不在乎,却偏偏在乎我。”小花一边说,一边认真的整理着蝴蝶结,等到把蝴蝶结的两个耳朵整理的对称了,小花才回过头来,看着我道:“我需要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却是一个变数。” ☆、第 45 章 “你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我说道,“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是一句废话。” “你阅读理解的水平不过关。”小花说着开始用绷带缠自己的腿,“不过鉴于我还得弄一会儿,你可以继续提问。” “我最好奇的一件事就是,十年前你就把他甩了,这十年你们既没有复合,也没有彻底决裂,而是保持了这样一个状态整整十年,这究竟是为什么?”我问道。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概念性的错误,没有复合并不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小花道。 难怪有时候跟小花做局,他左拥右抱一堆美女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果然还是有原因的,我心想。 小花看我没有说话,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我,看了半天才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十年就只有一次。” 接着,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要明白一点,我们都很忙,过去的十年,我跟你混的时间远远多于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合作的机会更少,我每天都jīng疲力竭,甚至睡前都没有什么时间来想起他。实际上,这次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瞎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也看到了,我们直到那天晚上在弄岭,才有机会真的聊上一次。” “这年头通讯这么发达,你们也不用手机联系的吗?”我问道。 听到我这个问题,小花笑了,他带着笑看我,那个表情好像我是一个弱智:“告诉我,过去十年,你有几次机会跟人聊闲天?” “也就是说,你们那么矫情其实是属于到了这里之后旧情复燃,是这个意思吗?”我赶紧转换了话题。 “你如果再说我矫情的话,我会用我这只完好的右脚把你从那条步道上踢下去。”小花很平静的道。 “那么黑瞎子为什么矫情?”我很机智的问道。 “他是有点恨我的,因为他虽然很容易对一个人好,却很难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当成一件事情,而他那样对我以后,我对他又实在不地道。”小花道,“本来在这里他想劝我走的,但我不愿意走,他大概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什么也不会发生,不如把便宜占够。” “跟我想的差不多。”我说道,“可是以你的风格,瞎子调戏你,你不是应该调戏回去才对吗,为什么反倒别别扭扭的?” “原来你套了半天话,还是在问我的事情啊。”小花道。 我心说老大,你回放一下,一开始我就是在问你的事情好么,是你自己歪楼了,我单纯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别扭才要找你聊的啊。 虽然内心戏很丰富,但是我还记得小花刚刚的威胁,因此,表面上我点了点头道:“毕竟咱们是发小,我当然更关心你一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花笑笑,“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调戏回去,因为这件事一旦开始,很可能就收不住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喜欢一切尽在掌控,可黑瞎子是个变数。” “变化未必是坏事。”我说道。 “所以说你的磨练还是少了一点。”小花道,一边说他一边伸手进裤袋里摸烟,理所当然的没有摸到,于是他吮了一下手指头,若无其事的继续道,“等你到我这个程度,你就会知道,你最大的盼望就是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一天下来,每一件事都在计划之中,这简直是一件值得烧香拜佛的事情。” “你想象一下,黑瞎子调戏我,我调戏回去,很快我们两个就会回到十年前那种状态,这件事情我很有把握。” 我回想了一下他们两个在弄岭的竹楼下接吻的场景,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么离开的时候就会面临两种情况,一个是我让他跟我走,另一个是我还像十年前那样甩了他。”小花又开始整理自己腿上的绷带,我忽然觉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面并不像表面上这样从容不迫。 “如果你甩了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理他,这样反倒横生枝节,是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道。 “孺子可教也。”小花道。 “可瞎子很厉害,也许对你来说反倒是多一个帮手。”我说道。 小花又“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这十年明明gān了很多事情,说出来的话怎么好像十年都白过了一样。可怜三爷叱咤风云,到头来吴家还是后继无人啊。” 我气结,很想在他左腿的伤口上踹一脚,但是看他那瘦骨伶仃的腿我又实在不忍心。 小花似乎看出了我看他左腿的那种眼神,稍稍把腿往回缩了一下:“我身边确实有很多帮手,可是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事情,在必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们,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你参与到解家的事情里来,因为现在对于你我都很难这样放弃了,更不要提瞎子。如果你因为我死了我会很痛苦,如果瞎子死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你想象一个场景,他们抓了黑瞎子当人质威胁我,很好,这个时候我或者付出很大代价,或者黑瞎子会死,这两种结局我都没法接受的,就算这件事情能很好的解决,我也要死很多脑细胞,没准还要长皱纹和白头发。” 想想我自己,我就知道小花说的完全是事实,他生活在一个比我高压很多的环境中,可以说,只要黑瞎子成了小花身边的一个角色,他被盯上就是迟早的事情,小花保护他的最好方法,就是像自己现在这样做。 “看你这个如梦方醒的眼神,我觉得你应该是明白了。”小花一边说,一边把裤腿放下来,小心翼翼的套上袜子,“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在这个圈子里陷得不是太深,总是一件好事。” “你呢?”我忍不住问道。 小花笑了,他一边笑,一边系鞋带,一边说道:“途穷天地窄,势乱死生微,更何况是感情。” 这个时候,他说出这句话来,我忽然觉得有些悲凉,也许是因为我的心境多少跟他有相通之处,本来我是有些可怜黑眼镜的,现在,倒是也觉得有些理解他了。 “阿花,能容我插句嘴吗?”我们两个相对沉默,倒是胖子凑了过来。 “你偷听我们说话。”小花道,他居然没有计较胖子的称呼问题。 “你看,本来我装作没听见你也不知道,我这还不是听了你说的,实在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你吗。”胖子道。 “你说。”小花道。 “现在的九门提督,是不是解家居首了?”胖子问道。 “当然。”小花毫不犹豫的道。 “当年的张家,同样是九门提督之首,阿花,你觉得你和张大佛爷差在哪里?” “时代不一样,人也不一样。”小花道,“何况张大佛爷是奇才,我跟他没得比。” “人不一样,地位是一样的。”胖子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阿花,却愿意尊张启山为佛爷吗?” “为什么?”小花的神色微微有了点变化。 “你很qiáng,但是你身上缺一点东西。”胖子道。 听到胖子这么说,小花又笑了:“我缺东西?缺什么?” “你没有霸气。”胖子道。 小花一只手托着腮看着胖子,很明显,他是不服的。 胖子是个很细腻的人,他当然也看得出小花的意思:“若是佛爷在你这个位置,他不会想着怎样让自己没有弱点,他只会让自己更qiáng,qiáng到即便他有再多的弱点,都不会有人敢去动他。” 小花微微眯起了眼睛。 “阿花,你很qiáng,比我qiáng,但是我觉得你还能更qiáng。”胖子道,“我这话也不是为了黑瞎子说的,我是为了你说的,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衷心希望你能活的再快乐一点儿。” 说完,胖子走上前来,拍了拍小花的肩膀。 ☆、第 46 章 我没想到胖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我也感觉到,他的话多少对小花有些触动,只不过小花这个人何等圆滑,这种情绪他当然不会表现在脸上。 他仰起脸冲着胖子笑了笑,胖子“啧”了一下:“真是个美人。” “多谢夸奖。”小花一副很愉快的样子,站起身来跳了两下脚,然后又试探性的将左脚落地,左脚受力的时候我看到他微微皱了下眉,应该还是有些难受。 “用不用给你找根拐杖?”我问道。 “我倒立着都比你走得快,放心吧。”小花道。 说着,他已经用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踮步走到黑眼镜和闷油瓶那边,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黑眼镜道,“你的伤处理好了?” 小花点了点头:“那咱们走?” 黑眼镜点点头,闷油瓶也站起身来。 从我们这边想要到达那个巨大的支架上,需要走过一条差不多有二十米长的步道,这条步道好像一条很窄的桥,而且没有扶手,我们用手电照下去,发现下面是水,也就是说,这里和刚才的深潭应该是连着的。 “这里的垂直高度至少有二十多米,从这个高度掉下去的话,拍到水就和拍到钢板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姿势选的不好,瞬间的冲击力就可以把你的五脏六腑震碎。”小花道,“所以一定要小心。” “那片水潭我们刚刚走过,应该跟这里是相连的。”我说道,“水潭里有一条很大很大的蛇,即便掉下去没有被水拍死,也可能直接被蛇一口吞掉,我们刚刚看到的死漂就是这个下场。” “死漂?”小花“噌”的一下回过头来看着我,“你怎么没告诉我下面有死漂?” “你也没问啊。”我无辜的说道。 “我和哑巴刚才已经讨论过那个死漂的问题。”黑眼镜道,“他多半是从另一个出口下来的,也没有见到任何他同伴的踪迹,而且哑巴也说,他看了一眼那个死漂的装备,是三十年前的标配,就算那个人真的有什么同伙,也不可能还留在这里了。我们不用太担心,眼下的主要问题,还是先搞定前面的这个东西。” 小花点了点头,我看到他的神色有一点烦躁,看起来那个死漂让他感觉不是很好。 “放宽心。”我道,“在这种地方,没有什么比这个古楼本身更危险,不管那人是谁,他都已经死了,何况小哥也说了,那人距离咱们应该还是稍微有一点年头了,衣服这种东西可以作假,装备却很难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另外那边的入口是什么样子,没准就是普通古墓的那种建制,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很可能真的就是什么普通盗墓贼,听说了这个斗的消息,就想摸下来看看。” 小花叹了口气,道:“你们既然这样觉得,那就听你们的好了。” 我看小花这个样子,心里觉得他大概是因为压力太大而有些多疑了,出去之后总要想想办法帮他开解一下,不过他既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死漂的问题,想来是自己也找不出什么疑点。 步道的下面是水潭,水潭中有巨蛇,很可能还有一些小蛇,这就意味着我们在通过步道的时候要非常小心,不过另一点让我有些担心的,则是那笼罩着巨大支架的黑雾。 胖子也很关注那些黑雾:“那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毒气啊?” “应该不会。”我说道,“如果是毒气的话,即便凝结成那样浓重的雾气,在这样的开阔空间中,也多少会有一点发散,可是我们站在这个地方,却一点不适感都没有,我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一种有形有质的东西。” “虫子。”闷油瓶开口道。 我一个激灵,“难道是那些蛊虫?”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条件反she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些蛊虫的厉害我可是见识过的,就连闷油瓶这样的人,蛊毒发作的时候都那么惨,这么多的蛊虫,肯定会直接把我化成一滩血水。 “不用这么紧张。”黑眼镜道,“蛊虫必须要依靠蛊才能产生威力,这些蛊虫应该都是幼体,如果想要让它们变成蛊,这个时候就要用特殊的方法来饲养,它们体内才会有真正的蛊毒,像这个样子放在这里散养,这些蛊虫也就算是废了。” “这里有这么多蛊虫。”胖子道,“就算蛊母再能生,也要生个几十年的,难道这些年汪家的人从来就没有再来取过蛊吗?看来他们也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刚刚下汪家古楼时,汪家不知道什么人刻在墙上的东西,那上面说,汪家也处在很不佳的境地中,汪家的后人要小心张家的反扑,而汪家最后的秘密就藏在这里,到了这里一看,连汪家最核心的养蛊地,都已经被废弃了几十年,看来汪家那个祖先的担忧倒也确实没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汪家已经无可避免的衰败下来。 这对我们来讲,当然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虽然闷油瓶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但他身边还有我们四个,汪家那边,看手擀面凄风苦雨的在青铜门里面堵了小哥十年,就能想到他一定也形单影只过的很惨,两大家族的对决最后变成两个人的单挑,说实在的有点凄凉,但我们这边占了优势,倒也让我感觉轻松了许多。 “你还是再吃一粒红丸。”小花对闷油瓶道,“刚刚在隧道里你的蛊毒就已经发作的很厉害,到了这个地方更是要小心。” 我们走上了步道,步道不算长,我们虽然不敢走的太快,但也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很快,我们就到了那支架之前。 在这个位置,蛊虫组成的黑雾就在我的身边环绕,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好在这些蛊虫似乎毫无攻击性,相反的竟然还有点怕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一窝蜂扑到我们身上的场景。 小花打量着那支架,道:“有点难搞啊。” 眼前的支架是青铜制的,看形状有点像巨型的圣诞树,中间是一条主gān,然后向四面延伸出枝杈,在我们的头顶大概十五米的地方,架子上立着一具大约三到四米高的棺材。 青铜树的枝杈很稀疏,枝杈与枝杈之间少说也有个半米左右的距离,再加上这些枝杈很错落,那种距离感就更加明显。 每一根枝杈上,都盘满了黑蛇,这棵青铜树,竟然好像是一棵“蛇树”。 ☆、第 47 章 青铜树的形状,已经让我有点头皮发麻了,这些年来,虽然已经经历过很多东西,但是在秦岭所看到的东西依然可以成为我的噩梦。 如果说这里也有一棵可以利用人的思维物质化出实物的青铜树,这一切就成了一个真真假假的陷阱,再加上我们此刻在这里,满脑子都已经被黑毛蛇和蛊虫占据,就算这里本来没有黑毛蛇和蛊虫,也会被我们物质化出来,这样想下去,这地方会变成一个无法循环出去的死局。 物质化的事情,后来研究的时候,我也和小花,黑眼镜他们提过,那时我们都觉得除了那些六角铜铃之外,那棵青铜树和我们所经历的整件事情的主线关系并不大,再加上那玩意儿实在太过诡秘,完全无法解释,谁也没有过多上心,甚至有时候我午夜梦回,会觉得青铜树和老庠并没有真实存在过,而是我的一个噩梦。 “我靠,不会吧。”胖子看看这棵爬满蛇的青铜树,又转过头来看着我,“这东西怎么看着那么眼熟,你是不是跟我说起来过,在……秦岭?” “我只希望这跟秦岭那个不是一种东西。”我摆了摆手,无法控制的烦躁起来。 虽然这里是汪家的古楼,但是这些年的探索下来,前后的线索一联系,我对汪家多少还有一点了解,养蛇、养蛊,甚至包括他们可能和青铜门有关系,这些我都想到了,可如果这个当口儿,汪家的古楼里突然长出一棵青铜树,这一切就全都在我的预料之外了。 “你别急。”小花道,“依我看,这东西虽然形状像一棵树,而且同样是青铜制的,但是跟秦岭的青铜树应该关系不大,或者至少不会有同样的功能。” “为什么?”我问道。 “很简单,这玩意儿如果真的是一棵树,那它实在是太丑了,如果真的有人掌握了物质化的能力,并且想要通过‘树’这一类符号来象征它的话,这个人绝对不会弄这么丑的一棵树,这简直是焚琴煮鹤一样的事情。” 不得不说,小花的思考角度很奇怪,但是说的很对。 这地方可是汪家的古楼,汪家是何等厉害,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了解,我再看那棵青铜树,不考虑那些盘在枝杈上的蛇的话,这棵“树”就是一个直上直下的箱型,枝杈稍微有一点参差不齐,总体呈螺旋上升,确实丑的出奇。 现在想来,倒或许是因为这层朦胧的黑雾,还有这些盘在树上的蛇,才让我们觉得这是一棵青铜树,更大的可能,它实际上只是一个青铜支架。 “既然这样的话,最大的麻烦就被排除了。这地方如果有蛇母,看这个架势肯定在那个棺材里。”我说道。 “我记得蛇母应该非常大。”胖子道,“那棺材虽然也不小,但是用来放蛇母,是不是小气了点?”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忽然想到了下面水潭中那条巨蛇,难道说,那才是真正的蛇母吗? 那么上面的棺材又是什么?我们莫非要从这里跳下去? 闷油瓶刚刚一直没说话,现在他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挣扎,开口道:“蛇母和蛊母,未必是同一种东西,棺材应该是重点。” “那咱们就升棺发财。”我说道,“但是咱们该怎么过去?” “如果是我自己,过去就像玩儿一样。”小花耸了耸肩,“但是还要带着你们几个,情况就难办多了。” “没关系。”我道,“虽然我们不行,但是你身手那么好,你可以开路啊。” 五分钟后,小花挂着背带,缠着尼龙绳,抓着挂钩站在了步道的边缘。 “我可是伤员。”小花看着我,“你确定要让我来吗?” “没办法。”我道,“小哥现在的身体受不了这个,我们其他人都没有你那么轻盈的身手,你放心,你要真是失足滑下去,我一定会把你拉上来的。” 黑眼镜插嘴道:“花儿爷,我也可以替你过去。” “你就算了。”小花道,“你的身手我信不过。” 黑眼镜笑了笑没有说话,任谁都知道小花这样说是一种傲娇的关心,毕竟闷油瓶刚刚说过黑眼镜的身体不太好。我没想到的是黑眼镜居然没有趁机讨小花的便宜,不知道他是转性了还是怎么样。 “给我带几根血清。”小花道,“万一我真的被咬了,至少你得保证我活到你把我拉回来。” “都放在你包里了。”我说道,“你放心的去吧。” 小花又看了我一眼:“这笔账我会记着的。”说完,他原地做了几个很夸张的伸展动作,助跑了两步,轻飘飘的跳向了青铜支架。 小花的身法有种科班出身的美感,想必是因为师承二月红,在我心里,二月红是那一代老九门中最有艺术感的一位,从小花身上,我多多少少能看出点他的影子来。 步道到最近的那根青铜枝杈,不过两米多一点的距离,这个距离我自己也能跳的过去,并没有什么难度,问题在于该怎么在青铜树上站住,还要小心那些黑毛蛇的攻击。 我本来以为小花会落到最靠近我们的那根青铜枝杈上,没想到小花根本没有考虑这件事,他似乎刻意想要提升一下难度似的,人在空中的时候,手中的攀岩钩已经掷了出去,“夺”的一声,攀岩钩抓在青铜枝杈上,小花手腕一抖,手中那根绳子一圈圈套在青铜枝杈上,随着小花的身子一沉,“吱”的一声收紧。 我看的有点呆,虽然我知道小花的轻功很好,但是他手腕刚刚抖那一下实在是厉害,就冲那一下我觉得他的空竹一定玩的很好。 小花刚刚相当于借着自己在空中的时间,人工制造了一个吊轮,因为这里的青铜枝杈每一根之间都有一个微妙的错位,所以这样一来,小花一只手抓着绳子,整个人就悬挂在了半空中。 这个姿势虽然看起来有点孤苦无依,而且难度略大,但是仔细一想,这样把青铜枝杈当做吊杆,实在比踩在枝杈上聪明了不少,至少吊在这里的话,被黑毛蛇攻击的几率就小了很多,也可以避免一些青铜树上的机关。 小花抬头看了一眼他刚刚缠出来的那个吊轮,叹了口气:“简直是艺术品。”一边说,他一边从腰间解下另一根备用的攀岩绳,用同样的方法缠出一个滑轮来。 接着,小花转向我们这边,看着我微微一笑:“路我开好了,你们可以过来了。” ☆、第 48 章 小花的动作算是给了我们一个启发,本身我的想法是我们会落在青铜树枝上,然后沿着树枝攀爬,但是小花这样把青铜树枝当成一根顶杆无疑要安全的多。因为他已经在那边了,我们想要过去也就简单了很多,只要把绳子扔到他手里,然后他再把我们一个一个吊过去就好了。 小花的动作很利落,他们几个当然也不是麻烦的人,很快闷油瓶、黑眼镜、胖子三个就已经都吊在了那根青铜树枝上,看起来像是一根树枝上垂下来的四个蚕茧,那场景有点好笑。 “就差你了。”小花道,我看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稍微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我问道。 “心情好。”小花道,“把你的绳子扔给我。” 我把绳子扔过去,小花接住,然后把我的那根绳子也缠在树杈上,开始把我往树杈这边吊。 我感觉腰间的绳子慢慢变紧,很快脚就离了地,在小花的悬吊下,我的人开始慢慢向青铜树枝方向滑动。 就在我已经完全离开步道,彻底悬空,但是距离青铜树枝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腰上的绳子一松,整个人“唰”的就沉了下去。 “啊!!!”我条件反she的惨叫起来,直到腰上一紧,下沉停止,我的心才落回了胸腔。 “什么情况?”我紧张的喊道,冷汗几乎瞬间就湿透了后背的衣服。 “没事。”小花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让你刺激一下。” 我在心里骂了小花一句,感情他这是在报复我刚刚bī着他探路的事情,难怪他刚才会跟个小狐狸一样笑,肯定是想着报仇的机会来了。 “那你赶紧把我吊上去。”我说道,“你最酷,你最帅,乖。” “等一会儿。”小花道,“吓唬你也不是我唯一的目的,我把你往下放了八米,你帮我观察一下,这青铜树的下半部分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靠,你居然让我去探路,说不是报复我都不信。我腹诽着,但是小花让我做的事又确实很重要,我也就先把吐槽小花的心思放到了一边。 看了几眼,我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青铜树的下部,黑蛇数量明显变少,甚至有些树枝上只有一两条蛇,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黑蛇会在上部的树枝达到一个可怕的密集程度,即便我们采用吊滑轮这种相对来讲危险系数较小的方法,被黑蛇咬到的概率也会很高。 我跟小花简单的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小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我身边一阵风声,我一转头,竟然是黑眼镜也被吊了下来。 “花儿爷怕你在下面出事,叫我也来看看。”黑眼镜道,“我可是自愿来的,不是像你这样。” “好好好,你们恩爱我知道。”我说道,“他有没有带什么指示?” “这里的蛇不是均匀分布,而是有一个稀疏向密集的趋向,这很不正常。我们再往下走走,看看青铜树的最底端是什么样子。”黑眼镜道,一边说,他一边动手解自己腰上的绳子。 “你要gān什么?”我惊道,“在这里解开绳子,你不要命了吗?” “青铜树的枝杈是螺旋状的,下面的枝杈位置已经快要和上面的重叠了,这样的情况下,绳子放下来会挂在树杈上,我走着走着路突然就会被勒死。”黑眼镜道。 “可是这样毫无保护的下去,也实在是太危险了。”我道。 “危险这个词,现在说出来是没有什么力量的。”黑眼镜笑了笑道,“小三爷,你是在上面挂着,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黑眼镜解开绳子,上面小花的问话已经传下来,我跟他解释了一下我们现在的状况,小花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我道:“你不要跟着他一起下去,你的身手控制不住下面的状况。” 我答应了一声,黑眼镜这样下去,我没有任何办法保护他,虽然有心跟他同甘共苦,但是我知道小花说得对,我跟着黑眼镜下去,反倒是在给他添麻烦,还是就在这里挂着,给他加油鼓劲比较好。 黑眼镜很轻巧的顺着青铜枝杈,一级一级的跳下去,很快我就不是很能看得清他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手电的光点在晃动,过了一会儿手电光点不动了,我知道黑眼镜应该是下到了他所能到的最底下,然后手电光一下就熄灭了。 我靠,什么情况?我心里一紧,就开始数数。 我知道,因为下面的情况可能很复杂,黑眼镜很有可能做出一些随机应变的事来,但是我在这里无法确定随机应变和意外的区别,我在心里给他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之后如果他的手电还不亮,我就要想办法去救他。 如果他在这一分钟被秒杀了,那只能算他命不好。 就在我数到第五十二秒的时候,手电光亮了起来,这次亮起的位置,却比上一次的亮光距离我更近,看来黑眼镜已经在返回了。 又等了一会儿,黑眼镜就跳到了我所在的这根树枝上,他一边把安全绳往自己身上挂,我一边问他:“下面怎么样?” “水,那下面是水潭。”黑眼镜道,“这片水好大,已经是一个地下湖了。” “水里面有一条那么大的巨蛇,水域开阔也是意料之中的。”我道,“水里有什么?” “蛇,非常非常多的蛇。”黑眼镜道,“那些蛇对光很敏感,我只好关了手电往回走。” 非常非常多。 这个形容词一下就让我有点头皮发麻,就没有再问下去。 “这很奇怪。”我说道,“下面有很多蛇,可是这里却没有蛇,蛇都在上面,这是为什么?” “它们在沿着树gān往上爬。”黑眼镜道,“不过数量不是很多,我想上面能有那么多蛇,应该是很多年积累的结果。” “为什么它们要往上爬?”我道,“难道这些蛇是属猴子的,天生喜欢爬树?” “我不知道。”黑眼镜耸了耸肩,“有可能是因为棺材,有可能棺材上面还有东西,也有可能真正原因在这底下,可是我们现在肯定不能再往下走了,太危险了,不如先上去和他们会合。” ☆、第 49 章 我帮黑眼镜检查了一下,确定他的安全绳已经挂好了,这时我忽然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发白,那是种略显病态的白色,我心里一紧:“你怎么了?” “什么?”黑眼镜愣了一下,“我怎么了?” “你脸色很不好。”我道,“刚刚在下面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没有啊。”黑眼镜显得有点迷惑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看我没回话,而是一直盯着他的脸,黑眼镜就笑了起来:“小三爷,你该不会是因为哑巴就一直疑神疑鬼的吧,你刚才那样拿手电筒照着我的脸,那么亮的白光,奥/巴/马都会显得很苍白的。” 我想一想他说的确实在理,刚才也就是我一晃眼之间的事情,现在看他的脸色倒是确实没那么差了,大概刚才我确实是看花眼了,不过我还是嘱咐了一句:“千万小心啊。”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黑眼镜笑道。 跟小花发了信号以后,我们两个就开始缓缓上升,不一会儿,就和他们三个会合了。黑眼镜给他们几个讲述了一下那棵树底下的情况,几个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我们现在是上去还是下去?”小花道。 “下面肯定有问题,但是我们需要先弄明白上面的情况。”我道,“而且那个棺材是在上面,小哥说了,棺材是重点,那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去看看棺材那边的状况。” “好。”小花道,“那咱们就先往上走。” 往上走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随着蛇越来越多,小花想要吊滑轮也越来越麻烦,有时候蛇甚至会顺着安全绳爬下来,然后被闷油瓶一把捏住解下来扔下去。我们往上爬了几阶,我就感觉自己有点开始出汗了。 “蛇太多了。”小花咬牙道,“这个样子往上很费力气,而且太危险了。” 我从背包的插袋里摸出九头蛇柏的藤条递给小花:“我们在下面遇到的蛇挺怕这个东西的。” 小花接过藤条,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递给他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小花举起藤条,像追星少女那样挥了两下。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些黑毛蛇依旧惬意的卧在树枝上,或盘或绕,准备着随时咬我们一口,我甚至看到有一条蛇抬起头看了小花一眼。 “你在玩儿我?”小花问道。 “没有。”我道,“这很反常啊。” “怎么说?”小花道。 “下面的蛇确实是怕这个的,不然我们也没法平安的从坑里走上来,当时那条蛇看见这个东西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跑。”我说道,“可上面这些蛇对这种蛇柏却完全不怕,这很不科学。” “你的意思是,坑里的黑蛇和这里的黑蛇不是一个品种?”小花微微皱眉。 “差不多这个意思,至少是变种。”我说道,“但是我不确定,这种不怕九头蛇柏的蛇和怕九头蛇柏的蛇是什么关系,而且这种品种差异是天然存在的,还是汪家人刻意培养的,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这种东西还可以人工培育的?那可是几百年前。”小花半信半疑的道。 “不要因为你连鱼都养不活就小瞧我国古代的饲养技术。”我道,“你别忘了,我爷爷是养狗的,一条经过训练的狗能达到什么程度,我在亲眼见过之前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如果说汪家人对于养蛇、养蛊也非常了解的话,我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做到培育出品种不同的蛇来。” “那我们的抗毒血清还有没有用?”小花问道。 他的问题顿时让我心里一紧,但是稍微想了一下之后,我道:“刚刚在那坑里,小哥的蛊毒发作,我推测这种黑蛇既然与蛊虫共生,毒性应该也可以相克,实际试过之后也是有效的,如果毒性不同的话,那么和蛊虫相克的应该是上面这种黑蛇,既然坑里面的黑蛇也可以和蛊虫的毒性相克,这两种黑蛇的毒应该是差不多的,血清也依然有效。” “照你这么说的话,培育两种蛇有什么意义吗?难道只是为了抵抗九头蛇柏?”小花道,“我觉得除了你之外不会有什么人挥舞着九头蛇柏的藤条爬到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道,“但是总该有它的道理。”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往上?”小花道,“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很难走了,按照这个趋势,我们不可能到达最上面的。” “咱们至少要走到不能继续往前走的地方。”黑眼镜道,“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无论如何,我们总要离那棺材再近一点。” 小花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吧。” 于是,我们继续往上,达到某一个节点之后,蛊虫的数量明显增多,本来它们都会避开我们,可是逐渐往上,那些蛊虫就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回事情,这越发增加了我们行进的难度。 本来往上爬的时候,要从厚重的黑雾之中躲避开随时可能探头下来的黑毛蛇就已经很麻烦了,更别提这些黑雾其实是虫子,一不小心还可能吃两只进去,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很谨慎。 小花很认真的往上走,因为他是负责开路的,所以不能开口说话的话,我和他基本没什么jiāo流,我看了一眼胖子,胖子一脸的愁容,再看闷油瓶,他没有任何表情。 慢慢的,那棺材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从这里看过去,棺材表面几乎完全被蛊虫形成的黑雾所笼罩了,而且我很清楚的看到黑雾之下,棺材上爬满了黑毛蛇,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我们能安全的到达棺材那里,想要开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小花照了一下棺材,看了看我们,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白,我们估计是上不去了,我感觉很烦躁,走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那棺材肯定是一个很关键的部分,可是如果不搞定这些蛇,我们就不可能前进。 正想着,我忽然感到自己手上一凉,一抬眼,我就发现有一条蛇已经爬到了我的手上。 闷油瓶也看到了这条蛇,他飞快的伸过手来,很轻松的将蛇夹起来,扔了下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危险感。 我抬头看向棺材,又从棺材看到我们现在悬吊的枝杈,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附近的所有黑毛蛇都已经昂起了身子,吐着信子对着我们,发出危险的“咝咝”声。 ☆、第 50 章 “撤退!”闷油瓶喊了一声,挥刀出手,“唰”的一声,我只感觉身上一轻,他竟然把我的那根安全绳割断了。 我靠,你要撤退为什么要割断我的绳子啊,我完全没有准备,人“嗖”的一下就沉了下去,这一下太出其不意了,我甚至连在心里骂闷油瓶都没有来得及,本能的就是“嗷”一嗓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果不其然,闷油瓶已经紧跟在我后面跳了下来,就像人猿泰山抱着珍妮那样,搂着我就飞了下去。 我们的滑轮绳是一圈一圈缠在青铜树枝上的,没有任何弹性,毫无疑问,闷油瓶这一跳同样也是割断了自己的安全绳的,不然半空中他就会被吊成一块风gān肉,我只感觉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然后下坠的势头骤然止住,我一抬头,就看见闷油瓶单手抓着一根青铜树杈,身子dàng了两下,稳稳的挂在了那里。 我的心狂跳不止,整个人都虚了,这可是毫无安全保护的速降啊,而且他刚才直接把我扔下去了,我现在还能保持镇定已经很不容易。 我大喘气着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时候小花、黑眼镜和胖子三个也已经飞了下来,我看胖子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也就只有小花相对神态自若一些,就知道他们肯定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跳下来。 “小哥,你下次好歹跟我说一声啊。”我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吓死人不偿命啊。” “我跟你说,你只会更害怕。”闷油瓶道。 我想要辩解,却发现他说的有道理,想想好歹他也是救了我的命,虽然方式夸张了一点,但出发点总是好的。 “小哥还是太果断了。”胖子喘着粗气道,“老子刚才冲着这边比划了半天,有一条蛇都爬到了我的手上,我才终于狠下心割断绳子,结果还跳歪了。” 胖子挂在我们下面那根青铜枝上,刚刚他落下来的时候,跟这一根稍微偏了一点,黑眼镜伸手去拽他,还险些被他带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下面那根青铜树杈,不然恐怕现在胖子已经撞烂在下面的某一根青铜树杈上,或者gān脆掉进水潭底下喂蛇了。 “现在倒好,我们刚刚爬了那么半天,全都白费了。”小花道,“绳子也没有了,基本上还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些蛇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 我看了一下,我们现在距离刚刚起跳的步道有三米左右的垂直距离,从我们这里到那个棺材,正好是十根青铜树杈的距离,在这个位置就可以看出,树杈与树杈间的距离在一米到两米之间,并不是我刚才所目测的半米,这同样也是因为树杈是环绕着树gān而生的,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 “好在这里的蛇比较少。”黑眼镜道,“先把那些蛇搞定,既然没有绳子了,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挂着了,这样手臂实在是太难受了。” 小花点点头,翻身到树杈上面,黑眼镜也跟着翻了上去,闷油瓶本来也想跟着上来,黑眼镜来了一句:“你就别动了,抱紧小三爷不让他掉下去就可以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也就没再动弹。 刚刚闷油瓶夹着我跳下来,之后他也一直像夹着麻袋那样夹着我,倒是黑眼镜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哥,我自己抓着那树杈就好了。” 闷油瓶没理我,也没有一点要放开我的架势,这个姿势我即便抬起手也够不到树杈,想了想他大概是保护欲突然爆棚了,那我也只好作罢,反正他的蛊毒已经被红丸暂时控制住了,随他去吧。 黑蛇被小花和黑眼镜一条一条的扔下去,胖子还是挂在自己那根树杈上,艰难的扫着黑蛇,不过他那根树杈上的蛇明显比我们这边的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掉下来的时候就震下去了好几条。 “你要不要上来?”我冲着胖子喊话。 “算了。”胖子气喘吁吁的道,“我还没缓过来呢,让我歇一会儿再爬高。” “那你自己小心点,不要被蛇咬了。”我道。 “没事,这些蛇听话的很,跟上面那些完全不一样。”胖子道,一边说着他一边丢蛇,一边丢蛇一边还唱起了小曲。 我看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放下心来,这时候闷油瓶把我举起来,小花和黑眼镜一人递给我一只手,我抓住以后,他俩一用力就把我提到了青铜树枝上。 “你靠着树gān坐。”小花道。 “我哪有那么娇贵。”我不服道。 “你要是不想带着哑巴一起从这里摔下去,就靠着树gān坐。”小花道,“这树杈很窄很滑,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树枝的根部还稍微好一点。”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不好再顶嘴了,乖乖靠着树gān坐下,闷油瓶、黑眼镜和小花也依次坐着,小花坐在最外面,脚还不安分的晃悠,一副很好玩的样子。 “我想起来小学时候学的一首歌。”我说道,“排排坐,吃果果……” “停。”小花道,“大冷天的,不要鬼叫。” “就是。”胖子在下面附和着,这时候他已经双手抓着树枝,挂在上面一副很悠闲的样子,看他那个表情,我真想给他一脚把他踹下去。 “那些蛇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闷油瓶完全没有在意我们说什么,直截了当的问道,“没有任何预兆。” “难道是因为咱们离棺材太近了?”我道,“这也是唯一的可能了。” “我估计没准和你扔下去一条蛇有关。”黑眼镜道,“那些蛇本来正在青铜树上醉生梦死,你BIU的扔下去一个兄弟,它们肯定吓醒了,这个锅得你来背。” 我正想说点什么,胖子在底下忽然大喊了一声:“卧槽,这可牛X大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恐慌,却无比的惊讶,我一低头,就看见胖子保持着一个往青铜树上爬的姿势,一只膝盖攀在树枝上,抬头看着上面,嘴巴已经张成了一个“O”型。 我抬起头,可一片黑雾之中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那棺材上那些蛇依然很狂躁的探着头,我心说难道胖子又在棺材上看到一张惨白的大脸? “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问道。 “你们下来,在这里看。”胖子道,他的声音都变调了,眼睛也有些发直。 我一看他这个状态,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也没心情再开玩笑,几个人依次跳到了胖子在的那根树杈上。 五个人坐在上面,树杈一下变得非常的挤,但是我们没人在意这个,落稳之后,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卧槽。”我脱口而出,“这太夸张了。” “我的天。”小花呆呆道。 从这一级青铜树枝看上去,那些蛊虫的迷雾之间,刚好露出一个空隙,这个空隙完好的显现出了整个棺材的形状。 棺材上面,盘着很多很多黑毛蛇,而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些黑毛蛇盘在棺材上,虽然昂首吐信,身体却不动,仿佛被固定在了棺材上。 而且,这些黑毛蛇盘绕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很抽象,但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图案。 一只麒麟。 ☆、第 51 章 我呆呆的看着棺材上的麒麟图案,脑袋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我们五个都没有说话,就连闷油瓶也被惊呆了,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这个酷似他纹身的麒麟图案都不奇怪,可是在这座古楼里,这个棺材上? 太夸张了。 愚人节吧? 逗谁啊? “这好像是张家的麒麟纹身。”半晌,小花先开口道,“我没记错吧?” “没错。”我道,“可是这个地方怎么会有麒麟?” “难道说这是个标记,意思是张家人要葬在这里?”胖子作死的猜测道。 “闭嘴!”我怒道,“十年了你怎么说话还这么欠揍。” “不可能。”闷油瓶道,“汪家人不可能在这样重要的棺材上雕刻张家的图腾。”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怔怔道。 “这麒麟不是汪家人所为。”闷油瓶道。 “不是汪家人所为?”我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只感觉越来越迷糊,“不是汪家,那会是什么人?” “小三爷,你还记不记得,在最上层那个墓室里的那些文字?”黑眼镜忽然开口道。 我点了点头,在最上层的墓室里,有一些汪家人留下来的文字,大概记述了汪家和张家之间的纠葛,并且说明了这个地方是汪家的养蛇地,而在那段文字的最后,汪家的先祖提到,张家在渗透汪家,让汪家一定小心张家最后的反扑。 最后的反扑。 我的心“咯噔”一声。 “你的意思是……张家?”我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一点发抖。 “黑色的麒麟云纹,汪家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图案,而且你数一下,从棺材到这里,正好是十一级,繁体的‘张’字,恰好是十一笔,这应该是张家人留下的信号。”黑眼镜道,“楼上那九个张家人被害了,这里可能还有更多张家人的尸体,但是他们也设下了陷阱。” “也就是说,那些张家人用自己的办法,在棺材上留下了麒麟图案,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他们已经设下了可以反扑汪家的机关吗?”我不由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们该怎么找到那机关?” “既然张家人是用蛇做成了麒麟云纹的图案,我想我们应该从蛇入手。”小花道,“刚刚你说,这地方的蛇有两种,一种怕九头蛇柏,一种不怕九头蛇柏,会不会这种不怕九头蛇柏的黑蛇本身就已经是张家的成果?” 我思考了一下,其实要想验证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条蛇来咬我一口,在过去的那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可以识别蛇的费洛蒙,用玄幻一点的说法就是我可以暂时通过蛇眼看东西。但是如果真的那样做,我会进入一种很虚弱的状态,而且我不知道看完一条蛇的记忆需要多长时间,在之前的印象中,最少也要两个小时左右,更别提这种蛇既然是变种,很难说我究竟能不能通过阅读费洛蒙得到我需要的信息,所以我决定暂时放弃这条路。 “我觉得,不怕九头蛇柏应该不是张家最基本的目的。”胖子道,“多半他们本身赋予蛇的是其他的特性,不怕九头蛇柏只是顺带的变异而已。” “所以他们本来想要的特性是什么?让蛇往棺材上爬吗?”我问道。 “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胖子道,“你看,那些蛇在棺材上是不动的,它们肯定不是故意不动的,多半是有什么东西让它们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是张家的一个诱饵,他们把这些蛇当成工具。” “当成工具,所以呢?”我问道。 “所以这些蛇一定还有其他有利于张家人的地方。”胖子道。 有什么东西是张家有而汪家没有的?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答案:麒麟血。 我看了一眼胖子,胖子看着我,做了一个割腕的动作。 “你等一下。”我道,“我忽然想起来,刚刚小哥扔蛇之后,那群蛇突然狂躁起来,现在有一个解释就是这群蛇在保护棺材,或者是麒麟图案,可要是按照你的说法,它们能辨别麒麟血,为什么它们还会攻击小哥?” “小哥有麒麟血,那也得流出来这群蛇才能认识啊。”胖子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这种时候,咱们还是得让小哥放血试试,万一成了,咱们在这个地方岂不是如履平地?” 我看了眼闷油瓶,想想他刚才吐血吐成那个样子,我就不忍心让他放血,可闷油瓶倒是大方的很,直接对着自己手掌心就是一刀。 血“唰”的一下涌出来,胖子开始四处找蛇。 刚刚蛇都被我们扔下去了,只有树gān上还有几条,胖子捏着一只,送到闷油瓶的面前,我看着蛇头离闷油瓶的手越来越近,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一秒,两秒……黑毛蛇突然探出头对着闷油瓶的手就是一口,好在闷油瓶早有防备,黑毛蛇探头的一瞬间,他已经缩回了手。 “你TMD在逗我?”我对胖子道。 “这个……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胖子的表情也一下尴尬起来,他冲着闷油瓶特别抱歉的笑了一下,“小哥,不好意思啊,好在没咬到你。” 闷油瓶没说话,我虽然觉得胖子此举太过莽撞,但不知道怎么,他这么一弄,反倒让我迷迷糊糊的想起一点什么来,以至于我没有闲心去骂他。 闷油瓶的血。 蛇。 幽暗的水潭,水潭下的暗涌,水中的尸体。 “我明白了。”我道,“关键不是那些黑毛蛇,而是那条大蛇。” “大蛇?”胖子愣了一下。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小哥,你还记不记得刚才在那水潭里面发生的事情,那条大蛇本来是要攻击我们的,可是它却突然放弃了攻击,当时我们还以为那是因为它捕食了死漂,已经吃饱了,对不对?”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们忘了一个细节。”我道,“那条蛇第一次撞击我们的筏子时,你的左手被铲子划伤,没有包扎,你的血滴进水里,然后,那条蛇就没有再攻击了。” 一阵沉默。 “它停止攻击,不是因为死漂,而是因为我的血。”闷油瓶道。 “没错,小哥,这就是张家的杀手锏。”我只感觉自己的手都激动的有点发抖,“那是张家的蛇,它会听你的话。” ☆、第 52 章 闷油瓶的神色微动,显然,这样突如其来的外挂即便对于他来说都有点太过惊人,不过,他还是很快的开始向下爬,并没有怎么考虑,我们看他这样果断,也就跟了下去。 一路向下,蛇越来越少,所以虽然费劲,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 按照常理,我刚刚摔到坑里受了一身伤,应该很难受才对,但其实那种感觉也不是很明显,只是浑身上下有些隐隐的疼,大概是因为人到了一种极限,反而更多是依靠自己的意志在动,身体只要不崩溃,那么一切都是差不多的。 很快,我们就下到了青铜树的底端,这里的蛇已经基本没有了,只有树gān上还有一些,它们也根本没有管我们,非常执着的在往上爬,和我们的走势形成一个很鲜明的对照。 “就是这里了。”黑眼镜道。 他停下来,闷油瓶也停了下来,他们两个站在我们下面一级,我们三个则站在再上面一点。 这个地方,距离水面已经很近,我拿手电照了一下,水面上密密麻麻的盘着很多黑蛇,那些黑蛇感觉到光柱,全都抬起头来,我赶紧关上了手电,生怕惊动了它们。 “这里应该就是蛇的老窝了。”黑眼镜道,“子子孙孙都在这里,蛇祖宗应该也不远。” 这个地方的蛇都泡在水里,和沙海那边的蛇矿很不一样,相比之下,倒是更像塔木陀那边的沼泽里野jī脖子的生存状态。 我估计这里应该是一个人工养殖场,因为很显然,这个地方并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也不像沙海那样,每条蛇都有一个可以用来休眠的石xué。 这种黑毛蛇的资料很少,但因为它们在我历次的探险中都占着很关键的地位,所以我研究的很用心,多少也知道了一点这种蛇的情况。 黑毛蛇的起源是在我国的西南,也就是广西这一带,这类蛇野生状态下的繁殖是需要借助寄生的,在自然状态下,它们会寄生在原始森林的一种肺鱼体内,这种肺鱼可以在沼泽的半gān旱环境下生存,而这种蛇恰好也很适应这样的环境。 这里的环境却是cháo湿的,虽然这些蛇在从水中向上爬,但是从水中泡着这么多蛇,可以看出这些蛇其实已经很适应几乎完全水生的环境,习性的变化表明汪家人对于这种蛇已经做到了相当程度的驯化。 然而在我的推理中,那条巨蛇却又是张家人的,这实际上是有点矛盾的,汪家如果养蛇的技巧那么高超,没道理会被张家钻了空子,也就是说,我本身的推测有可能是存在纰漏的。 这个时候,小花也开口了:“吴邪,你确定那条大蛇会听张家的话吗?虽然按照你的分析可以说得通,但是也不是唯一的可能性啊。” “我也不敢保证。”我犹豫道,“我现在主要纠结的是,汪家养蛇养蛊的技巧那么高,张家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策反了大蛇,只要能想通这一节,那我觉得我的想法就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三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叫张小蛇。”黑眼镜道。 “张小蛇?”我愣了一下,“是不是李小龙的亲戚?” 黑眼镜摇了摇头:“这个人算是个张家人,不过他是张家吸收的外人,并不是张家的本家,他本来是一个水族人,从小养蛇,在道上人们管他叫‘蛇祖’,后来他有一次夹喇嘛,恰好跟我们这位哑巴张对上盘子,就被哑巴张当时的兄弟吸收进了组织,一起做了些事情。” 闷油瓶还有兄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不过我觉得,黑眼镜跟我说这一段,肯定不是为了给我普及小哥的风流韵事,那么大概他要说的就和这个张小蛇有关。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驯养了这条蛇?”我问道。 “不是,这条蛇的年代远在张小蛇之前,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黑眼镜道,“但其实在张小蛇之前,张家是有自己的驯蛇人的,你也知道,张家曾经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负责驯蛇这一支张家常年处在南疆,他们的纹身是二十八宿中的心月狐。” “心月狐?”我愣了一下,这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一宿,也算是一只神shòu,不过和麒麟、穷奇这些比,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心月狐司姻缘,代表桃花之类比较旖旎暧昧的事情。 我是没想到张家这样一个家族居然还会有一波人在身上纹心月狐的,这实在是很违和的一件事情,瞬间张家的养蛇人这一支在我心中就变成了一群戏装的小花。 “因为蛇本身就是司掌yīn阳之事,所以纹心月狐倒也不算奇怪,更何况,这一支旁系在张家本来就算是比较低等的。”黑眼镜道,“这一支一直人丁稀少,最最鼎盛的时候也就只有十几个人,是张家最早覆灭的一支,大概在明清时期,就已经几乎死绝了,张家对他们最后的记载,是这批人全部进入了广西府境内,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族谱上。” 广西府,心月狐。 我忽然就想到了刚刚在一层看到的那九个人,他们身上的纹身,我当时认为是láng,难道说,其实就是心月狐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进入了这座古楼?”我问道。 “没错。”黑眼镜道,“事实上,据我推测,这一支的张家人很早就已经混在了汪家,只是一直时机没有成熟,所以没有真正采取行动,你也知道的,有张家血缘的人,体内都有汪家的蛊毒,这使得他们想要混在汪家就越发困难。到了明朝,他们大概是所有的设计已经全部完成,只差最后的殉葬品,所以那群张家人便全部都来到广西府,进入了这座古楼,完成控蛇的最后工序,然后心甘情愿的成为机关的一部分。我们现在看到的成品,虽然说看上去是汪家为了控制张家而存在的,但实际上,早就已经是张家和汪家互相渗透后的结果。” “也就是说,是这群人在棺材上设计了这么个麒麟的图案,用来通知自己以后的族长说,老大我们圆满完成任务了,是这个意思吗?”我问道。 黑眼镜点了点头。 “那么小哥只要把血洒在这水里面,他们安排的外挂蛇就会出现了吗?”我道,“可是这个水面这么大,刚才小哥那一点血撒进去,那条蛇也只是没有继续杀我们而已,要是真的让它出来帮我们,小哥至少要流400到500cc的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听到我的话,黑眼镜忽然笑了:“这种时候你就会发现,世界上多的是出其不意的惊喜。” 一边说,他一边抽出自己的刀,在左手上猛地一划,血“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我、胖子和小花三个人全部目瞪口呆的看着黑眼镜,闷油瓶依然沉默的站在他的边上,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做了一样。 黑眼镜的血流进水潭,很快的洇开,接着,水下发出一声轻响,水面上泛起了一道淡淡的涟漪。 ☆、第 53 章 看到这一幕,我已经惊呆了,看这个架势,黑眼镜竟然是张家人? 之前我不是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可很快我就否决了,因为这件事太离谱了,小花也说过,黑眼镜的身上没有纹身。 我转头去看小花,小花的脸上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惊讶神色,显然对于这件事,他也是一无所知。 黑眼镜的血依然在往水中滴落,随着他的血越滴越多,本来积聚在水面上的蛇四散逃开,水中的 涟漪越发明显,水面上开始冒出大量的水泡,这都预示着巨大的水中生物即将出现。 伴随着一阵水声,一个巨大的蛇头出现在水面上,这个蛇头比我的脸大了很多,鳞片是黑色的,在手电光的照she下,蛇鳞泛着淡淡的光芒,这条巨大的蛇母应该是闪鳞蛇的一种。 黑蛇吐出鲜红的蛇信,这一瞬间我的心情非常紧张,生怕它会突然bào起把我们中的某一个拖下水去。 黑眼镜将手中的血滴在蛇信上,黑蛇发出低沉的“咝咝”声,然后,我看到了简直可以称为神迹的景象。 黑蛇出水,沿着青铜树的树枝盘绕而上,随着黑蛇一路向上,树gān、树枝上的小黑蛇四散而逃,我们也就趁此机会全都跳到中间的树gān那里,抱着树gān等着黑蛇的下一步动作。 黑蛇爬到顶端就停了下来,这时候它还有一截尾巴在水下,但它的身体已经沿着青铜树枝,形成了一条天然的盘道,我试探性的伸手摸了一下,蛇身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滑,鳞片很粗糙,我们走在上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台阶有点吊啊。”胖子惊叹道,一边说,我们几个一边跳到了黑蛇的身上。 “黑瞎子,深藏不露啊。”小花道,他的语气有一点讥诮,我估计对于黑眼镜瞒了他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小花多少还是有些不慡的。 “花爷,局势所迫,我的身份除了我和哑巴,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黑眼镜道。 小花没接话,不过已经找出云南白药喷雾来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这个时候我也终于有机会平静下来,消化一下刚刚发生的这件事。 黑眼镜是张家人,这件事情是说得通的,他和闷油瓶一样,有着几乎不老不死的身体,也有着很多的经历,我一度好奇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人jīng,现在说他们其实来自同一个家族,我反倒还好接受一点。 而且,这也很好的解释了闷油瓶对黑眼镜身体的关心,既然他有张家的血统,那么他肯定也中了蛊毒,也难怪我刚刚看到的时候,觉得他脸色不太好,不过看他体内蛊毒的严重程度,他的血统应该很稀薄。 “既然你的身份已经bào露了,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小花一边给黑眼镜包扎,一边道,“给我们说说你的身世吧。” “我勉qiáng算是这里这一支张家人的后代,不过关系很远了,而且我是个私生子。”黑眼镜道, “我们这一支因为汪家古楼的缘故,常年呆在西南边疆,而那个时候张家的大部分人已经撤到了长白山那边,准备下一步的计划,我的祖父就是负责我们与张家其他人联络的那个,所以他经常来往于两边,你也知道的,在那个年代,往来于祖国最南和最北,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在路上。” “我的祖母同样是张家人,他们两个本来应该一起进入汪家古楼的,但是那个时候,祖母已经有了身孕,祖父便利用自己的身份,谎称祖母死在了原始森林中,偷偷把祖母带到了关外,祖母本来打算直接去投奔张家的本家,偏偏那个时候局势很混乱,张家自身也发生了内乱,祖母发现若是自己真的前去,没准反而会死在那里,因此,就一个人在关外默默生活,并且养大了我的父亲。” “到我的父亲这一辈,对张家人的了解已经很少,但是祖母一直教导父亲,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如果有机会,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就要去找族长,后来,我的父亲娶了一个旗人女子,也就是我的母亲,之后便出门去寻找那一代的张起灵,但那个时候,依然是最动dàng的时期,我的父亲死在战乱中,母亲生下我后大出血而死,我的祖母把我养大,教给我我需要知道的一切,十四岁那年,祖母让我入关寻找这一代的张起灵,自己则服毒追随我的父亲而去。” “真没想到,你的过去竟然这么坎坷。”我感叹道,“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都是他们的故事,又不是我的故事。”黑眼镜笑了笑,“我的故事比这个惨得多,你要知道我入关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毛都没长齐的年纪,什么都不懂,那时候军阀混战,我见人就问‘你见过张起灵吗’,你自己可以想象我那个时候有多惨。” “那你最后还能找到他?”我指了指闷油瓶。 “那个时候他比我还惨,被人关在巴乃的竹楼里,还是我救出来的,谁知道他居然又失忆自己跑了。”黑眼镜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挺想不明白的,在我祖母的嘴里,张家算是个很大的家族,到头来真正没有忘本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人,而且我的老大居然还动不动就失忆,放着自己小弟不管,每次他跑到什么地方最后把自己弄丢了,都得我去找他,这还不算,最近这几年,为了个什么都不会的长沙小子,下了好几个意义不大的斗,还自己把自己关起来十年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劝都劝不住。” 我正听得认真,忽然发现他开始挑衅我,我刚想反驳,闷油瓶已经淡淡瞥了黑眼镜一眼,黑眼镜显然也不怕他,不过还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便是这样,你也没必要对我们隐瞒那么久。”小花道,“我知道这个为了防范汪家,你的这个身份必须很隐秘,可是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我当然信得过你。”黑眼镜道,“可是我们的对手实在是太过神秘了,我和哑巴两个人,找了那么多地方,却只能找到汪家的踪迹,对于这一代的汪家人一无所知,如果不是那个手擀面主动出现在青铜门里,我们依然完全没有可能见到他。甚至有可能花儿爷你的某个家仆就是汪家人,而你却全然不知,所以我们必须格外小心,我和哑巴的合作,全部都是到了约定的地点才会见面,而我平时更是假托姓齐,来掩饰自己的身份。今天如果不是情势所迫,这件事我也会继续隐瞒下去。” “好了,不多说了。”黑眼镜弯下身来,摸了一下脚下大蛇的身躯,“既然路已经在脚下了,我们就上去吧。” ☆、第 54 章 沿着蛇梯向上,我们很快就到了棺材边,黑雾般的蛊虫对我们依然是不理不睬的,看起来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攻击性了。 “看那上面。”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的头顶上,也就是这道蛇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黑漆漆的dòng口,很明显,那里就是我们一会儿的出口。 而相比dòng口,更引人注目的则是dòng口两侧悬挂的东西。 天花板上,悬垂下很多道铁索,每一根铁索上,都挂着一具尸体,这些尸体隐匿在黑雾之中,再加上本身已经gān化成了黑色,刚刚在下面看的并不明显,可是从这里看,它们密密麻麻的挂成了一片尸林,看上去吓人的很。 “卧槽,有点凶啊。”胖子咋舌道,“这么多兄弟守在这儿,咱们一会儿恐怕很难上去啊。” “这个出口既然没有机关,那弄点门卫也是正常的事。”我道,“反正咱们如果找不到解蛊的关键,也不用想怎么出去的事情,你着什么急。” “也是。”胖子道,说着我们几个就爬到了棺材的那个位置。 棺材是放置在一个平台上的,依靠着树gān,靠近了看,发现这是一具yīn沉木棺椁。 木制的棺椁很少,因为木材本身就容易腐烂,大多棺材都是使用石椁,里面才是木棺,不过yīn沉木是一种很特殊的木头,材质如铁,而且很难腐坏,这种木头很珍贵,且寓意不是很好,所以也很难见到yīn沉木的棺椁。 树上其他的黑蛇都已经被蛇母吓得四散奔逃,可棺椁上的黑蛇依然盘在那里,只不过变得乖顺了很多,我本来以为这些蛇大概是被粘在上面了,可是小心的提起一条蛇以后,我发现它原来盘的地方,有一道白色的花纹,起来张家人应该是用别的方式将这些蛇聚拢在这里的。 黑眼镜走上前来,在那白色的花纹上抹了一把,然后闻了闻指尖,道:“这是一种蛇药,聚蛇与蛇药有很大关系,不过却又不全是因为蛇药,我估计这些蛇拼命的往上爬,并且聚拢在这里,更多还是和棺材里的正主儿有关。” 我们将棺材上的蛇一条一条的拿下来,扔进水里去,这些蛇自从蛇母出现之后,就变得非常驯顺,被抓在手里都一动不动,很快,我们就把棺材上的蛇清理gān净,五个人站在平台上,面对着这具yīn沉木棺椁。 蛇全部拿掉以后,蛇药画出的白色麒麟花纹就变得很明显,又因为这具棺材是竖立着的,这么看倒是有点像一块雕着麒麟的石碑。 “咱们直接升棺发财?”胖子问道。 “稍微等一下。”我道,“这具棺材这么大,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般,我估计开棺之后肯定会发生点事情。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小花道:“我觉得现在最大的危险有两个,第一,我们开棺之后,没准这青铜树会发生变化,第二,就是这群黑雾一般的虫子,它们如果突然发疯扑上来,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小花的想法跟我类似,青铜树的问题我倒不是特别担心,因为是汪家人把这口棺材放在这里,那么恐怕棺材里面的东西本身除了可以解决蛊毒之外还有其他对于汪家人有用的意义,所以汪家人应该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的谁开棺就搞死谁。 但是蛊虫的问题,那就难说了,汪家常年饲养蛊虫,能来到这里的人体内肯定有蛊虫的抗体,可是我们这几个,有两个人体内本身就有蛊毒,我们三个如果被这么一大群虫子进攻,肯定也没活路,更别提麒麟血还不管用,情况顿时就显得有点棘手。 虽然说黑眼镜说过,蛊虫必须要用特殊的方法饲养才能产生毒性,而这些蛊虫盘聚在这里,应该是很长时间无人看管的结果,这些虫子已经是废虫,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总感觉这些虫子不会这么的简单。 “小哥和瞎子一人再吃一颗红丸吧。”我道,“如果这些虫子冲上来,倒不是很可怕,毕竟咱们有蛇祖宗,我就怕这些虫子一旦发疯,他们两个体内的蛊毒会爆发,那问题就严重了。” 小花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装红丸的小瓶子,红丸是解家的秘药,很珍贵,而且价格还在其次,按照小花的说法,炼制这东西非常麻烦,有些材料甚至好几年才能找到一点,再加上对火候的要求很高,炼制的过程也很有可能失败,一般来讲,几十炉药材才能炼出一粒红丸。 我曾经问小花:“你们家的红丸,一年能产几粒?” “几粒?”小花笑了笑,“你应该问几年能产一粒。” 小花这一瓶也就只有十几粒,刚刚我们已经吃掉了两粒,小花又拿出两粒,递给闷油瓶和黑眼镜,闷油瓶把自己那粒吃下去,黑眼镜倒是捏着他那粒,迟迟没有动作。 “吃啊。”小花道,“愣在那儿gān什么?” “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用了三粒红丸,我还是不吃了。”黑眼镜一边说着,一边把药丸递给小花,“我怕花儿爷心疼。” “别啊。”小花道,“你可是张家的少爷,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你们族长还不跟我玩命吗?” 看小花这意思,应该还是很气黑眼镜瞒了他这么久自己真实身份的事,我倒是很能理解他的这种情绪。 我在过去的日子里也经常会想到,闷油瓶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究竟有没有真的把我当朋友。这一直是我的心结,虽然说现在情况有所好转,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一个人走在墨脱的雪地里,那种独怆然而涕下的凄凉。 “花儿爷,张家不张家的都不重要。”黑眼镜笑了笑道,“说到底,我还是你的人。” 小花瞥了黑眼镜一眼,虽然神色依旧不豫,但却明显稍见缓和。 “你收着吧,吃一粒少一粒的东西,对你来说太重要了。”黑眼镜一边说,一边抓起小花的手掰开,把红丸放在他手里,“我体内的蛊毒很轻微,用不着这东西的。” 谁知小花竟然直接把红丸递到黑眼镜嘴边,黑眼镜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小花就把药丸给他喂了进去。 “一粒药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小花淡淡道,“乖乖吃了,别闹,咱们开棺了。” ☆、第 55 章 这是一具很大的棺材,至少是一般棺材的两到三倍,比之前我们在云顶天宫看到的九龙抬尸棺还要大,再加上棺材是竖着的,开启棺材的过程也就变得很艰难。 一般的棺材开棺时,要先用墨线弹住棺材,可以防止棺中僵尸bào起伤人,之后,再解开棺材上的闩锁,将棺盖推开,可是这棺材如此之大,而且还是竖立的,要将棺盖整个推起来,只靠我们五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更别提这地方还是在青铜柱上,一旦有差池,我们就会掉下去。 可如果我们将棺盖横向打开,也就意味着我们完全无法限制棺中的东西,这同样很冒险。 要不就是冒着摔下去的危险竖着开棺,要不就是冒着被粽子秒掉的危险横着开棺,我们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采用第一种方法。 “尽管第一种方法风险很大,但至少是可以预知的。”小花如是说道,“相比之下,万一打开棺材里面跳出一个瞬间把我们全都扑下去的粽子,我们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于是,我们开始进行开棺的准备工作,这口棺材很大,所以我、胖子和黑眼镜三人合力把墨线弹上,小花和闷油瓶跳到棺材的最上面解锁。 这种棺椁的锁往往是很jīng妙的机簧锁,需要有比较高超的机关消息方面的造诣才能解开,不过闷油瓶和小花当然是值得信任的,他们两个在上面摆弄了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喀嗒”一声。 yīn沉木是一种很沉重的木头,而且耐cháo防虫,这种木头是深埋地下多年碳化所形成,因此不同的yīn沉木成色质量也大不相同。 这具yīn沉木棺椁所采用的yīn沉木,自然是上好的那一种,因此也就格外沉重。 胖子看闷油瓶和小花两个人很费力的往上搬着那块沉重的棺盖,开口道:“花儿爷,我看这块木头挺沉的,用不用我来搭把手?” “不必,你在下面呆着就好。”小花道,“万一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我还指着你当肉盾呢。” “得。”胖子应了一声,拔出他的砍刀来小心的对着棺材,那边黑眼镜也已经持枪在手,我想了想,也拔出了我的□□,这个时候我突然很怀念我的砍刀,刚刚在坑里为了轻装,我不得已丢掉了砍刀,在这种需要自保的时候,就觉得格外的不顺手。 伴随着低沉的声音,棺盖缓缓被小花和闷油瓶抬起,那一瞬间我们都屏住了呼吸,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生怕这棺材里面葬的是什么妖怪。 棺盖缓缓开启,而当我看清棺盖里面的东西时,我只感觉无比震惊,震惊到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棺材里不是什么巨大的怪物,也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很多人或者任何动物。 棺材里是竟然是五件衣服。 确切的说,是五套衣服,按照头饰,衣服,鞋子这样的顺序整齐的摆放在棺材中,上、下、左、右、中五个位置各一套,衣服恰好占满了棺材的全部空间,还留出来不少的空白处。 这五件衣服,每一件看上去都很新,做工非常jīng细,很显然,时光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最上面的一件衣服是浅绿色的,衣祍上绣着淡淡的huáng色碎花,这很显然是一件女人的衣服,而且是日常的装束。 相比之下,左边,右边和下边的三套衣服就华丽的多,除了锦缎衣裳之外,每一套衣服还都搭配有首饰,就像是现在商场里的橱窗模特一样,这三套衣服应该都是在不同的节日或庆典时穿着的,但是我对衣服的了解并不多,也不太能看得出这些衣服所属的朝代,自然也没法仔细的说这些衣服究竟是用来做什么。 最中间的那一套我倒是认识,那是一套极其华丽的凤冠霞帔,而且若我猜的没错,这套凤冠霞帔是有少数民族风情在里面的,从饰品的细节到衣服上的花纹流苏,与常见的凤冠霞帔都多少有点区别,但是这套衣服看上去很美,甚至美的有些妖艳。 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这套鲜红的凤冠霞帔看上去有点诡异,又无比惹眼。 除了这五套衣服之外,棺材中空的地方全部都是黑蛇,和一种细沙似的东西。 黑蛇盘绕在棺材中,这些黑蛇似乎都睡着了,也或许是死了,在我们开棺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我、胖子和黑眼镜三个人看着这具棺材里的东西,然后又面面相觑,三个人多少都有些发懵,小花和闷油瓶在上面,自然是没法第一眼看见了,不过他们肯定从我们的举动中判断出了棺材中的东西没有什么危险性,而且也看出了我们眼中的错愕。 小花和闷油瓶两个人将棺盖挪到棺材后面,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地方,然后两个人从棺材顶上跳下来,看到棺材里东西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呆住了。 我本来就是个内心OS非常qiáng大的人,此时此刻简直被这棺材震惊的无言以对,哪怕里面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好啊,放五套衣服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给我们准备新衣服穿吗?还是女装,异装癖? 当然了,按照比较中二的说法,也可以说这五套衣服是为我们准备的寿衣,但是一方面这五套衣服的差距太大,如果真是寿衣我们恐怕为了争谁穿哪一套都会打起来,反正我不当新娘子。 另一方面我觉得汪家人不会这么无聊,在这样核心的地方,放一口巨大的空棺材让我们躺进去,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候,闷油瓶忽然道:“这些衣服里面有人。” ☆、第 56 章 我愣了一下,看向那些棺材中的衣服。 闷油瓶所说的“有人”,应该指的是衣服里面有尸体,可是这些衣服摆在这里,却没有一点人的肢体露出来,假如说衣服里面真的有人,恐怕应该是年纪很小的孩子。 倒斗的手艺人都知道一个说法,小鬼往往是最凶的,这话倒未必有什么实际论据,因为真的撞上过这种小鬼的人基本上都死了个gān净。 说法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不过我还记得云顶天宫里面的大头尸胎险些把我们几个都害死,而且男童女童的尸体看起来也比成年人的要邪门一些,总而言之,我是宁可打两三个大粽子,也不愿意碰到小鬼的。 “衣服底下难道有死小孩?”我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成年人显然是不能藏在这样的衣服下面的。” 闷油瓶摇了摇头,径直走上去,掀开最下面的一件衣服,我就看到那衣服下面,真的有一具女尸。 女尸的个头很小,而且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尸体的保存状态同样很好,因此我才能够辨认的出,这确实是一个成年女人的身体。 我没有走上前摸,但是可以想象,这些尸体一定柔若无骨,不然成年人的尸体完全不可能在一件成年人的衣服下面蜷缩着,还显不出半点型来。 闷油瓶把五件衣服全部掀起来,就露出了五具女尸来。 “我草。”胖子道,“好诡异的场面。” 眼前的五具女尸全部蜷缩着,而且每具尸体都摆出一个非常扭曲的姿态,这个姿态显然是故意为之的,甚至是反关节的运动。女尸的皮肤看上去非常白,非常滑,已经不太像人的皮肤,反倒有点像水生软体动物的躯体,五个女尸的脸上都带着白玉做的面具,面具挡住了她们的五官。 这五具女尸单独拿出来看每一具都还好,只是会让人觉得很奇异,但是不至于觉得恐怖,可是这五具女尸放在一起,以五个不同的姿势呆在棺材中,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算是什么?”小花微微皱眉,“这样的尸体我还第一次见到,应该是有说法的吧。” “这是苗瑶巫女的一种。”闷油瓶开口道,“叫做‘魑婆’,魑婆专门负责养蛊养虫,棺中这几套衣服,除了最上面那一套汉人服饰以外,都是魑婆在各个节庆祭礼上的服饰。” “那中间那一套为什么是凤冠霞帔?”我问道,“这种苗瑶地区的巫女,不都是终身不嫁的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道:“对于魑婆来说,婚礼就是葬礼。” 他简单的讲了一下,我才大概明白了“魑婆”的来龙去脉。 魑婆算是苗瑶巫女的一种,不过地位并不算很高,通常来讲,在这种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巫史一体,人民对于巫女、祭司等都是相当看重的,唯有魑婆例外。 魑婆所掌握的巫术,也是以自身为祭器的巫术,例如蛊虫,往往是被养在她们自己的体内,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要忍受极大的痛苦。而且,魑婆多是平民或奴隶女子,即使成为巫女,地位有了提高,也同样不会有太好的待遇。 除了在体内饲养蛊虫之外,魑婆还被要求修炼柔术,并且长期服食药物,慢慢她们的身体就会变为接近水生软体动物的柔软透明状。 在重要的民族祭祀活动中,魑婆会作为祭司的侍从出场,而且有时候,魑婆会作为祭品被献祭,虽然说这种情况很少,但是对于地位崇高的巫女而言,已经是很令人难以接受的了,至少在我听说她们会被用作祭品时,我感觉很惊讶。 而闷油瓶所说的那句“婚礼就是葬礼”,指的则是魑婆的婚俗。 魑婆必须是处子之身,这样才能保持体内yīn虚之气的纯净,然而,在每一个魑婆达到一定年纪以后,她们就会被迫嫁人,只不过,这种“嫁人”是“yīn婚”,魑婆会被大祭司“许配”给神灵,之后同样作为祭品献祭,了结一生。 不过,我估计这种所谓的“yīn婚”,实际上是为了取出魑婆体内已经成型的蛊虫,蛊虫在人体内生存,成熟后想要取出的话,母体肯定是没有活路的,而“yīn婚”不过是取虫的一个名目而已,而魑婆虽然说有着巫女的头衔,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种养蛊虫的容器,这么一想,还觉得她们有点可怜。 “这里既然有五个魑婆,她们的体内有没有蛊虫?”我问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母体死亡之后,蛊虫也无法存活,这几具尸体应该有其他的玄机。” “她们既然是蛊母,解开蛊毒的关键,应该也就在她们的身上了。”小花道,“这几具尸体会尸变吗?” “看她们的状态,尸变的可能性很小。”黑眼镜道。 小花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我们也跟着走上去,那些黑蛇依然是睡着般的样子盘在棺材里,我们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提起黑蛇开始往下扔。 傻子都知道,我们要是碰这些尸体的话,这些蛇多半会出问题,那我们肯定要在没有碰尸体之前先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把棺材里的蛇都扔掉以后,棺材里就只剩下了那种奇怪的沙子,还有五套衣服,和五具尸体,我拈起一把沙子来,从手感来看,跟普通的沙子有一点点区别,但是似乎也只是有点不一样的沙子而已,棺材上也没有别的什么玄机,这样一来,弄这些尸体的时候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小花伸手去摸一个魑婆的胳膊,摸了一下,他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人的手臂不是自然弯成这样的,是被人掰断的。” “不应该啊。”黑眼镜立刻道,“这些巫女虽然身份很低,但至少还是巫女,任何人不得损伤她们的身体发肤,她们的手怎么可能是被人折断的?” 小花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去捏了捏魑婆的肘关节。 “她的身体里面有东西。”小花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是……沙子。” ☆、第 57 章 我走到小花身边,伸手去捏了下女尸的肘关节,果然,薄薄的皮肤下面,有一种沙子一般的质感,她的骨头摸起来也不是很正常,就像小花说的,她的手臂应该是被人折断的。 “古人把巫女这种职业看的很崇高,即便她们的身份很低微,也不能改变这件事。”我说道,“可他们将巫女的手臂折断,还灌入沙子,可以说是非常不敬的行为。” “会让他们做出这种行为,一定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秘密。”小花道。 “那我们现在要把这个女人的身体剖开吗?”胖子问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露出了一点嫌恶的神情,“这种细活儿,我看还是你们来。” 一想到要把这五具女尸解剖,我自己也觉得有点难受,但是想想这女尸体内被人动了手脚,只能算是一具皮囊,何况她们是蛊母,走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解蛊的关键的话,多半关键就是在她们的体内了。 小花抽出刀,顺着女尸的四肢摸了一次之后,道:“不需要完全解剖,她的体内,主要关节处都填充有这样的沙子,我们可以剖开一处关节看看。” 说着,小花已经找出一副很薄的手套带上,然后小心的划开了女尸手肘处的关节。 皮肤划开以后,小花剥开女尸的皮肉,只见她的肘关节处,淤积着大量的黑沙。 小花伸手摸出一把沙子,沙子已经粘连成细腻的沙球,小花把沙子托在手里,示意我们过来看,我看到这些黑沙上面还夹带着黑紫色的血液,呈现出一种很独特的有些发乌的光泽,和棺材里面的黑沙应该是同一类东西,但是因为被血浸泡了太久而发生了变化。 “这是什么东西?”小花微微皱眉,“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啊。” “可能跟养蛊有关。”我说道,“这里和棺材里都有这种沙子,小哥刚才也说过,蛊虫是在魑婆的体内生长的。” “恩,没准这东西其实是蛊虫的排泄物。”黑眼镜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说道。 小花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太好看,看得出来即便是带着手套,让他托着这一坨东西他也是不大能接受的,不过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正事上:“问题是,这些东西跟解蛊似乎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提供我们解除蛊毒线索的信息。” “这里有五具尸体。”我说道,“这必然是有它的道理的,我们可以试试其他的几具尸体,尤其是中间那具凤冠霞帔的。” “好。”小花点了点头道,接着他踮起脚来去够那具尸体,他用钩子把尸体挑下来的时候,我看着棺材上剩余的三具尸体,它们各自摆成一种奇诡的形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不过,这种没什么意义,却能扰乱军心的话我自然不会说出来,小花把沾血的沙球扔在棺材里之后,就开始研究这具尸体。 “关节依然有沙子。”小花将女尸翻到正面,摸到女尸的肚子时,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又反复的摸了摸,道:“她的肚子里有东西。” 我勒个去,不是吧,我心想,把胳膊割开还不算完,居然还要开膛破肚?这是多变态的人才能想到的事情啊?但是事已至此,我们肯定也不会回头,当下简单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准备开始解剖女尸。 谁知事情的情况却出乎我的意料,当我们划开女尸的肚子之后,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的脏器,而依旧是血、肉、沙子和骨头,女尸的肚子里面沙子尤其的多,凝结成了一大块,可以说女尸的全部重量几乎都是来自于这块沙子。 “看这个架势,这已经不能算是个尸体了,而应该是个人皮祭器。”黑眼镜说着,伸手到沙中翻找,“在这里!” 这句话让我一阵激动,只见黑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眼镜盒大小的紫水晶匣子。 显而易见,这只紫水晶匣子一定就是解蛊的关键了,匣子上有一个非常机巧的玲珑锁,这种锁一方面很复杂,另外一方面和内部的结构联动,qiáng行打开的话,匣子内部会直接毁坏,谁都别想拿到里面的东西。 “应该就是这个了。”黑眼镜道,“我们再检查一下这边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这个紫晶匣子一时半会儿恐怕打不开,我们把它带回去研究。” 我点了点头,我们又检查了剩下的三具尸体,里面并没有其他的异物,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带血的沙子拿了一点放到包里,这东西很明显只在这座古楼里有,万一到时候解蛊的关键就和这种沙子有关,我可不想再回来一趟。 之后,我本打算从棺材里再拿一点没有染过血的沙子,可是一看那些沙子,我顿时呆住了。 刚才棺材里面的沙子是很gān燥的那种,因为我还伸手摸过,所以印象很深不会记错,而现在,棺材中的沙子,看起来有些粘稠,还泛着淡淡的乌光,好像也被血染过了一样。 ☆、第 58 章 “等一下。”我道,“这东西有古怪。” 听到我的话,正在把紫水晶匣子放进背包里的闷油瓶转过头来,看向我的方向,我抓了一把沙子递到他面前,他一看,眼睛里就显出冷意来。 “都往后退。”闷油瓶立刻道。 沙子本身是很gān燥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沙子都呈现出一种被血浸泡过的色泽来。 “这是什么情况?”小花道,“哑巴,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五尸降。”闷油瓶道。 听这东西的名字有点中二,但明显很凶。 黑眼镜在听到闷油瓶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轻轻的笑了一下:“这下就糟糕了。” “这是一种苗瑶秘术?”我问道。 “很显然。”黑眼镜道,“五尸降是一种很古老的苗瑶护墓手法,也算是降术的一种,剥下人皮填入降药,不同种的降药可以引发不同的机关,可以算是很凶的一种手段。” 说着,他叹了口气:“五尸降其实相当好辨认,降头是完整的人皮,人皮之内填有暗红色的降药,可惜我们的注意力完全在这些魑婆的身份,以及这只紫晶匣子上,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隐含在这里的五尸降。” 降药,想必说的就是这种人血似的东西,此时此刻,降药已经完全浸染了棺材中的黑沙,我知道,我们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中了招,现在恐怕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时候,降头应该已经全面启动了吧。”小花道。 “没错。”黑眼镜叹了口气,可是紧接着,他就又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看向闷油瓶,这时候他没有拔刀,可是他的神色却让我感到有些心虚。 闷油瓶的眼神很冷厉,可是这种冷厉反而证明情况不妙,因为这意味着他已经对眼前的情况失去了把握。 即便是在濒死的情况下,他也基本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印象中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好像还是在七星鲁王宫遇到血尸,而那东西也确实几乎团灭了我们。 “我们的危险在哪里?”我问道,“是这棺材吗?还是别的什么?” “全部。”闷油瓶道。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凛,我抬起头,本来安稳的盘在蛇梯上的大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缓缓的蠕动,动作虽然很小,却让我心头一紧。 这条蛇已经失控了。 与此同时,青桐树下传来窸窣的响声,我们一齐低下头去,青铜树gān上,数以千计的黑蛇正在飞速的游向我们。 “快跑!”小花大叫了一声。 我感觉整根青铜柱都震了一下,似乎是“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蛇头就已经到了我眼前。 “小哥,这蛇造反啊!”胖子大叫道,一边说,他一边抽出自己的砍刀,用刀背在蛇的鼻子上狠狠的一拍,这个力度拍正常的生物估计都能拍成一滩肉泥了,只是对于这么大的蛇,显然还无法造成这个程度的伤害。 黑蛇被胖子这一刀背拍的微微愣了个神儿,紧接着巨大的脑袋一下又探了过来,这条蛇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它盘在青铜树上,随便一动,整棵青铜树就跟着晃一下,而我们是站在青铜树gān位置的平台上,受到的影响也就尤其大。 “安全绳。”黑眼镜道,“我们还有几根安全绳?” “三根。”小花飞快的翻着背包,“剩下的刚才都已经割断了。” “蛇梯已经没用了。”黑眼镜道,“我们要想活下去,必须得靠安全绳爬到上面。” “小哥,你带吴邪。”胖子道,“咱们三个分两根,快。” 黑眼镜扔了一套装备给闷油瓶,闷油瓶接住以后快步到我身边,把装备绑在我的身上,另外一边黑眼镜和小花共享一套安全绳,胖子则自己拿了一套。 “不是你带着我吗?”我看着闷油瓶往我的腰上缠绑带,有一点发愣,“大哥,这种情况你可不能指望我来CARRY你啊。” “我会行动很快。”闷油瓶道,“你一旦跟不上我就会掉下去。” 他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安全绳已经绑在我的身上,闷油瓶手里拿着攀岩钩那一段,对我说了一句:“你来控制绳子。” 我还没想明白他到底打算怎么样,闷油瓶已经一把将攀岩钩甩了出去。 “夺”的一声,攀岩钩攀在一根青铜树枝上,闷油瓶已经一下随着dàng了出去,我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直接把我当成一个背包在带着走。 这种装备分为自动和手动两种,差别就是在放绳的方法上,我们买的三套备用安全绳都是手动的,这也就意味着在利用绳子移动时,我们要自己控制绳子的收放,而收放的控制都掌握在装备者,也就是我的手里,如果我没有及时的收紧绳子,我们就会挂在半空中,遭到大蛇的袭击,而如果我没有及时放开绳子,即使闷油瓶抛出了攀岩钩,我们也有可能根本无法钩到青铜树上。 “你可真是太信任我了。”我自语道。 “专心。”闷油瓶道,他已经又扔出了攀岩钩,动作之间没有任何停顿,而我为了配合他,也必须跟上他的节奏,这对我而言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事情。 因为我、小花和胖子三个人都在同时起飞,对大蛇算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因此它最初没有攻击我们,我们也就顺利的向上走了三根青铜树枝,然而,就在闷油瓶第四次掷出攀岩钩的时候,我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接着大蛇的蛇头便出现在我面前,恰好挡住了第四根青铜树枝。 攀岩钩“夺”的一声,钉在了大蛇的脑袋上。 这可真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闷油瓶抽刀就要割断绳子,可我已经本能的开始收绳,我们两个人顿时就向着大蛇的方向飞了过去。 大蛇似乎也愣了一下,傻傻的看着我们两个飞蛾扑火一般飞向它的头,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闷油瓶刚刚要gān什么,大概也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已经完全昏了头,我竟然在最错误的时候做了最错误的动作,就这样一抽刀,割断了腰上的安全绳。 刚刚如果割断绳子,我们还会站在青铜树上,可现在的我们双脚悬空,我割断自己和闷油瓶相连的安全绳的瞬间,突然的下坠感已经让我意识到我gān了什么样的傻事。 “不要!”闷油瓶大叫了一声,此时,我已经不受控制的坠落下去。 ☆、第 59 章 其实掉下去的时候,我的心里不是很紧张,因为闷油瓶离我这么近,他肯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来救我,而且我相信他救得了我。 闷油瓶也确实做到了。 刚刚那一瞬间,我们两个完全是在空中,没有办法用力,闷油瓶手腕猛的一抖攀岩钩,绳子绷直,大蛇被闷油瓶这样一弄,估计有些吃痛,用力一甩头,闷油瓶便借着这股劲一伸手抄住了我。 此时此刻,我们的形势依然很危险,但至少没有再继续往下掉,算是有了一条活路。 “吴邪!”我听到小花在大喊,这个时候我们两个被一根钩子挂在大蛇的蛇头上,极度危险的摇摇欲坠,闷油瓶紧紧的揽着我的腰,手握紧我的手保证我不会再掉下去,我抬起头,黑眼镜自己单手挂在青铜树上,拔出枪指着大蛇的眼睛,小花带着安全绳轻巧的跳向我们的方向,胖子勉qiáng保持着自己的平衡,高举着砍刀准备迎战下面游上来的那群小蛇。 大蛇似乎也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也可能是闷油瓶的张家血脉让它觉得有些熟悉,总之一时之间大蛇并没有动,而小花也正飞快的过来接应我们。 僵持之间,大蛇忽然猛地一探头,闷油瓶跟着手腕一抖,我们的绳子一dàng,躲开了大蛇这一口。 “不要激怒它。”小花用一种很平和舒缓的语气对我说道,“说话声音也稍微放缓一点,不要惊动它,万一它一气之下咬断了绳子,我就救不了你们了。” “你以为如果有的选我会去招它吗?”我道,“可是它非要找上门来搞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个时候小花已经到了我们最近处的那根青铜树枝上,他将攀岩钩固定在青铜树枝上,低声道:“我跳过去接你们,哑巴,抓住我。” 闷油瓶点了点头,小花一松手,整个人便轻盈的dàng向我们,闷油瓶伸手拉住他的手,我一下随着闷油瓶坠下去,与此同时小花开始飞快的收绳子,我们三个就这样被他救回了青铜树上。 小花把闷油瓶和我都拉上青铜树枝,还没有站稳,那条大蛇已经如梦初醒似的猛撞了过来。 刚刚我那套安全绳钩子还连在大蛇的头上,很显然是报废了,这样一来,我们五个人就只有两套安全绳可以用了,这个时候大蛇又攻过来,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分配。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闷油瓶把我往小花怀里一推,道:“保护好他。”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一个翻身跳到了上面那根青铜树枝,然后chuī了一个很挑衅的口哨。 闷油瓶居然会chuī口哨,我简直惊呆了,可现在根本不是惊呆的时候,小花立刻领会了闷油瓶的意图,对我道:“抓紧我。” 接着,他扬手一钩钩在上面的青铜树枝上,我们两个随之向上。 小花带我的方式和闷油瓶不同,我抱紧了他的腰跟着他到处乱飞,这倒不是因为闷油瓶不如小花,而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大蛇随时会进攻,闷油瓶一只手掌控攀岩钩时,另一只手必须时刻准备迎敌,而现在闷油瓶chuī口哨吸引了大蛇的注意力,小花自然可以全神贯注的带我往上。 “瞎子!”小花喊道,“你跟胖子一起走。” 黑眼镜点了点头,冲着闷油瓶道:“哑巴,你有没有问题?”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这时候大蛇已经被闷油瓶彻底挑衅怒了,一次次愤怒的攻击着闷油瓶,闷油瓶凭借自己灵巧的身形当然能闪得开,只是这样一来,他也就很难继续向上。 我转过头去看着闷油瓶,其实我知道我这样也不能对他有任何帮助的,可是他那个样子,我实在很担心,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瞟过去。 我一转头,整个人的重心就变了,拽的小花往下一坠,这样的高空每一个操作都很jīng妙,用力也要求准确,我这样一来,小花大叫了一声“我擦”,然后猛一用力才保持住了平衡。 而因为小花这一嗓子,闷油瓶抬头看过来,与此同时大蛇猛然扑将过来,闷油瓶向后迅速的一仰头,才躲过了致命的一口,可是这一下已经让我的冷汗湿透了后背。 “吴邪。”小花对我道,“你不要分心看哑巴,他没有问题的。” “你说的轻巧。”我道,“那种情况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你担心就担心,不要老是回头。”小花怒道,“这根绳子本来就不好操作,你动来动去的,我很难办啊。” “好好好。”我道,然后我也不敢再乱动,只是心依然悬着,下面的打斗声倒是也不激烈,只是经常可以听到大蛇冲撞而来的声音,这使得我非常的紧张。 “小哥那边太危险了。”我忍不住对小花道,“那些小蛇也很快就会游上来,你不让我看的话,我很怕一回头他人就没了。” “你对他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小花没有理会我的担忧,而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我当然信任他。”我争辩道,“可是这种时候如果那个人是黑瞎子,换做是你,你不会担心吗?” “不担心。”小花道,“我相信他的实力。” 我愣住。 “我和瞎子合作过很多次,这是一种默契,遇到这种情况,我会相信他能做好他那部分事情,我也能做好我这部分事情,哑巴刚才也是那样对你的。以你和哑巴之间的情况,我以为你们的默契本该更深的。”小花很平静的道。 “彼此信任是基础,如果你只是不停的担心他,他也反过来担心你,你们两个只会互相耽误死在斗里。” 小花的话让我心里一震。 诚然,我对闷油瓶的感情让我很担心他,可是这种关注确实在绊住我的脚步。 担忧使人冲动,冲动让人做傻事。 而我等了十年,为的不是和闷油瓶互相关心着最后两个人走到死路里。 我要和他并肩作战,一直到最后一刻。 ☆、第 60 章 小花拉着我向上,因为后面闷油瓶在帮我们挡着大蛇,所以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我们很快就到了青铜树的上端。 “上面也有问题。”胖子大吼了一声,“那些粽子活了!” 这时候胖子和黑眼镜已经互相搀扶着爬到了树顶,我和小花还差一点,听胖子这样一吼,我心里“咯噔”一声,抬起头,果然最上面的那片尸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生了变化,似乎所有的尸体都往下沉了一点,但是那变化还不是特别明显。 “果然还有后招。”小花咬牙道,“趁着这些尸体还没有完全起尸,快点搞定它们。” “怎么搞定啊?”胖子道,“这些尸体是挂在铁索上的,我不可能砍得断铁索啊!” “这种东西挂在那上面,行动也不会很方便的。”小花道,“虽然数量多,但是同一时间能碰到我们的也就那么一点,总会有办法的。” 他拉着我继续往上,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第一具尸体的脚下。 这片尸林就像是青铜树结出的果实一样,尸体重重叠叠的挂下来,高低错落,大概有几百具,从 我现在所在的这一节青铜树枝到树顶,还有八根青铜树枝,有些尸体甚至已经碰到了青铜树,毫无疑问,我们若想离开这里,就必然要穿过尸林。 而现在,这些尸体已经开始出现了变化的迹象。 我本以为gān化的尸体不会再尸变了的,可很显然不是这样。 “拿出你的刀来。”小花道,“我得专心往上,都看你了。” “我靠,这么多这种东西,你也未免太信任我了一点。”我道,一边说我一边抬头看看这片尸林,感觉有些心虚,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冲进去会发生怎样的情况,而胖子他们也已经停在了这里。 “看你下面。”小花道。 我低头,闷油瓶在我下面大概三节石阶的位置,这时候大蛇已经明显有些疲态,似乎有了撤退之意,可是再下面的树gān已经被蛇群染成了黑色,很显然,黑毛蛇的大军即将游到这里来。 “以我们的速度,自然来得及在蛇游过来之前离开。”小花道,“可是如果哑巴到了这里,前有尸林,后有黑蛇,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他会怎么样。”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给你挡住后面的危险,那现在你就必须要为他开出前面的路。”小花一字字道,“这是你们互相的责任。” “我明白了。”我道,一边说我一边抽出□□来,“还有你,既然是你带我一路上来,后面的路我就来保护你吧。” “真的是太贴心了。”小花微微笑道,说着,他转向胖子,“你们两个,准备好咱们就上去了。” 胖子应了一声,他们那边似乎也是胖子来搞定这片即将发生尸变的尸林,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胖子道:“该咱们保护小哥一回了。” “那是肯定的。”我道,“我只是有点怀念我的大白狗腿。”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一起冲进了尸林之中。 就在我们进入尸林的一瞬间,那些尸体开始有所动作,就好像九头蛇柏一样,它们的手脚都能动,而且在试图抓住我们,这场面本该很恐怖的,但因为我现在太严肃了,恐怖效果反而有点减轻,而显得略微滑稽。 “卧槽,这他妈是九头尸柏啊。”胖子骂了一句,“吴邪,把他们的手脚砍掉。” “我知道。”我一边说,一边一刀削断一只伸向小花脖子的gān手,“注意别被它们碰到,肯定是有毒的。” “这还用你教我不是白玩了。”胖子道,“你们两个慢点,稍微等下小哥。” “知道。”小花道。 我一边挥刀砍断那些伸过来的手脚,一边回头看着闷油瓶,他的状态还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到达我们这里。 正想着,忽然一个gān枯的人头就伸到了我面前,我吓了一跳,人头已经张开嘴,一排白生生的牙齿冲着我就咬了过来。 手癌了一次我肯定不会手癌第二次,我飞快的缩手,一刀削断gān尸的脖子,对胖子道:“小心点,那些东西会咬人。” “了解。”胖子应道,“小哥,你也小心!” 这时候闷油瓶已经进入了尸林的范围,大蛇也终于已经被他打退,只是在他身后,那群黑蛇越追越近,我简直感觉即便没有前面的尸林,我们也还是会被这些黑蛇追上。 “我们得快点。”我说道,“下面那些蛇的速度越来越快。” “可是上面这里的尸体也越来越密了。”胖子大叫道,“有点棘手啊天真!” “硬着头皮上吧。”我简短的道,刚刚那几刀已经挥出了我内心的杀意,现在我感觉面前再来一百个gān尸我都能搞定它们。 后面的gān尸越来越密,我简直觉得有些尸体都要贴在了我的身上,能闻到gān尸散发出的一种带着奇异香料味的霉味,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些尸体实在太gān了,想要用刀砍断它们的手脚或者脑袋,都不是一件难事。 “这得是多少条人命啊。”胖子一边削下旁边一个尸体的脑袋一边道,“回去老子要吃一个月的素。” “随你吧。”我道,这时候后面那些蛇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虽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但心里肯定还是着急的,那些蛇如果真的扑上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闷油瓶,我冲他大喊了一声:“小哥,再快一点。” 闷油瓶没有理我,这毕竟不是真人秀节目,加个油还能爆发小宇宙,我们现在所做的都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 我一边紧张的看着闷油瓶,一边继续砍掉边上不断冒出的僵尸手脚还有脑袋,一旦习惯了这种打地鼠般的设定,竟然觉得还有点略萌。 可就在我刚刚这样想的时候,密密的尸林中忽然伸出一只gān手,一把抓住了闷油瓶的背包。 ☆、第 61 章 为闷油瓶清除尸林中的障碍,本来是我该负责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尸林里居然还有一只手没有被我削断的gān尸,而且好巧不巧的,一把抓住了闷油瓶。 闷油瓶身后的蛇群已经不容许他□□来躲闪这些gān尸,而我本以为那些东西也已经被我清扫gān净,谁知道刚刚那群gān尸中,竟然还有一个没有被我搞定。 看到那只手抓向闷油瓶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凉了,闷油瓶本能的闪了一下,才没有被直接抓在脖子上,可是他的背包还是被那只gān手一把抓住。 闷油瓶毫不犹豫,挥刀向后斩断那只手,可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他的包已经被那只手扯开。 我们的装备放在背包里,都摆放的很整齐,而且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捆绑的也比较结实,一般来讲背包就算打开,也不会掉出去什么东西。 可是刚刚放进背包里的那只紫晶匣子,却不在此列。 背包一开,紫晶匣子一下翻了出来,这只匣子是我们解除闷油瓶和黑眼镜体内蛊毒的全部希望,匣子掉下去,我们这一次冒险就完全白费了。 闷油瓶自然比我更了解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探身一抄,堪堪把盒子抄在了手里,那一瞬间我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盒子总算没有掉下去,我的心也算是落回胸腔,可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一件令我无比讶异的事情。 紫晶匣子向下坠落的时候,正在疯狂般上游的蛇群明显一滞。 这匣子莫非能克制那些蛇?我的心里一动,而闷油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继续保持着这个动作。 令我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这些蛇的游动速度果然明显变慢,可以看出,它们非常不愿意接近这紫晶盒子。 这感觉简直就像在玩一个冒险游戏,走着走着路不通了,就出现一个金手指,走着走着路不通了,又出现一个金手指,只是这种现实中的“金手指”,比游戏里激动人心太多。 不用我们多说,闷油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小小一只紫晶匣子此时此刻就好像盾牌,闷油瓶拿着匣子慢慢后退,蛇群蠢蠢欲动,却无论如何都不敢上前。 现在看来,紫水晶匣子竟成了我们最后的护身符,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很多:只要黑毛蛇不再突然发狂,我们只需要专心对付这些gān尸就够了。 闷油瓶拉上背包,将紫水晶匣子拿在手里慢慢向上,与此同时小花和黑眼镜分别带着我和胖子往上走,一路走一路砍掉所有的gān尸手脚,还有伸过来的脑袋。 大概十分钟,我们终于走到了青铜树的顶端。 青铜树的顶端是一个dòng口,dòng中有青铜扶梯,黑眼镜和胖子第一个上去,接着是我和小花,我在楼梯口那里等了一会儿,闷油瓶过来,我伸手将他拉上来,那些黑蛇也没有一直跟着,距离dòng口还有一级台阶的时候,它们就没有继续向前了。 这段扶梯不算很长,但是倾斜的角度很大,我们很快走到了头,而当我从扶梯上钻出来时,我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了。 我们现在居然站在一个很大,装潢非常豪华的墓室里。 这间墓室至少有一个礼堂那么大,这在墓葬建筑里已经非常的罕见,在墓室的东南角,有一根很粗的柱子,至少得有三人合围那样的周长,而在我们面前的不远处,有一道继续通向上面的台阶。 这种时候我们本该继续顺着台阶往上走的,可是这墓室实在是太稀奇了,稀奇到我也不愿就此离开。 墓室中珠光宝气,璀璨异常,墙体与地板上,都镶嵌着碎的紫水晶,这些碎片的排列均匀有致,极富美感,显然是出自大家之手。 “这是什么地方?”小花四处环视着,目光中充满震惊,“这里和我们之前下来的入口,完全是两个感觉。” 我愣怔着摇摇头,事实上,墓室中除了无处不在的紫水晶碎片之外,还有很多架子,每排架子上摆的都是金珠宝玉。 “这地方……看起来好像是汪家的藏宝阁。”我猜测道,“好大啊。” “没错,看这个架势,这藏宝阁竟然是联通了天坑与我们过来的平台那边的建筑。”小花道,说着他指了指远处黑暗中的巨大石柱,“我甚至觉得那里就是我们下来时的楼梯。” 小花说的话本意没准只是在开玩笑,可是他的话却让我心里一震,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刚刚一直觉得很别扭的一个问题。 之前我一直觉得,汪家古楼的建筑有点失衡,下来时我们就已经感觉出古楼是锥形的,一层是汪家人在墙壁上刻字撰文那一层,二层是九具张家人尸体那一层,可是二层到三层之间却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楼梯,当时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二层和三层要隔得那么远。 本来我以为是青铜树,可是那青铜树的大部分长在凹陷的地坑里,真正处于二层和三层之间部分的,应该只是棺材以及再往上的部分,而且二层和三层的面积实在相差太大,与一层和二层的差距并不成比例。 而随着我们到达这间墓室,一切答案都已明了。 二层和三层之间,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二层半”,从那边走就根本没有可能到达这里。 这间墓室,竟然是汪家古楼中一个隐秘的“夹层”。 ☆、第 62 章 小花他们跟着我过来,我们走到巨石柱的边上,闷油瓶用指节敲了敲石柱,通过石柱传来的回响,很容易可以判断出,石柱是中空的。 “这地方难道真的是楼梯?”小花有点惊讶的道,“看这个架势,很有可能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说道,“实际上,按照我的想法,这里应该是汪家古楼的一个夹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下来的时候走了那么大一段路,因为有一层的空间被我们完全错过了。” 小花听到这话,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转过头去跟黑眼镜jiāo流了一下,我看向闷油瓶,他没有说话,这大概意味着他认同了我的观点。 “如果这里是夹层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这地方会有一些更关键的东西?”胖子道。 我正是这样的想法,虽然说我觉得下面那层我们所看到的东西,包括人工的蛇矿、蛊虫、魑婆、降阵、天坑,已经足够奇诡,但是这里被设计成隐秘的夹层,说明它必定隐藏了一些什么东西。 “反正那边也有楼梯,不担心出不去。”我道,“这间墓室也不算太大,咱们gān脆看一圈再出去,不要漏过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这间墓室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房间,所以我们只需要看过所有这些架子就好了,架子的质地和这间墓室的墙体相似,黑石为主,星星点点的镶嵌着紫晶。 架子上面的东西是按照年代和材质摆放的,基本上全都是各个朝代的器件,珠光宝气无所不包,我想这些东西大概是汪家很多代人搜罗的jīng华之所在,历经了千年的时间才摆满了这样一间墓室。 然而,明器的价值并非我现在关注的重点,如果这些架子中真的有什么关键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如果汪家人把一些关键藏在这些器皿中间,我们根本找不出来。”我说道,“这里的东西很多都是说不出用途的,我们总不能把它们全都装回去。” “表面功夫不是关键。”小花道,“这里面如果有东西,必定会藏在暗箱之中,与其他明器分开,我们的注意力要放在架子周围,看看有没有机关。” 他的话音刚落,黑眼镜已经喊道,“这里有一个暗格。” 我们赶忙聚集过去,黑眼镜站在墙边,他的面前是一排架子,这排架子是从墙里面翻出来的。架子上面摆着竹简、卷册,甚至还有几个guī壳,我随意打开一本绢册看了看,绢册的字写得很不好辨认,应该是故意而为的,但是我还是可以勉qiáng看出,这里面记载的应该是一些汪家的家世。 文字资料,对于一个几乎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记载的家族来说,可以说是无比珍贵的财富,现在我们能够看到这些东西,不得不说实在是上天保佑。 这么多卷册,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看完的,看这个架势,我们应该要带一些东西出去了。 “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折叠的口袋?”我问胖子,“还在不在?” 胖子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来,我看他的脸色不太好,就问他道:“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要出去了还不高兴?”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胖子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咱们下楼梯之前我就告诉你,这楼有问题?” “是。”我道,“可是这个夹层既然出现,这楼的结构不就已经不存在问题了吗?” 胖子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折叠的背包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我,我接过来把包抖开,胖子的话让我心里的不安感又加重了一分。 “难道是因为这段路太顺了,反倒让你觉得紧张。”小花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小花的话说出来,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说只有我和胖子两个人觉得哪里不对,那还只可能是我们疑心生暗鬼,可是如果小花也有这种感觉,恐怕这件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 斗下的多了,人是会有直觉的,遇到危险时产生的第六感,就是直觉的一种。 危险很近的时候,这种直觉会很qiáng烈,但因为刚刚我只有一种微妙的怪异感,我就没有太注意这件事情,而且最危险的那段已经过去了,所以我们每个人多少都放松了警惕。 我们一边机械的往背包里面扫着卷宗,一边思考着,气氛一下就变得紧张起来,闷油瓶在一边把玩紫晶盒子,试图从中找到些端倪。 紫水晶? 这个概念划过我的脑海,忽然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照亮我的思绪,我只感觉冷汗一下就湿透了重衣。 问题不在这个夹层。 问题出在整座楼,不,应该说,整件事。 我们的这一次倒斗行动,从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第 63 章 十年来,可以说各种各样的圈套我都见识过了,古人的、今人的,如果现在让我从瓜子庙从头再来一次,我相信很多事情都不会是像它们本来所发生的那个样子。 也正是因为此,此时此刻突然意识到这整件事情的矛盾之所在,让我一下非常紧张。 这是我很久没有过的感觉。 越是习惯了掌握一件事情的走向,越会在手中的情况失去把握时感到担忧,如果换做是当年的我,即便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那时候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每一步都在出状况。 可现在不一样。 其实刚刚已经有预兆,可我那时候因为已经靠近蛊母,而忽略了这件事,这实在是一个太大的失误。 “我们先不要上去了。”我道,“这地方有问题。” “什么问题?”小花道,“机关吗?” “不。”我道,“恐怕我们中计了。” 听到我的话,小花的神色一下就变了,但与此同时他还有点惊讶,我知道他也不是很相信,现在的我们还会中什么人的圈套。 “什么样的计?”小花问道。 “应该是一个酝酿了很长时间的yīn谋。”我道,“不过好消息是,这个陷阱大概已经处在无人管控的范围内,我们虽然有麻烦,但是还不会要命。” “具体一点。”小花道。 “还记得一开始我们是怎么下到这里的吗?”我问道。 “因为那个壮族小妹妹。”小花道。 “对,她告诉我她奶奶下葬后的尸骨有问题,并且带我去看,我发现她奶奶体内有蛊毒,可是她世代生活在这里,又是个壮族人,不可能带有张家的血统,所以我们当时认为,蛊毒一定是因为地下的蛊虫跑到了地上,钻进了她奶奶体内,是这个思路吧?”我道。 “是。”小花点了点头,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神情有点动容。 “你大概也想到了。”我道,“一路走过来之后,我们下来那条路是完全封闭的,蛊虫不可能从那边出来,可是这一边,紫水晶有驱散蛊虫和黑蛇的功效,这里的墓室地面嵌满了碎的紫水晶,很明显不只是为了装饰,也是为了形成一条断虫道。” “这地方不会有第三条路。”小花道,这时候他的声音也已经冷了下来,“也就是说那些蛊虫,是通过什么人的手进入那姑娘她奶奶体内的。” 在下面的水潭中,我们发现了一具死漂,根据死漂身上的装备我们判断四十年前就有人进入过汪家古楼,如果说有人在那个时候带出了蛊虫,还把蛊虫留在这里,那是非常有可能的。 从时间上来看,那个时候,老九门的那件事情后续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三叔等人也依然活跃在全国各地,而虽然我们在那个时候没有任何关于汪家的信息,但是毫无疑问这样大的事情,还涉及到了张家的族长,汪家是一定会以隐秘的方式参与进来的。 当然了,老九门那整件事都已经完全失控了,遗留下的奇怪东西虽然多,但是也是可以解决的,总不会难过下面那棵青铜树。 但是,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一个问题。”我道,“巧儿没有提到她奶奶死前受了很大的痛苦,而是在‘捡筋’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件事情。可是看蛊虫在小哥身体里发作的样子,中了蛊毒后发作的症状会很明显,这也就说明,那些蛊虫很可能是在巧儿的奶奶死后才被偷偷放入她体内的,而这样算的话,时间距离现在又要近的多,大概只有十到十五年。” “也可能是蛊虫一直在她奶奶体内潜伏,却没有发作。”小花道,“瞎子和哑巴张两个人体内张家血统的纯度不同,中毒的程度也不同,如果说巧儿的奶奶完全没有张家血统,会不会那些蛊虫就不会发作?” “瞎子比小哥中毒的程度浅,是因为张家人体内的蛊毒是通过生育传播,而不是每一代的汪家人在他们体内种下新的蛊虫。”我道,“我很希望情况是你说的那样子,但我估计并不会是那么简单。” 如果说蛊虫是在四十多年前进入巧儿奶奶体内的,那么这件事情的目的也许是为了闷油瓶,也许是为了其他的,在那段混乱的时间里,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线索也从此消失,大部分的事情只遗留了一个不会再有结局的表象。 可是十到十五年,这个时间轴一下就近得多了,确切的说,正是我开始加入到整件事情的时间。 当然,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只弱jī,可是如果说这件事情是那个时候的什么人计划的,那么很有可能,在闷油瓶身边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我也在计划之内,而且这个计划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这个想法顿时让我有点浑身发冷,可是与此同时我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身边发生过的事情太多了,汪家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出来的,尤其是我在墨脱的时候,万里雪山我一个人走过,那样关键的地方我不信他会不跟着我,可他如果跟着我,就绝对会被我发现。 我不知道计划的目的是什么,闷油瓶?这是最大的可能,既然这些人给了我们发现汪家古楼的机会,那么再往前走,很有可能就是夺命的机关。 我刚想和他们说我的想法,胖子却突然开口道:“吴邪,刚刚听你那么一说,我忽然发现,咱们这次的行程有一个非常非常要命的破绽。” “你什么意思?”我的心里一紧。 “你刚才说,巧儿是在‘捡筋’的时候发现她奶奶的尸骨有问题。”胖子说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灰白,“可是在黑衣壮的风俗里,‘捡筋’是只有男丁才能做的事情,少数民族非常注重自己的风俗,必定不会破例。也就是说……不管她奶奶尸体是什么情况,巧儿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们的。” ☆、第 64 章 我感觉我的脸一下就绿了。 稍微一想就会发现,不管我们的对手是谁,这真是非常漂亮的一个计划。 在我们出发之前,向导是胖子联系的,他是个办事很靠谱的人,我们当然也会很信任他。问题在于,他所联系的是阿康,关注的也是阿康的身份背景,而巧儿是阿康的妹妹,一个严格来讲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色,这种西南民族一般家族会很大,有个小妹妹也非常正常,所以我们当然也没有过多的注意她。 事实上,假如不是巧儿带我去看她奶奶,她依然会是个打酱油的,而过往的日子里我经常前往各种偏远的村落,也有不少人会找我们帮忙解决一些灵异的问题,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把这当成一个找到汪家古楼的意外契机。 我对黑衣壮的风俗还是缺少了解,而我向胖子转述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特意跟他提到“捡筋”,只会说我所看到的东西,那么胖子也就不能够发现这件事情存在的问题。就算我提到“捡筋”,专注于蛊虫的胖子也很难立刻发现事情的矛盾。 这些原因综合在一起,就造成了这个局面,胖子指出了我们一路走来顺理成章的行程中,一个非常致命的矛盾,这个矛盾反转了现在的所有情况。 巧儿是骗我们的,她是在故意引导我们发现古楼。 为什么? 这和巧儿奶奶的蛊毒之来历又不是一个情况了,那是一种让人很不安的现象,能够让人意识到其中蕴含着yīn谋,但不管怎么说那yīn谋还没有直接冲到我们脸上,就多少还有解决的余地。 可这是很明显的一个圈套,圈套的目标就是我们。 “这种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胖子咬牙道,我知道他想起了谁,西南民族的妙龄少女可能这辈子都会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影子,而巧儿此时的角色,更可以说简直是完美重合。 我甚至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什么经历过云彩的事情,我对这种小女孩还是很难产生警惕。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估计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向导家里绝对不能有妹妹。 “我们现在是出去,还是在这里留下来?”小花问道。 “既然巧儿是骗我们下来的,那么恐怕从我们下来开始,这里两个出口的情况就已经在监视中。”我说道,“咱们还是留在这里,守株待兔总是比较安全些。” “正合我意。”小花道,“不过这样我们可能会被一锅端。” “这地方我们回去立刻就会被黑蛇吞噬,最好的情况是我们可以打的过对方,不过我觉得机会不大。”我道,“不管怎么说,见机行事吧。” 小花点了点头,我们五个退回到这间墓室的yīn影中,这个地方距离那边的台阶不太近,但是又恰好可以看到台阶上面的动向。 “你们说,这件事情会是手擀面做的吗?”我问道。 “不太可能。”黑眼镜道,“虽然他确实做得出这种事儿来,但是他没道理会希望我们进入这座楼。” “看这个风格,我倒是觉得这些人很可能是跟着我来的。”小花淡淡道。 “什么意思?”我问道,“汪家古楼是非常保密的东西,如果能知道汪家古楼的机密,估计也不会是简单的人。” “藏宝的地方必然会有传说。”小花道,“古代有名的大油斗,除了王陵之外,还有很多,当年的南派有一支叫搬山道人的流派,他们流传的一首歌诀就是记载这些传说中的油斗的,不过这些斗指向很不明确,再加上危险重重,还不知真假,大多数人基本已经把它当成了传说。那歌诀里面有一句就是“岭南紫晶楼,廊柱值千金”,现在一想,倒没准说的就是这里。” 岭南,就是广西这一带,这间墓室里廊柱嵌满了紫晶,更是有着数不清的明器,这么说来,倒确实很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有人跟随‘紫晶楼’的线索来到了这里,探明了墓室的位置,却苦于斗里太凶下不去。所以就借我们的手来下地?”我问道。 “非常有可能。”小花道,“你也知道,常跟我打jiāo道的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来,也算不上奇怪。” 这间墓室的明器,随便倒出几件都可以在市场上引发轰动,如果说真的有些人为了这批明器铤而走险,倒确实是可能的事情。 “这件事情,应该也有那个人的参与。”闷油瓶开口道。 “那个人?”我愣了一下,“是谁,手擀面吗?” 闷油瓶点了点头,我心中越发奇怪:“他为了做掉你不惜拿出自家祖坟的宝贝来给别人吗?这似乎有点多余啊。” “我不知道。”闷油瓶道,“但如果没有他帮忙,敌人就太可怕了。” 我立刻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紫晶楼和汪家古楼的联系,我们此行的目的,很多东西只有我们和手擀面知道,如果手擀面没有参与这件事,那我们所面临的对手已经神通广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可手擀面为什么要gān这种事儿,他如果想要自家的宝贝,下来拿就好了啊,他身手是闷油瓶那一等级的,又是汪家人,完全不该遇到什么阻碍。 难道是单纯为了做掉闷油瓶吗?我是不信的,汪家的人肯定很自傲,更不会假手他人来做什么事情,尤其是杀闷油瓶,汪家与张家的宗族仇恨已经深到了难分难解的地步,如果手擀面有心情在青铜门里和闷油瓶纠缠十年,他绝不会为了闷油瓶一条命就□□。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情景虽然让人担心,但也至少说明一件事,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真的汪家古楼,只要我们能保住拿出来的东西,就有机会解除闷油瓶和黑眼镜身上的蛊毒。这大概是现在唯一能让我感到安慰的事情。 “嘘。”小花突然对我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与此同时黑眼镜已经无声的端起了枪。 这个时候,我听到台阶那边,dòngxué的上面,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第 65 章 从刚才在蛇坑里不得已扔掉武器到现在,我已经后悔过很多次,而现在大概是我最后悔的时候。 这次很明显,我们的对手是人。 而我们只有黑眼镜手里有一把枪。 这把枪拿在黑眼镜手里,我们还是放心的,虽然见他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我们都知道他的枪法很有准,单就枪法这方面而言,闷油瓶都未必有他的造诣。 不过现在我们的处境还是很危险,因为很明显,对方现在是一个瓮中捉鳖的伎俩,我们全部的兵力都在这里,而对方一定也很清楚。 能做出这样计划的人,自然也不会低估了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能力,所以他们此刻既然能bào露行迹,自然就是有把握,我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这样的情况其实已经算是一个绝境,而且周围的环境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现在对于我们而言,唯一可以依仗的基本就只有运气了。 闷油瓶就在我身边,我看了他一眼,令我没想到的是,闷油瓶竟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很明显,闷油瓶是希望通过这个动作来安抚我,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拍肩技能,在这个时候用出来竟然有点呆萌的感觉。 一道光柱从上面的dòng□□了下来。 很刺眼的光,这种光柱我太熟悉了,是qiáng光手电。 光柱在墓室里巡弋,我向后退了几步躲到架子的后面,闷油瓶也在我这边,小花和黑眼镜则在另一排架子后面,胖子躲在另外一边。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出一点动静被发现。 这个时候无异于一场耐心的赌博,如果对方耐不住性子走下来,那么黑眼镜就有很大机会把他一枪爆头,而如果对方有时间一直等下去,我们没有补给,恐怕最后就会吃亏。 光柱在墓室内扫she着,因为我们这边已经算是相当远了,所以光柱并没有正面扫到我们,有一瞬间光柱已经扫到了小花前面那一排架子,但终究还是到了极限距离,没有继续下去。 大概有三到五分钟的时间,光柱熄灭,似乎对方也意识到,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下来吧,我在心中默念着,你快点下来啊。 这时候我们虽然看不清楼梯那边的情况,但是万籁俱寂之中,声音还是听得很清楚,我跟黑眼镜学过一些东西,也知道他对于黑暗有一种炉火纯青的把控力,这也许跟他本身的视力缺陷有关,总而言之,在这样的环境里,黑眼镜的优势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只是,对方有备而来,黑眼镜就算能一枪换掉一个,同样难以对对方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除非黑眼镜能够准确she杀对面的领袖,不然他枪法再好,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道光柱亮了起来,紧跟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随着光柱一道道增加,我的心也一点点凉下去。 光柱的数目停在二十四。 也就是说,对方至少有二十四个人,这还是明处的,按照我们的习惯,这种情况下安排在暗处的人和明处的至少也是一比一的比例,也就是对方至少有四十八人。 而且毫无疑问,他们的装备很jīng良。 人数四十八比五。 枪数四十八比一。 这种情况下,我不用考虑什么应对办法了,这样的局势是没有翻盘点的,我们只能祈祷自己不要输的太惨,在这里至少保有一线生机。当然了,祈求墓室里忽然冒出来一条大蛇把这四十八个人都吃了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二十四道光柱亮起,我的心完全凉了,我和闷油瓶对视了一眼,但是他眼睛里还是没有表情,以至于我甚至不能跟他共享这种生无可恋的心情,这实在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 “花儿爷。”那边的人开口了,听声音是个挺年轻的男人,普通话很标准,“别躲了,你是看得懂局势的人。” 一阵沉默之后,小花从自己的架子后面走出来,一瞬间所有的光柱都照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神情很平静,依然是我所熟悉的那种温和,只是因为qiáng光的照she,不得不伸出手来挡住眼睛,好像聚光灯下的明星。 “是你。”小花淡淡道。 “意外么?”那人问道,“你应该想得到的。” “我想得到。”小花回答道,“你们家的家道中落,老太太死无全尸,秀秀现在也下落全无,你想要重振旗鼓,就得从我下手。” 小花的话让我心里一紧。 霍家人? 霍家自从老太太死了以后,就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秀秀的哥哥也慢慢销声匿迹,十年前的名门望族飞快的衰落,到现在霍家几乎没有半点地位可言,甚至新入行的人听到“霍”这个姓氏,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只是原因之一。”这个人道,一边说话,这个人一边慢慢的走上前来,无数缭乱的光柱之中,我逆着光根本没办法看清楚他,只能看到他的身边围着很多人,这些人恰到好处的保护着他,即便是不太会被qiáng光影响的黑眼镜,恐怕也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 “你要知道,我是恨你的,花爷。”那个人继续道,“有些事情没头没脑,所以我只能算在你头上。” “我知道。”小花道,“你想怎样?” 那人没有再说话,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人走上来,他们和我们保持着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光柱打在我们几个的身上,这种时候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躲藏的机会,自然也就不再挣扎,跟着站起身来。 ☆、第 66 章 雪亮的光柱打在我们五个的身上,晃得我很难睁开眼睛,我用一只手挡着眼睛看过去,就看到了我面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里头是粉红色的衬衫,长的一张很讨女孩子喜欢的脸,乍一看很亲切,这样的描述我曾经用来描述过一个人,那就是小花。 这个人就好像一个翻版的小花,甚至就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 这顿时让我觉得这人来路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他和小花之间恐怕有更多的纠葛,不过小花并没有跟我太多说起过他的私事,事实上他自己的事多如牛毛,我也懒得知道,所以我对这个人也没有丝毫了解。 粉红衬衫站在那里,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他看着小花,似乎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久不见。”还是小花先笑了笑,“你没什么变化。” “彼此彼此。”粉红衬衫回答道,这个时候,我感觉就好像两个小花在照镜子。 “说吧,你想要什么?”小花道。 “这里是紫晶楼。”粉红衬衫一边说,一边环顾了一下四周,“花儿爷想必也知道。” “是。”小花淡淡道。 这粉红衬衫明显在说废话,但是小花对他却很有耐心。 “花爷,你也知道,跟你相比,我一直是个占下风的人。”粉红衬衫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想要的东西很多,钱、地位、权力,所有这一切,而且如果这些我能从你的身上得到,对我来说更将是莫大的荣耀。” “你想要紫晶楼的财宝,所以才和那个人联合?”小花问道。 “那个人?”粉红衬衫愣了一下,语气充满疑问,“花儿爷说的是……哪位?” “霍迟,你事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何必还跟我装这一套。”小花淡淡道,这个时候他的语气才显出一点不耐烦来。 “花儿爷,你也知道,我没必要瞒你,所以你该明白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粉红衬衫诚恳的道。 霍迟,应该是这个人的名字,这名字挺奇怪的,并不像是个书香门第能起的出来的名字。 小花所说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手擀面,可霍迟说自己不认识手擀面,不知道是他在骗我们,还是手擀面骗了他们,还是他真的不依靠手擀面,就独自来到了这里。 我和小花对视了一眼,知道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个人肯定不会给我们问到手擀面消息的机会,也就不再在这里纠缠。 “你想带东西走的话,就随便拿吧。”小花道,“我们来到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些明器,不过我有一点好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等着我们?” 霍迟打量了小花几眼,又看了看我们,他眯着眼睛,似乎在斟酌有些话该不该说,但大约是人数比的悬殊以及胜利的喜悦的作用,他最终还是笑了一下,然后开了口。 “花儿爷,这座古楼的构造,你知道多少?” “很少。”小花道,“你呢?” 小花明显不愿意跟霍迟多说,但霍迟也没有在意,任何人在占尽上风的时候,都不会在意失败者这样一点态度上的小问题的。 “这座紫晶楼,是圆锥形的。”霍迟道,“有两条通路,一条是入口,一条是出口,入口只能从外而内进入,出口却必须从里面开启。” 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和我们之前所判断的情况不完全相同。 我们之前所认为的,是那些人从另外一边的通路进入,然后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是霍迟却说这楼的两条通路一条是入口,一条是出口,也难怪他们会在这里蹲守,如果不是我们从里面打开密室的门,他们就根本无法发现夹层中的墓室。 不过,霍迟的了解未必正确,而且我心里知道,手擀面是汪家人,在这座古楼的事情上面,很多时候估计比我们有优势,了解的东西也多的多,所以如果这件事情有他的参与,我们就最好不要站在古楼的角度思考问题,因为我们是不可能比他想的更明白的。 “所以你不敢对紫晶楼有所企图,你也知道认怂?”小花道。 “我本来是不想的。”霍迟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可是我送了伙计下去,伙计却再也没有上来,也没有给我任何跟紫晶楼有关的消息,你也知道,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那时候我就知道,大概紫晶楼的宝藏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也不该qiáng求。” “然后你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小花问道。 霍迟点了点头:“我后来发现了这座楼的第二条通路,也就是这里,但是我们下到第一层之后,却再也无法打开第二层的通道,我本来想炸开这一层,却担心引发塌方,叫了些有本事的伙计,却一个个也都折在这里,本来我是准备放弃了,却发现花爷你们有进入这个斗的打算。” “巧儿也是你安排的吗?”我问道,“阿康呢?” 霍迟微微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相信霍迟是有所隐瞒的,这件事情不会像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很多情节被他一笔带过,但其中的关节必定有手擀面的参与,这可以算是我们追查手擀面的一个线索,但却前提是我们要度的过这一关。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成功了的。”小花道,“你的人这么多,我们也没有办法反抗,想要什么你就拿走吧。” 听到这话,霍迟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胜利者的喜悦,我难以形容那种表情,但是这表情让我有种危险感。 “花儿爷富可敌国,这点明器自然也不放在眼里。”霍迟道,“我现在也不会要你的命,因为你还有别的用处,但我还想带走一点东西,请花儿爷一定要答应。” “你要什么?”小花问道。 霍迟笑了笑,指了指一边很久没说话的黑眼镜:“这个人,我要带走。” ☆、第 67 章 霍迟说自己要带走黑眼镜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难道他也像小花一样,对黑眼镜有点意思,不然他为什么要穿成小花这样子,还说出这句话来。 可是这个念头不过一秒钟就被我否决了,这毕竟不是言情剧,霍迟虽然看上去有很多奇怪的点,但是能够出现在这里,而且滴水不漏的防范着我们,让我们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这样一个人来到这里,所图的如果只是他苦恋多年未果的黑眼镜的话,情节也未免太玛丽苏了一点。 我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霍迟的想法。 虽然霍迟自己死活不承认他能来到这里是和手擀面合作的,但是我们是知道汪家古楼底细的,自然也明白,如果没有手擀面帮忙,霍迟不可能了解这么多信息,而我也可以想到,手擀面绝对不会允许他动手杀掉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尤其是闷油瓶。 我大概可以猜到手擀面的心思,虽然他对我们来说很神秘,可是因为这个人承载了汪家一脉相承的执念,他行事的大致方法,甚至包括决策的倾向我们反而都可以把握,这就和闷油瓶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汪家对于张家的仇恨,让他们不会假手他人来对付闷油瓶,而汪家一直以来的行事理念,让手擀面不会对霍迟透露自己的身份,重要的是,手擀面大概多少也知道,闷油瓶不是仅存的张家人,而我们这些和他同行进入汪家楼的人,自然会被他列为是最可能带有张家血统的人。 所以,手擀面一定告诉过霍迟,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杀掉我们。 不过,这倒是也不足以作为我们反击的资本,因为可以想见,霍迟虽然与手擀面合作,但如果我们想要依仗他不敢杀我们来反抗,他还是会把我们扫she成筛子。 说回霍迟,他和手擀面合作,自然不是因为他是手擀面的小弟,我大概可以看得出来,他和小花之间有着不浅的仇恨,他之所以会答应和手擀面合作,一方面是为了紫晶楼的宝贝,另一方面当然就是为了小花。 霍迟和小花的渊源不浅,想必也是旧相识,那么小花和黑眼镜之间的种种,他即便知道的不清楚,但多少也会有所了解。 他是把黑眼镜当成人质,因为在这里他不能对我们做什么,所以就gān脆把黑眼镜带走,这样即便离开了这里,小花依然受制于他,而那个时候,霍迟就可以尽情的对小花提要求,而且他也不用再考虑与手擀面之间的合作关系。 更别提这样还可以很好的影响小花的情绪。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这一步棋显得有点多事了,换做是我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法子,可我也看出霍迟这个人就是比较浮夸的那种,所以会这样选择,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不得不说,虽然显得枝枝蔓蔓了一些,这也是一步好棋。 当然,也有可能是手擀面授意他要下黑眼镜,因为黑眼镜和闷油瓶的关系明显更近,手擀面要确定他有没有张家的血缘。不过霍迟既然是霍家人,家道再没落,傲骨也该在的,应该不会这么给人当狗。 霍迟说出自己的要求之后,小花一直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也在考虑霍迟的想法。 “黑爷。”霍迟转头看向黑眼镜,这个时候的黑眼镜倒是不出我所料,依旧一脸笑意,而霍迟也跟着笑,“跟我来吧。” 说着,霍迟挥了挥手,他身边的两个人就走上去,刚才霍迟已经让我们放下了武器,现在两个人拿枪指着黑眼镜的头,然后又是两个人走上来,将黑眼镜的手反绑在身后,绑着他将他推到了霍迟的身边,接着这两个人又一左一右的反剪着他的肩胛骨,不给他任何反击的可能。 我 看到他们用来绑黑眼镜手的绳子是牛筋,这种绳子一勒就会进到肉里,可以说是最痛苦的一种,我看到黑眼镜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几道很深的凹痕,毫无疑问,霍迟和黑眼镜应该也有仇,所以即便在这种小事上,他也在想尽办法折磨黑眼镜。 霍迟的人绑黑眼镜的时候,小花攥紧了拳头,我看到他抿着嘴,手也在微微发抖,我从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可小花还是没有冲上去,换做是以前的我,没准就激动的扑过去换命了,可是我也知道,小花这样做才是对的,他冲过去,同样没有任何胜算的。 很痛苦,却无能为力,这忽然让我想起小花之前一边包扎自己的伤脚,一边跟我说的那些话,在这个时候竟然好像一语成谶。 “花儿爷,我带着黑爷先走,你回去之后,记得等我的消息,到时候拿我要的东西来换黑爷。”霍迟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去装紫晶楼内的明器。 黑眼镜一直一言不发,霍迟的人对他推推揉揉,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我相信这个时候他也想到了霍迟的意思。 霍迟的人很快就打包好了明器,霍迟当先,后面是绑着黑眼镜的一gān人,再后面是我们,我看着黑眼镜被推到楼梯上,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极qiáng的悲凉感。 黑眼镜中着蛊毒,现在他吃了红丸情况不太严重,可是闷油瓶的蛊毒在快速恶化,黑眼镜的蛊毒肯定也会,如果没有人管他的话,他会很痛苦,甚至可能会死在霍迟那里。 即便蛊毒没有害死他,如果霍迟真的要小花用很大的代价去换黑眼镜,小花会去吗? 以我对小花的了解,他未必会这样做,他是一个承担了太多责任的人,这些责任不只关系到黑眼镜一个人,也关系到解家这个家族,两相权衡,对于小花来说,很难说孰轻孰重。 即便他自己愿意,解家人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当家用很大的代价去换一个跟解家关系不大的外人,小花如果执意要做,就会在解家失尽人心。 而他如果不换,黑眼镜就只有死,小花也会很痛苦。 我知道,小花此刻已经被bī上了绝路,他再在意黑眼镜,也不可能为了黑眼镜丢掉解家的,黑眼镜就像是霍迟对解家发动攻击的引线,也是牺牲品。 途穷天地窄,势乱死生微,这就是小花那时所说的情景。 令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小花忽然开口了。 “等一下。”小花道。 最前面的霍迟停下来,慢慢转过脸,“花儿爷,有什么事?” “你跟黑爷有仇,但是终归没有跟我的仇那么深,你带他走,也不过是希望要挟我,对不对?”小花问道。 “花儿爷明智。”霍迟微微一笑,“你既然看得这么明白,我倒是有点担心黑爷能不能成为我的筹码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在击垮黑眼镜和小花之间的信任,我依稀觉得,霍迟有点怕小花,因此他再恨,也只能从小花身边的人下手。 “你从前发下过誓言,无论如何也不能qiáng迫我做任何事,否则会遭天谴,不然你一定会选择把我带走,而不是带走他,我说的对吧。”小花淡淡道。 “没错。”霍迟道,“我在老祖宗面前发过誓,所以我自然不会qiáng迫花儿爷做任何事情,我现在带走黑爷,也不过是想借黑爷跟您谈一笔jiāo易而已。” “那现在我就跟你谈一笔jiāo易吧。”小花笑了一下道,“你把他放回来,我跟你走。” ☆、第 68 章 小花竟然提出要用自己去换黑眼镜。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人这么做,比如我,但是小花,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觉得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失去黑眼镜,保住解家,但与此同时再没有了任何软肋,从小花的角度来说,这会是一次惨痛,但非常值得的牺牲。 就连黑眼镜和霍迟,都没有想到小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两个看着小花,全都无比惊讶。 “花儿爷,你……”黑眼镜刚刚说出这几个字,就被霍迟打断。 “你是认真的?”霍迟问道。 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愉悦,我当然知道,小花提出的条件对霍迟而言是怎样的惊喜。 霍迟本身的目标就是小花,他也想得到,带走黑眼镜,很可能最终只是让小花丢掉这个左膀右臂,可是带走小花,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解家的当家,是足以动摇解家根基的筹码。 “放他回来。”小花淡淡道,“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霍迟沉默,小花的意思很明白,他是真的打算跟着霍迟走,以此来换回黑眼镜的自由,这个时候,心虚的反而是霍迟了。 也许他一直都有点怕小花,这种时候,小花做出一个对自己完全无益的决定,更让他觉得小花一定有诈,但是霍迟沉吟再三以后,终于还是挥手示意手下,把黑眼镜放回去。 黑眼镜也知道,霍迟不在意小花之外的人说的话,因此他手下的人松开手,黑眼镜就回到了我们这边,只是他看起来依然很惊讶。 我也同样惊讶,霍迟担心小花有诈,可是我却知道小花不可能有诈的,我们完全没想到霍迟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准备,我甚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小花为什么会这么做。 “花儿爷。”黑眼镜低声道,“你别冲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你中了蛊毒,不能留在他们那边的。”小花道,“他们扣留着你,你的毒就没有人能处理,如果蛊毒发作,你就会死,你要跟着吴邪、哑巴和胖子,尽快解决自己的问题。” “我能撑得住的。”黑眼镜道,“我体内张家的血脉已经很稀薄了,我的毒也比哑巴轻得多。” “少废话。”小花道,“这种事情你还要跟我争?” “客观的说,我也觉得你在那边实在太危险了。”我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个人明显恨你恨的要死,你跟着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他不敢动我的。”小花笑了笑,“他发过誓,不能对我用qiáng,而且你别忘了,我是解家的当家,我如果真的在他手里出了事情,解家人拼的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好受,他最多只能软禁我,或者给我吃瘪,但是他却没胆量真的对我做什么。” 说着,小花又看向黑眼镜:“反倒是你,如果跟着他们走了,他们不会对你留情的,我再生气,也不可能让解家人都和我一样生气,他们随便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只要你不死,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我不想冒这个风险,最后收回来一个废人。” 小花说的倒是在理,可是我听着,却总还是觉得不靠谱。 就连胖子也开口道:“阿花,你是不是太莽撞了一点?我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有点激将的意思,可是生死关头,咱们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我想得很清楚。”小花道,“跟人打jiāo道,你们谁都不会比我更老练了,更何况还是跟这个人。” “可你是解家的当家。”我道,“如果你走了,解家也根本不会听我们的,到时候局面就会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外。” “我当然不是指望你们说动解家来换我。”小花道,“我需要你们来救我。” 不到最后一步,霍迟不敢杀小花,这就是小花最大的筹码。 我也明白了他这样选择的用意,最重要的一点,当然就是可以保住黑眼镜,而如果我们能够救到他,小花和解家也就可以同时被保住,然而,虽然听起来算是极坏情况中的上上策,我却还是觉得小花这样的决定牺牲有点大。 “你确定吗?”我问道。 小花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瓶红丸来递给我:“这个,放在你这里,我走了之后你们的整体智商要下降一个档次,基本动脑都要靠你,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把紫晶盒子的秘密破解出来。” 这个时候他开这样一句玩笑,很难让人觉得好笑,反而有点悲凉,我从他手里接过红丸装在包里,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没法改变他的决定,只能尽可能做到我该做的那部分。 “紫晶盒子的事情,你们可以去找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是做宝石这一行的,常年在西南,滇藏一带转,能力很不错,事情当然不能全都跟他说,但是让他帮忙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小花道, “他叫阮淇,你们想找他的话,到菜市口那边的huáng金市场去问‘小阮’就好。” 这个人我是没听小花提起过的,也不是跟他生意往来很频繁的那种,应该属于小花的另外一种“朋友”,他们平时的合作不会多,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多,但是在有事的时候,会是非常靠得住的那种。 “有什么信物吗?”我问道。 “他看到红丸,就会知道你是可信的人。”小花道,说着他转过头看着黑眼镜笑了一下,“我走了,你们多保重,别忘了我的命也在你们的手上了,别让我失望。” “花儿爷。”黑眼镜开口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这是很合适的选择,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小花道。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笑了一下:“而且我想明白了,放弃是弱者才会做的事,可我是解语花。解家,还有你,一个都不能少,我会带着你一起站在世界之巅。” ☆、第 69 章 小花说完这句话以后,冲着我们很潇洒的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就走向了霍迟那边。 小花走过去,霍迟的人立刻像刚才那样一边一个拿枪抵住小花的脑袋,不过明显比对待黑眼镜要温柔得多。 霍迟的人走上去,随着他们的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视线中,我只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响,一块巨石从dòng口落下,伴随的还有霍迟的笑声。 巨石落地,地面都跟着一阵巨震,虽然我们离得已经相当远,但还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霍迟当然不是为了杀死我们,这块巨石显然是墓室本身的机关,虽然说是绝户,但他也应该想得到,这样一块巨石不足以杀死我们,他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让他能够从容撤离。 巨石落下之后,紫晶楼里一片寂静,因为没有了小花,气氛也一下有点冷,半晌胖子先打开手电,道:“咱们也别拖延时间了,赶紧想个法子出去。” 我点了点头,不无担心的看向黑眼镜,好在他表面上还保持着平静。 “小三爷,你这是在担心我?”黑眼镜看到我看他,笑着说了一句。 “虽然你一向是个很稳妥的人,但是这种时候,我觉得我还是要确定一下你的情况。”我说道。 “花儿爷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来,我就绝对不会让他失望。”黑眼镜道,“小三爷,你大可以放心,我现在是个靠得住的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做事要负责,所以黑眼镜都这样说了,我也就放下心来。 现在的紫晶楼,算是个完全闭塞的地方,那块巨石虽然是绝户机关,但是因为楼梯的存在,巨石并不能严丝合缝的堵住全部的路,而只要稍微有一点缝隙,我们就还是有移动巨石离开的办法。 就算这边走不通,我们下来那条路也还可以走走看,我们手头有□□,虽然说在一栋地下建筑里引爆□□是不太靠谱的事情,但是我们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赌一把,炸开封闭的柱子,从那边的台阶上去。 “咱们是和平解决还是使用bào力?”我问道,“两条路,都不简单,但是也都能勉qiáng行得通。” “要我说,咱们就炸开这边的路上去。”胖子道,“那边咱们没有去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设埋伏,这边虽然说炸开柱子可能这座楼会塌方,但是□□的用量控制好的话,应该问题不大的。” “那咱们这边谁□□用的比较好?”我问道。 “那当然是胖爷我了。”胖子道,“你忘了那些年是谁用□□包为你杀出一条条血路了吗?” “我记得,所以我才不放心你。”我说道。 胖子是蛮gān的那一种,虽然说他一贯胆大心细,但是他做爆破就和做菜一样,讲究浓味重料,胖子很擅长那种开天辟地式的爆破,但是定量的jīng准爆破,说实在的,我不是很信得过他。 “我来吧。”黑眼镜道,“这柱子可以算是这座楼的一个支柱,小炸一下还好,万一爆炸范围大了,轻则上面的楼层塌下来,重则我们塌到下面去,底下那么多蛇,我们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你还会弄这个?”胖子微微皱眉,一副很怀疑的样子,“我可记得当年gān这种活儿你都是叫伙计来的。” “火器我都在行。”黑眼镜道,说着他开始在背包里翻找□□,“只不过这个活儿危险又累心,平时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 黑眼镜摸出□□来开始计算,我对这东西不太懂,也帮不上什么忙,看闷油瓶也在一边一句话不说,就走到了他身边去。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他,“要不要再吃一颗红丸?” “不用,我还可以。”闷油瓶道。 “出去之后,我们应该要先想办法救小花了。”我说道,“到时候我们一边去找小花说的那个小阮,一边处理霍迟的事情,这可能需要花费一段时间,你要是实在着急,也可以……自己去跟小阮商量?” 这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因为按照我对闷油瓶的了解,他没准真的会答应,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张家和汪家,还关系到他自己的命运,换做我是闷油瓶,没准我也想要单gān的。 闷油瓶却摇了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盒子很可能只是一个线索。” “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紧,“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 “有些东西,在哪里开始就该在哪里结束。”闷油瓶看着远处的黑暗,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我一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你要去哪里?” 闷油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而是沉默了那么半分钟左右,才对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清楚。” 我刚想问他是不是又要走,那边黑眼镜已经在说话,我一想不管怎么样闷油瓶这次也不能丢下黑眼镜的,就算他真的要去什么地方,我死气白赖缠着黑眼镜也就好了,这样想着我就放下心来,到了黑眼镜那边。 黑眼镜让闷油瓶一起帮忙把□□固定了一下,然后我们退后,伴随着一声闷响,铁渣飞溅,灰尘四起,室内的回音震耳欲聋。我们几个抱头趴在地上,感觉耳朵嗡嗡的响,过了好一会儿一切平静下来,我们才站起身。 铁柱已经被炸开了,露出我们下来时的楼梯,台阶被炸坏了一部分,但是还勉qiáng可以走路,我们四个沿着台阶向上,先是过了葬有九个张家人的那一层,然后继续往上到了写着“汪氏迷藏”和汪家与张家纠葛的夹层,再往上是宝顶,然后,顺着来时的路,我们到达了地面。 山风灌进来,我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每次离开古墓,都有一种获得新生的感觉,我站在地面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与此同时整理着思绪,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咱们要直接去追霍迟吗?”胖子问道,“我可以叫人从河池那边弄车过来。” “不用。”我说道,“霍迟肯定准备已久,我们此刻人困马乏,直接追上去,反而正中了他们的圈套,我们不急在这一时,现在也不该乱了阵脚。” “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胖子问道。 “霍迟走了,可是有个人应该还没有走。”我道,“我们回弄岭,有些话,我们可以去问问那个叫巧儿的女孩。” ☆、第 70 章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中的六韶山看起来深邃崎岖,似乎在预备着择人而噬。 我、闷油瓶、黑眼镜和胖子四个人再次前往弄岭寨。 本身我们是不打算回去了的,也已经和阿康好好的告别了一次,没想到现在我们还是要回到那里去,而且这一次的目的就不再是那么简单。 我们进入汪家古楼,是因为阿康的妹妹,巧儿,希望我帮她解决她奶奶尸骨出现的问题,而我发现那种问题是因为蛊虫引发,进而发现了汪家古楼的入口,可是随着我们对汪家古楼的探索,神秘的面纱一点一点剥开,我们发现,进入古楼之前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有人想引导我们发现汪家古楼的入口,而巧儿就是这个计划的关键点,在我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对方的陷阱之中,然后来到了这里。 汪家古楼、绝魂降、黑毛蛇、蛇母还有那些蛊虫都无法造假,因此,我们拿到的紫水晶匣子一定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对方把我们骗到下面,究竟存了什么样的目的。 现在已经浮出水面的人,是霍迟,他很显然是为了小花而来,但是我们都知道,汪家的最后一个传人,手擀面,肯定在其中参与了不少,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手擀面会比霍迟对全局有更多的把握,霍迟是枪,手擀面就是握着枪的那只手,巧儿是手擀面的棋子,她知道的不会比霍迟多,可我如果能找到她,没准会有别的收获。 我们四个一路走,这条路本身就不近,再加上这个时候我、黑眼镜和闷油瓶都有伤,前进的速度也不快,我们进入弄岭村寨的时候,已经将近huáng昏了。 这个时候,古寨的一天已经快要结束了,吃饭的、遛弯的、跑马的、种田的,都已经在往家赶,本来热闹的村寨小道上,也看不见什么人,我们四个的装备不多,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潜入村寨,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路上并不是没人看见我们,但是看见我们的人也没有在意我们,这说明这件事情应该只是巧儿和阿康的个人行为,和整个弄岭寨无关,潜在的敌人一下少了很多,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我们要不要直接去找那小子?”胖子问道,“我总觉得他是无辜的,我们要是吓到他,是不是也不太好?” “你这么多年没在道上混,怎么倒是有了一念之仁。”我说道,“巧儿有问题,他再gān净也gān净不到哪里,人家想要把你害死在古墓里,你还想留着他一条命?” 这话说出来,冷酷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对于无辜的人,我一向都还是非常宽厚的。 其实我的心里也知道,阿康多半没有和巧儿沆瀣一气,倒不是说我觉得他多善良,而是这个人如果真的来路有问题,胖子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出来。 但是人总是有底线的,比如对我来说,我最不能忍的就是动我身边的人,也许是因为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潘子的死和闷油瓶的离开给我造成了太深的yīn影,霍迟带走小花,还有暗处手擀面对小哥与黑眼镜的企图,都让我根本不能忍。 巧儿和阿康是这个计划的核心,所以我对他们也很难有一点恻隐之心。 我们一路走到阿康的吊脚楼下,轻手轻脚的往上,村寨里的吊脚楼分为三层,一层是牲畜的畜栏,二层和三层住人,我们在一层的转角处站住,就听到房间里传来隐约的哭声。 闷油瓶走在最前面,这时候他转回头冲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不要出声,然后,他又往上走了两步,这栋吊脚楼的楼梯已经不新,但闷油瓶走在上面,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们看着闷油瓶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然后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四下里一片寂静,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大概有半分多钟,我们三个人在一楼半面面相觑实在忍不了了,就抬腿冲了上去。 闷油瓶不会直接把小伙子解决了吧,我记忆中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们冲进吊脚楼的二楼时,就看到了阿康和闷油瓶,闷油瓶一只手反剪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阿康吓得脸色惨白,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我看到他的两只眼睛红肿着好像金鱼眼泡,显然刚才就是他在哭。 “别出声。”我淡淡道,“你乖乖听话,我们就不会杀你。” 阿康惊恐的看着我,拼命的点着头。 我示意闷油瓶放开阿康,闷油瓶一松手,阿康就踉踉跄跄的跌了出去,跪在地上看着一副马上又要哭了的样子,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不应该是被我们吓的啊,这样想着我开口问道:“你妹妹呢?” 我不问这句话还好,一问阿康的眼睛简直好像开了闸,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因为闷油瓶、黑眼镜和胖子三个都冷冷的盯着他,他还不敢出声,只能一边抽噎,一边抹眼泪,胖子看他的眼神很有点不耐烦的意思,还是我冲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胖子这才翻了个白眼忍了下来。 “巧儿走了。”阿康哭了半天之后,才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完整的话来,说完他又开始抹眼泪,谁都能看得出他有多伤心。 “走了,那是什么意思?”我试探道。 “就是她离开这里了啊!”阿康大喊了一声。 胖子一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我呵斥了一声:“松手!” 胖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阿康,道:“吴邪,我看这小子也是知情人,哭成这个样子,恐怕就是想把他的帮手招过来。” “你看看你,刚刚还那么善良,转眼又变成心狠手辣的胖头陀。”我说道,“人家还是个孩子,别吓出心理yīn影来。” 黑眼镜在一旁“嗤”的笑了一下,胖子又白了我一眼,终于还是没说话。 “你小声点。”黑眼镜凑到阿康的面前,含笑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乖乖别出声,咱们大家都好过,你要是招来不相gān的人,我们也就只能跟你说句不好意思了。” 阿康又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哭,这孩子也是特别情绪化,一哭就说不出话来,我毕竟不是幼儿园老师,看他哭了一会儿我也烦了,gān脆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妹妹走了,又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至于哭成这样吗?” “她不是我妹妹。”阿康听到这话,抹了一把眼泪,幽怨的道,“她是我女朋友。” ☆、第 71 章 “女朋友?”我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那你为什么说她是你妹妹?你有毛病还是她有毛病?” 阿康一边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巧儿说,我告诉你们她是我的妹妹,她就不会和我分手,不然她就要离开我。” 我大概明白了一点,这多半是一个心机少女欺骗纯情少年的故事,阿康毕竟是个小地方的孩子,他们这地方的民风淳朴,恐怕也不常见到世人的心机,巧儿又可以算是个非常水灵可爱的女孩子,如果她真的有点手段,阿康轻而易举就会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我突然有点可怜阿康,因为他对巧儿的这种状态,竟然让我稍微有一点感同身受。 “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我问道。 “她是我有一次去外面跑马的时候遇到的,那一天她在镇子上,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白裙子,冲着我笑……她说她没有亲人,希望我可以带她回家。”阿康道。 这中二的情节简直让我无语,也不知道阿康是为什么会相信巧儿的话,但是我现在总是不愿意破坏纯真少年的美好幻想,因此我瞪了胖子一眼,让他把到嘴边的挖苦咽了下去,然后问道:“她也是你们这里的人吗?” “不。”阿康道,“她是外面来的,也不会说我们的话,别人都听不懂她的话,她来到这里,只能跟我简单的jiāo流。” 这个女人不简单,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霍迟或者手擀面私下里联系她,她认识阿康本来就是有目的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问道。 “一年多了吧。”阿康听到我问的问题,又抹了一把眼泪,“我们本来已经打算结婚了,可是巧儿她……她却离开我了。” “她为什么离开你?”我问道,“她是怎么说的?” 我的问题一下让阿康沉默了,他看了我们好一会儿,才问道:“吴老师,你们是坏人吗?” 他这一声老师,一下让我明白,阿康在这件事里是完全无辜的,他还愿意叫我们一声老师,也就是这个称呼,让我本来已经产生的杀机消弭下去,我看着他笑了笑:“你觉得我们是坏人吗?” 阿康畏缩的看了站在他身后的闷油瓶一眼,又看了胖子一眼,最后盯了我很久,终于摇了摇头。 “你的思想还是正确的。”胖子开口道,“少年,你胖爷我,还有我这几个兄弟都是根正苗红的好人,你应该也清楚的很。” 阿康点了点头:“我……我知道。可是巧儿说,你们是坏人。” “我们是坏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一点冷,“她是怎么说的?” “那天,你们联系我以后,我当然就告诉了巧儿,没想到巧儿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竟然显得有点紧张,她说你们中的一位张老师,可能曾经欺负过她,叫我千万防备。” 张老师?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康说的竟然是闷油瓶。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件事情太巧合了。”我问道。 “我觉得了,所以我才会问她,她却说张老师来到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这座山里的东西,也是为了抓她,她还说张老师可能已经不认识她,却一定记得她的家族,她的家族是在大山东南的一座楼里,她说如果你们问到这座楼,那应该就是她的仇人。”阿康道。 这实在算是个逻辑非常薄弱的骗局,但是放在阿康这个角度,他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很少,再加上人沉沦在感情中时,本来就会比平时傻一些,就这样被巧儿骗过,倒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 “所以她要你向我们隐瞒她的身份,不然就要离开你吗?”我问道。 “没错。”阿康道,“你们问起那座古楼时,我就想到她说的话,可是我又不相信你们会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就想办法骗了你们。” 难怪,当时我们问阿康古楼的事情时,阿康毫不犹豫的说东南面山中的古楼里有怪物,他大概是怕我们向巧儿寻仇,只是巧儿说闷油瓶是她的仇人,又说她的家在东南面的古楼里,难道说她实际上是汪家人吗? “你现在相信我们吗?”我问道。 阿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巧儿是骗了我,那你们应该就是无辜的。” “孩子也不傻,怎么就会被女人骗了。”黑眼镜含着笑说了一句,“不如跟我混,以后要什么样的妹子就有什么样的妹子。” 阿康抿着嘴摇了摇头,似乎不是很愿意提到这个话题。 “你知道巧儿叫什么名字吗?”我问道,“她是汉人吗?” “她叫王巧。”阿康道,说完之后,他有点紧张的看着我们,“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她。” “我们就是想伤害她也得先找得到她啊。”我叹了口气,“再说,是她想要伤害我们才对。” “太过轻信,不过脑子还是有的。”黑眼镜又笑了一下,“你真的不考虑跟着我混吗?” “差不多得了。”闷油瓶淡淡道。 这时候才看出闷油瓶是黑眼镜的老大,他一发话,黑眼镜就笑着没再开口,我看闷油瓶颇有点要接管地盘的意思,就问他:“小哥,你觉得咱们怎么办?” “今晚留在这里。”闷油瓶道,“明天回北京。” 看来闷油瓶是打算不再管巧儿的事情,这时候天这么晚,我们想要去北京火车飞机应该都没有了,只能等明天,既然巧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而且,我有一个有点夸张的想法。 王巧,很可能是汪巧的化名。 手擀面的身材很高,也很瘦,王巧同样很瘦,身高则是可以装出来的。 手擀面的声音很yīn柔,不分男女,所以虽然我一直认为他是男人,但他也可能是女人。 如果说巧儿就是“手擀面”——虽然我还是不太能相信——那我们还是晚点跟她碰面的好。 阿康为我们收拾了一下三楼的客房,让我们去休息,闷油瓶和黑眼镜应该是有些疲倦,早早就睡了下来,我则意外的有一点失眠,伴着胖子的鼾声我起身,谁知道刚刚坐起来,闷油瓶就拉了我一把:“你gān什么?” “我出去抽支烟。”我说道。 “快点回来。”闷油瓶道。 我答应了一声走出屋子,直接下到二楼去,二楼本身有两个房间,本来阿康住在主卧,巧儿在次卧,我听阿康的鼾声从次卧传来,心知他大概是想最后怀念一下真心相待的恋人,就悄声钻到主卧,靠在窗边点起了烟。 烟刚抽了一口,我忽然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我一个激灵转过头,就看到巧儿站在房间里,右手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冷冷的看着我。 ☆、第 72 章 我看着巧儿,脑子有点发懵,没想到巧儿居然还敢回来,她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一点。 闷油瓶之所以没有跟着我,大概也认为巧儿这次离开就是为了逃走,当然也不排除她被暗害了的可能,我也是这样想,不管怎么说,巧儿既然选择离开,应该就是不想面对我们,那她完全不应该回来。 “别出声。”巧儿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匕首几乎点在我的喉头上,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很冷静,显而易见,这不是她第一次gān这种事情,“如果你惊动了别人,我会立刻杀了你。” 我知道她不是骗人的,虽然女人的身手总体来说不如男人,但是在个体上这种事情也可以出现反转,当年的阿宁就是个很不错的例子。 巧儿很年轻,她处在身体的巅峰状态,我则相对来讲有一点老了,而且我从来不是一个靠格斗取胜的人,黑眼镜为我做了很多特训,但是这些特训也只是将我提升到一个道上中等偏上的水平而已,我不能冒这个险。 与此同时,我的脑筋狂转,为什么巧儿会回到这里? 她是从外面的门进的主卧,不是从窗户翻进来,这说明她来到主卧是有目的的,主卧是阿康的房间。 也就是说,她想要杀阿康灭口。 “阿康为什么必须死?”我问道。 “你在说什么?”巧儿微微眯起了眼睛,我知道,我问到了点上。 巧儿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透露给了阿康什么,其实阿康未必当成一回事情,可是巧儿这种人,疑心生暗鬼,想的也比平常人多些,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回来想要把阿康灭口。 “阿康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你的身份?”我很随意的问道。 “你问的太多了。”巧儿道。 我看她的神色,知道她的口风一定把的很紧,这女人不是那种临时抓包来帮忙的,而是特意为了我们而来的,也就是说,手擀面和霍迟的这个计划早在一段时间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时候我也看出她不会是手擀面,她太紧张了,手擀面则不然,我和手擀面那短暂的对话中,手擀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jīng神病般的特质,但是却说明手擀面的心态非常放松,而巧儿现在明显很紧绷,这种状态是装不出来的。 我半天没说话,巧儿的眼色渐渐沉下来,我知道,她还是想杀我的,换做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会不得不杀人灭口。于是,在巧儿再次开口之前,我大喊了一声“小哥救我!”便就地抱头一个侧滚翻,拉开了和巧儿的距离。 我本以为这样巧儿就没法攻击到我,谁知道刚刚落稳时就听见了一声枪响,经过黑眼镜的特训我的反应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因此我毫不犹豫的再次一滚,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感觉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那一枪还是打中了我。 我赶紧去看巧儿,枪和匕首完全是两码事,用冷兵器的人你可以靠听觉来和他周旋,可是用枪的就完全不一样,我如果看不清她冲着哪里开枪,可以说就是死路一条。 巧儿打出一枪之后就没有再开枪,看来她的子弹也不多,她此刻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我一边抵着墙根站起来一边说道:“你这把匕首是逗我的,你作弊啊。” “你自己找死。”巧儿咬牙说着,冲向了我,我生怕她这个时候突然开枪,整个人随时准备就地躺倒,谁知道巧儿靠近过来,却还是没有开枪,而是一脚踹在我的肩膀上把我踢翻,整个人借着这一脚的力量已经从窗户蹿了出去。 我靠,这货现在并没想弄死我,从我求救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准备逃跑了。 我被撞翻在地,脑袋磕在了墙上,一时之间感觉嘴里一阵腥甜,眼前金星乱冒,手臂还疼得不行,与此同时主卧的门被撞开,闷油瓶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他两步跑到我面前,一只手从背后搂着我的肩把我拖起来,另一只手已经当机立断的撕开了我的衣袖。 “发生什么了?”闷油瓶问道,这时候胖子和黑眼镜也已经冲进来了。 “王巧,她从这里走了。”我咬牙道,闷油瓶正在给我的上臂绑止血带,听到我这么说,他一下抬起头来。 “她回来了?”胖子难以置信的说道,“她还敢回来?” “她要杀阿康灭口。”我道,“她刚刚走,现在应该还追得到。” 黑眼镜和胖子对视了一眼,黑眼镜一下跳上了窗框,我喊了一声“小心她有枪”,黑眼镜答应了一声就跳了下去,胖子也跟着冲了下去。 “你怎么办?”闷油瓶问我。 “我跟着一起去。”我说道,“小哥,你留在这里,她想杀阿康灭口,我怕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看得出他有点不情愿,于是我说道:“瞎子跟胖子都下去了,我不会有问题的,如果我们抓到她了,我还有话要问她。反倒是这边,我觉得只有你才能保护阿康。” 闷油瓶又沉默了几秒钟,终于点了点头,他把我扶到窗边,我一咬牙跳了下去,有惊无险的落地,回过头看到闷油瓶盯了我几秒,身影便消失在窗子里。 我往远处看,就看到黑眼镜晃动的手电,那是黑眼镜的灯语,意思是“发现目标”,我立刻往那边冲,黑眼镜跑的很快,好在我现在跑的也不是那么慢,虽然没能跟上黑眼镜,总算还是勉qiáng追上了胖子。 我们几个一路跑,巧儿就好像一只兔子似的不知疲倦,她显然很了解这里的地形,钻来钻去,很快就到了寨子外面,这里有些地方狭窄的就连黑眼镜都不得不放慢脚步,我们三个反而先回合了。 “妈的,这样下去追不上。”胖子咬牙道,“黑爷,你能不能开枪打死她?” “小三爷不是要抓活的?”黑眼镜回头含笑问我。 “开枪打人不人道,可是现在也管不了了。”我道,“打伤她我们可以问话,不行的话打死我也可以接受,只要别让她跑了。” 黑眼镜点了点头掏出枪来,对着巧儿的背影就是一枪,没想到巧儿居然灵巧的一闪,躲开了这本该致命的一击。 “有点本事。”黑眼镜轻轻的“啧”了一声,又瞄了两枪,可是这里的地形太怪异,巧儿离我们太远,而且她又明显受过这方面的训练,黑眼镜的两枪竟然全都打空了。 “让她进了山就追不到了。”我有点着急,“过了那个岔口就进山区了。” “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还追不上一个小女孩?我就不信了!”胖子咬牙道。 这时候我们已经不想管巧儿问什么了,只是想要拿住她,不能让她害了我们之后就这么走了,可是这个地方女孩儿灵活的就像一只兔子,身法飘忽,我们想跟上都很难。 “身败名裂啊。”黑眼镜念叨了一句,再次举枪,这一次他刻意瞄了三秒。 装了□□的□□,发出“哧”的一声轻响,巧儿就像一片落叶般倒了下去。 ☆、第 73 章 “上。”黑眼镜道,我们加速跑过去,巧儿已经挣扎着站起来,但刚才黑眼镜一枪打中了她的腿,她再怎么样也跑不动了。 黑眼镜一脚把她踢倒,踩住了她的肩胛骨,黑眼镜这一脚让她痛叫了一声,却怎么也挣挫不起。虽说我们不愿意这样对一个女人,但是她已经对我们下手这么狠,也就没必要留情了。 “别跑了,小妹妹。”胖子笑眯眯的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跑也跑不掉了。” 巧儿狠狠的朝着胖子的脸啐了一口,好在胖子闪得快才没有中招,但他那慈眉善目的笑脸一下就变了风格:“小妹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巧儿咬着牙,不说话,看她的样子,是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我在心里面盘算着,要用什么样的威bī利诱才能让她张嘴,主要是我不知道巧儿究竟受过何种程度的训练,所以也不太好把握对她说话语气的轻重。 “这个女孩我好像见过。”黑眼镜忽然道。 “你见过?”我一愣,巧儿的眼中也闪过一道寒光。 “我没有见过她的真人,但是我见过她的照片。”黑眼镜道,“在霍家。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跟他们撕破脸皮。” “你的意思是,她是霍迟的人?”我又愣了一下,在我的想法中,巧儿应该是手擀面的人,但是如果说她是霍迟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令我注意的是,巧儿对“霍家”没什么反应,可是听到“霍迟”两个字,她的眼中闪过一种很奇怪的神情。那眼神让我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仔细回想着,忽然反应过来。 在我离开杭州的那一天,王盟问我,是不是要去找闷油瓶,那个时候我正好对着一面铜镜,抬起眼来看到,自己眼中划过的正是这样一种神情。 那大概是一种牵挂却又不愿想起,又爱又恨的神情,我想,这大概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毕竟感情总是会让人变软弱的东西。 “你知道霍迟把花爷带走了吗?”我问她。 “我知道。”巧儿道。 “你觉得霍迟厉害还是花儿爷厉害?”我又问。 巧儿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他把你安排在这里,想必是很相信你,可你还是落到了我们的手里。”我说道,“相应的,你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会去处理霍迟的事情,到时候他的结果是什么样,我觉得你可以想得到。” “你在威胁我。”巧儿道。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说道,“霍迟不敢和花儿爷正面jiāo手,还必须要依靠其他人的力量,更得耍诈才能囚禁他,所有这一切说明的东西,霍迟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我知道你心中很倾慕他,可是我也相信,你能判断的清楚局势。” “你能给我什么?”巧儿问道。 “你不会死。”我说道,“甚至霍迟,我们也会对他仁慈一点,即便他这样对我们,我们也可以留给他一条命。” 我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霍迟把小花拘走了,但是按照他和小花之间那种奇怪的状况,再加上小花自己也保证过,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在我心里,霍迟从没被我真的标榜为劲敌,我看得出他是一个有心病的人,这样的人也就非常容易被击垮,要把小花救出来,也不过是麻烦一点而已。 霍迟是和手擀面联合的,我更看重的是手擀面,巧儿和霍迟也许是接触过手擀面最多的人,如果他们两个被剥夺了已经拥有的一切,那么活着和死了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手擀面不一样,我必须要尽可能获得更多跟手擀面有关的消息,尤其是在闷油瓶说紫水晶匣子应该是一个指引,而不是解药以后,我很担心我们的最后一个目的地同样有他的机关。 因此,即便巧儿是想要害我的,我还是得尽量拉拢她。 巧儿笑了一下:“条件很不错,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你应该知道,你选择配合的话我们会对霍迟网开一面,也就意味着你不配合,霍迟的下场会很惨,你忍心这样对一个你喜欢的人?”我问道。 巧儿又笑:“很多事情是不能这样说的。”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看见血顺着巧儿的嘴角流了下来,而她的神情也就凝固在了最后这个笑意。 我心头大震,巧儿根本就没有打算配合我,她早已准备好了服毒,最后时刻说的这些话,可能是本能的跟我周旋,也可能不过是在逗我。 “小姑娘挺刚烈啊。”胖子叹了口气,“可惜错跟了保不住她的主子。” 这几年看到死人实在不少了,但我依然不可能毫无反应的看着一个人这样死在我面前,我冲着她拜了一下,念了句“入土为安”,这才对胖子和黑眼镜道:“咱们回去吧,小哥还在那边等,希望他那边没有什么事。” 黑眼镜点了点头,走向巧儿,我本以为他是要处理掉她的尸体,可他竟然伸手往她的衣襟摸了过去。 黑眼镜当然不会突然起色心,至少他还是个基佬呢。于是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而黑眼镜的回答更是出乎我意料。 “这件事有问题。”黑眼镜道,“这女的自杀的时候,我忽然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紧,“她是什么身份?” “她是解家出来的人。”黑眼镜道。 ☆、第 74 章 “什么?”我和胖子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 这件事情听起来荒诞的有点可笑,可是这句话是黑眼镜说出来的,那么必然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黑眼镜道。 我们三个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回到了阿康的竹楼,我们到的时候,闷油瓶正面无表情的靠在窗边,阿康一脸惶恐的缩在自己的chuáng上,紧张的看着闷油瓶,像是害怕闷油瓶把他给一口吃了。 看到我们回来,闷油瓶才从那种近乎入定的状态中抬起头来,他看了我两眼,似乎在确定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阿康,你先上楼去休息吧。”我对阿康说道。 阿康又带着点畏惧的看了看闷油瓶,然后才点了点头,小心的出了房间上楼去了。 其实阿康对我们应该还有一点莫名的信任,他的这种好感对我和黑眼镜表现的尤其明显,也许因为我们两个平时比较爱和他说话,胖子比较凶,小花面对他比较高冷,闷油瓶就更不用说了。 “你是不是欺负他了?”黑眼镜问闷油瓶,“你看把那孩子吓的。” 闷油瓶也不理他,黑眼镜也就笑了笑没再问,我们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当然,不得不提的还有巧儿的身份。 “你怎么会突然认出他是解家人?”我问黑眼镜。 “这算是一个解家的机密。”黑眼镜道,“只是事已至此,恐怕我也只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 按照黑眼镜的说法,解家是有一批自己的杀手的,这件事我可以理解,吴家也同样有自己的人,虽然没有杀手这么牛bī的职业,但是小花这方面本身就比我qiáng一点,暗中训练一队杀手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这批杀手在解家一个专门的部门接受训练,解九爷那个年代,这些杀手最鼎盛,后来解家没落下去,很多无关紧要的部门就被取消,直到后来小花慢慢撑起解家的门楣,这个部门才被重新设立,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工蜂”。 工蜂是蜜蜂群落中的一种,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蜇人之后,蜂刺从体内脱落,连带着内脏都会剥离,也就是说,一旦蜇人,工蜂就会死。 当然,小花不是让他们出完任务就必须自杀,只是作为“工蜂”的一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旦在任务过程中没能全身而退,就要立刻自杀不能泄露半点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工蜂’,那些人和红丸一样,是解家的杀手锏。”黑眼镜道,“我能认出那个女孩,是因为她最后自杀的方式,她服下的那种毒药,临死前会在脸上形成一个笑容,花儿爷跟我说过,这是他特意设计的,就算死也要死的从容。” 我回想了一下,巧儿临死前笑了三次,但是她最后那个笑容,和她之前的两次冷笑,确实有着些许不同。 “可你也不能根据这个就说她是解家的人。”我道,“没准她是知道了解家这个秘密,故意想要你把她当成解家的人来混淆视听呢。” “是有这个可能。”黑眼镜道,“但是这个可能性非常的小,‘工蜂’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以为解家那一批杀手已经绝迹了,更别提还能了解他们的细节。知道这些的,除了花儿爷无比信任的解家人,就只有我,可是你知道,我们都不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按照你的说法,‘工蜂’必然是解家的死士,如果王巧真的是其中的一员,又怎么可能会背叛小花?”我问道。 “这我不清楚。”黑眼镜道,“她究竟是什么来路,我也想不通,如果她是‘工蜂’,除非她像我和哑巴那样不老,要不然肯定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可花儿爷却丝毫没有说起过她的事情,但如果她不是,她死的时候吃下的那种毒药又是解家的秘方,这同样说明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问题是,现在巧儿已经死了,不管是哪种原因,我们都没有办法去问了。 “线索还没有断。”闷油瓶忽然开口道。 “怎么讲?”我问道。 “她想杀人灭口,一定是有原因的。”闷油瓶道。 我心中一震,刚刚我还想着这件事情,担心中了巧儿的调虎离山之计,害的阿康被灭口,现在我却忘了这么关键的一条线索。 我一下蹦了起来,冲到楼上去,那时候阿康刚刚躺到chuáng上,我一脚踢开门,他一下就跳了起来。 “吴……吴老师,你要gān什么?”阿康紧张的道。 “跟我下去。”我一边说,一边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拉了下来。 阿康踉踉跄跄的被我们拽下来,我们四个人围着他看,他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明显有点害怕。 “老师们……”阿康犹豫着说道,“这次回来之后,你们几个都变得好奇怪啊。” “奇怪?”胖子冷笑了一声,“你就没看出来我们这队伍有什么变化?” “之前那个长的很好看的老师没跟着你们了。”阿康道,“还是说,你们也已经……” 说着,少年露出恐惧的神色,我知道他大概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我们没被鬼上身,只是你现在应该也知道,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阿康道。 “王巧和你的相遇不是一个偶然。”我沉吟了一下说道,“她是为了我们而来,你成为我们的向导,也许也有她在背后推手的作用,她为了一些人做事,目的就是杀掉我们。” 阿康沉默着,我知道他不肯相信自己全心相待的女孩子会变成这样。 “你知道她刚刚回来了吗?”我说道,“她出现在你的卧室里,带着刀和枪,如果不是你恰好住在了她那里你现在已经死了。你可以不相信,可是我们大半夜跑出去总有原因,小哥在那里看着你也是怕她折回来对你下手,不然你也该知道,小哥是不稀罕和你单独相处的。这件事情,你能接受吗?” 阿康依然沉默着,巧儿要杀他,我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他造成太大打击,可是阿康总算没有让我失望,他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在我眼里,阿康一直都是个不怎么成熟的小孩,因此他突然能冷静下来,倒还让我有点惊喜。 “ 我们队伍缺少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好朋友。”我说道,“他被王巧的老大抓走,我们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他,王巧为了不泄露秘密已经自杀了,现在,你是我们想要救出那个人唯一的机会。” 听到巧儿死掉的消息,阿康微微一震,但或许这几天让他倍受打击的事情太多,现在他的承受能力已经上了一个档次。 “我该怎么做?”阿康问道。 ☆、第 75 章 “王巧会回来杀你,不是一个偶然。”我说道,“她本来既然已经丢下你不管自己跑路,就说明她本来没有杀你的心思,可是最后她却决定冒险回来杀你灭口,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有必须要死的理由。”阿康沉吟着道。 “没错。”我说道,“她去的是你的卧室,而不是她的卧室,意味着她是回来找你,而不是找什么她落在这里的东西,我们认为这说明她跟你说过什么话,或者被你撞见过什么事情,而你所看到和听到的,是非常关键的东西。” 阿康咬着嘴唇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巧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挺正常的,只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我记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了。” “你说吧。”我道。 “那是你们到这里之前的事情,本来她跟我一直是分房睡的,可是那天晚上,她忽然来找我,跟我说了很多很好听的话,我记得很清楚,她身上有一种很甜很甜的香味。”说到这里,阿康忽然停住了,他的脸色也有点尴尬。 “怎么了?”我问道,然后我发现他的脸色稍微有点泛红,叹了口气道:“发生了什么你就直说,大家也都不是小孩子,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那天我本来想……想……想跟她亲热一下的。”阿康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了出来,“可是我觉得特别的困,努力想撑着,却还是撑不住,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和胖子jiāo换了一个眼色,很显然,巧儿对阿康下了迷药。 迷药这种东西,往往难以察觉,巧儿身上的甜香味如果不是迷药,就是为了掩饰迷药的存在,而她既然会对阿康下药,很显然,她是打算做些什么事情。 “然后呢?”我问道。 “那天睡着之后,我一直在做噩梦,再加上外面下大雨,半夜的时候,我似乎是醒了过来,但是这件事情我记不清楚了,到现在我都分不清,那究竟是我真的醒了,还是只是一个梦中梦。”阿康道。 “你只管说。”我道,“我们会帮你判断。”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巧儿站在窗边讲电话。”阿康道,“她的声音一开始很小,我那个时候半梦半醒的,很困也不想说话,就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大概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很奇怪,所以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我的梦,却一直没能忘记。” “什么话?”我问道。 “她说:‘我知道谁才是我真正的主人。’”阿康道。 我勒个去,好中二的一句话啊,我心想。 按照常理,这种话应该只出现在漫画或者电影里,一下就让我想到那些被洗脑的特工或是杀手什么的。 阿康大概是看我的表情有点复杂,试探着又说了一句:“我……真的记不清那究竟是现实还是我的梦了,所以……吴老师如果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就不要太认真了。” “我不会单纯根据一句话的内容来评判它的真假,因为我现在已经知道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说道,“你听到那句话的前后发生了什么?” “巧儿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很惊讶,所以我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她,恰巧在那个时候她也转过头来,跟我对视了大概一秒钟,然后她很淡定的转过头去继续讲电话,我真的很困,也不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我又闻到那种甜香味,很快就睡着了。”阿康道。 难怪阿康会怀疑这件事情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我们几个对望了一眼,也感觉有点头疼。 “你回去休息吧。”我对阿康说道,“多谢你了。” “能帮到老师们就好了。”阿康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只想睡一下了,如果这件事我做错了,那请老师们不要怪我。” “这件事儿闹成这样,跟你也没多大关系。”胖子插嘴道,“你还是对我们够意思的,这一点哥几个也看得出来,等这件事情搞定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胖爷就在隔壁的县城搞建设,你愿意过来的话随时欢迎。” 阿康这才勉qiáng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他跟我们道了晚安之后,就自己上楼休息去了。 “说说吧,你们的看法。”我说道,“阿康跟我们说的话,是真的还是他在做梦,还是他瞎编出来逗我们玩的?” “你要说瞎编,我觉得机会不大。”胖子道,“不管怎么说,这小子也是我查过的人,我失手没查到他身边那个妹子有问题已经很丢脸了,如果这人也有问题,叫胖爷怎么在道上混啊。” 我心说你不是早就已经半只脚在圈外了,但是这话我当然没有说出来,胖子的话我还是认可的,这些年他虽然除了帮我的忙之外就没有离开大西南,但是业务水平还是没有丝毫退步,我们要是怀疑阿康,也可以算是看不起胖爷。 “他说的话乍看很荒诞,可是正因为荒诞,我们才不能说这是假的,他如果真的要编谎话,完全可以编的更合理一些。”我说道,“这件事情最奇怪的点就是阿康听到王巧说的话之后,王巧转过头来的态度,她没有当时杀掉他,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这不太符合她的行事方式。” “也许她是希望阿康认为自己在做梦。”黑眼镜道,“毕竟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要来了,如果阿康突然死了,我们必然会提高警惕。” “说的也是。”我道,“只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想,却没有切实的证据。” “那不是梦。”闷油瓶道,“人在做梦的时候,不会闻到味道。” “小哥一针见血。”胖子一拍巴掌,“我就说总感觉这件事有个很明显的点,却想不通点在哪,他既然能闻到那股甜香味,说明那肯定是王巧又给他下了药,而不是他在做梦。” “既然这样,王巧为什么因为那句话就要杀阿康灭口?”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阳xué。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头疼,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而且我又没有休息好,“她是霍迟的人,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她只是在表忠心而已。” “我想,王巧会特意折回来灭口,说明这句话可能有两种意思。”黑眼镜道,“第一种,王巧的主人另有其人,可是那个主人一直在背后没有露面,阿康也什么都不知道,王巧没必要为此特意回来灭口,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是什么?”我看着黑眼镜,心里莫名的一紧。 “大家族往往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巧的话前前后后,可能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黑眼镜嘴角勾起一丝轻笑,“看来,我们应该去一趟解家了。” ☆、第 76 章 “小三爷,我觉得你应该也发现了,霍迟和花儿爷之间,有一种奇怪的羁绊。”黑眼镜道。 我点了点头,任谁都应该看得出,霍迟有意在模仿小花的打扮,粉红衬衫小花穿了十年,早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标志,霍迟这样穿,不管其用意何在,肯定都和小花有关。 其次,霍迟跟小花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小花说霍迟发过誓不能伤他,单凭这一件事我都觉得我可以脑补出一部nüè恋情深的长篇小说。 “我发现了,不过那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我问道。 “我也不清楚。”黑眼镜道,“甚至对霍迟这个人,我对他知道的都很少,只有在几年前的一次,花儿爷跟他起冲突,我才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人。那时候我对这个人就很有兴趣,可花儿爷只告诉我,他是霍家现在的当家,别的也不肯多说,甚至于我连霍迟究竟在什么地方,该怎么样去找他,都完全不了解。” “那你去解家是要问关于霍迟的消息?”我道,“花爷是现在解家的当家,如果霍迟的事情被他下令封口,那么恐怕不管你问谁,他们都不会告诉你的。” “人会封口,可是有些东西不会。”黑眼镜道,“你们吴家应该也有这东西,只不过保存在你二叔那里,而且你们想要洗白的话,恐怕就永远不会jiāo到你手里了。” 我愣了一下,又稍微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族志?” 黑眼镜点了点头:“张家有族志,解家肯定也有,除了族谱之外,一些大事都会记录在其中,我们如果能在解家找到那东西,也许就能了解霍迟跟花儿爷的渊源。” “可是族志这种东西是你想看就看的吗?”我道,“而且如果花儿爷不愿意说,你确定他不会把族志上面有关霍迟的东西也全都删除掉?” “确实,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一个人在历史上不留下一点儿痕迹,可是霍迟既然现在还好端端的活在这里,而且活的很张扬,就说明解家并不是完全想要让这个人消失。这样一来,他们对族志的把控也许就不会那么严格,总之,我们还是应该试试,因为我们现在没有一点关于霍迟的信息,你也知道,自从十年前老太太死了以后,秀秀出国就失去了踪迹,整个霍家都销声匿迹,我们甚至没有任何办法联系霍迟,只能被动的等他出击。”黑眼镜道。 我点点头,只是心中还有一点迟疑:“我和小花虽然平时接触的很多,但是和解家的其余人却没有什么往来,至于你……虽然你和小花之前很好,可是他应该也算是对你下过禁足令,你确定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还能堂而皇之的进解家吗?” “我不保证。”黑眼镜道,“不过,我们总可以试试,花儿爷总是没有消息的话,解家的人如果要查最后也会查到我们这里,还不如主动去找他们,到时候见机行事。” 按照我本来的想法,在我们找到办法救小花之前,我们应该尽量避开解家,毕竟他们的老大在我们手上丢了,虽然吴家和解家jiāo好,但是这种情况肯定还是要翻脸,解家的大本营现在在北京,我的人势力又到不了那边,没想到黑眼镜竟然提出要直接进驻解家,虽然我乍一听觉得太冒险了,可是他这么说,我又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一方面,我们对霍迟和现在的霍家可以说一无所知,解家应该是现在九门中和霍家最jiāo好的,如果想要得到霍迟的消息,解家确实是最佳的信息来源。 另一方面,手擀面虽然已经对我们下手了,我们却依旧对他全无了解,小哥和瞎子体内还有蛊毒,紫水晶匣子的秘密也依然没能解开,到了北京我们还要去找阮淇帮忙,我相信手擀面既然能yīn魂不散的在青铜门里和小哥纠缠十年,就也能跟着我们到北京,现在手边少了一个qiáng援,如果能寻求解家的庇护,我们反而比较安全。 我又征求了一下胖子和小哥的意见,胖子虽然对解家好感不大,但是也认可了我的说法,至于闷油瓶,只要对他的目的没有太大影响的事情,他一向都是无所谓的,因此,我们也就达成了一致,到北京之后,直接前往解家。 “对了,还有楼上那小孩。”黑眼镜道,“要不要把他带走?” “啊?”我愣了一下,“你认真的啊?” “我一向比较有爱心,你不知道吗?”黑眼镜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我看他的资质还不如你,想要训练出来是没什么机会了,但是把他带到我的眼镜铺里帮个手还是问题不大的。” 我一想,阿康也是够可怜的了,父母双亡不说,女神还抛弃他而去,整个就是一场骗局,而且黑眼镜要是把他带到自己的铺子里,倒也能避免手擀面来扫尾把他带走bī问或者灭口什么的。 “你想带就带吧。”我说道,“不过我们不管他。” 于是这件事就定下来,我们去问阿康,他也没什么意见,大概巧儿的事情多少对他是种影响,他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很抗拒,胖子本来把车停在了那坡县城,我们一路骑着阿康的马过去,然后再由胖子开车到南宁。 开了一个多小时,胖子就嚷嚷着头疼,说是自己前一夜没休息好,于是换成黑眼镜开车,黑眼镜的车技不错,但是开车很刚,一路飘的我提心吊胆,感觉给车插上两个翅膀就能起飞,我们就这样飙到吴圩机场,照理这段路要走六个多小时,黑眼镜只开了四个小时。 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让我的人帮忙订了到北京的机票,阿康过检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影响不太大,我们在机场简单吃了点东西,很快就坐上了晚上六点飞北京的航班。 我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这一天的奔波,尤其是黑眼镜那四个小时的狂飙,搞得我现在也有点头痛。 闷油瓶坐在我身边闭着眼养神,机舱里很昏暗,我看看舷窗外,六点钟的冬夜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只有机场星星点点的指示灯闪烁着,带出一种格外的冷寂。 我知道,这一次回到北京,等待我的前路只会更加艰难。 ☆、第 77 章 到了北京,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直接打车到黑眼镜家。 黑眼镜住在胡同里的院子,这种地方一般是大杂院,好几家人在一个院子里混居,但是黑眼镜这处院子当然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住的地方很僻静,已经在胡同的尽头,旁边也没有人家,只有胡同那边,梧桐树消瘦的枯枝从高墙上面探过头来。 这家院子本身是黑眼镜从霍秀秀那里租的,走的是小花的关系,可是他一直欠着房租不jiāo,欠到后来,秀秀gān脆把地契给他了,再加上霍家现在整个儿销声匿迹,院子自然而然的彻底归黑眼镜所有了。 出租车只能把我们送到胡同口,因为里面的路实在是太窄,我们到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人困马乏。 这条胡同没有名字,估计是因为这一片的胡同实在太多,这条又太细太窄,最窄的地方,胖子甚至要侧身才能通过。 走到胡同的尽头,是一扇大门,门的制式叫做“广亮大门”,在旧时候是最高级别的四合院大门建制,照理说,这种制式的大门,左右就算不摆两只石狮子,也该栓两条哈士奇镇宅的,但是黑眼镜住的这条胡同极其bī仄,门边那块下马石,已经几乎把这里的面积占用到极限了。 这扇门外头并没有锁,正在我奇怪黑眼镜会怎样开门时,他一脚蹬在胡同的墙上,左一脚右一脚的蹿了两步,一下就踩上了院子的墙头,然后跳了进去,接着我听到一阵鼓捣门锁的声音, 大门从里面被拉开,黑眼镜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冲我们做了个“欢迎”的姿势。 我们走进去,照理说一进门应该有个门房的,可是黑眼镜喜欢敞亮,自己动手把房子拆了,所以直接就能看到宽敞的院子。 黑眼镜绕着院墙拉了一圈电线,挂的是那种红灯笼一般的电灯,按下大门边上的开关,灯笼全部亮起,倒显得颇有情调。 前院里,贴着墙摆了好几排架子,架子上面是各种各样的花盆,花盆里有各种绿色植物,抽丝爬藤的从架子上面悬垂下来。 前院后面,直接就是东西厢房和大厅,东厢房的墙边上停着一辆破旧的28自行车,但是我从来没见黑眼镜骑过。 穿过大厅到了后院,后院本来也有一间小偏房,黑眼镜把它扩建了一倍,修的比正厅还大,偏房的门常年锁着,房前剩下的空地则已经被黑眼镜开辟成了菜地,地里面种的是葱和辣椒,架子上爬着huáng瓜和葡萄。 另外有几棵海棠树,还有两只猫,一只黑猫,一只花猫,两个一起窝在海棠树下,听到动静黑猫站起身来,眼睛在夜色里绿莹莹的,看清是黑眼镜之后就又躺下伸了个懒腰,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 这个地方我熟悉的很,之前拜黑眼镜为师,他就是在这里给我训练的,那时候我还见过秀秀,但现在秀秀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想到这儿,我又产生了几分物是人非的伤感。 “黑爷,看不出你还挺有情调的。”胖子看了两眼那一排红灯笼,又打量着这小院子,感慨了一句。 黑眼镜笑了笑,也不答话。 “老师……”阿康刚要开口,就被黑眼镜打断。 “以后你在我的铺子里gān活,要改口叫老板。”黑眼镜道。 “哦……老板……”阿康有点胆怯的道,“这地方真漂亮。” “是啊。”黑眼镜笑了笑,“到了chūn夏海棠花开了,这院子更漂亮。” 说完这句话,他清了清嗓子,对我们道:“天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休息。” 这地方卧室不多,东西厢房各一间,还有主卧室一间,三间卧室五个人,倒也不算挤,胖子自己占了单人chuáng那间,我和闷油瓶、阿康在东厢房,这里有一张双人chuáng和一张行军chuáng,黑眼镜则自己在主卧。 黑眼镜从冰箱里翻出来三袋速冻饺子,囫囵下了一锅我们五个分了,然后洗锅洗碗洗脸上chuáng睡觉。 闷油瓶睡行军chuáng,阿康和我睡大chuáng,我跟阿康毕竟还陌生,两个人躺在一张chuáng上,看着彼此入睡有点别扭,更别提夜风一chuī我现在反倒没有刚才那么难受,就招呼了一声让阿康睡里面,我则出去随便散散步。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跟我出去,但是我看回去的时候,他却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说了一句:“别出院子。” “放心吧。”我道,“王巧那事之后我会小心的。” 闷油瓶点了点头,转身面对着墙闭上了眼睛,我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黑眼镜这个院子,前院除了那些花草之外就是一片空地,按黑眼镜的话说叫“练武场”,后院倒是有花有草有树有猫,还有小石凳子,他闲极无聊的时候,曾经坐在石凳子上给我拉过二胡,我让他拉小提琴,他就死活不拉,只说是太久没练手生了。 灯笼彻夜的亮着,黑眼镜也不缺那点电费,我一眼就看到黑眼镜,坐在我本来想坐的那张石凳上,翘着二郎腿发着呆。 “你怎么在这儿,也睡不着吗?”我走到他身后说道。 黑眼镜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是啊。” 这儿就我们两个,我总得找个话题,我一眼看到那两只猫在海棠树下安睡,就开口道:“你这一对儿猫也养了五六年了吧,怎么还没给你生一窝小的出来。” 黑眼镜勾了下嘴角:“两个都是公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我看了看那棵海棠树,忽然心里一震。 一只黑猫,一只花猫,两只都是公的,却长相厮守。 这种海棠名叫西府海棠,在北京很常见,但西府海棠还有一个名字,叫“解语花”。 我突然就明白了黑眼镜在这样的夜半时分坐在这里时,心中沉重的哀伤。 这座小小的院落,每一分每一寸,都满是那个人的影子。 ☆、第 78 章 黑眼镜看我没再说话,转过脸来冲我笑了笑:“你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 灯笼的红光下,西府海棠树影满园,形成一片令人感到有些许宁静的yīn翳,两只猫安稳的卧着,全然将我和黑眼镜置若无物,岁月静好的场景,因为此刻我们所处的情境,而显得格外哀伤。 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能矫情一下了。”黑眼镜说着站起身,“小三爷,你既然出现在这儿,我就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跟着黑眼镜穿过院子,前面就是这四合院的最后一间房子,房门常年挂着一把大锁,我曾经问过黑眼镜这里面是什么,黑眼镜只是笑笑,讳莫如深,后来bī急了,他才跟我说了一句。 “里面是尸体。” 听说是尸体,我自然也没太大兴趣,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尸体,我也不想知道,可没想到黑眼镜现在居然带着我走向这间屋子。 一瞬间我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很离奇的想法,难道真的小花早就被黑眼镜以占有为名杀掉了藏在这里,现在外面的小花完全是个假人,而黑眼镜是个变态杀手。 黑眼镜走到这间屋子前,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看样子这把钥匙他一直随身带着,可见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对他是多么重要。 黑眼镜拿下门锁,沉重的铁链发出一阵响声,然后“吱呀”一声,房门被黑眼镜推开,接着他转过头,对我道:“进来吧。” 我迈过门槛,立刻就闻到一阵灰尘的气息,很显然,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黑眼镜关上门,然后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啪”的一声,灯光亮起。 我的眼前竟然是一座戏台,这间房子里唯一的灯就是戏台上的聚光灯,所以戏台之外的东西都显得有些昏暗。 戏台前面的空地上,摆着一对huáng梨木鸳鸯雕刻的椅子,还有一张圆桌,戏台边是一排架子,架子上挂着各种式样的戏服,衣架前头是梳妆台,所有的东西都摆在那里,一眼看去,昏暗中锦缎光转,华丽无匹。 很显然,这里是一座私人的戏楼,前台与后台合为一体,人可以看到戏子梳妆打扮的一举一动。 我自然明白这座戏楼是为谁而立。 黑眼镜一步步走到梳妆台前,地面上早已经积了一层浮灰,黑眼镜走过去,留下一行脚印,我也跟了上去。 衣架上挂着一排戏服,我拿了一件下来,伸手拂掉上面的薄灰,天蓝色的缎面反着光,戏服的下摆是白色的,绣着几枝梅花,显得很淡雅。 黑眼镜走到我身边,道:“小三爷,你知道你拿的是这是谁的行头?” 我摇摇头,戏曲这东西我兴趣不大,也没什么了解。 “韩玉娘。”黑眼镜道,“这出戏叫《生死恨》。” 生死恨这个名字,让我心头打了个突,赶紧把衣服放了回去,黑眼镜笑着摇了摇头,半做半念的叹了一句:“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我听在耳里,只觉得更难受,这出戏分明是描写夫妻分离,这当口让黑眼镜想起,岂不是雪上加霜一般的心情。 念完那句戏词,黑眼镜又发了会儿呆,伸手从梳妆台前的镜奁拿出一支螺纹黛,看了看又放回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我说:“这些东西等花爷,已经等了十三年。” 我勉qiáng笑了一下:“很快就会见到的,你也别太难受了。” “我知道。”黑眼镜道,“我也就偶尔矫情一下而已。” 说完这句话,黑眼镜又冲我笑了笑:“小三爷,咱们出去吧。” 有小花的时候,这戏楼或许声色动人,可现在没了小花,气氛就让人压抑,就算黑眼镜不说,我也会拉他离开这里,那种昏暗的聚光灯,满架的戏服,总让人有一种错落的幻觉,我很怕他呆在那种环境下会出事情。 我们两个走出戏楼,黑眼镜又将大门锁好,把钥匙小心的放在衣袋里,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黑眼镜那句话。 里面是尸体。 说到头,不过物是人非四个字而已。 自从小花被霍迟带走以后,黑眼镜一直显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淡定,直到今夜我才感觉到他心中那种深沉的伤感,这让我有一点担心。 虽然我知道,黑眼镜是很看得开的人,可小花和他的纠葛毕竟比谁都要深,万一他真的沉溺在思念里无法自拔,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你必须要把花爷救回来。”我对黑眼镜说道,“不然所有这些都会成为你的心魔。” 黑眼镜的身形微微僵住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微微带着一点笑意:“我知道。” 我们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各回各屋睡觉,这次我倒是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被闷油瓶拍醒,简单洗漱了一下,黑眼镜又从冰箱里翻出一包速冻饺子煮给我们当早饭。 “一会儿先带这孩子去我的铺子。”黑眼镜道,“之后咱们研究一下那个盒子,我估计那紫水晶盒子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咱们这一趟去解家,恐怕要好一段时间,最好能在这之前就跟小阮说好,让他帮我们查一些东西,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 “铺子就你自己去吧。”胖子道,“我们先研究研究那个盒子,还有从楼里带出来的那些卷宗,咱们出来之后一直没能歇下脚,那些东西都没好好看过。” 黑眼镜点了点头,其实我倒是有点想去黑眼镜的铺子里看看,就说我也跟着,闷油瓶当然不会去,所以吃过饭后,黑眼镜、我和阿康三个人就一起往他的铺子去。 ☆、第 79 章 一开始我听说黑眼镜也开店的时候,我以为不是古董铺子就是卖户外设备的,再不然就是卖些稀奇古怪的宠物,没想到他开的居然是家眼镜铺子。 黑眼镜的眼镜铺子里没有伙计,所有生意都由他一个人操办,所以一个月也没有几天能开张,店里卖的大多是很普通的眼镜,也有几款那种很复古的金丝眼镜,大圆眼镜什么的,总之在我看来都挺土的,而且价格还比一般的店贵个一倍左右,倒是也卖几款很高档的太阳镜,但是那些太阳镜跟这些眼镜放在一起,显得很不搭调。 我本来以为这家店是不赚钱的,因为实在是没什么新意而且还那么黑,可黑眼镜却一直跟我说,他的生意很不错,我素来嗤之以鼻,可是当我第一次去黑眼镜的店里找他时,我就知道我错了。 小小的铺子里面居然有七八位客人,这是我那古董铺从未有过的盛况,重点是我进来之后眼看着三个小姑娘拿着好几副镜框找黑眼镜结账,连价都不砍的,我起初简直惊呆了,以为年轻人流行收藏眼镜,还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让王盟弄点眼镜来卖,后来发现满屋都是女孩子,我才明白过来,她们都是冲着黑眼镜的脸来的。 这种利用种族优势的行径简直让人不齿。 这一次,我们三个并肩走到黑眼镜的铺子,算上在长白山的时间,我们这一趟出来也有半个月了,也就是说黑眼镜的铺子至少有半个月没开过门,可我惊讶的看见铺子门口竟然站着五个女孩,而且很明显,她们互相不认识,都是在等黑眼镜开门的。 “我靠,不是吧。”我说道,“你还有这么痴情的小粉丝。” “那倒没有,我弄了个公众号,要是开门的话我会提前发个通知,免得我白来一趟。”黑眼镜笑笑,“这叫与时俱进。” 看到黑眼镜过来,她们五个才开始叽叽喳喳jiāo头接耳,目光基本集中在黑眼镜身上,时不时打量一下我和阿康,黑眼镜似乎很习惯这种情况,自然的走到店铺门口,还不忘冲几个姑娘笑笑,我和阿康站在黑眼镜两边,好像他的两个伙计。 我没有刻意去听,但我分明听见“帅哭了”“还带了个小鲜肉”“这个老一点的也不错”之类的话。 老一点的? 谁啊。 肯定不是我,哼。 黑眼镜打开店门进去,五个女孩儿也不敢搭讪他,就各自找了个柜子开始看眼镜,黑眼镜拉着阿康到了柜台,低声道:“以后这里就你管了。” “可是老板,我怎么和她们说话啊?”阿康看着那五个青chūn靓丽的女孩子,明显有点惊恐。 “你不用理她们,给她们结账就行。”黑眼镜道,“价钱眼镜上面都有,加法你总会吧。” “我可是跑马行商的!”阿康气愤的道。 “那你已经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了。”黑眼镜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阿康的肩膀。 “可是老板,要是我……算错账了怎么办?”阿康问道。 “无所谓。”黑眼镜道,“这点钱都是小意思。你大胆的做。” 有了黑眼镜这句话,阿康似乎才稍稍放下心来,拉开柜台后面的椅子,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看到柜台上摆着一副黑框平光镜,就好奇的拿起来带了一下,我一看,他带上之后倒是格外显得斯文。 “你戴着这个吧。”黑眼镜道,“挺合适的。” “谢谢老板。”阿康道。 黑眼镜点了点头,又说道:“你的工资,我每个月会结给你,但是我对你也有两个要求,这两个要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阿康一听黑眼镜这样说,慎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我经常要出门,我家的东西很重要,钥匙不能给你,所以住处必须你自己找,你愿意住酒店,还是愿意在外面租房子,我都不管,房钱开一张收据回来我结给你。但是你要记住,每天早上七点之前,你必须坐在这间铺子里,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你不能离开铺子一步,如果这个时间段我来了铺子发现你不在,而且你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话,我会立刻让你走人。”黑眼镜道。 阿康点了点头:“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我记住了。” “另一件事,这些女孩子你不用管,但是如果店里来了男客人,你就要留心一点,如果是唧唧歪歪想买便宜货的,你把他们骂出去都无所谓,但如果他们说他们是来找黑爷的,你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看到跟我在一起过的人出现在店里,比如那个解老师,你也要立刻给我打电话。”黑眼镜道,一边说,他一边递给阿康一个手机,“这部手机里面通讯录上唯一的号码就是我的电话,你直接用这部手机给我打电话,充电器之类的都在后面的屋子里,你最好设置一个密码。” 阿康点了点头,黑眼镜又道:“最重要的一点,绝对绝对不要把我的号码告诉任何人,这个号码只有你知道,如果到时候有奇怪的人打这个电话找我,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黑眼镜最后的话流露出一股狠意,我明显看到阿康打了个激灵,然后坚定的道:“放心,老板,我不会的!” 看到阿康这样我竟忽然想起王盟来,不知道如果他晚几年到我的铺子来,是不是也会面对阿康面对的这种情况,不过现在王盟倒是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也许以后的阿康也会是这样子,究竟如何,我不得而知,现在也无心深究。 黑眼镜又拍了拍阿康的肩膀,说了句“好好gān”,阿康认真的答应了,黑眼镜就拽着我离开了,我看到我们两个刚走,就有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儿向着阿康走过去,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大胆。 起初我还以为黑眼镜真的是善心爆发,现在看来,他此举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线人,阿康既然已经有了着落,我们手头的事就只剩下两件,小哥和瞎子身上的蛊毒,以及小花的安危。 我和黑眼镜没有任何耽搁,快步向着他的宅子走去。 ☆、第 80 章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胖子和闷油瓶已经把之前从汪家古楼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一件件摆在了黑眼镜客厅里的茶几上。 桌子上面有一卷卷的竹简,还有两块guī甲和几本绢册,当然还有那个紫水晶盒子。 “咱们带出来的东西还真不少。”我感慨了一句。 “何止不少,简直是超级多,我简直不知道咱们是怎么把这堆东西搬出来的。”胖子道,“就这些东西,全都换成简体字白话文,没个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完。” 一边说,他一边拿双下巴指了一下那些绢册,我过去拿起一本来看,发现上面的字是篆书,这倒是好办,虽然难认一点,我肯定还是能认出来的。 “这些书我自己能认,咱们就不用找阮淇了。”我说道,“那guī甲呢?” “guī甲上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我觉得是藏文,可是小哥说不是,那只是长得非常像藏文而已。”胖子说道。 我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拿过guī甲。 很明显,这些文字资料有一个时间的界限,这从这些资料的载体就能看得出来,guī甲是最早的,之后是竹简,再之后是绢册,这些东西多用竹简,说明这批资料的主要成文年代应该在东汉以前。 guī甲在古时用来占卜,guī甲上刻的字往往是卦文,“甲骨文”一名正是由guī甲而来,可藏文出现的年代就要后延一千多年,大概在吐蕃时期,才有成熟的藏文出现,很明显,从时间跨度上来讲,在guī甲上刻制藏文是一件存在矛盾的事情。 正如胖子所言,guī甲上的文字很像藏文,至少从形态上和古汉文有很大的差别,我虽然不认识藏文,但是前几年出入藏区多次,再加上因为闷油瓶的原因,对藏区文化也做了很多调查,我猜测这guī甲上刻的大概是象雄文,甚至玛尔文。 象雄文被认为是藏文的前身,至今已经失传,现在藏区一些地方依旧采用古象雄文的地名,这些文字的地形已不可靠,而玛尔文则比象雄文更久远一些,它们是最早出现在藏区岩画上的文字,不管象雄文还是玛尔文,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无人可以解读。 我把我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胖子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一个问题。汪家人弄这些东西,肯定是希望给他们的后人看的,如果真是按照你的说法,这些东西是象雄文或是玛尔文,那么汪家人同样也不可能破译。” “这是变形过的藏文。”闷油瓶道,“跟象雄文有关系,但不是象雄文,算是一种加密文字。” 妈的,象雄文也就算了,还是加密过的,这东西谁能看得懂啊。 三叔是研究古文字的,我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一些,一直以来我也颇为自得,因为认读古字这点使得我还算是在团队中有那么一个优势,可是现在面对这些加密古藏文,我一筹莫展,这让我有一种挫败感。 “这些东西的年代呢?”我说道,“既然是变形文字,这些guī甲应该也不是那个年代的。” “这个咱们到时候去检测一下应该就可以知道。”黑眼镜道,“既然我们全都看不懂藏文,那么即便知道它是加密的我们也没办法破译,你不如先看一下那些竹简,如果有你能看懂的,至少确定一下它们是不是密文。” 我点点头把guī甲放在一边拿起竹简,谢天谢地上面依旧是篆书,这种篆书名叫“籀文”,可以算是大篆的一种,上承钟鼎文,下启小篆,已经达到我的认读极限,我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勉qiáng读了两张竹片,果然如黑眼镜所说,这些竹片的内容串联起来,完全不能成字,这些东西同样是密文。 也就是说,汪家古楼留给我们的文字资料分为两种:完全加密的汉字,和经过变形的藏文。 加密的汉字还相对好说,只是这些藏文,实在是有些难办。 而且,这些古藏文也让我大概明白,恐怕我们最终还是要去一次西藏。也许这就是在汪家古楼里闷油瓶所说的:在哪里开始,就该在哪里结束。 张家、汪家,全部与藏区有着难解之缘,这实在算是一种宿命般的联系。 “花儿爷是不是说过,那个阮淇专门研究这种古文字?”我问道,“你们说他会不会认得出这些字?” “毕竟只是个卖宝石的。”胖子耸了耸肩,“虽然说行行出状元,但是我不看好他。” “你别忘了花爷也是个卖宝石的。”黑眼镜道,“我们既然看不出东西,找别人试试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这guī甲上记述的东西既然机密,我担心如果全部都jiāo给他,可能会出问题。” 我明白黑眼镜的意思,虽然小花嘱咐过,这些东西可以jiāo给阮淇,可见他对阮淇相当信任,但是信任是有限度的,即便是小花在这里,面对这些东西,我相信他对阮淇也会有所保留。 这个时候,闷油瓶拿起了紫水晶匣子,这个匣子是我们从汪家古楼的蛇坑巨棺中拿出来的,应该也是解除蛊毒的关键,但是因为盒子上了锁,这种锁如果不能正确的解开就会导致盒子自毁,而我们对那锁又没有任何办法,所以拿出盒子以后,我们一直没有动过它。 现在,闷油瓶拿起这匣子,对着大厅的日光灯照着,看他那样子,倒好像想透过半透明的水晶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似的,但是就算傻子都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汪家既然敢做一个水晶匣子,自然有保证没有人能够在不开锁的时候看到里面是什么。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闷油瓶道:“这匣子上有字。” 我一个激灵凑过去,就看到在光照之下,匣盖现出一道薄薄的裂隙,看来,在紫水晶匣子的匣盖中,存在着一个夹层。 闷油瓶又转了一下匣子的角度,裂隙就延展成了一个平面,我看到在那个平面上,雕刻着一圈和那guī甲上相似的古藏文。 而在一圈古藏文中间,是四个篆字,这四个字并不难认,我很快就念了出来。 这四个字是,汪氏迷藏。 ☆、第 81 章 “汪氏迷藏。”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了盒子的夹层上隐藏的小篆,这四个字让我心里一激灵。 汪氏迷藏这四个字,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在汪家古楼夹层的匾额里,就有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我记得在汪家古楼里面有啊。”胖子皱了皱眉头,“莫非指的就是这东西?” “很有可能。”我说道,“这东西毕竟在汪家古楼最深的地方,应该和汪家本身也有关系。” “所以这些guī甲和竹简,究竟是和蛊毒有关还是和汪家有关?”胖子道,“别到时候咱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最后其实是在找汪家的东西。” “不会。”闷油瓶开口道,“汪家没有能力培育这种虫子,他们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发现了这种蛊虫。” 我明白闷油瓶的意思。 存在着最多未知的秘密和法术的地方,就是西藏。 亘古以来存在的高原,大量荒无人烟的地带,玄妙而深执的信仰,还有种种密宗咒术。中国的龙脉之祖昆仑山横卧于青藏高原之上,自《山海经》以来就有无数神话传说发源于此。 传说必有其起源,藏区的腹地隐藏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西藏的九层妖楼中有一种火虫,周身散发着蓝色的荧光,那是来自地狱的无量业火,人若是触到这种虫,顷刻间便会燃烧殆尽,七十年代我国试图在昆仑山修建作战基地时,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放弃了最初的选址,有些人坚称,这就是因为这种火虫。 这件事情的真假不做讨论,但是足可以证明,藏区有很多奇异的生物,汪家所培育出的蛊虫,很有可能便是发源于西藏某处的毒虫。 同样的,就像张家一样,汪家很可能也在藏区有很多秘密,所以,写有“汪氏迷藏”的盒子才会和解毒的关键合为一体。 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看来咱们救下花爷以后,又要进藏了。”胖子看着我,啧了一下嘴,“我跟那个地方犯冲,在那边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到时候可得小心了。” 我还记得胖子来西藏给我帮手之后,一下子我们的情况就从处在危险中变成了站在死亡线上,他这样说,我还真的得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进藏的事已成定局,但却不是当务之急,这几天小哥的蛊毒发作的又不是那么厉害了,黑眼镜更是没事人一样,也许真的是离开汪家古楼,也不被手擀面纠缠着,他的情况就会好的多,这也让我没有那么着急了。 再说,不管怎么样我手里还有小花的红丸,这东西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有它在手我就很有把握。 “咱们可以把这盒子上面的东西印下来给阮淇,看看他有没有能力破译这种古字。”黑眼镜道,“既然汪家特意留下guī壳来注释,说明这盒子上面的东西不是那么通俗易懂,就算阮淇真的解出来了,应该也不会了解到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倒是靠谱,只是,这两块guī壳还有紫水晶匣子都是机密中的机密,现在小花不在北京,北京就没有我信得过的人了,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跑一趟。 “我回一趟长沙,把紫晶盒子上面的字印下来,顺便把这两块guī壳jiāo给我长沙的人去检验。”我说道,“我会尽快,争取一天之内搞定这些事情。” 黑眼镜点了点头。 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王盟。 王盟很快接了电话,叫了一声“老板”,我听得出,他有一丝丝惊讶,毕竟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明白的说过我要回到那地狱般的青铜门去。 “我还没死。”我说道,“帮我订票,北京到长沙,越快越好,你也去长沙跟我会合。” “好的,老板。”王盟道,“又有事情要办了吗?” “很急的事情。”我说道。 刚说完,我就听到闷油瓶说了一句:“我也去。”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问了一句:“你也去?你确定?” 闷油瓶点了点头。 “喂?老板?你在说什么?”那边王盟迷惑的问我。 “帮我订两张北京到长沙的票。”我说道。 “好的,老板。”王盟说道,“您和花爷吗?” “不。”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和小哥。” “小哥?”我听见那边的王盟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他现在的性格,这种激动程度简直不亚于我找到闷油瓶时的心情,“那个姓张的小哥吗?” “是的。”我说。 “好的,老板。”王盟说道,“订好了机票我会联系你们。” “乖。”我用意念摸了一下王盟的头。 过了几分钟,王盟给我打电话:“老板,机票订好了,下一班飞机,你们快去机场吧。” “没问题。”我说道,“几点的航班?” “十点四十五。”王盟道。 我看了一眼表。 十点十分。 从北京市区到机场,至少要半个小时。 “王盟你个傻叉。”我说着就挂了电话,对黑眼镜道,“我们十点四十五的航班,有没有办法能送我们过去。” “跟我来。”黑眼镜道。 于是我、闷油瓶和黑眼镜直接从后墙翻出了黑眼镜的院子,一路小跑,到了附近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好在今天是星期二,商场没什么人,黑眼镜带着我们找到他的车,开始了又一段飙车之路。 从那坡回南宁,我就体会过黑眼镜化腐朽为神奇的超速技术,这次即使是在北京城区,他还是开的毫无顾忌,二十分钟后车停在首都机场T2航站楼前,黑眼镜长出了一口气:“小三爷,我估计我超速超的驾照都没了,你自己想想怎么感谢我。” “说得好像你有过驾照一样。”我嗤之以鼻。 王盟已经打点了北京这边的人,我们直接拿到了机票走VIP通道过检候机,一路小跑,终于在十点四十一分坐上了北京前往长沙的航班。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广西最西南的壮族村寨里,今天已经到了北京又要去长沙,我知道这只是接下来奔忙的序幕,不由叹了口气,又感觉头有点一跳一跳的疼起来。 ☆、第 82 章 空乘悦耳的声音响起,我转过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淡淡的看着窗外,眼神如镜。 小哥一直都是如此,从我见他的第一面到现在,仿佛这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许十几年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也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的改变。 我又想到自己,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我已经变成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人,这样想来,倒还有些感慨。 说来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闷油瓶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很放心,明明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个极端不靠谱的人,可他能给我一种,谁都没法给我的安全感。 就像现在,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小花生死未卜,我们从汪家古楼顺出来的东西又平添了无数谜团,可这竟然是这么多天来我最安心的时刻。 大概是感觉到我的目光,闷油瓶转过头来,他看了看我,眼神还是那样淡淡的。 “你有事?”他问道。 “没事,你装作四处看风景就好。”我说道。 闷油瓶“哦”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我忽然想起了在古楼下面的蛇坑里发生的事情。 那是闷油瓶蛊毒发作最严重的一次,他却把小花给他的红丸喂给了我保命,为此他差点死在那里。 那会儿我的装备什么的全都丢了,手里什么都没有,他不停的吐血,我却无能为力。 当时的对话,因为情绪太乱,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我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的流泪,还是闷油瓶告诉我我哭了,他劝我不要费心救他,而我跟他说,我绝对不会让他死。 但是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后来闷油瓶的血止住,那个时候他已经非常虚弱,昏过去之前他叫了我的名字,我问他怎么了,闷油瓶说:“认识你是件好事。” 现在我忽然就有了这种感觉。 其实我经常想,如果最最开始的那天,三叔跟我说“有龙脊背,速来”的时候,我偷懒了没有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我如果不认识闷油瓶,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一切,我不需要看着那么多人死去,不需要走进一个死局,而是继续做一个普通人。 虽然现在已经比过去麻木了很多,心理承受力也已经到了新的等级,可是有时静下心来,脑海中依然有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十年来每次有这样的想法,我就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一个约定,为了我的心结。 可现在闷油瓶跟我坐在并排的座位上,看着他的侧脸,我不需要告诉自己任何东西。 我的追寻,我的执念,一切本该如此发生,顺理成章。 闷油瓶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你有没有事?” 我这才意识到,我盯着他太久了,我有点尴尬的转开目光:“我就看看外面风景。” 闷油瓶稍稍往后靠了靠,让出舷窗来,我这才发现小窗的挡板早就已经被他拉了下来。 被当场戳穿了,好气啊。 “仔细想想你还是比当年萌了很多的。”我开口道,“以前你绝对没有心情指出我的错误。”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这也在我意料之中,换我我也不会说话的。 不过,话题总算是勉qiáng被转移开了,至少我是这样骗自己的,现在的我也不像多年前那样总是很有谈兴,随着飞机平稳的飞在空中,我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在弄岭古寨就闹到很晚才睡,回了北京半夜又跟黑眼镜聊了会天,我其实已经很累,刚刚就觉得有些头疼,现在头一沾到靠背上,我立刻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不过脑海里总有个模糊的声音告诉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我醒过来是因为我听见闷油瓶在说话。 “两份jī肉。”闷油瓶说。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闷油瓶伸长了身子探出右手,接过空乘手里的四个饭盒,我迷迷糊糊的看了看空乘,那空乘冲我笑了笑,笑容竟然有点意味深长。 我看着闷油瓶单手把我那两盒放在小桌板上,然后把他的那份放在他自己的小桌板上,才开口道:“你醒了?” “恩。”我转向他答应了一声,一转过去,忽然发现他的脸离我那么近,我的鼻子几乎可以碰到他的嘴。 我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才发现之前我一直是枕在他的肩膀上。 我靠,这是刚才那个空姐那么看我的原因吗? 我一时之间无比尴尬,再加上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坐在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自己的小桌板上放着一杯白水,想必也是闷油瓶帮我要的,就顺口说了句:“看不出来,你还挺体贴的。” “你好好休息。”闷油瓶道。 闷油瓶的关心让我愣了一下,自然而然的答应了一声,等到我开始吃盒子里的米饭了,我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怎样的剧情。 闷油瓶帮我要水,帮我拿饭,让我枕着他的肩膀睡觉,还告诉我好好休息。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跟胖子好好炫耀一下,非得给他羡慕哭了,我简直能想象到胖子哀怨的看着小哥说“我们可是铁三角小哥你怎么可以偏心”的场面。 吃过饭后我又睡了一会儿,差不多一点半的时候,我们到了长沙。 王盟从杭州过来,自然比我们快些,我们从机场出去的时候,王盟已经在等着我们,他穿了身西服,多年的磨练下来,倒是有点老板的派头,反而显得我和小哥像是他的两个马仔。 “老板。”王盟叫了我一声,接着他就看向了闷油瓶,他和闷油瓶没有见过几面,看闷油瓶的眼神也是熟悉又陌生。闷油瓶看都没有看他,径直钻进了车里,留下我和王盟在外面,一瞬间我感觉王盟几乎变回了最开始的那个王盟,有点闷,有点天然呆,但是挺可爱的。 小哥总是给人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老板,小哥真的一点都没有老。”王盟对我低声道。 我点了点头:“你帮我查过那么多资料,这件事应该在你的意料之中。” 王盟也点了点头:“老板,我有个问题要问。” “问。”我说道,感觉他现在整个扭扭捏捏的,有点奇怪。 “问完了你不许骂我。”王盟道。 “有屁快放。”我说道,一边说我一边拿过王盟手里的矿泉水拧开喝。 王盟咽了口口水,我越发感到奇怪,这段日子下来,照理说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让他这么为难了啊,正想着我就听王盟开了口。 “老板,你既然把小哥带回来了,我以后是不是要管他叫老板娘?”王盟问道。 ☆、第 83 章 我一口水全都喷在了他脸上。 “你疯了?”我问道。 王盟擦了把脸:“老板,你答应了不骂我的。” “但我可以扣光你的工资。”我说道。 “可是老板,难道我这么说你不高兴吗?”王盟问道。 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我挺高兴的,而且我的脑子里飘过一个挺奇怪的想法:就算叫也不该是小哥被叫做老板娘啊。 “还有下个月的。”我斩钉截铁。 “我不想送你了。”王盟一五一十的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坐在车里的小哥,然后冲着王盟笑了笑:“你说什么?” “老板上车,我们走。”王盟飞快的回答道。 我们开出了机场,王盟才问道:“老板,我们要去哪里?” “我这里有几样东西,我要鉴定一下它们的年代。”我说道。 “古玩吗?”王盟问。 “不是,我需要更专业的文献研究员。”我说道。 王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好的。” 接着他打了一个电话,我也没管他,看了看闷油瓶,他靠在后座上就已经是一副要睡着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没听见刚才王盟问的话。 那就好,我心想。 王盟打完电话以后,就开车带我们上路,我知道他现在靠得住,也就没有太注意周围的情况,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王盟把我们带到了博物馆。 gān我们这行的,多少要去各地的博物馆走上几趟,不为别的,只为了长长眼,毕竟民间私藏的宝物还是少数,要是想看见真品,博物馆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下午三点多,差不多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冬日让人犯懒,街上没什么人,博物馆更是人烟稀少,王盟帮我们拉开车门,带着我们走向了博物馆的后门。 博物馆的正门是售票处,后门则是一扇铁制的栅栏门,门口站着一个警卫,看到我们走过去,立刻喝止道:“这边不能走,想进博物馆去正门买票。” “我们是来找人的。”王盟道。 “找谁?”警卫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李博士。”王盟道。 “李博士?”警卫愣了一下。 “你知道是哪个。”王盟道,“给他打电话问就好了,我老板姓吴。” 警卫将信将疑,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以后语气显得很小心,挂下电话以后,对我们的态度也明显好了些:“你们进去吧。” 我们三个走在博物馆的后院,我忍不住道:“王盟,有长进啊,都学会联络人才了。” “老板,你想太多了。”王盟道,“这人是你的人。” 我一愣,心说自己没有博物馆的人啊,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博物馆后的办公区,台阶上站着一个人,看到我们时已经满面笑容,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小三爷。” 我一看这人的脸,立刻就认出了他。他原本是我手下一个伙计,据说是旧时代某个高校考古系毕业的学生,毕业后本来要分配到沙漠里gān工程,他怕苦不想去,自然也就没有活儿做。 后来他常去古玩街闲逛,被人发现有点本事,也就一直窝在店里当学徒,也就跟在我三叔的手下,大伙儿都喊他“李三哥”。他一直就是和明器打jiāo道的,前年年初,大概是gān这行gān累了,跟我提出想要退出。 gān我们这行,哪儿是说退出就能退出的,更何况李三哥经常经手一些好东西的话,难保他有没有坏心思,换做别人,就算同意也得让他净身出户,还不会给他好日子过,但是我没有怎么为难他,还给了他两万块钱。 其实也不是我人好,主要是我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帮我看的,这些年我下斗也不是为了财,在他手里没任何把柄,我当时想着养着这个人没什么用,也就放他走了,没想到他到是挺记挂着我。 “几年没见了。”我道,“李三哥,你过得怎么样?” “托小三爷的福,过得挺好。”说着李三打量了一眼闷油瓶,看得出他对闷油瓶有点好奇,但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小三爷,您这次有什么事?” “我到手了几件东西,想请你帮忙验一下年代。”我说道,“我们这行的规矩,你应该也清楚。” “那是自然。”李三点头道,“小三爷,跟我来。” 我跟着李三进了办公楼,过了三重防盗门之后是角落里是一间实验室,又开了三重防盗门验了个指纹,李三才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屋子里面摆着不少东西,有的一打眼就颇有年头,李三也是知道我的家底殷实,才会放心带我进来。 我把两个guī壳递给李三,又叫他帮我们想办法临摹下紫晶匣子上的字来,李三一概答应了,他想伸手从闷油瓶那拿过紫晶盒子,闷油瓶却没有递给他。 “我跟你去。”闷油瓶道。 “这……”李三显得有点为难,他看向我,我道:“让他跟你去吧,他看不上你那些东西。” 李三这才应了一声,带着闷油瓶走了,我和王盟两个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大眼瞪小眼,后来我实在看的无聊了,就抬头看表,整整两个小时,李三和闷油瓶才出来,闷油瓶一只手拿着紫晶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叠纸,是盒子上面那些字的影印图像。 “小三爷,那guī壳可能还要再等些日子,大概三天吧。”李三对我道。 “知道了。”我道,“小心看着,千万别弄丢了。” “您放心,这地方绝对不会。”李三笑着道。 我看了眼王盟,示意他叫人多守着点这一片,王盟点了点头,我们三个告别了李三。 再次回到车里,王盟问我:“老板,您是立刻回北京去,还是打算再等三天?” 我有些犹豫,小花那边的事挺着急的,可是如果只用等三天的话,我觉得在这里等也不错,这样至少结果出来,我就能立刻把那两块guī壳接回去,放在李三这里,我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放心。 于是我打电话给胖子,告诉他我们过三天结果出来了再回去,并且把那几张紫晶匣子的影印图片发给了他,让他可以先带着照片去找阮淇问问。 事情暂时办完,我抬头看看天色,冬日的五点钟,天已经开始擦黑,夕阳下的长沙,马路、楼房和行道树都被镀上一层金色,有一种久违而熟悉的暖意。 我看了看王盟,又看了看闷油瓶,道:“走,咱们回家。” ☆、第 84 章 我虽然在杭州呆的比较多,但是长沙也常来,盘口在这边,自然也比较熟。 如果一个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住宾馆的话,也未免太惨了一点。但是我也没想回盘口去,因为现在带着小哥,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办完,我根本没心情见人。 如果我去盘口,毕竟我是老大,我的伙计们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见我一面送点礼物的。 “老板,我们去哪里?”王盟问道。 我想了想,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我们的车停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里,这小区据说是日本人建的,我现在认识的人里,年龄比这些楼大的也就只有小哥了,自然的,楼也非常破旧,六层的小楼,灰突突的一片,白天都显得很yīn郁,更别提现在已经接近huáng昏。 王盟下车来,苦着一张脸:“老板,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地方。”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事情要说回十年前,闷油瓶刚离开的时候,我每天醉生梦死。 那个时候一切真相在我面前揭开了一个表象,可那个表象已经让我不能接受,小哥还走了,他走的时候好像带走了我心里的一块什么东西,清醒的时候,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痛的难受。 起初是在我的古董铺里喝酒,喝完了就躺在铺子外面的石头上睡觉,后来王盟觉得这样下去我会死,就联系小花把我架到了长沙,可到了这边,我还是一蹶不振。 那时候我觉得王盟和小花都很烦,甚至不能让我安静的呆着,要是时间再往前推三年,这样的想法只会让我变成一个愤怒的醉鬼,可那个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点小钱的愤怒醉鬼,所以我就买了这么一套房子,窝在里面,依旧每天醉生梦死。 我们三个沿着小区走着,小区里面基本没有人,楼道下面稀稀落落的停着几辆自行车,我住的房子在小区最深处的楼里,好像整栋楼只有不超过五户住家。 楼道的门虚掩着,玻璃碎了一块,一副马上就要被qiáng拆的景象。 我推开门,王盟和小哥跟在我后面,我上了三楼,站在那扇防盗门前。 “这些年你来打扫过吗?”我问王盟。 王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开始找钥匙,我有一个习惯,所有钥匙,只要是我的,我都会把它们收好做上标记放在一起,包括小学时候带锁日记本的那根小塑料片。 翻出钥匙以后,我把它插进锁孔,想了想好心的提醒了一下:“前方高能,你们自己小心。” 说着我拧了门,第一下还没拧动。 第二下,门开了,我一拉门,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霉味“嗡”的一下涌过来,即使我早有准备,也不得不往后退了三步。 平定了一下翻滚的气血,我转过头看他们两个,闷油瓶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让我感觉他简直没长鼻子,王盟看起来倒是快疯了。 “你撑得住吗?”我问王盟。 “这股味道,我简直看到了奶奶在河对岸向我招手。”王盟道,我看到他眼泪都要被呛出来了。 “十年没人住的地方,我临走前还没收拾,肯定是这个德性。”我说道,“你忍一忍就好了。” “老板,我们要住这里的话,是不是还要大扫除?”王盟问我。 “你还是很聪明的。”我说道。 我左手拽着王盟右手拽着闷油瓶进了屋子,感觉自己也挺拼的,屋子里的酒气非常重,地上散着很多酒瓶子,而且全部都是白酒瓶。 那段时候,我真的颓废的很厉害,自然也没有什么收拾的心情,酒瓶散在那里,即便是空的,酒气还是充盈在屋子里,靠我很近的那只瓶子瓶口生了一圈霉,想必其他的瓶子也差不多。 “gān活吧。”我说道,“劳动最光荣。” 说着,我走进厨房,依稀记得扫帚和抹布都在那边,我拎出来一条扫帚,上面都落满了灰,抹布有两块,正好,一人一样。 “扫地还是擦地,你选吧。”我对王盟道,我知道小哥对这种东西不挑的,他可是能不穿衣服在古墓里面呆一个星期的人。 “我……擦地吧。”王盟道,“扫了十几年的地,实在是扫腻了。” 我一听,这也算个理由,就扔了块抹布给他,这时候闷油瓶已经不知道从哪找出一个口袋,开始把白酒瓶往袋子里装。 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屋子总算收拾的差不多了,其实我不算那种很邋遢的人,所以把瓶子都收掉,只要清清屋子里的浮灰,赶赶结网的蜘蛛,也就没什么别的事要做。 我们三个坐在沙发上,我看看王盟,王盟看看我,我看看闷油瓶,王盟看看闷油瓶,一片沉默。 “老板,快八点了。”王盟道。 “是。”我说道。 “你饿不饿?”王盟问道。 “饿。”我说道。 “那怎么办?”王盟问道。 一分钟后王盟揣着两百块钱被我赶出了门。 在我和闷油瓶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三十五分钟后,王盟敲门,带来了两袋金拱门,那时候我已经饿坏了,给闷油瓶递了一个汉堡之后就没工夫去管他们,我估计他们两个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十分钟时间,二百块钱的麦当劳就被我们两个消灭了个gān净。 看看表,快九点了,这时间倒是不晚,只是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所以不禁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先睡了,你们两个也早点休息。” 他们两个一块儿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我的两个小儿子。 我简单洗了把脸,脱了外套和鞋袜就上了chuáng,之前说过这屋子很小,一室一厅,除了我睡的这张chuáng就是外面那张沙发,他们两个怎么分我管不着,反正我要先把chuáng占上。 头沾到枕头,困意立刻涌上,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睡着,我开始做梦,十年了都是这样,各种噩梦,我梦到我在长白雪山上寻找闷油瓶,远远看到一个人,我走过去拍他肩膀,他回过头,却是一张僵尸的脸,我想跑,僵尸的脸却越bī越近,我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一睁眼,却发现闷油瓶正在盯着我看,他的脸离我好近好近,感觉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戳到他的鼻尖。 ☆、第 85 章 我一下就清醒过来,任谁一睁眼睛,看到一张脸摆在自己面前,肯定都没法继续安心睡觉的,更别提这张脸的主人还是闷油瓶。 “小哥你想gān嘛?”我往边上让了让,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想法的。” 闷油瓶听到我的话直起身来,坐在chuáng的左边,靠着chuáng背看着我,我这时候也没什么睡意了,跟着坐起身来,看看挂在墙上的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么晚你还不睡觉?”我有些惊讶,看看卧室门已经被闷油瓶关上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套白色睡衣,大概是洗过澡了。 “马上就要睡了。”闷油瓶道,“我刚刚收拾了房间。” “房间不是都收拾过了?”我问道。 “只是表面看得过去。”闷油瓶道,“现在已经收拾好了,该买的东西也买过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话,闷油瓶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不是我这里的,我这边根本就没有衣柜,只有简单的家具,生活必需品,还有数不清的酒瓶,直到现在柜子里应该都还有不少当时买来的酒。 也就是说,我刚刚睡觉的那会儿,闷油瓶又收拾了房间,还下楼去买了睡衣,既然洗过澡,应该洗浴用品也买了,倒是看不出,小哥还是有成为居家暖男的潜质的。 “你还挺会生活。”我上下打量着闷油瓶,白色睡衣显得他特别乖,眼神淡淡的,不含一点杂质,整个人gān净的一尘不染。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指了指我的右手边,我一转头就看到椅背上搭着两件睡衣,肯定也是新买的,浅蓝色的一套,关键是还下过水甩gān晾好的,一闻居然还有柔软剂的味道。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果然不是骗人的,小哥,青铜门里面是不是有个家政服务训练班?” 闷油瓶没理我,不过他今天已经够反常了,如果我开玩笑他还搭腔的话,我简直会怀疑他是小花假扮的。 我换好裤子在整理裤带的时候,就听到闷油瓶在问我:“过去十年,你就住在这里?” “没有。”我回答道,“就一开始的那一年多吧,后来忙起来,自然也就不会呆在这儿了。” “为什么要呆在这里?”闷油瓶又问道。 我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转过头闷油瓶正瞧着我,我很是疑惑:“我买了这套房子,为什么不能呆在这里?” 闷油瓶摇了摇头,稍微沉默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十年前的记忆复现在我眼前,那时候的我一度全面崩溃,究其原因,我无法接受当时我所了解 的真相,无法接受自己失去了那么多的朋友,小哥的离开则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闷油瓶就坐在这里,这个我十年前醉生梦死,只希望能忘掉一切的地方,问我当年为什么要酗酒。 时间空间,在这一刻完成一个错乱的对接。 这实在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我勉qiáng笑了笑:“我只能说,那个时候我的心情真的很崩溃,对你来说可能这些都不算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但是你要知道,那个时候我是一个毛头小子,我三叔的调包,张家古楼发生的事,还有最后你的离开,任何一件事都足以把那时的我打垮,回头看看,可能我还是太软弱了。” 闷油瓶听着我的话不置可否,却说出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我并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什么叫你并不希望我变成这样?”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团浆糊,似乎知道闷油瓶的意思,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告诉我,过去十年你做了什么?”闷油瓶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我苦笑,这实在是一个太大的问题。 “我去了几个地方,这些地方我觉得我说出名字,你就会知道大概的答案。”我说道,“我去了墨脱,沿着那条线走到了很深的地方,找到了喇嘛庙,走过了冰湖,还看到了那座青铜门。” 闷油瓶静静的看着我,我想他大概是不意外的。 “还有古潼京,巴丹吉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是我相信你知道那里,黑瞎子跟我一起去的,那会儿我还写了几本小说,署名是关根,有时间你可以买来看看。”我道。 小哥依然凝视着我,未发一语。 “还有一个地方。”我道,“泗州古城。” 闷油瓶的脸色微微变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笑了一下:“对,就是你小时候跟你的族人一起倒斗的那个地方,张海客告诉我的,我也去看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突然有点想哭,但我又毫不意外。 与其说我在对闷油瓶讲述,不如说我在回忆,这些年很多事情我已经看淡了,可唯有回忆,难承其重。 墨脱——巴丹吉林——泗州古城。 我走在西藏的雪山上,被人偷袭险些死在雪地里,在小花的帮助下,我在几百人的监视之下,从巴丹吉林的沙漠中脱身,没有走漏自己所发现的一点消息,我的脖子上手上身上,多了很多道伤疤,心却仿佛结了一层痂,可越是如此,就越会触痛。 我行走在小哥走过的足迹,经历他的经历,记忆他的记忆。 整整十年的光yīn。 那一天被人从背后割喉,我捂着脖子倒在雪地里,意识飞速流失,雪地里洇下一片红,我脑海中莫名浮现的,却是这样一句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闷油瓶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微微笑了笑,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感:“也就这些了,还有一些小的乡村,数不清楚,你也不会想知道的。” 闷油瓶没说话,我心说莫非自己刚才眼眶发红有点露骨,赶紧又笑了一下:“行了行了,赶紧睡觉吧,都过去了。” 他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此生难忘的话。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小哥看着我,很认真的说道。 ☆、第 86 章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甚至有点发晕。 “你说什么?”我问道。 “我本以为你会知难而退,十年时间足以让你看淡。”闷油瓶很平静的叙说着,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他自己的想法。 “什么叫十年时间足以让我看淡?”我有些不解,“难道你本来就没打算让我来找你吗?” “很多人对我有兴趣,可慢慢他们都会放弃。”闷油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 我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时间总会消磨一切。 十年之约,他未必是在骗我,可他并没有想过我真的会来。 也许在闷油瓶的眼里,那时的我就是个幼稚的小孩,参与到他所经历的事情中,表现出对他非同寻常的关心,他开始把我当做朋友,甚至于是“与世界唯一的联系”,所以在临走之前,他会跟我告别。 但是他却没有想过要把我也拖下水。 闷油瓶是个经历比我多得多的人,他只是不说,却并非不明白。一个身手很好,长相上乘,而且性格淡薄的男人,不管在哪里都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人情世故,即便他不想,也必定已经经历过很多,乃至于看破。 他大概认定如果他离开,再加上之前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在他说出“十年之约”,甚至告诉我我如果去找他就要接替他这件事后,我会避开这整件事情,即便我起初还好奇,如果我试图查下去,当第一条线索指向万里雪山时,我也会知趣的放弃。 可他没想到这条路我一走就是十年。 即便是我自己,回首过往,都经常有些诧异。 为了一个可以算得上执念的约定,我竟然一路走到了现在,从一个懵懂无知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变成此时此刻的样子,我用一根小手指就可以把当年的自己玩儿死。 我在雪山被人偷袭,是被小花的人救下来,那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天寒地冻的无人区,我能活着被抬到医院已经是个奇迹,犹记得昏迷一个星期之后睁开眼睛,小花站在我的chuáng前。 “放弃吧。”他对我说,“这么久下来你也该明白,他的事情不是你能了解的。” 我摇头:“我已经很接近了。” “你再接近,也终究得不到答案的。”小花看着我,眼色有些怜悯,“这些年下来,我觉得你最应该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有些事情注定是你无能为力的,你要找的这个人就属于这个‘无能为力’的范畴。” “几年前你会想到我能走到这一步吗?”我冲他扬了扬手,手上还挂着吊瓶,病号服的袖子从我胳膊上滑落,露出手臂上的道道伤疤,“可我还是走到了。” “我一直没有阻止你,可是你现在要看清楚,再走下去可能你也会死,而你追求的还是一个徒劳。”小花看也不看我的手臂,而是盯着我的眼睛,我很少看到他那么严肃的神情,“张起灵,十年,这是一个太缥缈的约定,如果你是解家人,我现在会把你五花大绑回去锁在密室里不许出来,你所追求的东西,在我们看来是不切实际的。” “十年之前,我意已决。”我回答道。 小花看着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疯了。” “我早就已经疯了。”我淡淡笑了笑。 这样的场面,不止上演过一次,十年的时间,很多事情足以轮回,我也经常走到神经崩溃的边缘,因为我也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我到底值得不值得。 最严重的一次大概就是在去年,我带着几个伙计进藏,恰好遇到bào风雪,所有的伙计都死在了那里。本来我早已经对死生没有什么感觉,可那一次我们甚至什么行动还都没有展开,只是一场bào风雪,就不得不铩羽而归。 回去之后,我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伤疤。我的人出一次事,我就会在手臂上留下这样一刀,算是对他们的一种铭记。 人的脑子里有一根弦,绷得太紧就会断开,十年前断过一次,而那一次,我明确的感觉到它又要断了,所以我果断的离开了长沙,转移到北京,在快捷酒店一住数月,直到前些天被小花约出来,才意识到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后面的事情则都是正在进行时了。 但是不管怎样,十年来,兴奋过激动过,失落过绝望过,我的初心从来不曾改变。 即便是窝在酒店里没日没夜的玩游戏的时候,我总还记得,等到我捱过这一段,我要去找小哥。 这段路走的时候不觉得,蓦然回首,自己都惊叹于自己的决绝。 看我半天没有说话,闷油瓶道:“你在回忆。” 我点了点头,并不惊讶他能想到我的想法,他肯定也有过跟我相似的经历。 “这些事情不该你去经历的。”闷油瓶道,“可现在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人,这些东西也不可能会忘记。” 我忽然想笑,被闷油瓶用这样客观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总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些都不在你的计划中吗?”我道,“你真的觉得你可以用一生换我十年天真无邪吗?” 闷油瓶不置可否,看他这个样子,我更想笑。 十年,充满黑暗的回忆,多到我已经漠视它们,可是听到闷油瓶这些话,我无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些东西。 十年来我竟然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受过那么多委屈,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而他做这一切的初衷,竟然是希望我能一直天真下去。 一个多么美丽又疼痛的误会啊。 “你不用对不起,我不怪你。”我一边说,一边象征性的挥了一下手,“我自己都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我会这样,不知道撞了几百次南墙,还是不知道回头,这对我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我早晚要入行,至少现在任何人想要动我,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闷油瓶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想要抽回手,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捋起我的衣袖,手臂上的十七道伤疤,便□□luǒ的呈现在他面前。 ☆、第 87 章 手臂上的十七道刀疤,每一道都是一个故事,每一个都和闷油瓶没关系,却又都和他有关系。 即便在刚刚那一瞬间,我的情绪濒临失控,闷油瓶抓住我手臂的时候,我已经回复了平日的淡定。 “乖,松手。”我道,“刀疤而已,又不是行为艺术,没什么好看的。” 闷油瓶没有搭理我,他的手已经抚上了我的伤疤。 这简直是一个有毒的动作。 闷油瓶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指尖划过道道参差突起的痕迹,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只是看着这一幕,我心中的高墙已是轰然崩摧。 我总是不太愿意回想起十年间的这些事情,曲折艰难痛苦,甚至于慢慢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忘记。 黑眼镜跟我说过这种感觉叫做“潜抑”,是人类的十五种心理自我保护机制之一,简单来说就是人会把自己心理上不能接受的东西压抑到潜意识中,以此来避免痛苦。 “你知道如果一直找不到他最后你会变成什么样?”我跟黑眼镜学功夫的那段时间,黑眼镜曾经坐在屋檐下,一边拿小石头砸我一边问道。 我全神贯注的躲着四面八方飞来的小石头,黑眼镜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我愣了一下一块石头就砸在我的鼻子上。 “你大爷!”我怒骂,“不带转移注意力的!” “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黑眼镜一边说一边继续扔石头。 我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继续全神贯注的躲石头,一边躲一边随口道:“不知道。” “最后你会忘了他。”黑眼镜轻描淡写。 一块石头砸在我的脸上,然后又是一块。 “停停停。”我擦了一下脸上渗出来的血,走到黑眼镜面前,“你没发烧吧?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他?” 这些记忆,如果说我会忘记,那未免太过荒诞。 “你忘不了,但你会bī迫自己忘记。”黑眼镜把玩着手里的一大把小石头,“太痛苦的事情,人会主动去忘记,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太痛苦吗?”我不解。 “你还在寻找,所以你不觉得。可如果找到最后发现是徒劳无功,也许就会了。”黑眼镜道。 “我会徒劳无功吗?”我心里一颤,问黑眼镜。 “他不会让你徒劳无功的。”黑眼镜轻笑。 然后他的石头又砸在我身上,我愣愣的站在那里,鼻青脸肿,却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黑眼镜说的话那时候听起来很玄,现在我却慢慢明白,黑眼镜本就有着张家外族的血统,对闷油瓶的所作所为了解也更多,那时候如果我揪着那句话刨根问底,也许我能更早的知道跟汪家有关的东西,虽然他也可能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得不承认,那句“他不会让你徒劳无功的”,在漫长的一段旅途中,都是我前进的动力。 “这十年你经历了很多事。”闷油瓶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 “都过去了。”我说道,“已经有完美结局的事情,有时候不用回头看过程。” “对你来说什么是完美结局?”闷油瓶问道,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我的伤疤,却不曾抬起头来看我。 我一下说不出话来,这句话被他问出来,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在青铜门后被闷油瓶拉进暗室那一刻,整件事情对我来说,已经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十年关于一个人的巨大执念,找到他时自然就会解开,后面的事情或许依然危险,但只要是和闷油瓶一起,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像是忽然找到了自己轨迹的彗星,不必在茫茫宇宙之中再孤寂流离。 可现在的我更多情绪会选择藏在心里,而不是表达出来。 “能接到你我就算是心愿达成了。”我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应该再有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就对了。” 听到我的话,闷油瓶抬了下头,眼神澄明,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抱住了我。 我靠,哥们,我是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的啊。 虽然脑内这样吐槽着,但手还是很听话的抱住了闷油瓶,我有点尴尬,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哄孩子那样,总觉得这样就不会那么紧张。 “你走进了我的过去。”闷油瓶道,“对于你来说,那段路应该比青铜门后更险恶,我能想到,你受了很多苦。” 我只感觉心尖一颤,很久没有这样细腻的情绪,闷油瓶的话让我意识到他也是有感情的人,我十年的辛苦并没有白费。 我用力的回抱住了他,曾经我很担心,会不会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寻找答案,最后接到闷油瓶的时候,他会靠在青铜门边淡淡的跟我说“你不必这么做”,但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不是的,我为他的付出和牺牲,痛苦难过他都看到了,这对于我来说不知道有多么窝心。 “你能这么说,我就已经一点不觉得苦了。”我在闷油瓶的耳边小声道,“我最怕的就是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一个笑话。” 听到我的话,闷油瓶放开我,我看着他坐在我的面前,一只手还是抓着我的胳膊。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字对我说道:“你所做的一切,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反应,心中如同奔雷轰鸣。喜出望外,喜极而泣,大概是两种可以同时存在的感情。 闷油瓶曾经说,“如果我消失,没有人会记得”,我总算用行动打了他的脸,闷油瓶还说过,他的存在是没意义的,到头来反而是我要用他的存在,来证明我过去十年所作所为的意义,这不得不说是个很可爱的巧合。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根线,大概我那一根从见到闷油瓶的时候就打了个结,数不通理不顺,绕着他那条线盘根错节,十几年,直到这一刻,闷油瓶用一句话把我们两个的线打成了死结。 “那咱们说好了。”我感觉自己的语气像是小公举在撒娇,“即使你失忆了,也要记得我为了你孤身犯险,历尽劫难,险些一个人死在雪地里。” 闷油瓶点了点头:“后面的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第 88 章 闷油瓶的话一下让我们之间陷入微妙的沉默,我看着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按照预想的剧情,现在我最想做的事儿该是什么? 一瞬间划过我脑海的竟然是“亲上去”,但是我肯定不会那么做,我估计我真的凑过去,闷油瓶会吓的一脚把我踹到墙上。 闷油瓶那句话实在是有些暧昧了,房间被静止在一个略显尴尬的气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闷油瓶并没有让我为难太久,他松开我的手:“睡觉吧。” 我点头答应,两个人互道了晚安,闷油瓶翻个身过去面对着墙,不再理我,自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时候,闷油瓶不出所料的已经不在屋里,我迷糊着走出去,就看见他坐在桌边上,早饭他竟然也买好了,虽然是毫无搭配可言的白粥油条,但总归也能吃得下去。 王盟窝在沙发上皱着眉,显然是已经被闷油瓶弄醒了,只是闭着眼睛qiáng行骗自己天还没有亮。 “起chuáng了!”我吼了一嗓子,王盟这才不情不愿的睁眼,打了个哈欠皱着眉头:“老板早。” “你看看你,懒散成了什么样。”我一脸严肃,“肯定没有好好看店。” “老板,才五点半。”王盟不服气的说道。 我愣了一下,一看表,五点二十八,我又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淡定的坐在那里,一副我们在讨论什么都跟他无关的样子。 “反正都醒了,起chuáng起chuáng。”我犹豫了三秒,揪着王盟的领子把他拽进了洗手间。 我跟王盟两个人对着洗手池刷牙,王盟一边刷牙一边问我:“老板,小哥起那么早也就算了,我可是正常人,你让我在寒冷的冬天早上五点半起chuáng,不觉得很不人道吗?” “小哥一辈子难得买一次早点,你忍心让它凉了么?”我反问。 王盟看了我几秒,然后一边吐牙膏沫一边说道:“老板,看不出来,你还挺贤惠的。” 漱口水喷了王盟一脸:“你说什么?” 王盟擦了半天脸上的水,揉着眼睛看着我:“老板,其实我就是开开玩笑,但是你反应这么激烈,非常可疑啊。” “大早上的开什么玩笑。”我怒道,“不想要工资了吧?” “反正都被你扣没了。”王盟一耸肩,“不过老板,你今天早上看起来确实比平时要高兴些,是不是小哥跟你说了什么?” “小孩子不要多问。”我一边说一边继续刷起牙来。 我们在长沙不想太招摇,也就没打算多走动,除了让王盟出去买饭之外,我们基本都不出屋子,好在三天时间也不长,很快李三就来了电话,让我们到他那边去取之前让他帮忙化验的guī甲。 我们开车到了博物馆那边,取了guī甲,李三告诉我,这些guī甲大概是秦朝前后的,也就是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古老,但是年代也差不离。 “你认识那些guī甲是什么字吗?”我问李三。 “我不清楚。”李三说道,“只是看字形不像是中原文字,倒是有点像藏区的古文字。” 我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小三爷哪里的话。”李三陪着笑道,“小三爷有什么要求,只要吩咐一声,在下随叫随到。” “你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我从李三那接过guī甲递给闷油瓶,他检验过没有问题以后,我们就告别了李三。 王盟已经给我们订好了回北京的机票,他当然是不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去了,我们在机场告别,临别时王盟特意对我说了一句:“老板,一定要回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回来了。”我失笑道,“我就是倒个斗而已。” “按照我的了解,跟小哥有关系的斗都很危险。”王盟小声道,“反正……老板,你多小心就是了。” “放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飞机之前我们已经通知了黑眼镜,所以一下飞机,就看到他拿着个接机牌在外面等我们,接机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吴邪”两个字,大概是这个名字比较有特点,我拉着小哥走过去的时候,好几个人往我们这边看,搞得我有些尴尬。 “你也太高调了。”我低声对黑眼镜道,“万众瞩目啊。” “你如果叫吴国qiáng肯定没人看。”黑眼镜道,“说到底还是要怪你自己。” 我没和他辩,只是问他之后怎么打算,黑眼镜告诉我他已经跟阮淇约定过,我们现在就直接到阮淇那里去。 胖子在黑眼镜的车边上等着我们,我们上了车,跟黑眼镜说了一下guī甲的情况,黑眼镜告诉我们那张紫晶盒子影印的图片他们已经早就jiāo给了阮淇,今天则是去找他问问进展。 我们和阮淇约在一家专卖各类珠宝饰品的百货商场,据说他的店在那边,起初我心里还感觉不太好,觉得此人是不是没把我们当回事情,竟然就约在自己的店里,到了之后,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阮淇做的是一家非常有名的金饰,应该是代理,他早早已经在自己的柜台等着我们。这个人同样年轻,长相普普通通,但是看起来非常温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感,难怪他能把铺面开到这家商场里来。 黑眼镜和胖子应该已经提前联系过他,阮淇看到我们,就冲着我们笑:“黑爷,小三爷,早。” 黑眼镜点了点头,阮淇走出柜台,半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我们进了柜台后面的隔间。 隔间里面的空间倒是超乎想象的大,阮淇把我们带进暗房,然后把门反锁上,我看到暗房里那张大书桌上,摆的是我之前传给胖子的那张图,已经打印出来好几份,上面写写画画,笔记密密麻麻。 桌子上面还摆着一摞各种各样的书本资料,都是跟藏文有关的,看到这些,我对这个人的疑虑倒是打消了几分。 “阮……先生。”我清了清嗓子想开口,却被阮淇微笑着打断,“小三爷,叫我小阮就好,花儿爷他们都是这样称呼我。” “小阮,看出什么眉目了吗?”我问他。 阮淇点了点头:“我研究了两天两夜,总算查出了一点眉目。”说着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笔记本来,“大概的内容在这里。” 我刚想走过去,忽然感觉谁捅了我腰眼一下,一回头,却发现是黑眼镜,他动作极其别扭的指着我的裤兜,我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是让我看手机。 我拿出手机,提示有一条微信,却是黑眼镜发来的。 我狐疑的又看了他一眼,他那表情不像是在玩我,我打开手机,里面只有一句话:“花爷有消息了。” ☆、第 89 章 紧接着黑眼镜就给我发过来一张截屏,是阿康给他发的短信。 时间就是刚刚,内容是:老板,有人来找您,说他有花爷的消息,要您立刻来铺子里。 黑眼镜问对方是什么人,阿康当然是不知道了。 这个时候阮淇已经把手里的资料都准备好了,他看我在玩手机,也就没有走近过来,而是略带一点征询的看着我。 “稍微等一下。”我说道,然后我起身,示意黑眼镜他们跟着我出来。 我们走出暗房,胖子一脸茫然,黑眼镜给他看了阿康发来的短信,胖子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现在知道花爷消息的,只有可能是霍迟的人。”黑眼镜道。 “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快些回去。”我说道,“那个人有点神经病,没准现在他愿意给你花爷的消息,过一会儿又不愿意了。” “这边怎么办?”黑眼镜问道。 “几句话的事情,我留在这里就好。”我说道,“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你们三个最好一起回去,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留在这里。”闷油瓶道。 “小哥,我这边不会有问题的。”我对闷油瓶这样说着,其实心里倒是还有一点愉快,“你跟着他们去,这边的事情听完我就去找你们。” 我看出闷油瓶有一点犹豫,应该是担心手擀面,就又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那根手擀面就是真要下手,也不急在这一时,反倒是花爷那边的事情比较着急,去吧去吧。” 闷油瓶这才点了点头,我跟黑眼镜他们约好了到时候在他的铺子见,就又回到了那间暗房里。 “他们几个有点急事先走了。”我对阮淇道,“跟我说就好。” 阮淇点了点头,打开一本图志,是古时候藏区的图考。 “这些字的意思,我也只能知道个大概。”阮淇道,一边说,他一边用铅笔在那张古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大概意思是,答案在圣泉之中。” “圣泉?”我皱起了眉头,如果说是圣湖、鬼湖之类的,倒是都还好说,可是据我所知,西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圣泉”,虽然这句话确实有意义,但是因为缺少了其他的周边线索,这句话就显得有些大海捞针了。 “既然是藏文,我就姑且认为这句话所指的地方是在西藏了。”阮淇说着把那张地图推到我的面前来,“但是西藏的‘圣泉’实在太多,或者说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单单拉萨附近,就有五处‘圣泉’。” “那你的意思是?”我问道。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小三爷,如果你们想要确定那个圣泉的位置,我必须要知道更多的东西才可以。”阮淇道。 我没有说话,心里很是挣扎,手擀面还在暗处,阮淇这里又比不上博物馆那样戒备森严,我有些担心他会出事。 而且阮淇是小花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终归隔了一层关系,要让我一下把消息和盘托出,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小三爷,您如果信不过我,不给我东西也没关系,后面的事情您自己来,如果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随时可以来找我。”阮淇看我犹豫,就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本身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当然也不会qiáng求。” 要是以前,我大概就会直接把guī壳递给他了,但是现在我没那么热血了,我思索了一下,这里有两块guī壳,我也让李三各印了一份上面的字,我拿出其中一张来递过去:“你觉得这些你需要多长时间?” “不好说。”阮淇道,“单看字数的话,一个星期应该差不多,可是如果内容很复杂的话,时间再久也有可能的。” 说着,他指了下手边这一摞书,笑了笑:“您也看到了,参考书有这么多。” “慢慢来。”我说道,正好这一段时间还是小花的事情为主,阮淇这边如果需要七天,倒也还算合适。 阮淇接过我递过去的那张纸,小心的放在文件夹里,又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这里我整理了一些关于西藏圣泉的资料,小三爷有空的时候可以多研究一下。” “谢了。”我说着告别了阮淇,出门打上车直奔黑眼镜的铺子。 我到铺子的时候,店门口已经挂上了“打烊”的标志,阿康在门外坐着,有点心神不宁,看到我走过来,他急忙站起身来迎我。 “吴……老板。”明显他又想叫我老师,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才控制住了。 “里面什么情况?”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老板他们进去了,在和那个人说,老板不让我多听,叫我在外面守着。”阿康道。 我点了点头,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黑眼镜的小铺子里,除了黑眼镜、胖子和闷油瓶之外,还有一个人,不是霍迟,不过应该是他的伙计,我推门进去,他们四个人全都看向了我,接着,倒是霍迟的伙计先叫了我一声:“小三爷。” “这是几个意思?”我问道,“花爷的消息呢?” “花爷的消息自然是有的,只是少爷说要把黑爷单独请去谈。”伙计道,“这几位爷又不愿意。” 这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换做是我,我也肯定不愿意的,只是……如果这样才能换小花的消息的话…… “你问问你家少爷,能不能我们也一起跟着去。”我对那个伙计说道。 “少爷说是让黑爷单独去,自然就是单独去。”那个伙计一副决不让步的神情。 “你确定自己知道你家少爷的心思?”我微微眯起眼睛,“如果他的本意是请黑爷,到时候你跟我们谈崩了,这个锅谁来背?” 伙计的脸色微微变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脸色不太好看,终于还是拿出手机,走到了铺子外头。 我们几个也没有多说话,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伙计进来,脸上却又显出了几分得色:“我家少爷说了,黑爷必须一个人过去,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就给你们看这张照片。” 说着,他把手机转向我们,看到屏幕上那张照片的瞬间,我的表情就僵住了。 照片上,是一根断掉的手指,底下附着一句话。 “如果你们不配合的话,也许下一张照片里就是花爷身上的部件了。” ☆、第 90 章 黑眼镜凝视着手机屏幕里面那张断指的照片,大概有十几秒,他才抬起头看向那伙计,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霍迟是不是觉得,只要拿花爷威胁我,我就会乖乖听话?” 伙计并没有答话,怎么说他也不傻,这种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太对的。 黑眼镜似乎也没有打算听他答什么,而是继续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伙计摇了摇头。 “换做你是我,被人这样威胁,你会乖乖就范吗?”黑眼镜轻轻一笑。 伙计看着黑眼镜,往后退了半步,他终于意识到,那张照片并不能成为他的挡箭牌。 “我会把你的头打爆。”黑眼镜没有再给他后退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一拳砸在了那个伙计的脸上,那伙计也许有两下子,但怎么都不可能是黑眼镜的对手的,他被揍了一拳之后,黑眼镜已经伸手拿下了他的手机,接着又是一脚把他踢到了墙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伙计甚至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 霍迟的伙计像个沙包似的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从墙壁滑到地上就不动了,墙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迹。 黑眼镜拿着手机饶有兴趣的翻着,一边翻一边走过去,用脚尖拨弄了那个伙计两下,叹了口气:“太不抗揍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任劳任怨被你拿石头砸过十年吗?”我说道,“看不出来,你下手比当年更狠了。” “是么?”黑眼镜听了这话,转过来看着我又笑了一下,“小三爷,你总不会还觉得我是个对世界充满爱的纯真少年吧?” “我又不傻。”我说道,“不过一言不合直接把人往死里打,我觉得还是有一点突然。” “他威胁我。”黑眼镜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放在自己的裤兜里,又叹了口气,“而且他说的恰好还是我很不愿意被人威胁的事情。” 我想起了自己在青铜门里对手擀面的激情谩骂,对黑眼镜倒是理解的多了。 “现在这货怎么办?”我拿下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伙计,那人还没死,正在地上抽搐,周身散发出一种恶臭的气息。 “很难受,我新铺的地板。”黑眼镜骂了一句,“难道我下次揍人之前还要先给他灌个肠?”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开铺子门把阿康喊了进来:“来帮我收拾一下。” 无辜的小少年懵懂的走进来,嘴里还喊着“老板”,然后就被地上躺着的人吓得直接蹦了起来:“老板,你你你……这是……?” “习惯就好,这样的日子多着呢。”黑眼镜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走到铺子后面的储藏室,过了一分钟左手拎着一个编织袋,右手提着一根拖把走了出来,他把拖把扔给阿康:“地给我擦一下,擦完把这拖把扔了,脏。” 阿康接过拖把愣愣的点着头,感觉他已经完全被吓傻了。 黑眼镜让我和胖子撑着编织袋口,然后把霍迟那伙计整个人装了进去,背起那个编织袋,对我们说道:“走。” 他有一辆破面包车,停在铺子不远处一个老小区的停车场里,那辆面包车破到我一度以为它是我以前那辆金杯的亲戚,黑眼镜把我们带过去,打开后备箱把麻袋塞进去,然后发动了车子,一路向北。 “咱们去哪儿?”我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霍迟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黑眼镜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先找个地方把他解决了。” “你不会要把他弃尸荒野吧?”我一边说,一边觉得这很是黑眼镜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又没死,不必要的话我不会下杀手的。”黑眼镜说着,从后视镜里对我笑了一下,“开到郊区找个地方把他扔下,剩下的让他自生自灭吧。” 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我们从高速下来,又走了一段路,附近是个水库,黑眼镜把麻袋拖下来,这时候那伙计还没有醒,他把麻袋连人往路边的草地里一丢,想了想又放了五百块钱在那里,对我道:“走吧。” 胖子折回身去拿了那五百块钱回来:“走吧。” “不是吧,你连活路都不给人留一条吗?”我看着胖子手里那五百块说道。 “这地方荒郊野外,五百块钱毛用没有,留在那里也是làng费。”胖子轻描淡写的道,“黑瞎子要是真想让他活下去,不如给他留两瓶水来的实在。” 黑眼镜听到胖子的话,轻轻笑了一下没搭腔,我们的车又开了一会儿,黑眼镜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黑眼镜把车停在路边上,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看的时候他就又开始笑,这次笑的比之前都要愉快的多。 “什么东西?”我问道。 黑眼镜把手机丢过来,我接住一看,屏幕上是一个导航地址,地址最终指向市郊某处的山里。 “这是什么?”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灵光一闪,“霍迟的地址?” 黑眼镜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时代真可怕,知道手机号就可以随时定位你,好在我每个星期都会换新的号码。” 我心中惊叹黑眼镜到底什么时候联系的帮手,把手机递还给他:“我们现在要去这个地方?” 黑眼镜又点了点头。 “黑爷。”胖子忽然开口,“我觉得这件事情你还是谨慎点。” “怎么说?”黑眼镜微微挑眉。 “之前在汪家古楼里,霍迟明显是冲着花儿爷去的,所以花儿爷提出拿自己换你,霍迟很高兴的答应了,可是这次……我总觉得,整件事儿是针对你来的,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胖子沉吟着道。 “我知道。”黑眼镜道,“但是有什么关系吗?” 胖子楞了一下,黑眼镜咯咯笑着一脚踩下了油门,破面包车发出一阵几乎散架的哀鸣。 “我只是想要见花爷。”面包车的轰鸣声中黑眼镜淡淡道,“有什么yīn谋诡计,我都无所谓。” ☆、第 91 章 定位的那座山是在北京城的东北角,跟我们现在的位置算是打了一个大对折,黑眼镜开着破面包,沿着六环一路飞驰,硬生生把这辆车开出了F1的感觉。 一脚刹车,破面包车发出“吱”的一声停在山脚下,我瘫坐在面包车的椅子上,有种魂魄出窍的感觉。 “下车吧。”黑眼镜看了后座上的我和胖子一眼,“是不是我开得太快了?” “是你飞的太低了。”我没好气的回道。 “你他妈的是不是学过特种驾驶?”胖子喘着粗气问道,“胖爷我头一次见到开个小金杯还会漂移的。” 黑眼镜笑了笑:“多漂漂你们就习惯了,这样开车有效率。” 说着他指了一下副驾驶座位上的闷油瓶:“你看他,我在南迦巴瓦附近的雪道上也这么开车,他就一点意见都没有。” 闷油瓶没理会黑眼镜的话,自顾自开车门下了车,看他的脸色确实没有一点异样。不过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决定,这件事完成之后,进藏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黑眼镜开车。 在雪山上漂移?我还想多活几年。 “霍迟打电话的地方就在这座山里?”我下车之后四处看了看,感觉有点怀疑。 这地方应该已经在北京和河北的jiāo界处了,我看了一眼定位,离这里不远处是一个北京还算比较有名的生态旅游景区,这里应该是那座山的余脉,算是一座野山,周围也很荒僻,不要说城镇了,连村落都没有。 “手机的信号是从这里发出来的。”黑眼镜道,“不会有错。” 虽然说现在霍家很没落,但是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说,霍家也不至于惨到流落深山吧。 “所以咱们要去山里面找吗?”胖子问道,“总感觉不太靠谱。” “不靠谱的事情本来就很多。”黑眼镜望着眼前的荒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出发了。” 车子停在山脚下,山路没有经过任何开发,好在我们走起来倒也不算什么难事,问题在于黑眼镜的定位,即使可以定在山中一个相对比较小的范围内,搜寻起来也还是很困难,更不要说霍迟可能会随时在移动,也许就在我们处理他伙计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意识到不对转移阵地了。 “我觉得咱们这样有点傻。”我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人又不像古墓,人是会动的,如果这个人决心不被我们找到,我们肯定是找不到他的。” “霍迟没有给这部手机打过电话。”黑眼镜正拿着他从那个伙计手里抢来的手机,“那个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通讯工具,也就是说至少我们这边,他很难得到任何关于情况的反馈。” “也许这个伙计迟迟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情况的反馈了呢?”我说道。 黑眼镜叹了口气:“可能性太多,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能说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走走吧。” “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胖子说道,“这地方的信号很差,整座山中应该只有一部分地方能够拨的出电话,霍迟既然和他的伙计是用手机联系的,那么肯定是在信号覆盖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需要找的地方也就少得多。” 于是,黑眼镜拿着手机走在最前面,我们几个跟在后面,因为要通过信号来判断大致的方位,黑眼镜不得不一直盯着手机,看着有点违和。 我们沿着路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但还是觉得没什么头绪,就在我开始觉得应该换一个思路时,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山头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光。 那很明显是金属的反光,我对这种非自然的光线已经很敏感了,立刻反应过来:“那山头上有东西。” 小哥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反光,胖子从包里拿出一只望远镜,往山头那边看了一会儿,说道:“是个铜像。” “铜像?”我愣了一下,“什么样的铜像?” “旧社会摆在园子里面的那种。”胖子道,“那东西应该废弃了蛮久的,藏在树杈中间,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黑眼镜问道。 胖子摇了摇头:“那边距离本来就是望远镜的极限了,而且太高了,视线全部被挡住,只能看到一个铜像而已。” 荒山之中,没有任何建筑的痕迹,好在这座废弃铜像的反光总算给了我们一点线索。 我们沿着山路往那边的山头走,这段路看起来不远,其实也走了接近一个小时,而当我们终于爬上那个山头的时候,就看到枯枝之间,埋着一只铜像。 huáng铜的质地,半截埋在土中,看着露出土外的部分,造型应该是狮子一类的野shòu。这只铜像上面有一些斑驳做旧的痕迹,但是却没有任何锈蚀,足以说明这铜像的废弃应该是很近一段时间的事情。 “如果这真是霍迟的人扔在这里的,他也太不小心了。”我感觉有点怀疑。 “你别忘了,这地方本来就是荒山野岭,他算是划地为王,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哪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胖子说道。 说的也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总会让人放松警惕,我当年在西藏雪山里会被人偷袭,差不多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打眼,山顶上除了树木、灌木和这座破铜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东西了,可我还是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的违和之处。 “那边。”我指了一下,闷油瓶早就在看着我手指的方向,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这里的山顶上,有一大片树林,这本身是不太符合自然规律的,高树往往会生活在谷地,而高处的植被因为大风的缘故而偏向低矮,所以,很显然这是一片人工种植的树木。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会有人在这样一片荒山里面费力气种树,肯定是为了掩藏什么东西。 我们jiāo换了一个眼神,向着树林深处走了过去。 ☆、第 92 章 在树林中走了不远,前面出现了一座宅子。 这座宅子不算太大,但是从外面看起来相当气派,是类似民国时期将军府的制式,又有点苏式园林的味道。 我们走到外墙下,透过窗格看进去,宅子里静静的,没有人烟,因为冬日的缘故,显得有些荒凉。 “这地方看着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啊。”胖子说着皱起了眉头,“宅子也不算小,怎么连个打理的佣人也没有?” “住在深山老林里的人,很多时候你都不能拿常理去思考他。”我说道,“更别提这个人是在深山老林里建了个宅子,没准他自己一个人住的很开心呢。” “进去吧。”黑眼镜绕到了正门的方向,“这地方就算真是废弃的老宅,来走一趟也是值得的。” 我们一个个走进宅子,青檐白墙,园子正中有一个池子,池子里有几块gān瘦的太湖石,再加上那些叶子已经掉光的树,显得格外清冷。 “看这边。”黑眼镜的声音响起,他早就走在我们的前面,也许是因为他比较着急。 我们走过去,就发现院子的一角,林木掩映之间,有一座一人高的佛像。 这样的佛像放在寺庙里是不怎么起眼,但是放在一座宅院里,那就非常突兀了,我见过往自己院子里面放雕像的,却从来没见过谁把一座佛像放在院子里。 “这是什么玩意儿?”胖子皱着眉头看着那尊佛像,“小哥,这佛像有什么说法吗?” 闷油瓶也凝视着这尊佛像,看得出他也感到有些奇怪,可是他看了很久,又伸出手去摸了摸这尊佛像,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闷油瓶都看不出佛像的名堂,我们自然更不太可能看出来,我们几个合力把佛像搬开,却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什么人会在一座民国建制的房子里面放一座大佛像啊,不管从哪个角度简直都无法理解。 我们没有直接进内院的大殿,而是继续绕着外院走,一路上还是没有碰到任何人,这座宅院里的房子也很少。 外院后面,是一座高高的牌楼,刚刚在这边就能隐约看到,我当时还以为是院子后门上的角楼。这边的宅子因为数目少的原因普遍建的大,但还是掩盖不住这座牌楼的出挑。 “这牌楼又是什么东西啊?”胖子看着那座牌楼,错愕的不行,“什么人会把牌楼建在自己的宅子里啊?” “他都能在前院放一个佛像,为什么不能在后院放一个牌楼啊。”我说道。 牌楼上面也没有字,让人完全想不明白这座牌楼存在的意义,起初我觉得,可能这里像安徽一带某些古建筑一样,是一座祠堂,可是转念一想,祠堂的院子里面放佛像,也还是不符合规矩的。 在外院转了一圈,我们又回到了内院的大门口,佛像的面前。 外院我们已经走了一圈,除了前院的佛像和后院的牌楼之外,这座宅子整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而且因为色调的一致,乍看起来倒还很谐调,只是这里空无一人,也就显得异常不对。 “要我说,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胖子很严肃,“这个地方太奇怪了,重点是我们走了一圈,还是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反而增加了更多不能解决的问题。” 正常来讲,遇到这么一座奇怪的宅子,我确实不会往里面走了,我已经不再是会为了好奇心擅闯危险地带的人,而这座宅子毫无疑问很诡异,诡异就代表着危险,可是小花的下落很有可能就牵系在这座宅子上,我肯定不能就这样离开。 “如果错过这一条信息,下一次等到花爷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眼镜道,“所以我不会走的。” “可是你确定这里就是霍迟的住处吗?”胖子道,“不瞒你说,与其说这个地方是人住的,我倒更觉得像是一座yīn宅。” 所谓yīn宅,就是死人住的宅子,有些人死后因为种种原因不会入土,也就留下了实际上是坟墓性质的“yīn宅”,这座房子如果真的是yīn宅的话,在阳面上的房子之下,地下还会有对应的“影宅”,尸首也会统一下葬在那里,如果这样说,后院的牌楼和前院的佛像,倒是勉qiáng可以说得通。 “yīn宅也是可以有人住的。”黑眼镜道,“霍迟本来就是个变态。” “你不觉得这地方yīn谋的感觉太重了吗?”胖子又道,“一座宅子藏得这么隐秘,没道理铜像却会被人发现,也许整件事情就是一个yīn谋,霍迟在请君入瓮。” “不管怎样,我都是一定会进去的。”黑眼镜的语气很坚决。 胖子看了一眼小哥,大概是知道这种时候寻求他的帮助没有卵用,所以他看向了我。 我抱歉的看了眼胖子,心说兄弟这次我帮不了你了,这么多年下来我的思维模式早就已经被改变了,以前我可能会好奇会害怕,现在我哪里没有去过,这不过是座宅子而已,就像当年找小哥,我是不考虑任何事情的,小花这十年帮了我很多,我真的把他当成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对于他我也可以做一样的事情。 “就算真的是yīn谋,刚正面有谁能跟咱们四个打的?”我对胖子道,“万里长征就差最后一哆嗦,进去吧。” 胖子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叹口气,一副“女大不中留”的表情,但是他从包里拿出那把大砍刀之后,还是跟我们一起走进了内院。 说实话,内院的违和感不是那么重,严格来说,是毫无违和感。只不过,看看墙体就知道,这座宅子绝不是民国那时候保留下来的。 正想着,内院大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霍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中山装,显得跟这座宅子尤其的合拍。 “几位,欢迎光临寒舍。”霍迟看着我们,微微笑道。 ☆、第 93 章 我看着霍迟,心情有点复杂。 没想到他真的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态度如此从容,这大概也已经说明,我们的到来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另一方面,我没想通霍迟为什么会穿一身中山装,这身衣服还是有点军装制式的那种,难道说他穿成这样只是为了应景吗? “黑爷。”霍迟看着黑眼镜,稍微勾了勾嘴角,“欢迎。” “不必欢迎。”黑眼镜回以一个同样程度的微笑,“你好像预料到我不会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 “黑爷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你我都清楚。”霍迟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显现出一种冷冽,“所以,我不得不想一个办法,保证就算我的伙计死在黑爷手里,黑爷还是能找到我这里来。好在,黑爷没有让我失望。” 按照霍迟的意思,似乎那个伙计bī迫黑眼镜之后黑眼镜的行为也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他根本就没打算让这个伙计活着回来。 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这样做一次,就会失尽人心,而且太不合情理,可霍迟却这么做了,这从某种程度也说明他的心理确实已经不太正常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因为不正常的人,没法用常理去揣度他。 “你当时要的是花爷,现在怎么又转过头来要黑爷了?”我问道。 霍迟微微笑了一下:“我想和黑爷谈谈。” “我不想和你谈。”黑眼镜道,“告诉我怎样才能把花爷带回去?” 霍迟轻轻的笑了笑,不发一语。 这个表情突然让我觉得很不安,起初我认为这件事情只不过是霍家在找解家的麻烦,可是如果是那样简单的话,霍迟现在不该是这么讳莫如深的表情。 更不要提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要解家的资产或地位,电话比当面说更简单,也安全的多。 我看着霍迟,穿着这身中山装,他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平时大个七八岁,有种成熟清冷的气质,那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跟我来。”霍迟微笑着转过身。 他和我们保持着一个院子的距离,这个距离就算闷油瓶要靠近他,也需要半秒左右的时间,而半秒时间足够一个人对袭击做出反应。 不过,这个距离也保证了我们的安全,除非这里埋着地雷,不然任何危险发生,我们都有回旋的余地。 我们径直穿过大殿,大殿里面的布置也是完全仿照旧时,不管桌椅、纹饰还是其他家具都是如此,我左右看了一下,除了一台小电视以外,甚至没有任何电器,这地方简直就好像一个博物馆。 这个人平时就这样生活吗? 内院里依旧没有佣人,一个佣人都没有,这说明霍迟或者一个人住在这里做个寂寞死宅,或者很少来到这里,甚至他是特意为我们来到这里。 “看那里。”霍迟说着,伸手指了一下牌楼。 那牌楼我们刚刚围着看过,自然也没什么好看的,可是我一抬头,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手开始发抖。 牌楼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一个人。 他的两只手被固定在牌楼正中的突起上,头低垂着,头发完全挡住了脸,只能看到他上身穿的粉色衬衫已经完全被血迹浸透。 身边的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我不确定牌楼上的人是不是小花,可是不管我们中的谁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牌楼上挂着这样一个人,都一定会认为他是小花的。 不论身材还是衣着,他都跟小花完全没有区别。 即便我心里知道,这个人多半不是小花,而只是霍迟挂出来刺激我们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真的有用。 一时之间,场面一片沉默,黑眼镜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那牌楼上的人。 “担心吗?”霍迟微笑着问道。 霍迟这是在给黑眼镜的心理施压,换做平时黑眼镜这种人肯定不会把这种手段当回事,问题是这次的事情是关于小花。 牌楼上面挂着的那个人看上去不死也已经掉了半条命,这带给我们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你发过誓不能伤害花爷的。”黑眼镜道,“祖上的誓言你是不能违背的。” 黑眼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霍迟的眼角微微一跳,似乎这句话对他有很大的影响似的。 在现在这个年代,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是霍迟这种,还是头一遭。他能做出疯狂的事情,却会被一个誓言约束。 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见他吗?”霍迟道。 “花爷在哪里?”黑眼镜反问。 霍迟笑了出来,好像他就是在等着黑眼镜问这个问题。 有些人会在折磨人时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快感,毫无疑问,霍迟就是这种人。 “不说的话,我会杀了你。”闷油瓶淡淡道。 “你如果杀了我,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霍迟轻笑。 闷油瓶开口,这本身就已经是铁树开花一般的事情,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闷油瓶说的话竟然没有任何作用。 霍迟肯定不会傻到以为闷油瓶不敢杀他,之前在汪家古楼对峙的时候,他就非常的谨慎,那么现在面对闷油瓶的死亡威胁,他却这样张狂,就说明两件事。 第一,他相信我们不会杀他。 第二,他不怕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整件事情一下就变得非常棘手。 我之前所说的,我们“qiáng”,也是因为如果真要拼命我们不会输,可是对现在的霍迟来说,“命”好像不是太重要的东西。 通常来说,人做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在我们这行,这个“原因”基本就是钱和权力,死亡威胁之所以能产生作用,就是因为如果没了这条命,再多钱再高的位置都是浮云,可是现在的霍迟,我们完全不知道他做出所有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他现在的心态完全是扭曲的,也就根本没法琢磨,这使得我们没有办法攻破,而只能被动的被他带着走。 “说吧,你想怎么样。”黑眼镜勾了一下嘴角,仿佛他并不是在面对多么凶险的谈判,而只是在市场买菜那样简单。 霍迟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黑眼镜。 “把瓶子里的东西喝下去,我就会带花爷来见你。”霍迟微笑着说道。 ☆、第 94 章 霍迟手里的瓶子,就像是那种非常普通的小药瓶,可就算是小孩都知道,不能喝陌生人递过来的饮料,更别说是霍迟递到我们面前的瓶子。 黑眼镜看着那只瓶子,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倒是慢慢露出一丝很淡的笑容来。 “喝了它吧,黑爷。”霍迟说道,“放心,短时间内,不会死的。” 令我没想到的是,黑眼镜就这样接过了霍迟手里的瓶子。 “你所说的带花爷来见我,是什么意思?”黑眼镜问道。 “你把这瓶东西喝下去,我就把花爷还给你们。”霍迟这样说道,“毫发无损,完全自由,这样说你满意吗?” 黑眼镜手里捏着药瓶,似乎在思索霍迟的话哪里有漏dòng,我一看他这个样子就觉得有些着急,赶紧拉着他走远了几步,免得让霍迟听见我们的对话。 “怎么了?”黑眼镜问我。 “不能喝啊。”我有些着急,“你明知道他是不怀好意的。” “我知道。”黑眼镜道,“不过我不喝下去的话,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花爷了。”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死循环吗?”我说道,“一开始他答应花爷用自己来换你的要求,现在又想拿你换花爷,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做?现在肯定有其他的原因,或者说是陷阱,也许他根本不会把花爷jiāo给你。” “我知道肯定会有陷阱。”黑眼镜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他真心想杀我们,我们还在汪家古楼里就已经死了,很显然,现在他在设计着什么,如果我们不按照他的安排走,剧情就没法继续下去,换做是你,你会允许整件事情在这里戛然而止吗?” 我愣在那里,事情确实如黑眼镜所说,这是一个人为的局,一切发展都被霍迟捏在手里,如果我们想知道他到底在设计一些什么,就必须要跳进去。 “可是这样值得吗?”我看着黑眼镜手里的小药瓶。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láng。”黑眼镜淡淡一笑,“何况我身上的蛊毒要是不解,本来我也就没有多少活头。” “蛊毒总会解掉的,阮淇那边不是已经在动手研究了吗?”我说道,“可你喝下这瓶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这么说吧,小三爷。”黑眼镜道,“不管霍迟现在看起来多针对我,他真正的目标还是花爷,他不可能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我喝下这瓶药就把花爷放回来的,所以我就算要出事,也不会那么快就出事,因为说到底,在他眼里,只有花爷是主角,我们其他人都是棋子。”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道,“他和解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解家和霍家之间的事情,我真的不了解。”黑眼镜道,“我只知道这个人跟花爷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所以你还是要把它喝下去,看看霍迟究竟在设计什么?”我问道。 黑眼镜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我有点犹豫。 “冒险是最刺激的事。”黑眼镜笑了起来。 我们回到霍迟面前,他还是微笑看着我们。 “黑爷,决定了吗?”霍迟问道。 黑眼镜点了点头,打开了手中的瓶子,我、胖子、闷油瓶和霍迟四个人全都看着他,他在我们的凝视之下,把药瓶里的东西全部喝了下去。 黑眼镜把空瓶递还给霍迟,霍迟看了一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为了花爷你什么都可以做。” 黑眼镜笑笑:“花爷呢?” “放心,我不会食言的。”霍迟轻笑道。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手,过了大概十几秒,他身后的内堂里,走出一个人来,身材很瘦,看起来有点憔悴,正是小花。 小花看到我们的一瞬间,明显非常惊讶,接着他就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小花低声问,“他叫你们来的?” “是。”我点了点头,“你这里又是什么情况?” “我没事。”小花简短的说道,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眉宇之间有些焦虑之色。见到我们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小花的神色让我心里一紧。 更多的话,现在当然没办法说,就在这个时候,霍迟开口了:“花爷,昨天我是不是说过,会带你看一场好戏?” 小花这才转过脸去,看霍迟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很冷,霍迟却全然不看小花的表情,微笑道:“演员都在这里了。” 演员?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你做了什么?”小花冷冷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霍迟轻笑,“不过是给黑爷喝了一点东西。” 小花神情一凛:“喝了什么?” “黑爷现在还没死,你也看得出来,肯定不是毒药。”霍迟道,“那么……花爷,你说我们霍家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黑爷喝呢?” 小花没有回答,可是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立刻知道大事不好,转头去看黑眼镜,他还站在那里,可是整个人都在发抖,毫无疑问,他正在忍受着非同寻常的痛苦。 霍迟笑了起来:“你一定也想到了,我给黑爷喝的,是我们霍家的缩骨药。” 缩骨药这个说法,我之前调查老九门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霍家是一个重女轻男的家族,霍迟以前每一代都是女子当家,霍家的姑娘身手极好,个个都掌握着软功,身体柔韧度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为了修炼软功,霍家的姑娘要付出很大代价,她们的骨骼比正常人多了很多骨刺,以至于晚上入睡都无法平躺,只能像蝙蝠那样倒挂着,不然就会疼痛难忍。软功必须从小修炼,而其中必须用到的一样东西,就是霍家的“缩骨药”。 缩骨药大概可以起到软化骨骼,活动关节的作用,对于身体尚未成型的小女孩,这等于是一种重塑,可是黑眼镜是一个浑身骨骼早已成型的成年人,这种药喝下去,他的骨头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 缩骨药是有解药的,因为霍家的女儿也不是个个都有练软功的天资,扛不住药性可能会死,但是霍家总不能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原因减员。 小花扶着黑眼镜,缩骨药的药性发作很快,黑眼镜现在已经不得不靠在小花的身上,浑身的骨骼都在痛,受力的部分更会痛的难以想象,毫不夸张的说,如果霍迟不给他解药,黑眼镜可能会活活疼死。 “心里着急吗?”霍迟看着小花,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花爷,想救他吗?求我救他啊。” ☆、第 95 章 “你想怎么样?”小花搀着黑眼镜,勉qiáng保持着冷静。 “霍家的缩骨药是不传之秘,就和解家的红丸一样,普天之下,有解药的就只有我一个人。”霍迟悠然道,“你们如果想qiáng迫我jiāo出解药,那大可不必,我早就已经活够了,要是能拉上花爷的人给我陪葬,倒也算是值得。” 这个时候,我、胖子和闷油瓶三个人已经成了完完全全的局外人,这不是武力能够解决的事情。 霍迟说,他要给小花看一场好戏。 而现在这场戏已经开始了。 霍迟,小花,黑眼镜,全都置身其中,谁也别想脱身。 缩骨药服下,浑身的骨骼都会受到极大损伤,身体受力则痛楚更甚,黑眼镜的骨骼已经成型,忍受的痛苦当然是小孩子的数倍,这个时候,小花已经把黑眼镜背在了自己身上,让他不用费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或许还会稍微好受一些。 “如果我求你,你会救他吗?”小花问霍迟。 “你不求我,就永远不会知道。”霍迟回答道。 “花爷,不要低头。”黑眼镜道,因为痛苦,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抖。 霍迟哈哈大笑起来,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神态,再加上那身复古的中山装,恍惚间有点像电视剧里面已经丧心病狂的大军阀。 “你可以不求我。”霍迟一脸很愉快的表情,“缩骨药服下之后三天,药效开始正式发作,到时候你忍受的痛苦会比现在更甚,你可能会活活疼死,即使不死,你的骨骼会被缩骨药永久损伤,到时候一条腿废掉或是身体畸形,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明明是寒冬,我的手心里竟然全是冷汗。 我从来没见过活人遭受这样的折磨,更不要说这个人是黑眼镜。 “求求你。”小花一字字道,“求你救救他。” “花爷,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霍迟微微挑眉,“我看你的样子,倒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下去。” “花爷,真的没必要,我本来就已经快瞎了,也活不了几年……你要是对他低头了,可能解家再也翻不了身了。”黑眼镜低声道。 “你闭嘴。”小花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霍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花背着黑眼镜,看着霍迟,诚恳的说道:“求你救救他。” “不够。”霍迟柔声道。 小花凝视着霍迟,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霍迟已经死了一万次,但现在真正的弱者却是我们。 不管小花多么厉害,他现在除了求霍迟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求你,救救他。”小花道,说完,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花为了救黑眼镜,在自己的死对头面前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寒风萧瑟。 我的心随着小花的动作猛地一沉,手不住的颤抖,他离我那么近,可我甚至都不能插手去帮忙。 霍迟不怕死,不怕任何我们能想到的威胁,也许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践踏小花的尊严。 小花跪在那里,看着霍迟,他把黑眼镜背在背上,双手紧着黑眼镜的臂弯,这个时候黑眼镜已经昏迷过去,暂时从痛苦中抽离,对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啊。”霍迟轻声道,“终于,你也在我的面前跪下来了。解雨臣,原来你也并不比我高贵。” 小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霍迟的话他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他只是说道:“求你救救他。” “如果我不肯救呢?”霍迟道。 “那我只能继续求你,直到他死掉或者你回心转意。”小花淡淡道,“但是你要知道,我不会让他一个人死。” “到了这种时候,还可以高高在上的威胁人,不愧是解家的少爷。”霍迟这样说着,走到了小花的面前,他俯视着小花,表情很愉悦,“不过,这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威胁。” 小花看着霍迟,苦笑了一下:“我没有在威胁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忽然体会到了小花的那种无力感。 他知道霍迟是在侮rǔ他,也知道或许他求过了,霍迟还是不会救黑眼镜,可是这个时候,他只能像霍迟说的那样做。 正因为这个人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们才会越发无计可施。 即便高高在上如小花,也不得不低头,我知道如果黑眼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小花会让霍迟死的非常非常难看,可是纵然如此,也丝毫不能改变我们现在的境遇。 就连我都能切身的感觉到这种屈rǔ和绝望,更不要提已经跪下的小花。 “花爷,记不记得我说过,这是咱们两个人的对手戏?”霍迟问道。 “是。”小花回答道。 “我不喜欢像个戏子一样,被不相gān的人一直看着,那样太下贱了。”霍迟淡淡道。 听到“下贱”这个词,小花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本是学戏出身,对师父二月红又尊敬的很,此刻霍迟这样说,毫无疑问是在故意挑衅他,但小花总算还是忍了下来。 “那么你想怎样?”小花问道。 “我们的戏,我们两个自己来演就好,无关的人,让他们通通离开。”霍迟微笑起来,“什么时候你能让我感觉到你哀求我的诚意,我也许就会救他的。花爷,你的意下如何?” 霍迟的言下之意,是让我,胖子和小哥全都离开这里,只剩下小花,黑眼镜和他,用他的话说是“演一场他们两个人的对手戏”。 不管霍迟本身的设计是什么,显然在黑眼镜喝下缩骨药以后,剧情已经进一步展开,几番曲折,他最终还是即将达到原本的目的:将小花和黑眼镜一起带走。 我希望小花不要答应他,可是这种情况下,换做我是小花,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一切发展的太快,甚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们那么被动,被动到别无选择。 小花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答应你。” ☆、第 96 章 霍迟微微挑眉,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小花会答应的这么gān脆。 “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话。”小花道。 霍迟点了点头。 小花站起身来,冲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的身边。 “你真的要跟他走?”我问道。 “没办法,瞎子现在的情况,只有他能救,我不可能眼看着瞎子出事。”小花笑了一下,“你放心,最多三天,三天之后药性发作,如果他不肯救瞎子,我也就不会继续呆在这里了。” 这句话说得简单,涵义却无限悲凉,我听得心里一颤,对他道:“不会有事的。” 小花又笑了笑:“小阮那边,你继续去联系,那件事才是大事。” “我知道。”我说道,“我们已经稍微有了一点眉目了。” 小花又点了点头:“回去吧。” 我正想跟他道个别,忽然发现小花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们和霍迟的距离并不远,说的话霍迟也能清楚的听到,可小花是背对霍迟的,所以他冲我使眼色,肯定是想传达给我一些他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信息。 我顿时明白,小花并没有完全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霍迟会接受他的哀求之上,他依然在寻找霍迟的破绽。 我jīng神一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凑过去拍了一下小花的肩膀,与此同时,小花在我耳边,声音很低很低的说了三个字。 “二月红”。 我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小花竟然会说出这三个字来,一时半会儿,我真的没法理解二月红跟这整件事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小花还在恼火霍迟刚才说的那句“像个戏子一样下贱”吧? 这时候小花已经推开了我,顺手摸出黑眼镜衣袋里的车钥匙递过来,微微一笑:“回去吧。” 我一头雾水,想要再问他要点提示,可是已经没机会了,小花背起黑眼镜看向霍迟,霍迟同样一直在看着小花,此时此刻,他露出一个微笑:“小三爷,你们请便吧。” 走出外院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小花和黑眼镜,他没有再看我,这个时候霍迟已经径自回了屋,只剩下小花背着黑眼镜,跪在原来的地方。 黑眼镜所受的痛苦,小花不得已做出的抉择,还有我得到的这个迷糊不清的提示,都让我惴惴不安,霍迟的宅院里枯木在风中瑟瑟作响,摆在外院的那只铜佛看上去显得格外诡秘。 “快走吧。”胖子对我说道,“我一秒都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我,胖子和闷油瓶三个人沿着山路往外走,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进山的时候黑眼镜还在我们旁边,这时候却只有我们三个,不但没找回小花,还把黑眼镜赔了进去,这件事情真的让人轻松不起来。 一直走到了车子边上,我拿出钥匙开锁,闷油瓶回过头,眺望着这座山的高处,眼神冷冷的,没有一点表情。 “小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可恨。”胖子终于开口道,“我恨不得把那个变态直接打死,可是又偏偏没法那么做。” 我叹了口气,心口闷闷的,这样的事情,谁都不好受。 “刚才花爷跟你说了什么?”胖子问道。 “他说二月红。”我说道。 “二月红?”胖子皱起了眉头,“那不是上个时代的人了吗?没记错的话,二爷好像是阿花的师父吧。” “对,小花很尊敬他。”我一边说,一边上车。 胖子“啧”了一声:“这种时候给的提示还这么有深度,阿花也是相信你的智力。” “他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头绪,不然不会一直被牵着走。”我说道,“可惜没有机会好好问问他霍家现在发展成什么样子了,要不然多少也有点思路。” 我发动了车子,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一幕,还有“二月红”这三个字。 我首先要搞明白,小花是希望我gān什么。 霍迟本人跟他们在一起,他给我这个提示,肯定不是为了让我去暗杀掉霍迟,难道是告诉我说霍迟现在的家业是在二月红原本的地方?这不太可能啊,二月红有三个儿子,虽然后来还是没能撑起他的家业,人们现在提起二月红更多想到的是小花,可不管怎么说,二月红也不至于和霍家扯上关系。 还是说,二月红是霍迟的软肋?这就更扯了。 “你说,霍家人既然都随母姓,这个霍迟会不会是二月红的儿子?”胖子忽然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来,“从小跟他老爹的徒儿处的不好,所以长大伺机报复?” “首先,二爷的夫人死得早,二爷又终身没续弦,霍迟如果真是二爷的儿子,现在至少是我三叔那个年纪。其次,霍家有过几个姑娘对二爷有意,二爷却正眼都不看,霍家人心高气傲,跟二爷的关系自然有些僵,不可能养着二爷的儿子的。”我说道,“结论,你脑dòng太大了。” 胖子“哦”了一声,我继续开车。 说起二爷的夫人,在老九门也算是一桩轶事,传说当年是要被人贩子卖进青楼的,却被二爷出手救了下来,人称“丫头”,她温婉贤淑,不沾江湖事,做得出非常好的阳chūn面,只是二爷的夫人三十二岁就病死了,留下二爷独活半世,从此làngdàng不羁,却从未再娶。 传闻丫头当年病重,只有张大佛爷能救,二月红在大佛爷的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出手,大佛爷却最终也没有同意,二月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死在自己怀里…… 我一脚急刹车,胖子的脑袋“咚”的撞在副驾驶凸出来的弹簧上。 “你痴线啊!”胖子大骂道。 我把车靠在路边,转过头去看着他们两个。 “我明白小花的意思了。”我说道,“霍迟的那场戏,主角是二月红。” “你说明白一点。”胖子皱起了眉头。 “将军府,院子里的佛爷,让小花跪在那里,期限是三天。”我飞快的说出脑海中闪过的场景片段,“霍迟在重现当年二月红求张大佛爷救他老婆一命时的情节。” ☆、第 97 章 我激动的说出了我的想法,定睛一看,胖子依旧是一头雾水的表情盯着我。 “我说的不对吗?”我问道。 “很对。”胖子道,“霍迟在COSPLAY大佛爷,好酷啊,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你明白了一件事情的实质,你就能更好的推导出别人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我说道,“霍迟要复现这个场景,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他在暗示我们他也是张家人?总不会是小哥的私生子吧?”胖子一边说,一边惊讶的看了闷油瓶一眼,“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你的脑dòng总能超越我的极限。”我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件事情的重点不是张大佛爷,而是二爷,这也是小花提到‘二月红’的原因。” “怎么讲?”胖子问道。 “霍迟想要复现这个场景,无非是两个心态,第一,他想让小花进入这个场景中,想到二爷和丫头后来的结果,这会对小花的情绪有非常大的影响。第二,他要刻意的践踏‘二月红’这个形象,把他踩在脚下。”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霍迟的心里其实是恨二月红的,所以哪怕二月红已经死了很久,他还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他的替身,从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胖子思索了一下。 “没错。”我说道。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胖子说道,“万一他只是顺便想要重现一下这个场景,我们却偏偏被这件事情迷惑了,岂不是正合他的心意?” “他跟小花提前就说过,这是他们两个的一场好戏,这说明霍迟在心里非常看重这件事,或者说非常看重张大佛爷、二爷和丫头三个角色,如果只是简单的借用场景,他不可能如此耿耿于怀。对他而言,二爷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说道。 “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难道霍迟也是二月红的徒弟?”胖子道,“按照你的说法,霍家小姨子被二爷拒绝以后,跟二爷的来往一直很少,不可能把自己的人送到二月红那里去学艺的啊。”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叹了口气,“二月红,是一个特殊的符号,可以看出霍迟对二月红有很大的敌意,同理,解家也是一个特殊符号,小花早就跟我们说过,霍迟和解家关系不好,但是为什么一个人会同时憎恨着二月红和解家呢?二爷和解家虽有往来,却又还没到我们吴家和解家的那种地步,事实上,二爷和解家之间的jiāo集,只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阿花。”胖子想也不想的说道。 “没错。”我说道,“霍迟的焦点就是小花。” 胖子皱了下眉头,一脸奇怪的看着我:“这难道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以前我们以为霍迟这样针对小花,是因为他是解家的当家,霍家和解家的关系急剧恶化,才导致两个人之间势同水火。”我说道,“可是事情还牵扯到了二爷,这说明霍迟的仇恨不是对解家,而是对小花这个人,你明白区别之所在了吗?” 胖子听着我的话,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说霍迟对阿花不是单纯的家族之间的仇恨,那么也就意味着霍迟和阿花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没错。”我一拍方向盘,“也就是说霍迟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某些事情的刺激,如果我们能够发掘出这些事情,就能找到霍迟的软肋。” 对于一个疯子而言,心理战远比身体上的征服更管用。 霍迟现在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他心里对小花的恨也已经达到了一个等级,如果我们能够发掘出这种恨意的来源,毫无疑问,霍迟的心理防线会完全崩溃。 “你说……会不会霍迟是阿花的前男友?”胖子道,“既然阿花已经坐实了是个小基佬,霍迟长的也白净,还有霍迟刚看见阿花的时候,对他有种又爱又恨又怕的感觉,你记不记得?” 这么说确实合理,而且看霍迟对黑眼镜那么狠,解释成前任对现任的报复当然也有道理,但是转念一想,我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有一个很关键的线索。”我说道,“霍迟不能伤害花爷,因为他在老祖宗面前发过誓,如果说两个人是那种关系的话,肯定不敢牵扯到上一辈的面前的,这件事情恐怕另有隐情。” 如果按照胖子原来的推测,那么霍迟发的这个誓言简直等同于在公然跟小花订婚,不管对解家还是霍家来说,这肯定都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的话,这件事恐怕不简单啊。”胖子思忖着。 “我估计小花都不知道解家和霍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然他不可能不告诉我们。”我说道,“可这件事肯定是极大的秘密,我们怎么才能挖掘出真正的事实呢?” “去解家。”一直沉默不语的闷油瓶忽然开口。 我们本来也是打算去解家的,但是一连串的意外让这个计划被打乱了,可是现在,我却对这个决定有点犹豫不决。 “这种个人恩怨,解家会记录在案吗?”我有点怀疑。 “涉及几代人的事情,一定会有记录。”闷油瓶不容置疑的说道,“也许会很隐秘,但是很难从历史上完全消失。” 我看了眼闷油瓶,他的神情还是那样淡淡的,但我知道他是想救黑眼镜和小花的,也许是因为黑眼镜是他的族人,也许是因为别的,但不管怎样,他对这件事并非无动于衷,已经让我感到欣慰。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解家和霍家之间的这件事情肯定是个机密,即使我和解家关系不错,即使现在情况特殊,他们估计还是不会让我们去查我们想查的东西。”我说道,“解家的戒备很严,老宅尤其如此,咱们既然要偷偷潜入,就一定得多加小心。” 说着,我发动了车子,面包车缓缓启动,颠簸着发出噪人的轰鸣,外面的天空是yīn沉的白色,远处,层云正在缓缓堆积。 天地异色,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 98 章 积雨云逐渐向我们这边聚集,天色很快变得更yīn,接着就下起雨来。 面包车的雨刷晃动的很不均匀,总感觉随时就要断开,我不是玩儿命的人,不得已稍微放慢了车速,雨越下越大,不太像冬天,反而更像是夏天的bào雨,眼前的景象都笼罩在白茫茫一片的烟雾之中。 其实对我们而言,这场雨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这么大的雨,总会让人更想窝在屋子里的,雨水也可以更好的冲刷掉人行走的踪迹,这么一来,我们想要混进解家老宅就比原来更简单了一些。 面包车慢慢的开着,大概四十分钟左右,我们到了解家老宅附近。 真正的解家老宅是在长沙,那地方确实可以算得上名门望族的豪宅大院,我曾经去过一次,比我们的祖屋当然是气派的多了。 北京这里的解家老宅,则是相对于小花现在在北京的住处而言的,随着他的身份不断提升,也逐渐成为更多心怀不轨者的目标,小花在北京有十几处住所,而解家这处宅院是他初来乍到时和解家长辈同住的,因此叫成老宅,来和其他的住处区分。 现在的解家几乎举家搬迁到了北京,这也是为了生意更好的发展,解家的日常运作全部在北京老宅里完成,可以说这处解家老宅是解家家业的核心之所在。 表面上看,老宅并不起眼,因为它并未建成一个院子,而是构成了一片街区。 不了解的人,大概会以为那一带是十几条胡同串联成的杂院群落,而事实上,那十几条胡同巧妙的圈出了一片地,胡同形成的天然围墙之内的范围,全部都属于解家,这也是解家为了掩人耳目做出的伪装。 解家老宅坐落在闹市区附近,只隔了一条栽满行道树的小街,毗邻老宅区域的四个闹市街路口都会一直有解家人在巡视,如果看到有可疑的车或人,就会立刻报告。 好消息是小花曾经带我来过这里几次,而且他也告诉过我解家老宅外围的岗哨位置,似乎是预料到早晚有一天我会为了他来闯他的家宅。 我把面包车停在两条街道以外的马路边上:“咱们得在这里下车,在那附近停车的话,他们的人会格外关注我们。” “让他们看到你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胖子问道,“毕竟你和阿花关系那么好,阿花又消失不见,他们会不会主动来抓你?” “有可能。”我说道,“我得找点伪装。” 起初还有点犯难,难道要买个面具戴着?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接着我就想到这是黑眼镜的车,他又是个兼职卖眼镜的,这车既然被他当做运货的,多多少少里面会有两幅闲置的眼镜吧。 想着我拉开副驾驶位置上的储物仓,不出我所料,里面放着两个眼镜盒,打开一看,一副是墨镜,另一幅是造型有点丑的暗红色大圆框眼镜,镜片还是略微带huáng色的,大概是上个世纪末的cháo流。 我拿着两副眼镜心里有点犯难,戴墨镜吧,显得有点不正常,可是那副红框huáng片的眼镜,戴起来又实在是丑了一点。 “别纠结形象了。”胖子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在乎那种破事儿,再说你不管长成什么样小哥都会收了你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赶紧看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没理胖子,也没理会我这茬,反正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给我任何建议,想了一下,还是戴了那副红框眼镜。 这个时候雨下的并不小,我去旁边的便利店里面买了两把伞,一把胖子撑着,一把我和闷油瓶撑着,还买了面包和饮料,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吃面包的时候面相多少会被挡住,低着头也不会显得很奇怪,这也就降低了被解家人认出的可能性。 “跟着我一点。”我说道,“我们只要能转到老宅在的那条街上,成功率就大多了,小心点不要被解家人发现了。” 闷油瓶站在我边上点了点头,胖子在后面闷闷的“哼”了一声。 下雨的街上,人明显比平时少了不少,好在今天大概是周末,这个地方附近又有不少景点,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有的,我们也不至于太显眼。 我们步行了两条街之后,走上了解家老宅外侧的这条街道。 “老北京的路方方正正的像网格一样,不管从哪走基本都能走到目的地,而且解家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附近很多能通到解家街道上的胡同口他们都没有办法封锁,也不可能派那么多人手监管每一个胡同口,这是我们极大的优势。”我一边说着,一边带他们转过一个便利店,到了便利店的后巷。 这条巷子的人非常少,地上流淌着污水,前街的小饭店、旅馆等建筑的排水管都引到这一边,空气中有一股酸腐的泔水味。不过,这条路却是前往解家老宅最隐秘的一条道路。 我们几个屏住呼吸沿着这条巷子走到头,前面摆着一个“道路施工”的牌子,还拉着警戒线,我走到牌子边上,小心的从警戒线下钻了过去。 我的面前看上去是一道墙壁,但是走过去就会发现墙壁侧面有一道缝隙,我从缝隙钻过去,收起伞,冲他们两个招了招手,闷油瓶钻过来,胖子也艰难的挤了过来。 我们进入了一片柏树林,三排柏树种的密不透风,带着cháo湿的雨丝,能够闻到非常qiáng烈的树叶味道,这种味道起初让人感觉清新,闻多了就会知道难受,胖子想沿着树林外侧走,被我坚决制止了。 我们三个走在树林的中间,柏树的枝叶不断划在身上脸上,冬天也难得有种cháo闷的感觉,这段路一直走了十分钟,我的前面终于出现了一道墙。 “翻过去。”我说道。 闷油瓶点点头,差不多两米高的墙,他手一撑就跳了上去,然后矮着身把我和胖子拉上来,我们不敢在墙头久留,我明知道墙那边是什么,还是不得不一咬牙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我整个人栽进冰冷的水中,接着我听见胖子和闷油瓶相继落水的声音,如果这时候没有下雨,恐怕我们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我从水里冒出头来,解家的人工池为了避免上冻引入了热泉,但依然不是人所能承受的温度,我的牙齿已经在打颤,闷油瓶和胖子也探出头来,我们三个靠着墙紧紧的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我看了下身后靠的墙,墙面由齐整的红砖砌成,每一块砖的右下角,都刻着一个小小的“解”字。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多么láng狈,我们总算是成功潜入了解家老宅之中。 ☆、第 99 章 解家老宅虽然隐藏在市肆街头,内部的建筑依然jīng致,多条胡同与四合院的排列组合让解家老宅不可避免的染上了浓重的京味,内在装潢却多少还有些南方园林的味道。 人工池的边上有假山石,还有稀疏的一片竹林,chūn夏时节风景很不错,小花说是照着扬州的个园修的,清凉素雅,不过这并不是我们现在关注的重点。 我指了指最大的那块假山,假山石一半立在陆地上,一半浸在水中,大概有三米高,石体料峭,是非常好的藏身处,我们三个悄无声息的凫水到假山石后,贴着假山石的边,屏息不敢出声。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已经暗了,雨却依旧下个不停,解家老宅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显得很有情调,我看了一眼表,晚上六点三十五分。 解家人多久查一班岗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小花要求解家人必须要看新闻。 他自己是不看的,但是其他人都得看,不但要看,还要做笔记,我一度觉得小花有病,他告诉我说,新闻里面有很多内容,需要自己去分析,可以把握住一些发展的方向。 我听着很厉害,想问再多一些,小花就笑着跟我说,天机不可泄露。 距离七点钟还有二十五分钟。 当然了,肯定不会说一到晚上七点,整个解家齐聚一堂打开电视观看新闻,那是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食堂才会发生的事,必要的巡逻还是会有,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出来乱跑的人应该很少,我们只要能避过岗哨,问题就不会太大。 我开始在心里勾画线路图。 解家的宅子是由数个小院子构成的,这些小院子不但面积、形状、结构类似,就连院中的景物,都几乎是完全一样的,沿着一条线一直往下走,会给人一种走出这个院子又进了这个院子的感觉。老宅里没有路标,路痴基本上很难生存下去。 这当然也是为了防御外人入侵的设计。 解家有好几个书房,我假定我们要去的那个应该是放史料的,那么就是南书房,现在我们是在西南角,路不算很远,好消息是不用穿过中心地带,也不用太多迂回。 泡在水里,很快就感觉手脚开始发冷,我又看了一眼表,六点四十。 雨寂静的下着,屋檐下的灯光呈现出温暖的huáng色,甚至可以闻到炖肉的香味,我们三个早上从长沙回北京,中午从北京市区开车直奔远郊霍迟的住处,又从那里一路回来,时间很紧,除了飞机上的盒饭之外,什么都没有吃过。 又冷又饿,这种感觉随着炖肉香气渐浓越发qiáng烈。 我旁边传来清晰的咽吐沫声音,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胖子。 我没心情嘲笑他,因为我自己现在也饿得要死,肚子在不停地叫,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六点四十五。 我简直是在倒数读秒过日子,我的脚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冬天轻装泡在冰冷的池水里,还是在下雨的时候,十分钟,真是一种不想尝试第二次的事情。 “你他妈的不会在玩儿我吧?”胖子低声道,他饿的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 “我玩儿你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呢?”我怒道,“这地方是最隐蔽的,只有从这儿才能闯进解家,咱们得等到七点。” 胖子探头过来看了一眼表,很清晰的骂了一声娘,站在原地开始无声的搓手。 我也开始搓手,可是手都冻僵了,指尖又麻又痛,突然感觉选择这个水池藏身太不明智了,没准儿没出去先把自己弄成了残疾。 闷油瓶伸手过来攥住我的手,这样一来我才稍微感觉有了一点温度,胖子看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说,把这看成了一种非常自然的举动。 六点五十。 “吴邪,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冻死的。”胖子说道,我看到他的嘴唇都有点发乌,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闷油瓶的手再暖和,那也不过是两只手而已,相比之下,冷的感觉则是遍及全身的。 我也意识到,如果再呆在这里,肯定会出事,看了看表,六点五十二,现在出去不太安全,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贴着假山的边上去。”我小声说道,“解家的外墙有摄像头,但是内部是没有的,咱们出了这个院子以后就只需要小心附近的人了。” 胖子点了点头,我们操着僵硬的身躯,顺着假山的侧面向上,爬到竹林之中,先倒在地上休息了十几秒,感觉手脚都稍稍回暖过来,才慢慢起身。 “往东边走。”我说道。 那个院子我没有进去过,但是据我了解,防备不算很森严,解家比较看重的是财务方面的资料,那些东西在小花的书房里,他不在的时候,也只有寥寥两三个人可以接触到那些东西,相比之下这些可以当小说读的族史卷宗,对于向来务实的解家而言,当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们刚刚举步,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什么人?” 我的心里一紧,被发现了。 “分头走。”我无暇回头去看,想也不想的说出了这句话,这样一来,对面就算追到我们中的一或两个,剩下一个还是有去翻阅解家资料的可能。 “吴邪,你去东院。”胖子说道,“查资料这种事,你比较靠谱,逃亡这种事,我跟小哥比较靠谱,天亮以前咱们在那个全是泔水的胡同会合。” 雨纷纷落在我的脸上,我咬了咬牙:“明白。” 在小花的宅子里被他的人追,实在是很奇妙的滋味,但我现在无暇去品味,小哥和胖子一边一个冲了出去,我也赶紧往东院跑,特意错开了一点时间,这样我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我即将到达东院门口的时候,就慢下了步子,万一跑步的声音太急引起注意,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在我马上要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人大喊了一声:“这边有人!” 糟了,要是被抓住就白费了。 我一个箭步钻进大门,思索着该到哪里藏下身,没成想刚刚冲进东院,先跟人撞了个满怀。 我毫无防备,“哎哟”一声退了一步,那边的人已经开口,声音有些惊讶:“小三爷?” 完蛋了。这个念头兴起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又不是那么熟悉。 一抬头,站在解家老宅东院里的,竟然是阮淇。 ☆、第 100 章 我看着阮淇,阮淇看着我,两人的眼中是如出一辙的错愕。 “小三爷,你怎么会在这里?”阮淇上下打量着我。 我知道我现在很láng狈,衣服都湿透了,整个人惨的不行,但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和阮淇并不是很熟,但是现在我只能求助于他。 “帮帮忙。”我说道,“掩护我。” 阮淇愣了一下,很呆萌的眨了眨眼睛。 “解家人在追我。”我说道。 “解家人追你?”阮淇微微皱起眉头,“你真的是小三爷?” 我来不及解释了,追在我后面的人已经跟了过来,趁着他还没有进院子,我猛地跳到了池子里,躲在了池子里的莲叶底下。 看运气了。 我从莲叶之间窥伺过去,阮淇站在那里,刚刚他的手里还撑着把伞,转眼这把伞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雨顷刻间从他的头上落下,把他整个人浇透了。 “阮……阮少爷?”解家人追进东院看见湿淋淋的阮淇,明显愣了一下,“您有没有瞧见一个人往这边走了?” 阮淇摇了摇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家丁微微皱起了眉:“可是……我刚刚明明瞧见有个人在院子外面,阮少爷不是过来查阅古卷的吗?” “看了一下午书,难免觉得烦了。”阮淇微微笑了一下,“就想学学古人雨中漫步,没想到一时失神走得远了,本来不想闹出事情,没想到你们一直追到了这里。” “这……阮少爷别见怪,这时候天都黑了,远远的看不清人,我们是担心有人闯入了解家,因为刚刚已经……有了些消息。总之,少爷您继续办事去吧,不必多心。”家丁说道。 阮淇微笑:“好的,大雨天,你也不要在外面转了,很容易着凉。” “多谢少爷体谅。”家丁行了一礼之后退出了东院,阮淇往外望着,约莫过了一分钟,转身走向了池边。 这个时候我已经又一次冻僵了,阮淇双手卡着我的手臂才把我拉了上来,看不出来他文文弱弱的模样,力气倒是不小,阮淇变戏法似的拿出之前一直撑着的伞,撑起来搀着我进了东院的书馆。 书馆里面,寂静无人,东院有两间藏书阁,外面大的这间,藏的是一些古文古籍,里面小的那间,才是解家的家史。 书馆里有一张小桌子,阮淇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递给我,我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喝了三大口,热水暖洋洋的灌下去,四肢百骸总算勉qiáng缓过劲来。 “谢了。”我对阮淇说道。 “不用客气。”阮淇微笑,他这个表情让人一看就好感倍增,难怪会亲自去当掌柜的。 “对了,你到这儿来gān什么啊?”我缓了缓气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正想问你。”阮淇笑道,“你昨天给我的东西,我在研究的时候,发现手头的东西不够用,花爷家里的古书很多,毕竟他们家算是四九城里根基最深的几个大家族之一,我又跟他关系还不错,下午的时候就和解家人说了一下,到这边来查些资料。” 这么说竟然还是为了我们,也难得他上心,我又道了一声谢,阮淇还是笑着摇头。 跟这个人之前jiāo流不多,而且情况都比较微妙,这次算是被他救了,也就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爱,我这才稍微有点心情真的观察一下这个人。 阮淇身上带着一种香味,从见他第一面就存在这种味道,估计是某种香水,让人很舒服,他整个人都给人这种很舒服的感觉,尤其是笑起来,用现在女孩子的话说,很“暖”。 “我这次来是为了花爷的一些事情。”我说道,“我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先不跟你多聊了,我要去那边。” 阮淇又微笑了一下:“好的。对了,小三爷,按照刚刚那位家丁的说法,在院子里发现了闯入者的踪迹,莫非是你们那几位朋友?” 我点了点头。 “想必他们为了让小三爷□□出来查资料,兵分几路吸引注意力逃跑。”阮淇说道,“小三爷,需不需要我帮帮你?” “帮我什么?”我愣了一下。 “我想,正因为你和花爷太熟了,现在花爷出事,你在这里走动反而不方便,我倒是没什么禁忌。”阮淇说道,“你如果担心你那几个朋友,我可以帮你去找找他们。” 我思考了一下,让阮淇去找小哥?估计小哥理都不会理他,说不准还会一脚把他踹到墙上去,不过找胖子的话,倒还是靠谱的。 “你还记的那个胖子吗?”我问道。 阮淇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不过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去告诉他,提前在约好的地方等我们,顺便让他给小哥打电话转告一下。” 阮淇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小三爷,你只带了两个朋友吗?我记得你们一共有四个人的。” 我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恩,是应该有四个人的。” 阮淇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沮丧,抱歉的点了下头:“无心之语,小三爷不要介意。” 我摇了摇头,阮淇又说道:“那……我先走了?” “好的,麻烦你了。”我说道。 “花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没什么麻烦的。”阮淇微笑。 他转过身走出了东院,我的心情平静了很多,虽然说阮淇这个人的出现很突然,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给了我非常大的帮助。 我知道,我的时间终归不是很多,解家人入夜时会彻查,时间大概是凌晨,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查到东西就必须离开,可是再想混进来恐怕就难了,也就是说,我只有不到五个小时。 我穿过大书馆的门,冒雨走了十来米,一间稍小一点的平房出现在我面前。 门上着锁,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溜门撬锁这种事情,我多少也会一点。 推开门走进去,屋子里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摆着陈旧的卷宗,体式颜色各不相同,唯一一致的,就是书脊上方,一个很工整的“解”字。 解家的家史,百年的轶事,全部在这里封藏。 ☆、第 101 章 我简单的浏览了一下这间书房的格局,左右分为两排架子,柜子上面贴着标签,大概看来,左首的那些架子是解家族内的事情,右首的那些则是解家与其他家族之间的来往,我抽下右边架子的第一本卷宗,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就知道糟糕了。 这些卷宗完全是根据时间分类的,但是各个家族却没有分开记述,我只是打开第一本,就看到了霍、张、齐、李等好几个姓氏。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样搞会很麻烦的,好在近些年大家族都逐渐有些没落,最近的十几年资料不会太多,可是即便如此,那还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没有办法单独查霍家的话,估计要làng费我很多时间。 更别提这件事情解家讳莫如深,小花似乎也不是完全了解,那么很有可能不会以明文的形势记载,而我的时间并不多。 这本卷宗一看就很破旧了,还是右开的,而且是繁体字,我也就没有多看,把它放回架子上,霍迟的事情既然跟小花有关,那么肯定是在小花出生以后。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小花是哪年出生的。 好在虽然不知道小花的确切年龄,我们两个小时候一起玩过,差距应该不算大,我是1977年出生的,稍微扩大一点,从75年的资料开始找就好了。 这么一想,妈的,还是好多年啊。 不知道解家怎么会有这么多资料,是不是连跟那些大家族一起吃饭,吃了什么都记下来了,我走了半天,总算看到了70年代的第一本卷宗,继续走,走到1975年,我抽下那本卷宗,开始浏览。 看了一眼表,七点半。 卷宗的内容很多,虽然记得还算整齐,但是没有目录,所以我只能把每一页都看过,好在霍家作为一直跟解家关系紧密的家族,用了特殊的符号标记,省了我大把的时间。 我拼命的翻书,关于霍家基本全是女名,提到了霍仙姑,还有霍玲,换做以前这些信息我会很感兴趣,但是现在我根本没有时间看那些,只要没有“霍迟”两个字,我就会全都翻过去。 我不敢开灯,即便是阮淇得到许可进入外面的书斋,肯定也是不方便来到这里的,我如果把灯打开,不但自己会bào露,还会给阮淇招来麻烦,好在我带了手电筒,一手举着手电一手翻着书,四面的黑暗和眼前的光点形成清晰的对比,看得久了稍一抬头,就有种老眼昏花的感觉。 真的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当年挑灯夜读都不是问题,现在才看了这么一会儿,眼睛就有点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裤袋里手机震了起来,我一看,是胖子打来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时间在我的眼前闪过,已经快要九点了。 “怎么了?”我问道。 “你找到东西了没?”胖子问道。 “还没有,资料太多了。”我说道,“我在找,但是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快一点。”胖子说道。 “我在尽快了,你们怎么样了?”我问道。 “我跟小哥甩掉追我们的人了。”胖子说道,“多亏有人把解家的一个池子炸翻了天,我们这才趁乱跑掉。” “那么夸张吗。”我愣了一下,心想大概是阮淇搞的,“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之前钻的那条小胡同里,垃圾味道大的要命。”胖子说着,“嗷”的惨叫了一声,接着我听见他大叫了一声“小哥”,就捂住了话筒。 我心里一紧,心说莫非他们那边出事了,然而不过三秒,胖子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你小心,解家刚刚被人闯入,水池又被炸了,再加上花爷一直没消息,他们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抓到,如同惊弓之鸟。今天晚上,解家会非常乱,你留在里面会很危险,抓紧看资料,实在找不到就先不找了,虽然你是解家的故jiāo,但是在这里被发现,根本没办法jiāo待,反而嫌疑更大,不管怎么说,等你决定出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小哥去接你。” “接我?”我愣了一下,“他怎么接我?现在还能进的来吗?” “小哥说他有办法。”胖子说道,“不làng费你时间了,拜拜。” 说完,胖子挂了电话,“滴滴”的忙音响起来,我把手机放回衣袋里,一边继续翻看着资料,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胖子虽然说得东拉西扯,但大概的条理我也听得很清楚,阮淇多半是为了掩护小哥和胖子逃走,直接在解家闹出了乱子,这样一来他俩虽然可以借机脱身,但解家肯定会更加紧张,不知道阮淇是也趁乱逃走了还是怎样,但是被留在这里的我,恐怕就更难离开了。 这样一想,阮淇倒是也摆了我一道,虽然未必是故意的,不过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难道他是冲着我来的,刚才在顺势把小哥和胖子支开?这样一来,整个解家都在找我,我真的算是插翅难飞。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虽然自己都知道这个念头荒诞不经,但是这些年被人骗过很多次,我肯定不会再像以往那样轻信了。 离开之后阮淇就没有再回来,如果他真是帮我的忙,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外面的雨很大,整个屋子都很黑,突如其来的想法更为我的心蒙上了yīn霾。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我心里一紧,关掉手电筒的同时已经拔出了别在腰间的短刀,却发现推门进来的人是阮淇。 他的人也已经湿透了,看起来有点láng狈,他对着黑暗试探的叫了一声:“小三爷?” 我犹豫着,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我对他的疑心就少了一半,可是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我犹豫着从暗处走到他的附近,我的身手现在虽然比不上小花他们,但是面对一般人还是可以过个几招的,如果他真的要对我出手,这个距离我肯定不会被他秒杀,相反还可以在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先发制人。 “我在。”我说道。 阮淇飞快的往我这边看过来,我打开手电,阮淇一脸被吓到的表情,看到我才放松下来露出一个微笑:“小三爷,你怎么在这个地方,吓死我了。” “看不清你是谁,只能靠近一点,不好意思啊。”我说道。 阮淇又笑了笑:“这种时候,孤身一人,警觉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这样说,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我肯定因为不好意思就放松警惕,我问他道:“胖子他们怎么样了?” “我看解家那些人追的太急,可能帮不上忙,就直接点了个pào仗炸了他们的水池,解家人被引过来不少,就是不知道他们跑掉没有。”阮淇一边说,一边笑着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张挂鞭纸,“马上过年了,出门的时候买了几挂pào仗想带回去玩,没想到先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谁知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亮起了几道手电光,光柱虽然很微弱,在一片黑暗中却很清楚。 手电光是从院子外面的正门照过来的,解家人还没有进入这个院子,但很显然他们马上就要进来搜查了。 我和阮淇在我的小手电光下对视,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略微惊慌的神情。 “他们找到这里来了。”阮淇低声道,“小三爷,你先在这里藏好,我去应付一下那群人。” ☆、第 102 章 说完这句话,阮淇拍了下我的头,就走到了门外,我关上手电,蹑手蹑脚的蹭到门口。 这扇门的门缝不是很严,从这里我可以勉qiáng看到外面的情况。 我听到“咔哒”一声,阮淇把本来被我扔在地上的锁又虚扣上,接着他转过身,那个时候解家的家丁刚好拿着手电走进这个院子。 “阮少爷。”家丁说道,“这么晚了,该看的东西还没看完吗?” “马上就好了。”阮淇笑着扬了扬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书,“东西比较多,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已经九点多了。”家丁的脸色很yīn沉,完全不像开始那么恭敬了,“阮少爷在这边也已经呆了一个下午,该回去的时候就尽早回去吧。” “我再稍微看一下就好。”阮淇说道,“解家的宵禁不是十一点吗?那个时间之前,我肯定会出去的。” “既然这样,阮少爷请让开一下。”家丁说道,“我们要搜查这个院子,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我心里一紧,他们只要到了这扇门边,肯定就会发现门并没有真的上锁这个事实,这样一来,我就无路可逃了。 家丁已经走了上来,阮淇却往旁边走了一步,恰到好处的拦住了那个家丁。 “你这是什么意思?”解家的家丁眸光一暗。 “我刚才一直呆在这个院子里,你们现在要搜查,是信不过我吗?”阮淇淡淡道。 他的语气已经完全不是平时那样的温和了,个家丁愣了一下,明显他也没想到,一向性子软软的阮淇,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这个意思。”家丁说道,“我们……我们不过是在按照家法行事行事。” “搜查客人所在的院落,解家竟然有这样的家法?”阮淇问道,“花爷如果知道,你们觉得他会怎么想?” “花爷,谁知道花爷是活着还是死了。”家丁身后的几个随从中,有人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一瞬间家丁的脸色就变了,他又惊又怒的转过头去:“多嘴!” 这个随从所说的,或许也是解家很多人现在所想的,解家现在群龙无主,暗流涌动,只是每个人都只敢在心底想想这件事而已。 “放肆。”阮淇冷冷道,“作为家仆,竟敢这样咒自家的主子,按照你们解家的家法,这该怎么处置?” “杖责一百,禁闭一月。”家丁飞快的回答道,而他身后刚刚说话的那个随从,此时此刻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即使小花前前后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消息,解家人对他依旧敬畏的很。 “还要我一个外人监督你们吗?”阮淇的声音很冷,“该做什么,自己应该清楚吧。” “把他拉下去。”家丁皱眉转过身,几个随从应了一声就把那个多嘴的随从拖出了院子,接着那家丁才转回头来,语气恭敬了许多,“阮少爷……在解家作乱那人恐怕还没有离开解家,我们……” “等我离开,你们随便怎么搜查都可以。”阮淇淡淡说道,“现在我是客人,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 家丁抿了抿嘴,想反驳但又不敢反驳,估计阮淇刚刚的气势也让他心有余悸,他终于微微行了一礼:“那阮少爷请尽快。” 家丁退了下去,我长出一口气坐倒在地,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我决定等阮淇开门再开始继续翻那些卷宗,好在只过了两分钟不到,阮淇就打开了门。 “还好。”阮淇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样子,“要不是那个人嘴太碎,恐怕我还真的拦不住他们。” “我是服了。”我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就是一个卖珠宝的,没想到你一个人就能吓住那么多老油条。” 阮淇笑了笑:“我现在是卖珠宝的,以前也算是个手艺人,不然也不会和花爷认识。” “手艺人?”我愣了一下,“你那时候的名号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 “我在道上混的时候,小三爷只怕还没有出道。”阮淇又笑了一下,“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下过地了,小三爷没听过我的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我问道。 倒斗是非常危险的一个行业,但它又莫名的让人上瘾,这是实话,想要金盆洗手的手艺人,如果不是受过很严重的伤,就是心理上被摧残过,不然正常人即便在斗里遇到各种危险,恢复过来之后,总还是会有点挂念那种刺激感,最后走回老路上。 “有一次险些死掉。”阮淇说道,“是花爷救了我。那时候我的积蓄已经够我开家店好好生活,想来想去,就开了这么一个铺子,没想到我做生意反倒比倒斗更赚钱。” “你长得讨小姑娘喜欢,又会说话,珠宝生意肯定有得赚。”我顺口说道,“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样,开了家铺子专门赚女孩子的钱。” “这话太抬举我了。”阮淇笑道,“好了,小三爷,我不耽误时间了,你要看什么,赶快去看吧,我在外面把那本书看完,顺便给你守着,我只能拖到十一点前后,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 “OK。”我说道,阮淇快走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帮我的忙?” “花爷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他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一,花爷出了事,你们来到这里,肯定是要想办法救他的。”阮淇说道,“花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现在只是个小掌柜,默默无闻做不了太多,可是但凡能为花爷出一点力气,我肯定不会含糊的。” “谢谢。”我百感jiāo集,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不必。”阮淇含笑关上了门。 我打开手电继续翻找,很快就已经翻到了1990年的卷宗,可还是没有关于霍迟的哪怕只言片语,那个时候小花都马上要当家了,如果再没有任何消息的话,就太不对了。 我翻开手中这本1991年的卷宗,刚一打开,就意识到哪里不对,第一页上关于霍家的消息,就被墨水完全涂掉,很显然,记录者在试图掩饰着什么。 我激动的往后翻,每隔一两页都会有这样涂掉的痕迹,而且都是跟霍家有关,我继续翻,观察着涂黑部分的上下文,希望找到一点破绽,终于在这本卷宗的最末一页,涂黑的痕迹很潦草,可以看出负责涂黑的这个人,此时此刻的心情有一点焦急。 最后那一行的字依稀可以辨认出笔画,我仔细的看着,看了好久,总算勉qiáng认出了那一句话。 “两家设宴欢饮,谈兴甚佳,气氛和乐。雨迟也在随行人中。” 雨迟?不是霍迟吗? 我愣了一下,忽然灵光一现,这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的一瞬间,我震惊的手中的卷宗都砸在了地上。 没空去管那本卷宗了,我径直狂奔向左边那排书架。 ☆、第 103 章 左边那排书架的后面,挂着一张解家的家谱。 小花这一代,纷繁冗杂的家族树上,嫡系只剩下了小花一个人,其他的倒是有几个远房表亲,在角落里跟他并列着。 我记得小花说过,在嫡系里,这一代他是单传。 可是如果那个名字真的是“解雨迟”的话…… 我走到那张家谱前面,那些名字都是用绣线绣在上面的,我思考了一下,伸手去摸那些名字,果不其然,在“解连环”左边那个人的名字下面,我摸到了隐约凹凸不平的痕迹,这样的痕迹平常人很难发觉,意味着这里曾经绣过图案,后来却又被拆掉了。 这个时候答案已经很明显,霍迟应该是小花的表兄弟。 “解家难道就喜欢把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我嘟囔了一句,解连环也是,霍迟——或者说,所谓的“解雨迟”也是。 可是解连环至少还在解家的家谱上,解雨迟这个名字,却几乎完全消失了。 我记得当年解家人为了谁当家闹过一段内乱,因为那时候解家青huáng不接,作为接班人培养的小花年纪太小,而一直带着他的又是母亲,莫非霍迟在那个时候参与了竞争,才会被从族谱上抹去? 那些卷宗会给我答案。 我从左边的书架上拿下70年代末期的卷宗,解家如果有生子,肯定会有记录,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本记录上,甚至连一点涂抹的痕迹都没有,解雨迟这个名字,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不会出现在解家的家谱里。 我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小时候,完全只有小花和霍秀秀的印象,绝对再没有第三个孩子,而且小花也是二月红那时候的唯一一个徒弟,小花从来没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兄弟。 说明这个人从来没有被当做解家的接班人来培养过,这件事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是小花,而且只能是小花。 我拿起卷宗往前翻,虽然没有霍迟,但是我可以查他父亲的名字,果不其然,大概在75年左右,这个名字出现在记录中,据说是和管书房的丫头有了私情,又坚称自己和那个书房丫头是真爱,所以解家没有办法,只能把那个丫头给他纳了妾。 我又对比了那个时候解家与霍家的来往记录,还有解家之后几年的族史,总算大概把这件事情拼凑了起来。 解雨迟是那个书房丫头的儿子,当时整个解家的嫡系人丁衰微,书房丫头肚子里面的孩子算是解家唯一的希望,那个时候解家找了西洋密医来看过,书房丫头怀的是个儿子。 虽然不情愿,但这个孩子很可能是解家唯一的嫡传血脉,就在书房丫头以为自己即将飞升枝头的时候,传来了小花母亲怀孕的消息。 这个孩子当然就是小花。 早在两个人还没有出生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经写定。 霍迟从一出生,就被抱到霍家养,“解雨迟”这个名字,本来都完全不会有,我推测这个名字是解九爷起的,因为除了解九爷之外,再没有一个人有权利给这样一个出生就是弃儿的孩子起一个解家的名字。 族史中经常记载一句话:霍家携幼子来访,稍微一思考,就会知道,这个霍家的“幼子”是霍迟。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解九爷也已经老了,血雨腥风人总是会累的,最后几年也多少会慈悲一些,我能想到,即使他不能真的管霍迟叫“雨迟”,但他对霍迟,多少还是有些宠爱的。 霍迟的母亲因为结婚的关系得到了提升,大概是出身书房的缘故,可以负责卷宗的撰写,所以即便解家有着严令禁止,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某一页上,写下了自己从来没有资格喊出的“雨迟”二字。 那个永远不能伤害小花的誓言,是在小花五岁时立下的,在解家老祖宗的祠堂里。那时的解九爷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渐渐衰老,他知道,解家和霍家此时的关系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好了,霍迟从小在霍家长大,如果真的解家与霍家对立,解九爷不可能接受自己的两个孙儿自相残杀的。 于是就有了那个誓言,大概也就在同一时间,霍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族史记载霍家幼子和小解雨臣狠狠的打过一架,两边都挂了彩,九爷严厉的呵斥了两边的孩子,霍家幼子“泣涕而走”,后来不久九爷逝世,霍家的拜访频率也一下低了下去。那应该就是霍迟对小花恨意的开始。 也许一开始对这个漂亮可爱的小朋友是不讨厌的,可是随着年纪增长慢慢懂事,霍迟会意识到小花让他失去了多少东西,他恨二月红,因为他本来也可以是二月红的徒弟,却只能看着小花跟着二爷学身手学唱戏,他恨小花,也怕小花,这当然也是因为小花的身世。 那个誓言更是牢牢的禁锢住他,让他永远不可能凌驾于小花之上,换做我,有一个人歆享着属于我的一切,甚至我还要服从他,我自己都是无法接受的。 也许霍迟对解家唯一温暖的记忆就是那个疼爱他的爷爷,可是解九爷死的那么早,临死之前,还告诉了他这么残忍的真相,又bī迫他立誓。 难怪霍迟会那么恨,恨却又无能为力,他始终记得自己是一个解家人,为了解九爷和母亲恪守解家人的本分,却又不被解家人所承认。他之所以不告诉小花自己是他的兄弟,也许起初是为了答应了解九爷,到后来,这个身份应该成为了一道不愿再提起的深深伤疤。 这样一想,我忽然觉得霍迟有点可怜,但这也只不过是一念之仁,我很快的告诉自己,不管过去是怎么样的,现在的这个人,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而且还对小花和黑眼镜做出那样的事,我的目的是击溃他,而不是发掘他苦大仇深的背景故事。 该看的东西都看过了,我准备离开,正要拉开门忽然想起了胖子说的话,他说要让小哥来接我,我犹豫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儿,这个电话总算是没有打出去。 我总感觉叫小哥过来没什么太大意义,他现在想溜进解家已经比之前麻烦了很多,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反而增加被找到的几率,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小心一点,溜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这样想着,我整理了一下满地的卷宗,拉开了书馆的门,夜晚的凉风一下chuī了进来,让我打了个寒战。 ☆、第 104 章 “小三爷。”阮淇在叫我,我看过去,他已经放好了自己的书走了出来,“你的事情办完了?” 我点了点头,回身把那只被我撬开的大锁重新挂在门上:“走吧。” “咱们两个只能分头走,你要多加小心。”阮淇对我说道。 “放心吧。”我笑了一下,“你那边我还有一件那么大的事儿要办,肯定不会在这里出问题的。” 阮淇展颜道:“那么,小三爷,有缘再会。” 阮淇跟我道别之后,向着院子外面走去,我则从院墙翻了出去。 入夜的解家,虽然每间房子都有照明,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幽暗,窄窄的小路白天很有意境,晚上却会给人一种yīn森的感觉。 想要快点回到之前进来的那条胡同,原路返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们的行踪最开始就是在那边被人发现的,现在回去,很有可能解家已经加派了人手,我慢慢走着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换一条路。 我把外套后面带的帽子卸下来,像个面罩似的围在了自己的脸上,算是一个简单的伪装,解家很大,有些路我也并不熟悉,其实真正肯定不会走丢的只有来的时候那条路,看来这次的返程我要碰碰运气了。 我沿着小路谨慎的走着,向着自己估计的方向,雨藏匿了我的部分行踪,可是走了一会儿之后,我忽然发现前面的地上散落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眯起眼睛仔细去看,就发现是一些水葫芦、莲叶之类的植物碎叶。 我的心里一紧,这些东西都是生长在水里的,为什么地面上会有碎叶子? 我忽然想起胖子说,有人炸了水池,他们才来得及逃脱,接着又想起阮淇拿着一把挂鞭对我说,一激动就把水池给炸掉了。 就是在这里? 糟了。 下午刚刚出过事情的话,这个地方的戒备肯定同样森严。 就在我意识到这件事情,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一个声音已经在我的背后响起:“站住!” 我要是站住我就是傻子。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我毫不犹豫的开始跑,反正已经被发现了,继续隐藏自己的行迹就全无意义,好消息是解家人巡逻的时候不会配枪,所以我至少不用担心逃跑的时候被she杀。 逃跑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即使短短几步的时间我后面已经至少有了五个人在追我,我还是第一时间在脑海中绘制出了一条逃跑的路线图。 拼命跑。 我在心里说着。 不要被包抄。 这个时候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被解家人发现我的身份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只要救回了小花,解家肯定不会为难我,我现在唯一需要保证的,就是自己不被他们抓起来。解家虽然不能真的□□我,可是黑眼镜喝下缩骨药,在他毒发之前,我只有三天的时间。 很快我就跑到了围墙边,人在这种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我知道这个时候解家的外围可能也已经有人在准备包抄我,但是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个院子,这样我就有可能凭借着大街上行人们的掩护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围墙不算很高,但也绝对不矮,在没有任何攀登工具也没有阶梯的情况下,我想要爬上去,基本就是痴人说梦。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立刻向着北边那片小花园跑了过去,虽然这样一来要多绕一点路,但是凭借着那些种植在院墙下的植物,我才有可能翻过这道围墙。 “拦住他!”身后的人大喊道。 我毫不犹豫的冲过去,那边种了几株海棠树,我现在的身手上个树还是没有问题的,没有任何思考,我飞快的爬上海棠树,这个时候高度已经和围墙差不多,我只要用力一跃,就可以到围墙的那边去。 逃走了…… 吗? 起跳的一瞬间,我忽然感到右膝盖剧烈的疼痛,这样的痛楚再加上现在已经不年轻,我的动作一下在半空中断裂,径直跌落下来,这样跌落的过程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保护住自己的头部。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海棠树三米多高,我从最上面摔下来,虽然不至于摔死,但在落地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雨中cháo湿的泥土,还有嘴里腥甜的血气。 头好疼。 膝盖也是。 刚刚大概是在起跳的一瞬间被击中了,现在右膝盖那种几乎碎裂的痛感在向我证实着这一点,我不知道骨头有没有碎,但是一时半会儿,恐怕我连站都不可能站得起来了。 解家人已经冲着我围了过来,我想要往后退,可是现在倒在地上,甚至没有办法做出一丝一毫的移动。 “还想跑?”我看着为首那个人,他的手里捏着一个铁弹子,“你以为解家人都是吃素的吗?” “把他的面罩摘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他身后有人附和道,“连解家都敢闯,真的是不要命了。” 小花训练出来的守卫真是不错。我脑海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可惜死的是我。 这个人伸过手来,我知道,被他们看到我是吴邪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我带走的,我现在却耽误不起任何一点时间了。 gān脆把这个人的手指咬掉算了。 就在那个人的手指即将碰到我遮脸的帽子那一瞬间,我忽然感到一阵风声,接着是一声闷响,那人哼了一声,整个人就麻袋一样的飞了出去,然后砸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队长!”后面的人发出次第的惊呼,有两个冲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守卫面前,其他的人则更加紧张的盯着我,他们缓缓的拔出了刀。 与其说在盯着我,不如说盯着我前面的人。 我艰难的仰起脸往上看,感觉心跳都快要停止,黑色的人影站在我的前面,赤手空拳,衣服和头发都被大雨淋湿,可他站在那里,已经足以让包围着我们的那六七个持刀的守卫不敢再冲上来。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目光,闷油瓶稍稍偏过头来,我看到他的侧脸,他用一块黑布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雨水让那块黑布紧贴着他的脸庞,勾勒出鼻梁和下巴好看的轮廓。 “没事了。”他淡淡的对我说道。 ☆、第 105 章 看到闷油瓶的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受伤了吗?”闷油瓶完全无视了那几个虎视眈眈的解家人,问了我一句。 “没事。”我咬着牙说道,其实右膝盖应该多少受了点伤的,不过这种时候,我肯定还是选择忍着。 闷油瓶点了点头,这时候那几个解家人肯定也不会看着我们两个演对手戏,为首的那个开口问道:“两位是何方神圣?” 闷油瓶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解家人不愿意和人结仇,只是今天解家并不安宁,两位出现在这里,身份实在有些可疑。”那人说道,“两位如果实在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在下也只有动手了。” “站起来。”闷油瓶对我说道。 我撑着地慢慢爬起来,刚才摔的那一下真的不轻,现在膝盖还疼的要命,就在我站稳的同时,闷油瓶已经发动了攻击。 他的速度真的太快,即使对方有好几个人,在他先发制人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办法反应,闷油瓶似乎也并没打算伤人,只是飞快的夺下了一把刀,然后拉着我几步跳上那棵海棠树,又轻松的从海棠树跳到了墙头,这个过程中因为我的膝伤而有点拖泥带水,可是当那几个人想要冲上来时,就会轻而易举的被闷油瓶bī退。 “身手还不错啊。”带头人这样说着,往后退了几步,闷油瓶带着我站在墙头,我看着他拿出腰间的对讲机,开口刚刚说了一句“请求支援”,闷油瓶手里的刀已经飞了出去,刀柄不偏不倚砸在对讲机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对讲机在空中打着转重重落在了地上。 “快走。”闷油瓶从墙头跳了下去,我们都知道,虽然里面那几个人追不出来,可是外面的这条街上,同样是解家的防线,我们拖延了他们搬援兵的时间,他们却早晚会追上来。 我看着这道墙,膝盖的疼痛感让我有点迟疑,这个高度我不保证自己能很好的操控自己的身体,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催促我,我咬了咬牙,一横心就跳了下去。 右脚落地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了钻心的痛楚,我“啊”的大叫了一声,完全无法保持身体平衡的栽倒下去,倒地前的一瞬间,闷油瓶伸手扶住了我,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感觉到从膝盖那里传来的痛楚,一làng高似一làng。 “膝盖怎么了?”闷油瓶问道。 “刚刚被人……揍了一下。”我痛苦的弯着身体,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别说跑了,走路都很难。 我忍着疼痛四处看了看,即使这条街看上去依旧很僻静,但是可以依稀看到街道两旁开始出现人影,不用说,这些都是解家人。 闷油瓶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我刚想说不行的话让他先跑,解家也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闷油瓶已经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被公主抱起来,绝对是一件很有惊吓体验的事,闷油瓶抱着我向着街道外面跑去,我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这个时候解家的打手已经包围了过来,粗看也有几十人,闷油瓶现在带着个我,恐怕即便对他而言,这件事都不会很好办。 正想着,我忽然看到一个人从闷油瓶的斜后方窜出来,手中握着电棍,我大喊了一声:“小心后面!” 喊出声的瞬间,那人已经一棒劈向闷油瓶,电火花泛着让人牙酸的蓝紫色,闷油瓶根本看都不看那人,身子一矮已经闪了过去,反手捏住那人的手臂一拽一卸,那人惨叫一声被闷油瓶摔了出去,电棍已经到了闷油瓶的手里。 我知道,这只是刚开始。 “保护好你自己。”闷油瓶对我说道,说话间已经又有打手围上来,人数比刚才更多,闷油瓶一只手握着电棍,另一只手揽着我,我单手挂在他身上,也摸出了自己的□□来。 “那个给我。”闷油瓶说道,我们两个互换了武器,我盯着闷油瓶的身后,他则是全副警戒。 “哟,还挺会配合。”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紧接着所有人就冲向了我们。 因为要保护我的缘故,闷油瓶的动作明显稍微有些凝滞,好在我也不是全无战斗力,挥舞着手中的电棍,也帮他挡开了一些攻击,一时之间,我们僵持不下。 “小哥,不能这么gān啊。”我有些着急,“解家的增援只会越来越多,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闷油瓶听进去我说的话没有,他利落的扫开一个试图去抱他腿的打手,接着转身一脚踢开偷袭的人,我跟着写意的一棍,“嘭”的一声闷响,也不知道自己打到谁了,耳边只听到“嗷”的一声惨叫。 “有点儿带感啊。”我念叨了一句,“小哥,咱俩合体战斗力不低啊。”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而是突然从口袋里摸了个东西递给我,我接住了一看,竟然是部手机。 “看着它。”闷油瓶简短的搁下一句之后,横刀格挡了对方的一棍,我一头雾水想问,可看他打的吃紧,也就不好开口,这样又周旋了几回合,闷油瓶也已经略微有点喘了,这让我意识到他的体内还有蛊毒,没有办法像巅峰时期那样保持长时间的战斗状态。 “小哥你……”我一下就有点慌,谁知道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闪烁了起来,我一看屏幕,脱口而出,“胖子给你打电话?”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闷油瓶手臂一振,正冲过来的两人全都被他击退,接着他矮身一个非常漂亮的扫堂腿绊倒了面前的人,跳起来抱着我飞快的往外跑。 “拦住他!”后面的人大叫着。 我的心砰砰的跳着,总感觉这样有点不妥,即使现在我们跑出去了,又能跑多远呢?这地方可是解家的地盘啊。 正想着,前方忽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外侧的大街一个急转弯冲进来,后面的车响起一片喇叭声,刺耳的鸣笛声中小轿车的窗户降下来,胖子探出脑袋大喊着:“这边!” 尖锐的刹车声中,闷油瓶一把拉开车门把我扔进去,然后自己钻了进去,他还没有关好门,小轿车已经轰鸣着再次奔跑起来,我喘着粗气从座椅上直起身,就看到胖子的脸映在后视镜里。 “yoooooooooooooo!”胖子看到我看向他,大叫了一声,“小哥,合作愉快!” ☆、第 106 章 我靠在车后座上喘息着,这辆车的空间不大,我整个人横躺着,等于双腿是架在闷油瓶的身上,虽然我有心挪开,但是膝盖传来的痛感让我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闷油瓶没有说话,直接拿出小刀划开我的裤腿,我看到膝盖那里血淋淋的一片,不过这倒是好事,外伤这么严重的话,也许我的痛感就不完全是因为内伤,我们处理完霍迟的事情还要下斗,相比之下膝盖划一道大伤口总比骨折好的多。 “天真,挂彩了?”胖子看了我们一眼说道,“也不小心一点。” 他探手从副驾驶拿过一个包,闷油瓶伸手接过,里面是一些急救用品,他先非常小心的擦gān我膝盖上斑驳的血迹,然后用手指在某几个地方按了按,有些微的痛感,但是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种刺痛。 “应该没有骨折。”闷油瓶说道,“但是有些挫伤,还是要小心些。” 我点点头,回想起刚才从树上直接摔下来那个力道,感觉现在还留着完整的膝盖已经是万幸,闷油瓶一边给我包扎着伤口,胖子一边说道:“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走的时候给我们打电话,你倒好,自己逞能,还不是要小哥来救你。”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事,你们再过来反倒会打草惊蛇。”我分辩道,可是说了两句就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无力,“算了,都是我的锅,还是多谢小哥的救命之恩。” “你看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小哥要让你谢他的话,你还不得把家当全都谢进去?”胖子说着,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要是真想谢的话,以身相许就行了。” “你闭嘴。”我怒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你。” “你胖爷我可是金枪不倒,阳气长存,你少咒我。”胖子一听我的话,嘴上直接开了荤,但是说了一句之后也就作罢,转而问我道,“天真,你在解家有什么发现没有?” “究极大发现。”我说道,“霍迟是解家的私生子。” 胖子的嘴巴一下张成了“O”型:“你别跟我开玩笑啊。” “我跟你开玩笑gān什么。”我说道,“这件事肯定没错的。” 胖子啧啧感叹道:“城里人真会玩儿,难怪霍迟恨阿花恨成那个样子。” 我叹了口气没接话,家族的事情谁也没法评论,因为对与错站在双方的立场上会是完全不同的看法,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根本连热闹都不要看,家族的事情家族自己去闹就好,可是现在我们是完全身不由已的被卷了进来。 好在小花掌握着解家的大权,时代也变了,霍家势微,解家也不至于一手遮天,我们反倒免去了因为知情而受牵连的危险。 “哎,你说阿花知不知道霍迟是自己的兄弟。”胖子说道,“这种事儿说出来,总觉得有点荒唐。” “我估计多半是不知道的。”我说道,“不然的话,这么重要的线索,小花不会不告诉我们。” “不知道是好事儿,要不然手足相残,听上去太悲伤了。”胖子夸张的叹了口气,“大家族都这样吗?” 我耸了耸肩没说话,转脸去看闷油瓶,他一直盯着我包扎好的腿,眼神淡淡的,却能看出来在出神。 说起来真正最为“家族”二字所拖累的应该就是小哥了吧。 毕生的意义都是为了张家而存在的,包括现在,宿命中的仇恨,体内夺命的蛊毒,这些都是不容小哥选择的东西,沉重的压在他的肩上,为了“张起灵”这样一个身份。 看我没说话,胖子似乎也意识到了点什么,安慰似的说道:“小哥,你也别伤心,这些事儿很快就能解决了,有哥儿几个在,肯定保你们平安无事。” 闷油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胖子的话,这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令人惊奇的反应,我跟胖子合计了一下,还是开车回到了黑眼镜的住处。 虽然我们没有钥匙,但是黑眼镜已经给我们示范了进入他住处的正确方式:翻墙,我们当然也就如法pào制,我自己进出是没有那么容易了,不过在闷油瓶的帮助下,倒是也不算什么难事。 进了院子,房门还是锁着,胖子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好一会儿,念叨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接着抱起黑眼镜花房里的一盆吊兰就冲着窗玻璃砸了过去。 “哗啦”一声,花盆摔成了碎片,泥土全都洒在了窗户上,可是那块玻璃却完好无损,甚至连裂痕都没有。 胖子看着玻璃发愣,我也有点发愣,随后便意识到,黑眼镜又不是傻子,他虽然看起来只是在这里弄了个普通的四合院,但肯定院子里面不会也毫不设防的,防弹玻璃基本是没跑了,估计那道门锁也不是我们想撬就撬的开的。 一阵凉风chuī来,我本能的抱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黑眼镜的院子里除了花房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暂时蜗居的地方,我们肯定不能大晚上的在这里冻死,我们三个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向了墙边。 “去他的铺子看看吧。”胖子说道,“要是我当年搬走的时候没把房子卖掉就好了。” “十年了,你没卖掉估计也被拆迁了。”我说道。 “老子那房子位置好得很,谁敢拆?”胖子怒道,“你再废话小心老子不带你翻墙。” 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胖子立马不说话了,他们两个里应外合把我架了出去,我们一起走向黑眼镜的铺子。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我们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刚好碰到小阿康在锁门,胖子立刻冲过去拦住了他。 阿康一开始吓了一大跳,估计以为是抢劫的,看清是我们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么晚才下班啊?”胖子问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就想在这里呆久一点。”阿康有点胆怯的说道。 “得,哥哥带你去住酒店。”胖子一揽阿康的肩膀,“铺子钥匙给我。” 阿康递给我们钥匙,胖子拉着阿康去找住处了,北京这地方住宿登记查的严,不提前打招呼小哥基本不可能住的进去,所以我也就认命的打开黑眼镜铺子的大门,拉着小哥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胖子回来,我们三个降下门外的卷帘,打开灯,铺子是一个挺小的房间,除了一套桌椅之外就只有柜台,甚至连里间都没有,我们三个席地而坐,就着铺子里昏huáng的小灯面面相觑,产生了一种兜里只有五块钱的悲惨感觉。 ☆、第 107 章 “不行,这地方也太惨了,等我一会儿。”胖子说着就出了铺子,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里面是三瓶二锅头,还有炸花生米和烤串。 胖子递给我一瓶,又递给闷油瓶一瓶:“这天儿太冷了,喝点儿酒暖和一下,黑瞎子这铺子里面暖气不给力啊。” 这时候我也确实感觉有些冷,而且膝盖也很疼,所以接过那瓶二锅头,用牙咬开瓶盖就先闷了一口,白酒下肚,才渐渐感觉有了一点温度。 “想想也够倒霉的,还没有对上霍迟,咱们三个先变成这样了。”我叹了口气。 “你的膝盖怎么样?”闷油瓶问道。 “还好。”我说道,“跑步肯定不行,不过还能动。” “那到时候我跟小哥去找霍迟拼命,你在后面运筹帷幄?”胖子问道,“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是被抓了,感觉咱们会更惨啊。” “不用去拼命的。”我说道。 胖子有点惊讶的转过头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有了初步的想法。”我说道,“不过还需要完善。” “愿闻其详。”胖子说道。 “从那些资料里,我可以了解到解家对霍迟的态度,他们并没有把他当成是解家的一员,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他名分,他有解雨迟这么一个名字,可这个名字从来没出现在过记录里面。”我说道。 胖子“啧”了一声:“这种情况,在大家族里面也不多见,就算有地位的纷争,往往也要到孩子十岁左右才会真正显出端倪,难道这个霍迟的出身有问题?” “他的母亲是解家的下人,是个管书房的丫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丫头能管到书房的事情,我连‘雨迟’那两个字都不能看到,这也算是他母亲的私心。”我说道。 假想一下,一个丫头悄悄在家族史里写下自己儿子的名字,然后又不得不涂掉,涂掉之后却又偷偷留了一处,来证明自己这个儿子的存在,这样想来倒还有点可怜。 “这么说的话,他应该对整个解家都恨得不行。”胖子沉吟着,“可能唯一稍微好一点的就是他的母亲。” “我倒是觉得他更恨他的母亲,因为他无法选择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母亲。”我说道,“如果他母亲的出身更好一些,也许他就是解雨迟,而小花也就不可能当家。” “似乎也有点道理。”胖子说道,“小哥你说呢?” “我不懂这些。”闷油瓶淡淡的回答道。 “那就暂且认为他对他的母亲也恨的不行,这么说来,解家不就没有他真正喜欢的人了吗?”胖子说道,“你是打算从霍家下手?还是打算利用这种恨意把他气炸?” “非要说的话,霍迟还是有一个喜欢的人的。”我说道,“虽然到后来,这种情绪应该也变成了又爱又恨,但是至少在一开始,霍迟是非常非常喜欢他的。” “解九爷?”闷油瓶问道。 “卧槽,小哥你不是说你不懂这些吗?”胖子惊讶的说道。 “人类的共性,跟情感无关。”闷油瓶说道。 胖子又“啧”了一声:“解九爷按辈分,应该是霍迟的爷爷?” “对,在那本族史中有记录,霍迟小的时候经常来解家串门,那时候九爷对他非常好,‘雨迟’这个名字,也是解九爷给他起的,可以想见那个时候霍迟非常喜欢九爷,不过后来,随着九爷对霍迟坦白他真正的身份,并且bī着他立誓绝对不会伤害小花,可能这种感情也有些改变了。”我说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霍迟应该也会恨解九爷才对,因为这件事情是由解九爷决定的。”胖子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霍迟坚守着他在解九爷面前立下的誓言,这很说明问题,如果他没有把九爷当一回事的话,誓言什么的他根本就不会在乎,而且他到现在,都没有跟小花讲明过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九爷的缘故,我觉得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件事,这对小花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我说道。 “究其原因,对霍迟这个人来说,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是他人生的分水岭,在这之前也许还是个孩子,那以后却完全没有童年了,真正算得上美好的记忆,应该也就只有小的时候去九爷那里玩耍,即使后面他会想明白,整件事情最后是九爷拍的板,可是九爷对他的宠爱会让他恨不起九爷的,你想想,霍家那个地方,女尊男卑,霍迟又不是真正的霍家人,即使是作为男丁在培养,亲情那种东西他肯定也是感受不到的,他的母亲又没有办法看着他长大,真正能让他感觉到亲情的,就只有九爷一个人。” 听完我的话,胖子叹了口气:“话不该这么说,不过……何必呢,解家又不是只能有一个孩子,当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把霍迟过继出去,就只是因为血统吗?” “血统肯定很重要,大家族对这样的私生子看的很重,霍迟如果真的在解家长大,恐怕也会在小花的对比下受尽白眼,九爷决定把霍迟过继出去,可能也是有这么一层考虑,另外霍家男丁稀少,这可能也是为了维护两家jiāo情的方法。”说到这里,我忍不住也叹了口气,“要是解家和霍家不撕bī的话,九爷就不会告诉霍迟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bī着他立誓,没准小花和霍迟还真能像亲兄弟那样好好相处,可惜即使是解九爷这样的神算,也没有算到看似金玉之盟的解家和霍家,会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关系恶化到这种地步。” “所以你打算怎么刺激霍迟?”胖子问道,“直接搬出解九爷吗?”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霍迟之前怎么刺激我们,我们就怎么刺激回去。”我说道。 “你也要玩cos?”胖子惊讶的一挑眉,“你确定你扮成解九霍迟就会乖乖管你叫爷爷?” “肯定不是那个。”我说道,“直接跳到那个场景,对霍迟刺激太大了,我的想法是,霍迟既然很崇拜解九爷,那么肯定也知道他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 “你要扮成年轻的九爷去跟他打心理战?”胖子问道。 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整件事情的想法已经差不多在我的脑海里了。 好消息就在于,年轻时候的解九爷,老成持重,圆滑谨慎,他所作出最经典的一件事,恰好就可以算是心理战的经典范例。 解九爷的八局棋,即使到现在,都可以算是一个传说。 ☆、第 108 章 在旧长沙,提起棋艺,当属解九爷为第一,他的象棋下的出了名的好,而更让他名声大振的,则是他的“斗棋”。 当时广州来了一个棋圣,传说可以以一当八,杀的八人都丢盔卸甲,后来解九爷出马,与棋圣对局,据说整局棋下的非常纠结,解九爷破绽百出,可就是不死,让棋圣绞尽脑汁,最终棋圣战胜了解九爷,却输掉了其他的七局棋。 事后解九爷说,他那局棋的路数叫做“臣子棋”,就是古时的臣子跟君王下的棋,既不能赢,又不能输的太快,这也是一门功夫。 这一战后解九爷的声名顿起,本身作为解家的当家,行事周密滴水不漏,“八局棋”的故事一出,立刻就给他增加了几分传奇色彩。 当然,后来又有说法是,那一局臣子棋其实是七人合下,解九爷的棋艺远不足以驾驭“臣子棋”与棋圣纠缠,不过这些就是传说了。 “九爷的八局棋,我倒是听说过。”胖子说道,“只不过这是个技术活儿吧,你确定你玩儿得转吗?” “八局棋我肯定是下不来的。”我说道,“不过我只要你们三个的三局棋就够了。” “我可是臭棋篓子,连简单电脑都玩儿不赢的那种。”胖子大叫了一声,求救似的看向闷油瓶,“小哥,你会下象棋吗?” “一点。”闷油瓶说道。 我当然是没有打算去跟霍迟搞什么“臣子棋”了,首先我的象棋下的也很烂,小时候跟二叔下过一点,但是长大以后基本就没有碰过,跟解九爷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其次胖子的象棋下的更烂,至于小哥,这方面我对他也没什么期待。 当年解九爷以棋闻名,但是他真正为人所称道的是他的心计和设局能力。 我需要的也不是这一盘棋,而是一个可以让霍迟彻底崩溃的局。 “我们明天去买四副象棋,一筒茶叶。”我说道,“你们负责配合我,我负责打崩他。” 次日清晨,我们赶早出门,到市场买了四副象棋,一筒绿茶,又买了三件马褂穿着,没有多耽搁,就再次驱车前往市郊。 “你这招真行得通吗?”胖子抱着三副棋和茶叶,打量着自己的袖口,看起来还是非常怀疑,“总感觉有点不靠谱。” “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就试试我的喽。”我说道。 我们把车停在山脚下,沿着旧路上去,这一次因为知道霍迟的位置,所以没有耽搁什么时间,我们很快就到了院子外面。 院门紧闭着,我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翻墙吧。”胖子说道,“这墙又不高。” “不用。”我说道,“直接敲门。” 胖子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觉得我们翻墙过去,霍迟没有准备,我们的胜算会更大一些,但是这一次我们是心理战,并不能用平时打架的那一套来考虑。 “把象棋收起来。”我对胖子说道。 胖子应了一声,把棋盒和茶叶全都收到包里,我走上前去敲了几下门,声音很响。 敲门之后,足足等了两分钟的时间,还是没有反应。 “这里面不会没有人吧?”胖子说道,“他要是转移阵地可就糟了。” “应该不会,那样的话小花多少会通知我一声的。”我说着,又敲了一次门。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我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闷油瓶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位,站在了一个恰好可以保护到我的位置,院子里的脚步声在大门前停下,一片静默,仿佛在跟我对峙。 我走上前去,第三次敲了门。 又过了一分钟,院门开了,霍迟站在门口,冲着我们微微一笑:“小三爷,上午好。” 他看到我们丝毫不觉得吃惊,这很正常,刚刚三次敲门的时候,他肯定已经看过究竟是谁在门口,现在打开门,大概也是做好了我们来找麻烦的准备。 “上午好。”我说道。 霍迟站在门口,笑吟吟的,倒也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有何贵gān?” “闲来无事,随便看看。”我说道,“顺便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如果是跟花爷和黑爷有关的事情,恕难从命。”霍迟微笑道,“那是我们三个之间的私事。” “与这件事无关。”我淡淡的回答道,“能见到花爷最好,见不到我也无所谓。” “哦?”霍迟微微挑眉,显得有点惊讶,“那么有什么事?” “进屋说话。”我说道。 霍迟没有立刻回答我,看得出他有些犹豫,他肯定也不会傻到认为我来找他,真的和小花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大概是无所畏惧,霍迟很快侧身我们三个让出一条路:“请进。” 我径直走向内院的大厅,霍迟也就跟在我的身边,厅里空无一人,我若无其事的打量起这间大厅里的装潢来。 “小三爷。”霍迟走到我的身边,“你说要进屋,我也让你进来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次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了吗?” “我想和你下盘棋。”我说道。 “下棋?”霍迟愣了一下。 “象棋。”我说道。 那一瞬间,我确信霍迟的表情微微有点僵硬,解九爷好下棋,年老了更是如此,即使他终身没能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光景,但是在少有的闲暇里,还是会摆出棋盘,我相信对于霍迟来说,那是极其深刻的童年记忆。 不过,随后霍迟就再次微笑了一下:“你想和我下象棋?” “没错。”我说道,“你敢不敢和我下?” “请吧。”霍迟拉开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只不过,如果你想用象棋跟我搞什么鬼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下象棋。” ☆、第 109 章 “这样最好了,免得你说我欺负你。”我冲着胖子招了招手,“把棋盒拿上来。” 胖子走过来,拉开包递给我一盒象棋,我从超市买的那种最普通的二十几一盒的,还没打开,霍迟已经冲我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接着他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制的大棋盒,走过来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棋盒上面雕刻着花鸟的纹路,看起来很jīng致,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副半折的木棋盘,棋子是玉石的,成色温润。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撇了撇嘴,那意思来者不善。我的心里倒是有点儿开心。 霍家跟象棋是没有半点关系的,霍迟会有这个爱好,只可能是因为解九爷,他会在连佣人都没有的地方存这样一盒玉象棋,如果不是猜到了我们的计策,那就是象棋在他心里真的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他当然是不可能猜到我们的计策的。 象棋在霍迟心里的地位,也就意味着解九爷在霍迟心里的地位,如果说霍迟单纯喜欢下象棋而和解九爷毫无关系,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霍迟已经摆好了棋,接着就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意思要开局了,我摆了摆手:“等一下。” “怎么?”霍迟微微挑眉。 “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我说道,“你能不能同时和我们下四盘棋?” “什么?”霍迟非常惊讶的喊了一声,那一瞬间他的情绪,绝对已经超出了我的要求会带来的惊讶,是其他的东西,导致了他感情的剧烈波动。 同时下四盘棋。 我想他大概是想到了某些事情。 不过霍迟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深深的看了我几眼,看着我穿的马褂似乎有点出神,接着他又看了看穿着紧绷绷马褂的胖子和穿着正常马褂的闷油瓶,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要我一打四,未免太夸张了吧。” “不不不,我的规则和那时候不同。”我着重说出了“那时候”三个字,“四盘棋,你只要能赢下我,就算是你赢了,但是在赢下我之前,你不能输掉其他三盘,如果你先输掉一局,或者你没能赢我,那么都算是你输。” 霍迟再一次深深看了我一眼,他没有说话,可我简直可以脑补出他此时此刻内心的OS。 他在想我究竟知道些什么,而且我突如其来的提到解九爷,对他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我不知道一个小孩子长到现在,对唯一亲人的情感还能剩下多少,但我只能赌赌看,下棋的时候人的jīng神集中在棋局上,心理防线也就会相对薄弱,否则像现在这样,即使霍迟已经想到了解九爷,他还是不会有太大反应的。 而且我知道霍迟一定会接战的。 首先我的规则对他相当有利,四盘棋他只需要在赢我之前不输掉其他三局,那么他不需要进攻,在其他三局中只要防守就可以,单纯的防守比攻守兼备简单很多,霍迟又是个对自己技术很自信的人。 其次,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要跟小哥solo指力,或者挑战瞎子的枪法,可以看出霍迟是那种很跳的人,这件事儿又关于解九爷,这种挑战他肯定会接下,因为对于他来说,这相当于是尊严之战。 “你们只有三个人,谁要下两局?”霍迟问道。 “一人一局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我说道,“所以我们要跟你借一个人。” “谁?”霍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想到了答案。 “解雨臣。”我回答道。 霍迟又沉默了一下。 “可以吗?”我问道。 “随你。”霍迟淡淡说了一句,径直走了出去。 我目送着他走出大殿,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胖子惊讶的看着我,明显在好奇我为什么眼看着霍迟离开。 “他不会走的。”我说道,“别担心。” 我的话音刚落,霍迟和小花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一天不见小花看起来神色疲惫了不少,这让我不由有些担心黑眼镜的情况。小花看到我们,显得有点惊讶,但明显又是开心的,他直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我知道他是在问,他之前提示的“二月红”到底我有没有用上,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这个时候霍迟已经开口了。 “花爷,你的朋友说了,要和我下棋。”霍迟淡淡说道,“也需要你来帮忙。” “下棋?”小花愣了一下,有点惊讶的看向我,“需要我来帮忙?” “恩。”我说道,“我们要同时下四盘棋。” 霍迟没有再理会我们,他现在处于一种特别高冷的状态,仿佛是比赛之前在找手感,他自己走过去把屋子里面的几张方桌拼在一起,然后摆上椅子,玉象棋只有一副,剩下三副还是二十块钱的那种,按着顺序摆在桌子上,我把小花拉到一边,跟他解释我现在的想法。 霍迟身份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他挑明,不然恐怕小花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只是大概说了一下我的计划,小花听着,一脸的纠结。 “明白了?”我说道。 “明白了。”小花道,“问题是我不会下象棋。” 我惊了,大叫道:“解九爷的象棋全长沙都有名,你告诉我你不会下象棋?” “会非常简单的一点。”小花说道,“你也知道,我小时候都跟着师父,陪爷爷的机会不多。” “无所谓了。”我叹了口气,“反正你的输赢不重要,你就加油捣捣乱,我下赢了他的话,咱们就赢了。” “你确定你赢了他就会履行承诺?”小花略显狐疑。 “放心吧。”我拍了拍小花的肩膀,“到你的座位上去。” 说完这句话我看向霍迟,他刚刚一直站的远远的在摆棋,可是我转过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却飞快的转了回去。 果然还是在听的。 这一步我又赢了。 我知道小花是不怎么会下象棋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没工夫学象棋,但是只要能让我在对话里引出解九爷,尤其是让小花亲口回忆起解九爷,霍迟听到的时候,心里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量变引发质变。 我没有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慢悠悠烧了一壶热水开始泡茶,小花、胖子和闷油瓶三个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像乖宝宝一样,我昨天给他们两个简单的安排了一下战术,希望能起到好效果。 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霍迟起身走到我的身边:“怎么样了?” “别急。”我一边把茶水倒进茶杯一边说道,“马上就好了。” 等待固然可以让人冷静,也可以让人焦躁。 “你到底知道多少?”霍迟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笑了笑,递给霍迟一杯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第 110 章 我把茶依次递给小花、胖子和小哥,接着才捧着自己的那一杯茶入座。 “既然你是以一敌四,当然要让你先手。”我对霍迟说道,“请吧。” 霍迟点了点头。 按规则来看,我这一盘当然是主盘,因为是同时下四局棋,就由两局霍迟先手,另外两局他后手。 同时下四局棋,并且互有先后手,在我有一个很特别的优势,那就是我可以模仿霍迟的棋路,这也是诡计的一种,不过霍迟想必也算到了这一点,因此他直接提出,对我的那一局要由他来先手,而且他最先开局。 “你怕我耍滑头吗?”我看了霍迟一眼,用一种很平淡,甚至有点威严的声音说道。 “兵者诡道,我还是小心一些的好。”霍迟微微一笑,“小三爷,准备好了吗?” “请吧。”我说道。 霍迟沉吟了一下,先手进卒,这是试探性的打法,称作“投石问路”,大概他对我的棋艺也不是很确定,才会这样出手。 我开局跳马,以守待攻,虽然不知道霍迟象棋下的怎么样,但是肯定比我好,事实上,这一局究竟该怎么下,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这可不仅仅是一局棋而已。 随后霍迟去找小花,小花就坐在我的右手边,面对小花霍迟的起手就非常凶狠,先手中pào,进攻的意图很明显,他清楚的知道,小花的棋艺不如自己。 按照道理,霍迟只要保证和他们三个的棋局不输就可以,以他们三个的棋艺,霍迟一心防守也不会很麻烦,可是他面对小花却决定直接进攻,很明显,他心里还是非常想打败小花的。 接下来是对胖子和小哥,小哥跟我隔了一桌,我是已经看不清楚了,这两局都是我们这边先手,我之前的安排也很简单,胖子和小哥都要完全放弃防守,单纯打进攻,因为不管怎么样都打不过,拼命进攻的话,霍迟还多少要分出心来。 很快,一轮棋结束,霍迟回到我的面前,第二轮开始。 转眼之间,我们已经下过五个回合,这五回合让我发现,霍迟在对我的时候,下的很迂回,攻势没有很激进,并且也在布局着防守,其实我下的棋完全是守势,甚至五步之后还没有出车,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都会猛攻,可霍迟却完全没有。 这个人很稳,在胜负攸关的我这一局棋上,他的布置非常小心,这样谨慎的布局,明显是在防着我的后着。 对胖子的防守,他滴水不漏,即使胖子在拼命进攻,可棋力上存在的差距让他很难对霍迟真的造成什么威胁,我估计闷油瓶那边也差不多。 对小花那一局,霍迟玩儿命在进攻,仿佛他首先要赢的不是我而是小花一样,五步的功夫小花就已经丢了一马一卒,劣势非常的明显。 现在这样的情况,很明显,是霍迟占着棋局的上风。 他的棋力比我高出很多,五个回合里我已经可以感觉到,可他却还是这么稳妥,这让我没有凭借漏dòng进攻的可能——虽然说实际上我也毫无这个打算。胖子和闷油瓶没法对他造成威胁,他则一边慢慢布局准备击败我,一边全力进攻小花。 对霍迟而言,“击败小花”毕竟是个执念,其实这四局棋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最后霍迟会首先碾压小花,然后拿下我,完胜。 不过这只是就棋局而言,而我真正要赢的,当然不是这局棋。 随着霍迟的争胜心逐渐无法扼制,他正在慢慢走进我的陷阱里。 又下了五个回合,场面上更加明显,小花的表现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在前五步被吃掉一马一卒以后,后面五步虽然左支右绌,却勉qiáng一子未丢,第十一步霍迟轻描淡写吃了小花一个pào,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到我左边的胖子面前。 趁此机会,我向右转头,偷偷伸脚踢了一下小花,小花“噌”的转过头来看我,一脸的问号。 “你还挺能撑的。”我低声说道,“知道他的套路?” “棋艺会变套路却很难变。”小花回答道,接着他的表情一下就变得非常非常惊讶,似乎忽然明白过来我在暗示着什么,“你知道……?” “小时候你们下过棋吧。”我看了一眼霍迟,他正在走向闷油瓶。 小花依然一脸问号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霍迟已经走回了我的面前,局势尽在他的掌控,他现在看起来竟然有点轻松,在我这边不痛不痒的将了一军之后,霍迟走到小花面前,吃掉小花的第二个pào,接着走向胖子。 小花立刻又转过头来:“你想打感情牌?没可能的,当年我们关系也不算好,后来更是非常差。” “不算感情牌。”我说道,“你随便说点话,尽可能让他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就好。” “为什么?”小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一言难尽。”我说道,“靠你了。” 小花自己是不知道霍迟与解家的真正关系的,霍迟也一直为了解九爷保守着这个秘密,如果我现在告诉小花眼前的是他表哥,我估计小花自己都会被吓到。 我要用这四局棋把霍迟完全带回童年的回忆里,如果小花表现出失态,那么霍迟很有可能也没办法进入状态。 解九爷是霍迟唯一的软肋,我必须成为解九爷。 而现在,我把希望寄托在小花跟我一直以来虽然不算特别默契,但结果总还算不错的配合。 小花抿了抿嘴,对我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颇为不满,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这时候霍迟已经又下完了一步,走到我们的面前来。 他支了个象,一下吃住了我的左右两只马,这时候霍迟的局势已经完全形成,下一步就是慢慢吃掉我的棋子。 刚刚的攻势被我挡了下来,霍迟也不着急,现在我们两个这一局棋其实胜负已定了,我根本没有反攻他的机会,怎么下都是慢性死亡,霍迟的棋则是天罗地网,可以慢慢的蚕食掉我。 他也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完全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局棋他输不了的。 “小三爷,你的局势不妙啊。”霍迟微微笑道。 我也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 霍迟忘记了一件事。 我所说的规则是,他必须赢下我,否则就算输,而我是不会让他赢下我的。 因为我根本不会让他下完这局棋。 ☆、第 111 章 霍迟下完我这步棋,走到小花那里,这时候小花的地盘上已经没有几个子了,霍迟支了个pào,小花剩下的马和一个车立刻同时陷入死地,而这个时候霍迟还一个子都没有丢。 小花凝神看着眼前的棋局,忽然淡淡笑了一下:“你又用这一招。” 霍迟的神色一凛:“什么?” “以前你就总是用这一招。”小花用一种很轻松的口气说道,“每次跟你下到这一步,后面的局势就全都在你手里了,可我即使知道,也怎么都算不过你,到时候还是要变成这种局势。”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霍迟咬牙道。 小花笑了笑,挪开自己的车,本来霍迟应该去下胖子那盘棋的,可是他毫不犹豫的吃掉了小花的马。 “我一开始就跟吴邪说,我是不可能下的过你的。”小花一边说着,一边走了步棋,“可是他还非要我来跟你下,明明那时候就已经要你让我……让我多少来的?” “一对车。”霍迟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原来你也还记得。”小花笑了笑。 “你……”霍迟猛然抬头盯着小花,但神情却很复杂,仿佛小花qiáng迫他回忆这件事,会让他非常痛苦。 “下棋啊,霍家哥哥。”小花推了一下霍迟的肩膀,“你愣着gān什么?” “霍家哥哥”这个称呼让霍迟的眉头一跳,他抿了抿嘴,又下了一子。 小花含笑跟上。 两个人不言不语的又下了三个回合,局面上小花已经基本没戏了,他的神情却很淡定,淡定的好像他赢了一样。 这个时候小花也一定意识到霍迟的不对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已经注意到跟霍迟回忆起短暂的童年,对霍迟有非常大的刺激。只要小花明白了这一点,以他的水准,我相信他能控得住场面。 “我还是下不过你。”在霍迟说出“将军”两个字的时候,小花说道,“应该说,在你的手里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霍迟盯着小花,又低下头去看棋盘,他没有理会小花这句话,而是淡定的吃掉了小花最后一个象。 “你赢了。”小花摊了摊手,“你还是那么厉害。” “你不要再说风凉话了。”霍迟一字字说道,“一局棋的输赢,难道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对你来说没有意义的话,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赢我呢?”小花反问道。 霍迟没有说话。 “爷爷的棋艺全都教给了你,我却只会一点皮毛,那个时候起我们下棋我就没有赢过,但也每次都输的心服口服,你总是用这一招,可我都防不住,爷爷说过你很有天赋。”小花说道。 “都是骗人的。”霍迟冷冷道,“我不会相信你的。” “你可以不相信我。”小花说道,“但是说实话,我小时候一直挺生气的,爷爷不愿意教我下象棋,跟我说他已经老了,没有jīng力教我下棋,我要跟二爷爷学艺,也分不出心思来下棋。直到我缠着爷爷跟我下,他开始一直在让着我,最后用跟你一样的法子将死了我,好几盘都是这样,那时候我才明白过来,爷爷一直在偷偷教你下棋。” 霍迟的神色微微有了些变化,他的一只手撑在棋盘边上,另一只手攥成了拳,微微有点发抖。 “可你是解家人。”霍迟说了这样一句话。 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怀着恨意,还是悲伤,亦或只是感慨而已。 “对呀,我是解家人。”小花说道,“可是爷爷当年真的很宠你,如果不是因为后来跟霍家的关系恶化,也许我们也会是不错的朋友。” 糟了。 听到小花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咯噔”一声。小花这句无心之语,基本上可以激起霍迟全部的愤怒了。 果不其然,霍迟微微眯起眼睛,再一次露出了那种在他脸上消失了很久的笑意:“没错,你才是真正的解家人。” 一边说着,他一边吃掉了小花的车,棋子落在桌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花这边已经只剩下两个卒,两个士和中间的将军,看着惨的不行,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好下的了,随随便便动了一下卒,霍迟明明已经将军了,却还是跳马把那个卒吃掉了。 “你不是已经赢了吗?”小花愣了一下。 “我不只要赢你,我还要彻彻底底的打败你。”霍迟淡淡道。 小花失笑:“你还和以前一样,一定要把我赢的什么都不剩才收手。我们好像还因为这件事闹过脾气。” “我已经记不得了。”霍迟冷冷道。 他报复般的吃掉小花最后三子的时候,我正在努力思考着对策。 一开始我是打算靠着小花的回忆让霍迟自己陷入对过去的追忆里,虽然我不相信我能感化他,但他如果稍微有一点软弱,至少我能让他崩溃。 可是现在霍迟已经被小花激怒了,愤怒会让人变得不理智,却又会让人在某一方面变得特别清醒,霍迟的所有负面情绪已经被调动成了怒火,这让局势有一点失控。 “啪”的一声,霍迟的车砸上小花的将,小花这半边的棋盘上,终于一子不剩。 “你输了。”霍迟淡淡道。 小花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看了我一眼,看得出他心里没底,这个时候其实我也稍微有点忐忑,但我脸上还是很淡定。 霍迟缓缓走到我的面前,我开口道:“不是说好四个人轮流下吗?” “我已经不想了。”霍迟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只要赢下这盘棋。” 我面无表情的凝视回去,霍迟的眼瞳深处带着炽热的火焰,仿佛是在宣泄积压多年的痛苦。我刚才一直一直在bī他,一直bī到了悬崖边,小花的话终于还是把他推了下去。 “来吧。”霍迟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棋子,“我会赢的,你们每个人,我都会赢的。” 我不会在这里帮他完成了自我超越吧,那可坏了大事了。 如果真的让他赢了我,心理战就想都别想了。 这种时候,我也只能赌一把了。 “你这么想赢这盘棋,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不把解药jiāo给我吗?”我问道。 “解药都是小事而已,我只是想赢回我一直在输的东西。如果我赢下来,不管是解雨臣还是别的什么,都再也别想压在我头上。”霍迟一字字道。 差不多是时候了。 我淡淡看向霍迟,就在他的棋子还没有放下的时候,我冷冷的开口道:“放肆。” ☆、第 112 章 霍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我也凝视着他,尽量保持着自己眼光中冷厉的神色。 我没有给霍迟开口的机会,继续冷冷说道:“你忘了自己立下的誓言吗?” 霍迟身子微微一震,他转开眼,躲开了我的目光。 “你曾经发过誓,无论何时不会伤害花爷,几十年来,你也一直勉qiáng遵守着,即使我知道你的心里不情愿,但你终归还是没有破誓。”我淡淡说道,“如今为了一局棋,你就要违背曾经的誓言吗?” “那个誓言……”霍迟咬牙道,“我是被bī迫的。” “被谁?”我盯着霍迟问道。 霍迟沉默了。 “九爷如果知道你说自己是被bī迫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我问道。 “那他有没有想过我怎么想!”霍迟大吼了一句,然而面对着他这样的失控,我依然保持着冷淡的样子看着他,一句话吼完,霍迟和我对视着,良久,他有些颓丧的坐了下来。 “先下完这盘棋吧。”我淡淡的说道,“不能半途而废。” 霍迟拿起棋子,凝视着棋盘,接着又看向我,把棋子重新放在桌子上:“小三爷,你到底想gān什么?” “既然说下棋,何必又问那么多原因?”我反问道。 “其实我也知道,你想要解药,又觉得对我无从下手,所以才决定扮成这个样子,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不是这个意思?”霍迟手中的棋子无意识的一下下敲击着桌面,用非常轻描淡写的口气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我说道。 “既然这样,小三爷你还是省省吧。”霍迟叹了口气,“想拿九爷来攻击我,不现实,我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如果说不在意,你刚刚那么激动又是为什么?”我追问。 霍迟刚刚本来已经用象看死了我的一对马,可他拿起来的棋子却是一个车。 霍迟手里的车“啪”的落下,本来是想去看我的马的,却恰到好处的落在我的pào可以打到的地方。 这可以算是一个巨大的失误,我毫不犹豫的吃掉了他的车,这样一来也解掉了我马的危局,霍迟低低咒骂了一句。 所谓守势,固若金汤,好整以暇。 当攻者自乱阵脚,就是反击之时。 “你心乱了。”我说道。 霍迟又走了一步。 现在他的棋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章法,而我又不是那么菜的,他连着给我送了两个子以后,局势竟然出现了略微逆转的局势。 “我才不会输给你。”霍迟咬牙切齿的说道。 “即便要输,你也只是输给自己。”我淡淡回应道。 刚刚我的防守被霍迟压迫的毫无空间,但是却没有丢什么子,这也是因为霍迟起初并没有想直接gān掉我,而是打算把小花杀的片甲不留以后再回来对付我。 不过我的守势也不是乱摆的,是找人问的残局,这种局是万金油式的防守手法,一般来说,是只能防守,不能进攻的。这个局叫做“瞒天过海”,其中暗藏着一个玄机,如果进攻者的棋子反被防守者吃掉,之前的布局就会变成非常有利进攻的走势。 但高手对局,当然不可能卖这么大的破绽来给这个残局翻身的机会,棋力相差很大的话,也不必用这种拖沓的局势,所以这种局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我本来学这个残局,也只是为了可以多拖一会儿好跟霍迟打心理战,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在局势上产生了作用。 霍迟没有回我的话,开始很认真的下棋,即使“瞒天过海”局的布阵已经打出来,霍迟全力以对的时候,因为棋力的差距,我还是没能占到什么优势,只不过让霍迟应付的非常吃力而已。 终于,霍迟“啪”的架了一pào,同时看住了我的马和车,这样一来,我的局势也几乎被完全瓦解。 霍迟有点得意的看向我,他肯定没有想到,我会面带微笑的看回去。 他赢了棋局,可在他走下这一步的时候,我已经赢了这一仗。 “你用的最熟的,果然还是这招。”我用一种很温和的口气说道,“有些东西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 “比如呢?”霍迟的脸色“唰”的变了。 “比如今生仅有的亲情。”我缓缓道。 “我忘了,真的全都忘了!”霍迟大叫了一声,撤回了他的pào,似乎刻意不走那一步就能掩饰内心的情绪似的,可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如果忘了为什么还守着在他面前许下的誓言?”我架pào。 “凡出言,信为先,你不明白吗?”霍迟一边说,一边跳马挡住了我的攻势。 “这是《弟子规》,谁教给你的《弟子规》?”我进卒。 霍迟一震,没有回答,跳马吃掉了我的卒。 “为了争口气,丢了多少东西,想过吗?”霍迟的马吃掉我的卒后,我的pào打掉了他的马。 “是他……先放弃我的。”霍迟的左手紧紧的攥成拳,他的目光流连在棋盘上,可是那种狂躁又分明不是因为棋局而起的。 霍迟出车。 贸然出车是新手才会犯的错误。 “一步错,步步错。”我拿下霍迟的车,“他真的放弃你了吗?他给了你另外一条路,可你却选择一定要走回原来的路上。” “他没权利给我选择更差的那条路。”霍迟嘶声道。 “解九爷为你做了充分的考虑,不愿意让身份不清楚的你留在解家受危险,呆在霍家对你没有坏处,以后你还会成为霍家重要的一人而和小花保持不错的感情,我看不出这条路有哪里不好。”我淡淡说着,飞象吃掉了霍迟留在我这半边的马,“你想要的太多了。” 霍迟凝视着棋盘,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从刚才那一步车的失误起,几步之间,他的棋子已经被我吃得差不多,他猛地抬头看向我:“可是……我才是长子啊。” “九爷也确实是以长兄的身份在要求你的,所以立下誓言的才是你,不是花爷,可你呢?”我凝视着霍迟的眼睛。 霍迟的目光越发慌乱。 “啪”的一声,我落下最后一子:“将军。” 霍迟茫然的看了眼棋盘,仿佛已经忘记了我们还在下棋,接着他又一次求助般的看向了我。 “你本来是必胜的局势。”我淡淡的看着他,“可是你输了。” 霍迟看了眼棋盘,再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解雨迟。”我一字字道,“你太让人失望了。” 听到我的话,霍迟身子微微一晃,那一瞬间,他的眼里出现一种绝望般的神情,接着,他“啪”的一下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更这章~把棋下完。全文完结就不卡了哈哈 ☆、第 113 章 虽然霍迟从这样激烈的情绪中回过神以后,很可能还是会保持原来的样子,但是眼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既然输了,承诺的东西就jiāo给我吧。”我对霍迟说道。 “你是说解药?”霍迟恍惚的问道。 “是。”我说道,“在哪里?” 霍迟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huáng铜的柜子倒数第二层,里面有个盒子,解药就在盒子里。” 我接过钥匙走到huáng铜柜子前,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只很jīng巧的木盒,我打开木盒,盒子里面是两只小瓶子,一个瓶子里是一瓶黑色的液体,另一瓶则是显得略微有点粘稠的透明色。我把两个瓶子装好,问霍迟:“这个该怎么用?” “黑色的内服,白色的加入水中沐浴。”霍迟说道,“这是三天的量,每天一次,第三天药性就可以解了。” 我点了点头:“瞎子在哪里?” “之前一直跟我在一起。”小花开口道,“我们去接他就好。” 胖子和闷油瓶站起身来,我们四个开始走向大堂外,霍迟还一动不动的跪在那儿,好像有点懵了。直到我准备关门的时候,霍迟才忽然开口道:“小三爷。” “怎么?”我看向霍迟。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霍迟问道。 “你说哪部分?”我故作不知。 “……关于,把我当做长子相待。”霍迟说道。 “这种事情,还得你自己去思考。”我淡淡说道。 门扉合闭,发出一声轻响,小□□直走向刚刚他们出来的地方,我也快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小花住在别院的屋子里,条件还算可以,霍迟到底还是没有太亏待他,黑眼镜躺在chuáng上,正昏迷着,但是浑身紧绷,可以想象到他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瞎子。”小花低声道,“我给你要到解药了。” 昏睡中的黑眼镜当然没有回答,小花伸手问我要过黑色的瓶子,打开瓶塞之后,犹豫了一下。 “他会不会在骗我们?”小花问道。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霍迟。 “我觉得按他刚才的反应,骗我们的几率不大。”我说道,“不过你回到解家去让别人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也是比较保险的做法。” “恩。”小花又把瓶塞盖上递还给我,接着想要把黑眼镜背在背上,我踹了胖子一脚让他过去帮忙,胖子瞪了我一眼,还是乖乖走过去背起了黑眼镜。 这期间,黑眼镜短暂的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状况,就又昏睡过去,小花问他感觉怎么样了,他就简单的说一句“还好”,我们也不敢再耽搁,一路往山下走。 我们的车停在山脚下,我来开车,胖子在副驾驶,小花和闷油瓶在后座照顾瞎子,好在一路都是绿灯,我们很顺利的抵达了解家老宅。 这次进入解家老宅,和上一次就完全不同了,只要小花在,解家人当然不会阻拦我们,我们几个堂而皇之的从正门进了宅院,路上我好像还看到了昨天晚上追着我揍的解家人,不过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小花直接把我们带进了客房。 客房里面,已经有解家的密医在等着,小花把两个药瓶递过去:“帮我看一眼,这瓶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密医接过瓶子以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用滴管吸了两滴出来,用试纸和一些小仪器比对了半天,终于说道:“似乎是某种活血健骨的药物?不过……这配方挺奇怪的,所以我也说不准。” “里面有没有毒药,或者是什么药性相克的东西?”小花问道。 “应该是没有的。”密医回答道。 “知道了。”小花点点头,“你走吧。” 密医离开以后,小花去浴室放上水,拿出那只黑瓶子,叫醒黑眼镜让他喝了一些,黑眼镜喝药的时候,小花一直注视着他,直到黑眼镜把药瓶放下,冲着小花笑了一下:“你要不要那么紧张啊。” “换成是你你也会紧张的。”小花说道,“感觉怎么样?” “这才刚刚喝下去,能有什么感觉?”黑眼镜说道,“不过肯定不会被毒死。” “那就行。”小花说道,“能走路吗?剩下那瓶药要用来泡澡的。” 黑眼镜沉吟了一下笑道:“既然是泡澡……那肯定不能走路喽。” “哦……”小花若有所思,“胖子,帮个忙把这家伙搬到浴室去,我就不跟着了。” “什么鬼?”胖子大叫道,“不会还要我给他脱衣服吧。” 小花淡淡一笑:“我是没意见,反正某人似乎自己也动不了的样子。” “能动!”黑眼镜立刻叫了一声,他努力从chuáng上坐起来,摇着头叹着气,“还是那么狠心。” “算了,我扶你过去吧。”小花叹了口气,走到黑眼镜身边伸出一只手,黑眼镜乖乖的把胳膊搭上去,小花挽着他进了浴室,接着反身把浴室门锁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花出来,又把浴室门带上,问我们道:“那件事情完了,咱们下面是不是就要处理蛊毒的事情?” “是这样的想法。”我说道,“不过这几天实在太累了,不然今天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明天阮淇那边吧。他这几天也没有给我打电话,估计是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小花点了点头:“紫玉盒子你们随身带着吗?” “小哥一直带在身上。”我说道,“另外一部分卷宗锁在瞎子家的柜子里,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既然这样,咱们还是尽快到他那边去,呆在解家人多口杂,也不好做事。”小花说道。 等了一会儿黑眼镜药浴完毕,出来的时候,比刚才jīng神了不少,黑眼镜自己也说效果挺明显的,我们也就放下心来,驱车前往黑眼镜的住处。 到了那边,已经入夜,吃过饭后我们也实在是累了,就打算睡觉。 我躺在chuáng上望着天花板,闷油瓶在我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身体很累,我却没有什么睡意,闭起眼睛,还是很亢奋,白天的事情还在影响着我。正想着,外面传来轻轻的敲窗声,我拉开窗户一看,竟然是小花站在那里。 “我出去一下。”我对闷油瓶说道,闷油瓶点了点头,我起身走出了屋子。 小花在院子里坐着,看到我笑了一下,我走到他的身边:“这么晚还待在这儿,不累吗?” “我问你啊。”小花的目光转向天上高悬的明月,“霍迟……或者说,解雨迟,是我的哥哥?” ☆、第 114 章 月色下小花的神情很淡然,但是这样的表情对于他来说,本身就已经不是一个很正常的表情,一般情况下的小花总是非常亲和,这样的淡然则让他看上去有点凄楚。 果然还是对他造成了很大打击啊。我这样想着。 其实之前我还有点奇怪,“解雨迟”三个字我喊的很大声,小花没有理由听不到,可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应该算是你哥哥吧。”我说道,“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你们的家史上,对这件事说的不太详细。” 小花轻轻笑了一下:“即便家史上说的不详细,看他对你说的那些话的反应,我也大概可以猜到了。难怪王巧会从‘工蜂’叛逃,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可能在她心里,霍迟,也算是她的主子吧。”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安慰。 “其实我以前也有点好奇,感觉这个人和我家的关系不太正常。”小花说道,“霍家和我们后来jiāo往已经不多了,爷爷还总是叫他过来,开始我以为爷爷是为了帮我铺路,但又没法解释那个誓言的事情,不过后来这个人消失了,我也就没再多想,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换做谁都不会有那么大的脑dòng的吧,我心说。 “那个誓言之后你们就没再见过吗?”我问道。 “也不是,偶尔还会见见,不过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差了很多,谁也不会三天两头去找一个讨厌自己的人,而且那个时候还是仙姑和秀秀把持着霍家,我即使去和霍家合作,也不需要找上他。”小花说道。 我点了点头,小花继续说道:“倒是有一次恰好碰上,是瞎子夹的喇嘛,我那个时候算是合作,因为地方非常偏远,找的人也大多是当地人,没什么人知道我的身份,不过霍……解雨迟,也在那些人里面。” 我忽然想起霍迟当时看黑眼镜的时候,带着极度厌恶的神情,那时候我还只是简单的认为他们之间发生过争端,可是事情突然神展开成这样,我忽然反应过来那种厌恶的来由。 “所以他那么讨厌黑瞎子,是不是也是因为那次?”我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没有熟人,举止就亲密的很。” 小花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倒是很聪明。” “那时候我和瞎子刚刚在一起不久,他全程都在找瞎子的茬,瞎子跟他差点在斗下面打起来,那之后我和他的关系也就彻底恶化了,即使我过年去霍家看望,也根本不会找他。”小花叹了口气,“我本来只是觉得他讨厌我,也就连带着讨厌瞎子,可是如果他是我的哥哥……” “……也就可能是在生气你怎么这样不争气,最后找了个男人。”我接道。 小花叹了口气。 解雨迟对小花究竟有没有兄弟之情,我们谁也不清楚,即使解雨迟自己,可能都没有明白自己的想法。他对解九爷明明是敬爱的,却在qiáng迫自己去恨,可他又没有真正做到,这反而导致他对整个解家的态度都有些矛盾。 “你知道吗,虽然我跟他后面没什么来往了,但是很多事情我回想一下的话,都会有这样的细节,他有些举动我本来觉得只是因为单纯的厌恶,可是这么想的话,又不是那样。我知道,他不可能跟我有什么兄弟之情,但又觉得他不是对我完全不讲情分,这让我心里很矛盾。”小花说道。 “恐怕不只是你,他也是这么想的吧,尤其是之前你一直不知情,现在却也知道了。”我说道。 “我想再去找他一次。”小花说道,“就明天。” 我知道小花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完了的,毕竟他和解雨迟之间是确实存在着血缘关系的,但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决定再去找他。 “这么着急吗?”我问道,“你想好跟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小花说道,“我的心里也挺乱的,但是我不想自己一个人这么乱着。” “你是打算跟他和解?”我问道。 “怎么可能。”小花略带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他一直知道我是他弟弟,还是恨我恨的不行,而我虽然刚刚才知道他是我哥哥,但不会因为这样就忘了他对我和瞎子做的那些事的。我只是换一个讨还的方式而已。” “我就说你不可能被亲情戏软化的。”我说道。 “哟,我又不是圣母。”小花耸了耸肩,站起身来,“回去吧,这些话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天也晚了,别让你家小哥gān等着。” “哦。”我答应了一声,站起来才反应过来小花最后那句话,“……你说什么?” “你应该听的很清楚吧。”小花戏谑的说道。 “清楚是清楚,就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有些尴尬。 小花“啧”了一声:“你要是不明白我什么意思,那我就没什么意思,行了行了,赶紧回去睡觉。” 我被小花推到屋门口,小花的话搞的我脸红耳热的,进屋的时候闷油瓶果然没睡,我又不是真的不明白小花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看小哥的眼神就有点躲闪,钻到chuáng的里侧盖上被子。 本来以为闷油瓶会问我刚才gān什么去了之类的,没想到他什么都没问,我也就慢慢放松了那种尴尬感,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黑眼镜又是吃药加泡药浴,我和胖子帮忙去眼镜铺子那边看了一眼,阿康还是到的很准时,吃过饭后我先给阮淇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研究已经有眉目了,大概再有一两天,我就可以过去找他,接着我们就开车往霍迟的宅子那边去了。 几天里来了第三次,路已经走的很熟,宅子的大门没锁,我们推开走进去,径直到了内堂,然而就在我们快要走到正屋的时候,最前面的小花忽然伸手拦住了我们。 “情况不对。”小花低声说着,冲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愣了一下,小花的手指向正屋大门前的台阶,我看了一眼,感觉自己一下就僵住了。 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从门底渗出来,一直延伸到台阶下侧。这样的痕迹我太熟悉了。 是血迹。 ☆、第 115 章 “怎么回事?”胖子低声道,“那货不是自杀了吧。” “不可能。”小花说道,“他如果会因为这种事自杀,我跟他的关系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了。”说着,他过去轻轻的推了一下门。 “门是反锁的。”小花脸色变了。 我们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门是反锁着,就代表霍迟在里面自杀了,gān我们这一行,有一百种方法在门保持反锁的状态下,进出一间屋子。更别提如果真的是霍迟死在里面,那么对方一定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黑眼镜摸出一块铁片走到门边,摆弄了几下,里面的门锁“咔哒”响了一声,门便被推出一道小小的空隙。空隙露出的一瞬间,我们不约而同的闪到了几米外,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异状发生,才重新凑了上去。 旧时候的高手完全有能力将反锁的门改造成一次性的飞箭机关,虽然说我还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人,可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霍迟这个人本身就挺诡异的,我们也就格外小心。 “一分钟了。”小花看了眼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继续开门吧。” 黑眼镜点了点头,将手从空隙伸进去,又摆弄了几下,接着他轻轻推了下,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 正厅还保持着昨天的样子,就连棋局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桌椅摆的很整齐,屋子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是霍迟已经倒在地上,他的手向前伸着,姿势僵硬的略显狰狞,死前还在努力想跑出这扇门。 一把长刀从他的后心穿入,把他钉在了地上,刀口附近的血已经凝固。 霍迟脸上的表情非常惊恐,因为神情已经僵硬,看起来就越发可怖,小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戴上一副薄手套,伸手阖上了霍迟的双眼。 “好惨。”我有些唏嘘,“看这个架势,他是被人一刀钉死的。” “他身上没有别的外伤,除非是中了迷药,不然应该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了。”小花说道,“可是他虽然不算太厉害,但是也不弱,能一刀把他钉死的,至少也得有哑巴那种身手。” 有小哥那样的身手,而且跟霍迟有联系的人,我立刻就想到了某个人。 “手擀面。”我一瞬间就已经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估计也是这样。”小花说道。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没说什么,但是这种时候他不否认的话,应该就是在默认了。 “我们都知道霍迟能下到汪家古楼去,肯定是因为他和手擀面有合作。”小花说道,“可是手擀面为什么要杀他?” “我觉得原因应该是瞎子。”我思考了一下说道,“咱们几个里面,除了小哥,也就只有瞎子跟手擀面有关系,而且也跟霍迟有关系,霍迟之前提出要带走黑瞎子,估计不只是为了报复小花,也是在为手擀面办事。”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黑眼镜问道。 “我觉得是这样,否则你觉得霍迟为什么不杀你?因为他不敢,不然杀了你完全可以让小花更痛苦,他不会冒险留你一条命的。”我说道。 这样一来,霍迟这边的事情也就可以和之前汪家古楼的经历串联起来了。 霍迟和手擀面合作,在手擀面的帮助下进入汪家古楼的夹层,那个时候手擀面就要求他带走黑眼镜,但是霍迟最终还是接受了小花用自己换黑眼镜的建议,因为他虽然在和手擀面合作,却同样有着自己的目的,也就是报复小花。 之后霍迟发来消息,请黑眼镜到他的宅子去,这当然就是为了手擀面,多半手擀面已经认为黑眼镜和张家有关,所以要霍迟帮他把黑眼镜抓到手,而霍迟也这么做了,直到这一步一切都还在按照手擀面的计划进行,可是接着我就出来捣乱了。 那一盘棋直接把霍迟的心理下的崩溃了,他那个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和手擀面的合作这件事——因为从最开始,“合作”本身就不是他注意的关键,他的目的是通过合作来报复小花——所以我们拿到了解药,而且带走了黑眼镜。 手擀面如约来到霍迟这里的时候,黑眼镜已经不在了,这对于手擀面来说当然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于是他盛怒之下杀了霍迟,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离开了。 这样的情节并不难想,他们几个也一定已经想通,可是我却总觉得这件事里,有些很奇怪的地方。 “我有个问题啊。”胖子说道,“这人杀人之后既然能想到反锁房门隐藏行迹,是不是代表他不想让人这么快发现霍迟的尸体。” “应该是这样的。”我说道。 “那他既然能把房门反锁上,怎么会粗心到不把门上的血迹擦掉呢?”胖子说道。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被设计了。 “他是故意想要让我们发现霍迟的。”小花脱口而出,“他应该是知道霍迟和我们的关系,算定我们会回来,所以才故意留下血迹,等我们发现。” “那如果他想让我们发现,为什么又要反锁房门啊?”胖子皱起了眉。 “他在拖延时间。”闷油瓶开口道。 “拖延时间?”胖子一愣。 “霍迟跟他没有关系,但汪家古楼的东西跟他有关,我们被拖在这里,他就可以去拿他想要的东西。”闷油瓶说道。 我愣了一下,紫水晶盒子我们已经随身带着,手擀面没有可能拿到,那么剩下我们带出来的就只有那些卷宗,一部分在黑眼镜那里很安全,另一部分…… “糟了。”我大叫了一声,“阮淇有危险了。” ☆、第 116 章 我的话喊出的瞬间,闷油瓶的脸色也变了,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跑,我们赶紧跟了上去。 我早该想到的,手擀面既然能杀霍迟,就说明他一直在监视着我们,而且这确实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大概也是他一直没有动作,我们也就放松了警惕。 虽然最重要的东西不在阮淇那里,但是阮淇要是出事了,我们寻找解蛊方法的线索也就随之断了,所有的研究结果都在阮淇手上,我还没有去看过,只是大致知道需要进藏而已,小哥身上的蛊毒虽然暂时被红丸压制,可毒性还没有解,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万一真的线索断掉,事情不堪设想。 我们也来不及处理霍迟的尸体了,赶紧飞奔下山,开车直奔阮淇的摊子所在的那家商场,偏偏这个时候路上还开始堵车,把我急得要命。 “这也不是早晚高峰,怎么还TM这么堵。”胖子一边拼命按着喇叭,一边咒骂道,“真让人上火。” “按按按,按什么喇叭!”前面车的女司机摇下车窗来探出头骂道,我一看那女的戴着副墨镜,烫着挺时髦的卷发,露出半截白生生的小脸,按照我现在的审美来说,倒是还挺好看的。 “你开快点儿不行啊?”胖子直接就吼了回去,“磨磨唧唧的生孩子啊?” “你这人,懂不懂对女人要礼貌。”墨镜女冷冷的甩下一句,正好前面的车开起来,她猛踩一脚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不好意思啊,胖爷我不吃这一套!”胖子大喊了一句,也一脚闷了出去。 gān我们这行的,虽然说平时还是人模狗样,比如说小花和我,对女孩子还是很有风度,但是从根本上来说,我们这个行当是没有性别长幼之分的,刀口舔血的职业都是如此,所以刚刚那种情况下,胖子火气上来,尽管那司机是个挺漂亮的妹子,他也没有留半点情面。 又开了好一会儿,我们总算到了商场附近,可偏偏那个商场规矩挺多,车也不能停在边上,必须要绕路进停车场,一路堵着我们已经火大的不行,胖子尤其是,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看前面那九曲十八弯的路,直接对我们说道:“要不然你们先……我靠!” 我知道胖子是想让我们直接下去找阮淇,可他的话还没刷完,已经一脚急刹车踩下去,破面包发出“吱”的一声惨叫,我的脑袋一下拍在了车窗上,疼的不行,与此同时只感觉到车头一阵震动,我一下明白过来,这是撞车了。 一抬头,就看见前面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副驾驶的车门跟胖子的车头顶在一起,车门都被撞的凹进去,看来是撞的不轻,也不知道这辆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看着还有点眼熟。 “天堂有路你不走啊。”胖子念叨了一句,挽起袖子就拉开了车门,一看这架势我就知道,他要揍人了,我们几个也立刻下车,这时候白色小轿车的车门也打开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戴着副墨镜,烫着挺好看的栗色卷发,竟然是刚才那个姑娘。 “怎么又是你啊?”墨镜女一看是胖子,语气都变硬了,“你是来找茬的吧?” 胖子本身已经很火大了,墨镜女这么一说,我感觉他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你才是找茬的吧?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从侧面窜出来?你上辈子是打dòng的?” 墨镜女伸手顺了一下头发,我注意到她右手上带着一个很大的红宝石戒指,宝石外圈镶着一排碎钻,形成一朵花的形状,一看就价格不菲,再一看她的车,也是百万起步,看来这墨镜女的家底不错,也难怪比较蛮横。 “你少给我废话,老娘爱怎么开车就怎么开车,有种你打我。”墨镜女的话立刻印证了我的猜想,她一挺胸反而凑了上来,一副不打我你就是怂的样子。 换做平常胖子绝对一拳揍上去了,可这是在商场边上,本来人就不少,墨镜女一喊,人群更是聚集过来,一看撞车围观群众更多,这下胖子别说揍她了,我们就连想走都不好走了。 “这女的很会搞事啊。”小花在我耳边低声道,“这样一来,她本来是弱势,一下就反客为主了,这么多人看着,万一真有人叫来警察,可就不好办了。” “真是日了狗了。”我咬牙道,“阮淇那边不能没人看着啊。” “我们走。”闷油瓶说道,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么多人看着,或者撞车之类的事情,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的进了商场,黑眼镜立刻跟了上去。 “哎,你站住!还想跑?”墨镜女大喊了一嗓子,旁边立刻有人冲过去拉扯小哥和黑眼镜,小哥被扯了一下停下来,转过脸来神色已经变得非常冷。 我一看情况不妙,以小哥的性子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要是再耽搁个几秒钟,恐怕他肯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动手,这可是普通老百姓,经不起小哥一拳的。 “别动手别动手!”我一边喊着一边跑过去,拽住了小哥一条胳膊,黑眼镜也拽住他另外一条,旁边的人好像还以为我是要救走小哥,猛地推了我一下,小哥一眼看过去,眼神简直能杀人,那人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在救你啊大兄弟,我在心里念了一句,对周围的人说道:“我们现在有些急事得立刻离开,那个胖子还留在这里,肯定不会跑的,麻烦你们让条路。” “那个胖子一看就不靠谱,谁知道和你们是不是真是一路的。”有个路人说道。 嘿你这小子让我逮住一定要揍你,我这样想着,和颜悦色的继续说道:“那个小哥跟他一起留下来,麻烦你们让一下吧。” 我说的“小哥”指的是小花,他错愕的看着我,了解情况之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被围在人群中会很烦躁,但眼下想要快速脱身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人们看我这样说了也就没再拦着,我赶紧跟着小哥和黑眼镜走出人群,径直冲进了商场。 ☆、第 117 章 这家商场是本地相当有名的专做huáng金珠宝的商场,阮淇的店面在里面也算是比较大的一家,他的工作室就在铺子里面,所以我倒也不是太担心,毕竟这地方是个大商场,人来人往的,不比霍迟呆的那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阮淇这人也不是看上去那么文弱,从直觉上,我想他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虽然不是周末,商场里的人还是不少,阮淇做的是金饰,这年头买金首饰的主要就是老人,或者是送给小孩子的礼物,一路上的老头老太太们看着我们三个男人行色匆匆的穿过柜台,都投来惊异的目光,好在也没有好事者上前来问,不然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 阮淇的柜台那里,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导购,看到我们走过来,微笑着迎上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左边的女导购问道。 “我来找你们老板。”我说道。 女导购愣了一下:“您找老板?” “我找小阮。”我说道。 女导购露出一副不知道是迷惑还是装傻的表情,打量着我们三个,这个时候她右边的那个仔细的看了小哥和黑瞎子几眼,说道:“你们是不是前几天来找过老板?” “对,你还记得?”我回答道。 “两个小哥长的这么帅,不记得只怕很难。”这导购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琪姐。”左边那个年轻一点的明显有些为难,“老板不是说,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可以去找他吗?” “这几位是老板带过来的客人,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被称作“琪姐”的导购瞪了年轻导购一眼,接着转过头来对我们道,“跟我来吧。” 因为这样一个细节,我难免多打量了她几眼,其实看年纪她也就二十多一点,长着一张挺显稚嫩的娃娃脸,乍一看是很天真的那种小女孩,倒是挺会来事儿的,难怪阮淇会安排她站在外面,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阮淇的店面是在商场的角落里,应该也是可以为之的,这样店面后面的空间就比一般的商铺大了不少,娃娃脸先打开第一道门带我们穿过库房,接着往阮淇在后面的办公室走去。 这样的境况倒是让人更加放心了,毕竟这么一来,阮淇出事的机会就小得多,所以我的一直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小阮平时都不见客人的吗?”我顺口问了一句。 “老板很忙的,店面的事情基本不会过问,除非闹出很大的事情来。”娃娃脸回答道,“不过我来了以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大事情了。” “这么说来,你还算是他的一把手啊。”我说道。 “也没有啦。”娃娃脸羞涩的笑了笑低下头去,“给老板做事是我们的本分嘛。”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阮淇的办公室门口,娃娃脸敲了敲门,喊道:“老板,有几位您之前带来的客人来找您。” 谁知道娃娃脸说完这句话之后,足足等了半分钟,还是没有半点回音。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和小哥以及瞎子jiāo换了个眼色,本来安定下来的情绪也随之紧张起来。 娃娃脸显然也有些意外,又喊了一声,可是这一次阮淇还是没有回应,她伸手推了下门,果不其然,门是紧锁着的。 “糟糕。”黑瞎子念了一句,对我说道,“小三爷,咱们恐怕得把这门撞开了。” 娃娃脸“哎”了一声,似乎想要阻止,可是她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大概也是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黑眼镜之前被bī服下了霍家的缩骨药,虽然现在已经有了解药并且在接受治疗,可毕竟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撞门这种事情,也就只能jiāo给小哥了。 闷油瓶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猛地一记侧踢,随着“咔”的一声门锁断裂的声响,房门已经被闷油瓶踢开,我听到娃娃脸倒吸了一口凉气,念叨了一句“好帅”之类的话,而闷油瓶已经走进了阮淇的办公室里。 我和黑眼镜也赶紧冲进去,而就在进门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有些发凉。 阮淇的办公桌上,材料凌乱的散落着,一个像他那样的人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的东西弄的这么乱的,明显是有什么人匆忙的翻动过,我绕过办公桌,就看到阮淇倒在血泊之中。 一瞬间,我的手都在发抖,闷油瓶已经蹲下身去摸了下阮淇的脖子,对我说道:“还活着。” “我叫人来接他。”我说着,开始翻找通讯录里的号码。 “别报警。”黑眼镜突然说了一句,我一愣转过头,就看到黑眼镜伸出手去握住了娃娃脸的手机,娃娃脸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嘴唇都在发抖。 “老板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能不报警?”娃娃脸颤抖着说道,眼看着她就要哭出来了。 “你老板的事情不能告诉警察,这件事情很复杂。”黑眼镜说道,“我们会救他,你应该看的出来我们不是会害他的人。” 娃娃脸还是一直在发抖,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黑眼镜的话没有,对于一个普通女孩来说,突然目击这样的惨状,还被几个明显随随便便就能弄死她的男人拒绝报警,应该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黑眼镜把她的手机拿过来,看似随意的靠在了门边上,挡住了娃娃脸的去路,对我说道:“你快一点,他看起来情况不妙。” “我知道。”我已经发完了我要发的所有短信,而且这个时候我已经收到了回音。 “这地方有后门吗?”我问娃娃脸,“你老板不可能不给自己留生路的吧?” 娃娃脸已经被吓蒙了,一个劲的点着头,指了指墙边的书柜,闷油瓶过去把书柜挪开,墙后面就出现了一道暗门。 “小哥,你带着阮淇,我拿着那些书,这个小姑娘……也一起带上吧,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这样可能会把娃娃脸吓得半死,但是要是她真的报警,对我们可是非常大的麻烦。 黑眼镜点了点头,拉着娃娃脸往外走,这时候娃娃脸也没再反抗了,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闷油瓶横抱着阮淇,我则把他桌子上散落的东西都收拾到文件夹里拿上,我们一起从阮淇办公室的暗门离开了商场。 阮淇办公室的暗门出去是一条小巷子,来往的没有什么人,这在我的意料之内,也免去了被路人看到的麻烦。 闷油瓶抱着阮淇,黑眼镜拉着娃娃脸,我在巷子口联络我的人,很快一辆小轿车来到我们这边。 司机是我在北京的熟人,我们几个钻进车里,那人看着我们的配置明显有点好奇,但是也很知趣的没有多问,不过,他的目光还是在闷油瓶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个司机跟我认识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小子,而他已经在道上混的挺熟,所以我尊称他一声赵哥。 赵哥是胖子的朋友,我们刚把闷油瓶从西王母天石救出来的时候,在北京居留了好一阵子,其间就托这个人帮我们问过房子的事情,所以也算是在这边信得过的朋友了。 “好久不见,小三爷。”赵哥在后视镜里冲我笑了笑,“去哪儿?”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报上黑眼镜的住址。 “去胖爷住的那个四合院儿吧。”我说道,“您应该清楚地址。” “那地方可好久没人住过了。”赵哥显得有点惊讶,“您要是去住着,恐怕不太合适。” “没事儿,暂时歇个脚而已。”我说道,“就去那里吧。” “好嘞。”赵哥应了一声启动了车子,我看到他从后视镜里一直在看闷油瓶,闷油瓶则一直是淡淡的神色,全然没把赵哥当回事情。 “小三爷,我看这位爷……好像有点儿面善?”赵哥试探着说了一句。 “既然看着面善,那想必就是您认识的人了。”我说道。 我这话说的隐晦,赵哥也立刻就明白,这车里有人不能信任,话也不敢说的太直白,他了然的笑了笑,说道:“一晃也这么多年过来,都不敢认了。” 我也知道,他想说的是十几年过去了闷油瓶还是一点没有老,但是我已经暗示他不能多话,大概也就言尽于此,我笑了笑没再说,车子安静的开着,很快就到了胖子的住处。 胖子住的院子大门紧锁,十年过去,门锁都生锈了,我这儿一直有备用钥匙,没想到还能把锁打开,推开门,灰尘扑簌落下,我赶忙后退了几步。 “要不要我帮你们收拾一下?”赵哥问道。 “不必。”我说道,“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赵哥摆手笑道,“那我先走了,小三爷,有事儿招呼” 我们简单道了别就进了院子,首当其冲的是把阮淇送进卧室休息。 chuáng头柜第三个抽屉里是药,有些没开封的,应该还能用,我找出来递给闷油瓶,自己则到里屋去联系胖子和小花。 小花的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那边他的声音还挺气定神闲。 “你们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我问道。 “那个女的破事儿挺多,非要拉着我们去派出所,可是等了一会儿之后,又自己说没空先走了,可能脑子有问题。”小花说道。 “那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问道。 “我们现在去找你们,你们情况怎么样?”小花问道。 “我们在胖子原先住的那个四合院儿,有什么事情过来说吧。”我说道。 小花答应一声挂了电话,我回到卧室去看阮淇,他前胸被人刺了一刀,不过没有刺中要害,应该是在关键时刻躲闪了一下。这时候,黑眼镜站在门外冲我勾了勾手,我会意溜了出去。 “小三爷,你是不是跟手擀面jiāo过手?”黑眼镜低声问道。 青铜门后他那一记直捣huáng龙的拳头,我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而这也立刻让我明白了黑眼镜想要说什么。 “阮淇的身手说不定比我好,我不知道他的深浅。”我说道,“但是如果手擀面想要偷袭他,我觉得他躲过致命一刀的概率不大。” “岂止是不大,应该就是没有。”黑眼镜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可能让手擀面紧迫到只来得及刺一刀,如果阮淇假死想骗过手擀面,我觉得机会也不大,一个能去到青铜门后面的人,不太可能被这种小伎俩骗过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刀不是手擀面刺的?”我问道。 “这件事,我觉得有两种可能。”黑眼镜道。 “第一种可能,也是最坏的可能,就是阮淇被刺伤是做给我们看的,这样的话事情就很糟糕了,因为他故意受伤,意味他可能和手擀面也有联系。” “如果是他本人对这些有兴趣的话,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啊,我们能给他的报酬数额也足够大。”我说道,“如果你说他跟手擀面勾结,那这些资料他完全可以jiāo给手擀面了,他是唯一能破译这些东西的人,不需要再演出苦肉计来博取我们的信任。” “我也是想到这一层,才没有阻止你把他带回来的。”黑眼镜说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手擀面没有亲自来杀阮淇,可能他在杀霍迟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也可能他有别的事情要做,只是在用阮淇拖延我们的时间。” “也就是说不管手擀面想gān什么,他在这边有帮手。”我接口道。 几乎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个墨镜女就出现在我脑海里。 她碰瓷的时机太巧了。 巧的非常可疑。 ☆、第 118 章 “那个女的。”黑眼镜说道,“你是不是也想到她了?” 我点了点头:“但是仔细一想的话,又觉得还是有点说不通,如果她真的是手擀面的人,那应该赶紧收拾细软跑路,还特意露脸出来,是为了给我们追踪她的根据吗?” “你别忘了她一直是戴着墨镜的,即使想追踪恐怕也没法真的一直跟下去。”黑眼镜说道,“而且就像刚才说的,这个女人的出现可能是为了拖延我们,而手擀面想去做一些其他事情。” “你和小哥赶紧先回到你的宅子那里去。”我说道,“咱们从汪家古楼里拿出来剩下的东西都在那边,虽然说你那个保险柜非常好用,但是手擀面也不是一般人,如果他在打那些东西的主意,我们还是事不宜迟。” “那你这边会不会有危险?”黑眼镜说道。 “如果他想杀阮淇,阮淇早就死了。”我说道,“该拿的东西他应该也已经拿走了,我对他来说没任何价值,我们这边反倒应该是安全的,一会儿胖子来了,有他在也就多一层保险。” 黑眼镜点了点头:“所以花爷要去追那个女的对吧?” “现在我们跟手擀面比起来,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了,肯定要好好利用一下。”我说道,“何况以花爷的能力,说不准还能让那个女的倒戈呢。” “现在道上女人越来越多了,也就是这一点不好。”黑眼镜夸张的叹了口气。 “你可别这么说,道上什么时候没有女人了,霍家那群女人呼风唤雨的,你全都不算在里面啊?”我说道。 “那些女人更多是在利用自己女人的优势做事,而这些女人只是纯粹的伙计,你要知道霍家那种女人,一个个都是人jīng,但是这种小姑娘能力是有的,花爷笑一笑她们的魂就被勾跑了,对我来说可就不怎么好了。”黑眼镜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跟你说这些,估计你也听不懂,我还是不耽误时间,赶紧带着你家小哥先走了。” 说完他笑了一下,转身回屋里,一会儿亲亲热热的揽着闷油瓶的肩膀出去了,留下我站在那儿发愣。 估计这种小牢骚,黑眼镜也就跟我吐槽两句了,好在小哥不是小花那种类型的,不然要是也得动不动去跟小姑娘打jiāo道,恐怕我也别扭的很。 哎等会儿,我别扭什么啊,小哥又不是我的人。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赶紧收住心思,给小花打电话,他们两个本来都快到这边了,听到我简单说了一下我和黑眼镜的猜测以后,他爆了句粗口就让司机停了车,我挂了电话,到屋子里去看阮淇的情况,他现在依旧昏迷着,倒是呼吸很平稳了。 黑眼镜带回来的娃娃脸妹子坐在一边,脸色依旧惨白,我在给阮淇测体温时,她终于试探性的跟我说了句话。 “老板?”娃娃脸的声音怯生生的,跟刚才在柜台时候那种甜美的声线差异很大。 “恩?”我有点惊讶,本来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已经吓傻了才对,没想到居然还敢跟我搭话,想想我也比较面善,像黑眼镜那种一脸流氓样的,她就不敢理会。 “我老板他……会有事吗?”娃娃脸问道。 “死不了。”我说道,“别的就看他造化了。” “你们会救他的话,就不是在害他,对不对?”娃娃脸说道。 我失笑:“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刚才那种情况,谁听得进去啊。”娃娃脸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刚就想着,能不能一脚踢废那个黑墨镜,然后赶紧跑掉报警了。” 看她这么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我感到□□一阵寒意:“你现在不会也这么想吧?” “我要是这么想,也就不会告诉你了。”娃娃脸说道,“再说老板在这里,我是不会丢下他走的。” “小阮是你老板还是你男朋友啊?”我忍不住逗了她一句,“你好像很喜欢他啊。” 她一下小脸通红:“你别瞎说!老板就是老板,才不是你说的那种……那种关系。” 她含羞带臊的样子,倒是有点儿好玩,不过我已经过了爱逗女孩子的年纪,也就没再说什么,转头去看体温计。 阮淇发着一点低烧,不过情况不严重,对他的这个伤口来讲,现在已经是相当好的情况了。 “就算我想,我也……配不上老板的。”就在我看体温计的时候,小姑娘又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没有回应她,不过却有点感慨,阮淇的魅力还挺大的。 这时候,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走出屋子的时候,胖子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阮淇的情况怎么样?”胖子见到我的面就问道。 “命应该是保住了。”我说道,“不过还没有醒。” 胖子点了点头,推门进了屋,娃娃脸看到胖子又不说话了,不过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胖子看了她一眼,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俩就又走了出去。 “这女的还在这儿啊?”胖子说道。 “这种情况总不能放她走吧?”我说道,“虽然看起来她对阮淇痴心一片的,但是孩子挺机灵,要是真放走了她把警察叫来,咱们可就不好办了。” 胖子点了点头:“小哥他们已经过去了?” “希望那边没什么事。”我说道,“手擀面那个人很难对付的。” “现在是不会有事的。”胖子说道,“你们能想到这一步,手擀面不会想不到你们能想到,他如果现在过去,不就是等着被小哥和瞎子抓包吗?对手擀面来说,阮淇只要在这里养伤,我们就得看护着他,我们看护着他,他就早晚都会有机会拿走瞎子那里的卷轴,所以不急在这一时。” “那我们把阮淇带到瞎子那里去养伤不就好了?”我说道。 “他就是在赌你信不信得过这个人。”胖子说道,“反正,我宁可麻烦一点儿,也不会选择完全信任阮淇。” 我没有立刻回答胖子,但我的心里也在挣扎着。 如果把阮淇带到黑眼镜那里,很多东西就不得不让他知道,可是即使阮淇在帮助我们破译资料,让他知道更多关于张家和汪家的事情真的好么? 手擀面像看不见的yīn影,牵制着我们的行动,他非常巧妙的利用了阮淇这个我们不得不借助的外力,使得我们的人手不得不分散,对汪家楼取出的东西的防范也更加薄弱。 这种时候我该拉阮淇入伙吗?总感觉不太妥当。 可是如果保持现状,手擀面拿到卷宗,甚至加害小哥和瞎子的机会就大得多,之前处理霍迟的事情的时候,他可能还寄希望于霍迟可以直接把黑眼镜jiāo给他,所以重心没有放在我们这边,而现在,很明显他已经完全在注意着我们了,而且他还在暗处,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 119 章 “有什么事情等他醒过来再说吧。”我冲着阮淇休息的那间屋子点了下下巴,“被袭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问问他当时的情况也会有帮助。” 胖子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算很复杂,但是却不能走错,多小心些吧。” 我们两个回到屋子里,阮淇的呼吸平稳了很多,娃娃脸还是坐在那里,关切的看着阮淇,好像个小媳妇。 “你回去上班吧。”胖子对娃娃脸说道,“你老板那里总要有人看着。” “老板不是只有我一个导购。”娃娃脸说道,“我不用回去的。” “你看,刚刚就是你给你老板救的场,照胖爷我看,小阮那其他的员工能办事儿是能办事儿,论起识人眼色的水平,跟你可是差了一大截,你要是不在,万一有点儿突发状况,恐怕它们几个搞不定啊。”胖子说道。 胖子想要娃娃脸离开,自然也是为了保密起见她毕竟是个大活人,让她听到,哪怕只是三两个关键词,对我们也是不好的,更别说手擀面如果盯上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是完全没有活路的。 “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你老板不会有事的。”我也帮腔道。 小姑娘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我,明显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也不是很自在,但是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说道:“我留在这里陪老板,他应该不会怪我的。” 我靠,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小姑娘心思挺坚决啊。 很显然,她没有完全信任我们,虽然从我个人来说,觉得她这样的决定有点天真到可笑,如果我们真的对阮淇有企图,那她留在这里也就是跟着一起死的命,但是转念一想,对她个人而言,能为了阮淇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属不易,我对阮淇也没有恶意,所以没必要吓唬她。 胖子冲我做了个询问的眼色,我摇了摇头,随她去吧,什么事情等阮淇醒过来再办也来得及。 外面挺冷的,胖子这个地方就这一间屋子勉qiáng能住,因为小姑娘在这里,我们也没法说些什么,最后想出来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斗地主。 小姑娘的斗地主打的出人意料的好,这一行gān到我们这个程度,会自然养成记牌的习惯,几把下来,她却和我们打的平分秋色,已经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妹子,玩儿的不错啊。”胖子感叹了一句。 “也没有啦。”娃娃脸笑了笑,打了几把扑克之后,她倒是放开了不少,“运气好而已。” “脑袋还挺灵光,难怪你们老板看重你。”我说道。 “没有啦。”娃娃脸低下了头,即使她很努力想要掩饰,但是还是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小三爷看得很准,我确实很看重琪琪。” 正在我准备再逗逗娃娃脸的时候,一个男声突然响起,我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chuáng上还躺着一位。 我站起身的时候娃娃脸已经“唰”的转过身去,阮淇已经醒来,向我露出一个有点虚弱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还好。”阮淇回答道,“多谢小三爷救命。” “你这话说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恐怕你也不会出事了。”我说道,“你醒过来多久了?” “也有一两分钟了吧。”阮淇回答道,“一开始的时候,判断不清状况,所以不敢贸然出声,不好意思了。” “你再说不好意思,我们俩可真的要不好意思了。”胖子插嘴道,“你没事儿就好,等你伤好了,胖爷我做东给你摆酒,贵宾楼还是北京饭店,随便你挑!” 阮淇笑了笑,道:“小三爷,胖爷,你们两位应该有些话要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阮淇就对娃娃脸道:“琪琪,你先回去吧。” 琪琪愣了一下,明显看出她有些惊讶,还有一点失落:“老板,您一个人呆在这里吗?” “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我和他们在一起很安全。”阮淇说道,“你快点回去看店。” “可是老板你受了伤,不去下医院的话,真的没问题吗?”琪琪说道。 “之前不是说过,我的事情不要多问吗?”阮淇的口气严厉起来,“快点回去,听话。” “……明白了,老板。”琪琪委屈的答应着,乖乖退了出去。 我把琪琪送上出租车,回来时阮淇已经半坐起身,他的气色不是很好,不过看起来倒也没有那么惨。 “还是先说句对不起。”我对阮淇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卷进这件事来。” “花爷应允了我不少业务,再说我也是他的朋友,不管从利还是从义来说,我都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所以也还好,不管怎么说,命算是保住了。”阮淇说道,“你们也不用抱歉,是我太大意了。” 我愣了一下:“大意是指什么?” “我的工作间有两道锁的,我今天太大意,只关上了外面那道,所以才被人闯了进来,不过好在那个人也挺慌的,可能是新手,刺了我一刀,甚至都没有检查我死没死就离开了,也就是这样我才捡回一条命来。”阮淇说道。 “刺你的人是什么人?”我问道。 “我没看到,不过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我觉得,有可能是个女人。”阮淇说道。 这一刻我很想吐槽,你丫身上香味比女人重多了,但是这句话我也没有说出口,因为阮淇所说的话中,另外一点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你确定你少锁了一道门吗?”我说道。 “一般来说我不会那么不小心的。”阮淇说道,“但是门又不会自己开,我如果锁了里面那道门,那个人是绝对没法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进来的。” 也许阮淇会觉得是自己大意了,但是如果是我,我更选择相信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我知道这一刻,我们两个的多疑性格指向了同一个人。 那个被阮淇最看重的,可以直接带我们进工作间,而且看上去非常爱慕阮淇的女孩。 而她刚刚被我们带到这里,又自由的离开了。 “收拾东西,我们要立刻换一个地方。”我当机立断的说道。 ☆、第 120 章 “你们在怀疑琪琪吗?”阮淇会过意来,显得非常惊讶,“她跟在我的身边差不多七年了,不可能有问题的。” “我知道你很信任她,但是什么事情都会有例外。”我说道,“而且,有可能这个人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你也是明白的。” 阮淇咬了咬牙,我和胖子一边一个把他扶起来,他还有些虚弱,但是已经勉qiáng可以自己走动。 “我们去哪里?”阮淇问道。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黑眼镜的家里不是很安全,这里也不能呆了,如果手擀面研究过我的话,恐怕我在北京办公的几个地方也没机会了,不过,好在我还有最后的一个去处。 就是在我动身前往长白山之前,暂时栖身的那个快捷酒店,那里算是我的秘密据点,因为地处闹市区的小巷,本身门面又不大,基本没什么人知道我和那里的关系。 “跟我走就好了。”我说道。 阮淇没再说话,看得出他稍微有些不快,但是这种时候,也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我们拉着他下楼,打车,报地名,他都完全没有反抗。 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到了快捷酒店,进到房间里,阮淇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也知道,他承受了很重的负担。 “对不起,哥们。”我说道,“最近的情况比较复杂,把你也牵扯进来。” “别的事我尽量不多问,但是琪琪的问题,希望小三爷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意思。”阮淇说道,“她十八岁就在我店里打工,我是不可能怀疑她的。” “我明白,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有可能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也有可能……” “琪琪不可能背叛我的。”阮淇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相信琪琪会出事,可她要是真的出事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正想说点什么,阮淇已经继续道:“小三爷,我得立刻回去一趟,希望你理解。” “你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如果自己过去会很危险。”我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们是合作关系,但这件事情请你不要插手。”阮淇冷冷道。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没什么回旋余地了,而且说到底,也是我们把阮淇拖下水,我如果就这样gān看着,也实在是和白眼láng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陪你回去吧。”我说道。 “我自己陪他去吧,你留在这儿等着小哥他们,还有花爷那边的消息。”胖子开口道,“咱们俩一起过去和我一个人过去,差别也不是很大,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至少你可以负责我们两头的jiāo接。” 我不是很情愿,可是两相权衡以后,我还是点了点头。 阮淇很着急的样子,看得出他很看重琪琪,胖子跟他一起出门打车,我留在酒店的房间里,昏暗的让人压抑。 我坐在桌前,找出纸笔,打算简单整理一下思路。 现在的情况分三条线,小哥线,小花线,阮淇线,还有我这个中转站。 小哥线是小哥和黑眼镜,两个人去他的老宅子里,为了确保我们从汪家古楼里拿出来的卷宗完好,手擀面必定会觊觎那些东西,恐怕之后我们也得经常呆在那边。 小花跟出去追墨镜女,墨镜女有可能是手擀面,但是更大的可能是他的伙计,基本可以肯定墨镜女就是出手伤阮淇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杀死阮淇,也许手擀面是为了探听我们的动静,也许还有更多目的,这不是很确定,但是找到墨镜女应该能找到一点手擀面的踪迹。 阮淇线,是现在最危险的一条线,他能够破译那些东西,手擀面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最大的问题是,阮淇和我们是合作伙伴,但是当琪琪也被卷进这件事,他可能会产生动摇。 三条线最终都指向手擀面,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不像刚开始那么孤独了,我甚至怀疑他有自己的组织,而这对我们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正是因为他知道,汪家古楼中有张家留下的陷阱,我们前往弄岭时,他才按兵不动。直到我们离开,才全线出击。 这意味着很多事我们都不能再耽误了。 正在我愁苦时,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却是胖子和阮淇。 阮淇还肯回来,看来琪琪人没有事,我心中舒了口气,看向胖子。 “那小丫头说一早就接到电话,老板给她放年假了,都已经在回老家的火车上了。”胖子说道,“后来那个琪琪是假的,不过好在真人没事。” 我看了眼阮淇,他也看着我,眼神不复平日的温和。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小三爷,我希望你明白,琪琪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伙计那么简单,我很信任她,却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jiāo给她,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阮淇没有把自己的全部底细告诉琪琪,无非也就是为了保护她,这样的保护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喜欢”二字。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你就付出了很多,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我说道。 阮淇摆了摆手。 “我是花爷的朋友,跟他合作也很正常,但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到琪琪的话,只能说我会遵守和花爷的约定,但我也要保护我的女人,所以我不可能继续不闻不问的做下去。”阮淇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究竟在做什么,我们的对手又是什么人?” ☆、第 121 章 我犹豫了。 即使阮淇是小花的朋友,也一直在帮我们,可是当他这样顺理成章的,要求我们告诉他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我还是没有办法相信他。 “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情说了比不说要复杂的多。”我想了想之后,对阮淇这样说道。 “帮你们看那些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不会简单,可如果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倒斗计划,你至少要让我知道我的对手是谁。”阮淇说道,“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想让我的女人死的不明不白。” “我们会一直保护你,但是这件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是真的为你好。”我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十几年前,我被这件事情牵扯进来,一时脑热想要去探究背后的真相,结果一直到了现在都没能脱身。 阮淇凝视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道gān这一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现在事情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保命要紧,实在不行的话,我想我还是退出吧。” 我愣住了。 阮淇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当然可以理解,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如果当年我乖乖退出就不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情,但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阮淇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虽然我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但是我是肯定不能让他退出的。 “小阮,你虽然对我们这行接触的不多,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入伙就入伙,说不入伙就不入伙的。”我说道,“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是唯一能破译那些资料的人,也可以算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小三爷,你这算是威胁我吗?”阮淇微微眯起眼睛。 我看着他,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流露出一种让人非常不能小瞧的气势来,如果我真的想要用qiáng的话,这时候我一定会犹豫,不过我也根本没有这样想过。 “你是花爷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当然也不会跟你撕破脸皮,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说道,“想要这些资料的不光我们,还有刺伤你的那伙人,现在你在我们这里,我们就会尽全力保护你,但是如果你退出了,我想那伙人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密文卷轴的原件都在我们这里,如果你被他们抓去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能想到后果,他们现在没有杀琪琪,可能也是想到了也许你会退出,在等着你加入。” 阮淇一下就不说话了。 他自己也知道的,刺伤他的人,同样能够杀死他,但是他没有死,这说明他对对方也有用处,所以对于他来说剩下的抉择就是,跟着我们这边还是跟着那边了,这个答案应该还是很明显的。 “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会全力保护你,琪琪那边我也会叫人去保护好她,其实你也该明白的,只要琪琪不能够影响到你了,他们就没有向琪琪下手的必要,所以你在我们这里,也就间接的保证了琪琪的安全。”我说道。 阮淇又叹了口气,看得出他觉得自己被坑进来了,但是这时候也没有办法脱身了,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照你们说的那样吧。”阮淇说道,“一定要保护好琪琪,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这件事情你可以放心,我会安排人24小时监护她。”我说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先是搞定了这件事,接着又联系了小花和闷油瓶,小花那边告诉我,墨镜女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闷油瓶那边则表示已经到了黑眼镜家里,东西都还完好,没有什么问题。 “总感觉有点儿蹊跷啊。”我感觉越来越糊涂,“手擀面到底想要gān什么啊?” “虽然不知道,但是现在越平静就可能越危险。”小花在电话那边跟我说道,“他们不可能就是来闹个事的。” “那你有什么建议?”我问道。 “让瞎子他们找你会合。”小花说道,“不知道手擀面想要gān什么的话,咱们还是在一块比较安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好处理一点。” “好吧。”我说道,“那你也尽快过来找我们,我在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酒店。” 小花跟我确认了一下地址之后就动身赶过来了,我给瞎子打了个电话,让他收拾一下东西,直接到酒店来找我。 “到酒店去找你?”黑眼镜愣了一下,“咱们的东西怎么办?” “东西全都拿过来吧。”我说道,“计划可能要有些变动了。” “你确定吗?那些东西可不少的。”黑眼镜说道。 “确定。”我说道,“快点过来吧,我把花爷也叫回来了。” 我们已经处于被动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有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但是从局势来说,我们现在非常的不利,必须得有个办法来摆脱这种局面,而现在我已经想到了解局的手段。 大概半个多小时,小花和黑眼镜、闷油瓶先后到了酒店,这样一个小房间一下子站了六个大男人,顿时显得非常拥挤,黑眼镜拖着一个大箱子,不用多说,里面装的就是那些卷宗了。 这间屋子是个单人间,阮淇躺在chuáng上,小花坐在chuáng边,胖子坐在椅子上,我坐在桌子上,后进来的黑眼镜和闷油瓶只能靠在门边。 “你要告诉我这是未来一段时间咱们的据点?”小花皱着眉头说道,“这要死人的啊。” “当然不是了。”我说道,“其实我是有一个想法,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局面,手擀面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对他可以算是一无所知,而且从他跟霍迟联手过又宰了霍迟来看,这人的势力一点也不小,唯一算是线索的墨镜女又跟丢了,我们继续呆在这里,可以说是非常被动。” “所以你让我们把这些东西都带来,难道是想直接进藏?”黑眼镜问道。 “没错。”我说道,“阮淇的研究资料被手擀面拿走了一些,我觉得他搞出这些扑朔迷离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我们只有直接进藏,才能保证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依旧处于先手。” “我觉得可以。”小花说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胖子也表示赞同,我看向阮淇,心里有点忐忑,现在能认读卷宗中文字的人就是他,所有的研究进度也都在他手里,我们还没来得及了解,如果阮淇不同意的话,可以说我们就很难走。 在我的注视之下,阮淇淡淡笑了一下:“不管你们说的手擀面是谁,他把我bī到这个地步,我也不能让他好受。只要你们准备好,我随时可以跟你们进藏。” ☆、第 122 章 阮淇点了头,事情也就这样敲定了,我们没有再耽搁,直接开始准备进藏的事宜。 往年我进藏都是坐火车,或者飞到四川再开车进藏的,但是这一次,我们并不能到了当地再准备工具,阮淇的破译工作还没有做完,卷宗必须随身带着,所以这两种jiāo通方式都显得有些不可能了。 “我觉得咱们只能开车去了。”胖子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开车?”阮淇明显有些惊讶,“开车过去的话,怎么说也要三四天吧?” “这都不是事儿,咱们六个大老爷们儿,你是伤员不能开车,小哥不会开车,剩下我们四个轮着开,不成问题。”胖子说道。 “你们决定吧。”阮淇说道,“不过我还得回我的办公室一下,有一些关于古代藏文的资料在那边。” “没问题。”我说道,“手擀面的人不是拿走了你一些东西吗,会不会有影响?” “他如果只是拿走我自己正在推敲的东西,那就影响不大,我都留有副本。”阮淇说道,“去看看吧,应该不用担心的。” “我陪你回去。”我说道,“小花,你去安排车吧。” 小花点了点头,一旁默不作声的闷油瓶开口道:“我跟你一起。” “你跟我一起?”我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可能会有危险。”闷油瓶说道。 我一想也是,如果手擀面的人还留在那边等着搞我们的话,我和阮淇过去就是两块肉啊,可是转念一想,之前在青铜门里小哥跟我说过,他体内的蛊毒使得他被手擀面克制的很严重,以至于他不得不躲在青铜门后的密室里,不能正面与手擀面jiāo战。 “让小花陪我去吧。”我说道,“你跟瞎子去整理下他家那边的东西,胖子去联系车。” 小花愣了下,会过意来走到我边上,阮淇一脸茫然的看着事情的变化,我们两个扶着他下楼,然后到街边打了辆车,直奔商场。 商场里,依然是一派人cháo熙攘,看来昨天的事情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我们三个轻车熟路的走到珠宝柜台,阮淇的柜台那里还是有两个导购在值班,看到阮淇之后她们两个立刻跑过来招呼。 “我今天有点事情,就稍微过来看一眼。”阮淇简单的说道,“你们好好看店。” “老板您放心。”那个小女孩说道。 “琪琪后面回来过吗?”阮淇突然问道。 之前我们打电话问过,据说琪琪已经放年假回老家了,当然是手擀面的人假扮成阮淇给她放的假,也就是说我们那天看到的琪琪就是假的,阮淇这个时候突然问起来,估计还是有些担心这件事情。 “老板你不是给琪琪姐放假了吗?”那女孩有些惊讶的说道,“她刚刚才回来收拾完东西就走了,怎么,您有急事找她?”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阮淇说道,“你们接着gān活吧。” 阮淇带着我和小花走进柜台,打开工作间的门后是那条通道,走在通道里,阮淇开口道:“看起来,那个假扮琪琪的人也已经离开了?” “既然被我们打发走,她应该也明白我们起了疑心,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更大用处。”我说道。 “他们还会用什么办法来监视我?”阮淇问道。 我摇了摇头:“对方很jīng明,我们也不敢保证。不过,反正我们已经要进藏了,他们再想用这种安插眼线的办法,肯定是不行了。” 阮淇点了点头,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他那间存放着重要资料的工作室,推开门进去,屋子还保持着昨天的凌乱形态,东西也没有什么变化,阮淇先过去翻了翻桌面上的卷宗和文件,这才松了口气似的说道:“必要的东西都还在,我去整理一下,咱们就可以走了。” 我点了点头,阮淇收拾着东西,随口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新消息,这几天找我的人,问的全是藏区的事。” “你说什么?”我的脑子嗡了一声。 阮淇一震,转过头来,慌张的摇头,gān这一行最忌讳泄露客户的消息,阮淇这一下,可是犯了大忌。 “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我说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散布全身,“是不是还有人找你问进藏的事情?” “这件事儿,我只能希望您当没听见。如果我说了,以后我在这一行也就没法混了,这个道理你们也是明白的,即使咱们是朋友,这也是行里的规矩。”阮淇非常苦bī的说道。。 “这样的话,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我说道。 阮淇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你问吧。” “你说的那个大哥,是不是姓汪?”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阮淇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第 123 章 看着一脸茫然的阮淇,我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感觉几乎要崩溃了。 这种不管做什么都被别人事先算计到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虽然说冷静点想,同样的事情我也能算到,但是当真的有人抢占了先机时,这种感觉还是让人浑身不慡。 “如果那个人姓汪的话,最好还是跟他解除合作吧。”我思考了半天,还是只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阮淇显得有些茫然,因此他只是本能的笑了笑,没有立刻答复。 “真的。”我说道,“跟他走太近的话,你必定会被拖累的。” 阮淇抿着嘴,似乎在思考我们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半晌他开口问道:“我问一个很冒昧的问题,你们之前说过的敌人,是不是就是你们刚刚所说的,姓汪的人?”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就像阮淇会对我们保持沉默一样,在这件事上,我同样没法对他敞开全部心扉。 “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先跟你们说一些事情。”阮淇说道,“按照道理,保守客户的秘密是gān这一行的根本,但是我也不傻,这么看来,他想害我,还对琪琪有所企图,那么我也就不能把他单纯当成我的客户了。” “你尽管说。”我松了一口气。 “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一层,是因为那位大哥叫我调查的东西,同样是藏区那方面的,就连文字都跟你们的差不多,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在你们这边有所进展了。”阮淇说道,“他叫我调查的东西,就跟一个姓汪的家族有关,当时我很奇怪,因为汪是一个汉姓,没道理会出现在藏区,不过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他之后,他也没有跟我解释什么。可是你们既然问了,我觉得藏区同时有两处跟汪姓有关的墓葬的几率并不大,多半你们说的是同一样东西了。” “墓葬?”我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他让你调查的东西,是墓葬吗?” “说是陵墓也不准确,而且我拿到的资料也不多,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祭坛。”阮淇说道,“那个地方在一座泉水边,把它的名字译作汉字的话,应该是叫做‘汪氏迷藏’。” 这四个字让我的心“咯噔”一下,在汪家古楼里,还有在那只紫水晶盒子上,我都曾经见到过 这四个字,只是却不了解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含义,难道说它所指的竟然是一个地方吗? “那个地方是否就是我们让你帮忙确定的地方?”我有些急迫的问道,“‘汪氏迷藏’是一座祭坛?” “那个人给我的资料很少,我也只是知道那地方是在泉水边而已,可是具体是在哪里的泉边,我还没办法确定。”阮淇说道,“我之所以说很可能是一个地方,是因为一个汉姓在藏区深处出现,已经非常罕见,有两处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我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所以现在,还不可以贸然把这两处地方归为一处。” “汪氏迷藏四个字我是见过的,这两个地方应该就是同一个地方。”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既然这样,我去找一下之前帮那个人做事时的资料,一起带上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突破。”阮淇说道。 “好的。”我答应着,感到一阵狂喜,这着实是一个意外收获。 阮淇所说的那个人,就算不是手擀面,也会跟他有很大关系,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找这个人的麻烦并不能帮助小哥解毒,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汪家那边如果同样要找这块地方,他们也许会有和我们不一样的线索。 而且这样一来,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手擀面会这样针对我们,不光是因为汪家和张家的世仇,现在看来,“汪氏迷藏”对汪家人来说,多半也有其独特意义,所以手擀面才要去努力寻找它。 很快,阮淇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我打电话回去问,闷油瓶他们那边,黑眼镜家里的东西也差不多收拾好了,车当然也已经找好,已经在黑眼镜家门外等着了。 我们三个打车回去,院子外面停着一辆SUV,后备箱大开着,里面放着几只箱子,加上阮淇的那些书,也就差不多装满了。 “倒斗的东西,到了那边再添置也来得及。基本的装备这里还有,也已经带上了。”胖子说道,“研究一下还有什么东西,都带齐了就可以出发了。” “等一下,我还有个东西要带。”黑眼镜说道。 我们几个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走出了胡同,过了几分钟,他居然拽着阿康出现了。 这个时候阿康应该在看铺子的,被黑眼镜拉到这来,我都能感受到他的一脸懵bī,黑眼镜笑着摸了摸阿康的头。 “老板有事要出远门,还需要个人打下手,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拉开车门催促道:“快快快,上车出发了。” ☆、第 124 章 就这样,我、闷油瓶、小花、黑眼镜、胖子、阮淇和阿康七个人开启了前往藏区的旅程。 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在一辆车上跑过长途,更别提这段路还是北京到西藏,简直夸张的不行,好在这是辆九座的SUV,尺寸超大,七个人,倒也不是特别挤。 开车这件事情,由我、小花、黑眼镜和胖子轮流负责,四个人每人三小时,这样也不会太累,基本可以做到不眠不休。 北京到西藏的距离差不多2000公里,不眠不休的开车的话,也就是两天不到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除了必要的短暂休整之外,我们是不打算做任何停留的。 进入四川开始,路上的车越渐稀少,除了军用卡车之外,基本都是自驾的游客,经常能够看到他们停在路边,一群人下来合影留念。 隆冬时节,随着海拔变高,气温降低的很明显,差不多进入川藏边界的甘孜地区时,气温已经很低了,这时候我们差不多开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也已经非常疲乏。 我们把车开到了稻城县,这里最近几年很火,已经成为了很多驴友心中的旅游圣地,虽然冬天进藏的旅游者很少了,但还是有一些执着的喜爱藏地风景的人驱车前来。 作为一个小小的中转站,进入稻城,车明显就多了起来,人cháo拥挤,也开始有些络绎不绝的味道。 “咱们到这里来gān什么?”胖子明显有些迷惑,“别告诉我你是半路想停下看看风景。” “藏区深处哪里的风景不比这儿好。”我说道,“我到这里来做什么,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我开车到了一家青年旅社,很多自助游的旅客都会选择在青旅歇脚,因为价格便宜,没准还能jiāo到朋友,所以在这种地方,青旅常常是最为繁华的所在,旅社门口停着好几辆SUV,不过我们这辆九座的还是比较扎眼,下了车,旁边就有人过来搭讪。 我看看那人的打扮,很厚的冲锋衣,背着大包,应该也是个游客,估计是对我们的车挺感兴趣,就对胖子说了一句:“胖哥,你陪这个大哥聊聊,我先进去开房。” 胖子有点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我和小花两个人径直走到青旅的前台,已届huáng昏,正是人们竞相歇脚的时候,人挺多的已经排起了队。我chuī了声口哨,一直埋着头登记的前台服务员抬起头来,我和他目光相对,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走吧。”我对小花说道。我们两个从偏门走出去,穿过后院,又往前走了一段,前面的路被封了起来,还贴上了“危房”的告示牌,告示牌的前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到我和小花走过去,他也立刻迎上来:“吴老板,解老板,这边请。” 这就是我来到稻城的原因。 每一年,道上因为林林总总的原因进藏的人很多,毕竟西藏自古以来流传着很多故事,但是这个地方毕竟太过偏远,从内地把装备直接带进藏,实在是比较麻烦,所以,就有人在稻城这个由四川入藏的必经之路上,开设了一个中转站。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这个中转站的老板,因为稻城古属白láng羌地,所以自称“白láng”,我们一般喊他“白哥”。白哥是个汉人,他的中转站主要出售各种东西,也帮忙收发集装箱的货物,这些货物传统物流很难运输,不过一定可以很jīng准的发到他这里,而且货物的内容也是绝对保密的。 “你们两位来的很突然,之前也没有说过要寄送什么东西过来,那么是想要在我这边买些什么?”白哥挪开那块写着“危房”的牌子,拉开一道暗门,自己先钻进来,接着,冲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事情比较突然,没有什么事前准备,好在有您在这个地方,我们来补给也来得及。”我说道,“您这儿的货物还齐全吗?” “该有的都有,你们可以放心。”白哥说道,“说起来,我这里前几天刚刚弄了点稀罕东西,吴老板和解老板都是贵客,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半个小时之后,我、小花和白哥三个人走出库房,我给黑眼镜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子绕到后院来。 我们买的东西除了冲锋衣、láng眼手电、照明弹等倒斗的基本装备外,还有一些武器,白哥所说的“稀罕东西”是JS9式□□,一般他这里买的武器威力绝对达不到这个级别,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大的惊喜,虽然在斗里这东西用处不太大,但是不管是打野shòu,还是和手擀面jiāo火,这东西和汽枪肯定都不是一个战力级别的。 白哥说最多只能卖给我们四把,因为不管怎么样他这里总要留一点库存,此外我还特意买了些□□、□□之类的东西。 “吴老板,这次买的东西很凶啊,以往你都不会带这些的。”白哥一边看着我拿□□,一边说道。 “这次的情况比较特别,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说道,“白哥,我来过这儿的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 “我就是随便问一嘴,吴老板别往心里去。”白哥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是生意人,我的信誉你放心。” 我点了点头,如果白哥的口风不严,他的中转站也不可能开了这么多年不倒,不过,我本来有心问问手擀面的事情,现在也知道,应该是问不到了。 “你们要不要去旅社里休息?”白哥又开口道,“免费的,有房间,东西我来给你们看着。” “不用了,我们赶时间。”我说道,“多谢了。” 说话间,黑眼镜的车已经开了过来,我们几个下车来分拣东西,按理说,我们这个组合很奇怪,一个冷的跟冰山似的闷油瓶,一个吓得一脸懵bī的阿康,不过白哥浑不在意,淡定的帮着我们把工具分到各人的背包里。 四把枪分别给了小花、瞎子、小哥和胖子,剩下三把长柄□□,我们一人一把,还有别的东西按下不表,临走白哥还突然端出来刚刚烤好的羊肉,请我们好好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我们也没敢耽搁,继续上路,我有点担心阿康,总感觉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就戳了戳他的肩膀:“小伙子,怎么样?” “谢谢老板关心,我没事。”阿康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 “你比我想象中的沉稳很多啊。”我打量着他,“一般人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情,都很难像你这么冷静的。” “我是行商人,商队的叔伯们一直告诉我,要随遇而安。”阿康说道,“坦白说,我现在很害怕,但是我也看明白了,我是跑不掉的,乖乖跟着老板们做,老板们反倒不会亏待我。” “就冲你这句话,这件事情结束了,我肯定给你涨工资。”黑眼镜微微一笑,“前提是,到时候你还活着。” ☆、第 125 章 黑眼镜对阿康说话的表情,让我想起王盟曾经问过我的一个问题。 大概是两三年前了吧,除夕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摆了一桌年夜饭,六凉八热,两个汤还有一只大砂锅,是花了大价钱从长沙本地的酒店订的,不过吃饭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喝点汤。”我一边给王盟盛了碗汤,一边说道,“这可是领导人喜欢喝的,好东西。” “汤是好东西,不过,老板你大过年的也不回家,这样真的好么?”王盟问道。 我笑了笑:“这不像是你会问出来的问题。” 过年回家,对我来说已经近乎理想化了,可能很多人不会懂,为什么好好的年不能和家人一起度过,但对我而言,这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这个道理,作为和我共度了好几个除夕夜的王盟,不应该不明白。 “我倒是也不奇怪,不过,这已经是咱们一起度过的第七个大年三十了,所以我才想着问一问。”王盟说道,“老板,有个词叫七年之痒,七年了,你就一点都没有后悔过吗?” 七年了啊。 听他这样说,我笑了一下:“就算后悔,也没得回头,所以说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说的也是。”王盟说着,夹了一筷子鱼,“这么一想,七年来,老板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我又笑了一下,没有回话,这些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情。 “我以前经常想,老板的朋友们看起来都那么厉害,老板要是真的混到那个圈子里去,可能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没想到你也慢慢变成了他们的样子,看来达尔文说的没错,适者生存。” 年关的夜晚,外面的鞭pào声还有喜庆的装饰对于游子而言,确实是可以兴起许多感慨的,因此王盟说出这些话,我都不觉得奇怪。 接下来,王盟就问出了那个问题。 “老板,我心里一直很好奇,你的那些朋友,你觉得哪个最厉害?换句话说,你最不愿意和哪个人为敌?” 我先是愣了一下,就饶有兴趣的思考起来了。 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圈子里,也就只有闷油瓶、胖子、小花和黑瞎子了吧。 和小哥为敌的话,别的不说,首先保命就成问题,要知道,世情对他的约束力却几乎为零。我对他那种出手即斩杀的格斗方式印象深刻,要是真的惹毛他,估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管怎么样先保持跟他的安全距离。 胖子倒是没有闷油瓶那样的杀伤力,但是他是很典型的那种北京老爷们儿,要是真的跟他结下梁子,也肯定会让人不得安生。 小花的话,就更不用说了,比起胖子和小哥,也许跟小花为敌更可怕。因为那两个人是明面上的敌对,虽然也会动用些计谋,但是只要防备着,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可要是跟小花作起对来,没准那一瞬间,信任的亲朋好友就突然变成了他的人,这样的戏码我也不是没见过。 黑眼镜。 …… “应该是瞎子吧。”我对王盟说道。 “为什么?”王盟看起来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老板你会说是张家小哥或是花爷呢。” “因为我没办法想象和黑瞎子敌对的样子,这个人不管对谁都没有真的翻过脸。”我说道,“对现在的我来讲,无法预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说回黑眼镜的表情。 说他是在威胁,倒也不是威胁,黑眼镜明明笑眯眯的好像在说个笑话,但是阿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说那句话的时候,黑眼镜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气场,有个词叫“笑面虎”,大概就可以形容他现在带给人的这种感觉。很明显,他说这句话给阿康,一是为了试探下,二也是为了给他一点警戒。 虽然阿康对我们表忠心已经表的掏心掏肺了,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待人总还是戒备一点的好。 “老板,我会努力的。”阿康说道。 这时候前面堵起了车,这在川藏线上倒也不是特别罕见的情况,如果有大车抛锚在路中间,偏偏天气又不是特别好的话,就会出现这样短暂的堵塞,趁着这个功夫,小花转过头来说道:“车子开进拉萨应该很快了,不过到了拉萨之后咱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大概的地方我已经可以确认了,不过jīng细的还不是很有把握。”阮淇说道,“根据那些资料,再加上之前那位大哥让我帮忙翻译的汪家的资料,可以确定那处祭坛是在林芝再往南的地方。” “林芝再往南,应该是快要到边境了。”小花微微皱起了眉,“那地方可真够偏远的,现在这个天气,估计车也开不到,到时候还得换其他的工具。” 说到林芝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天气,可是接着这个地名就触动了我某跟敏感的神经,难道说只是巧合? “你所确定的地方,是不是靠近尼泊尔,而且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是在南迦巴瓦山和喜马拉雅山jiāo汇处的附近?”我毫不犹豫的问道。 阮淇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把这些东西带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对你要查找的东西一无所知,可你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听到阮淇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笑。 果然,还是逃不出这个圈。 一个计划的种种线索最后抽丝剥茧都会指向同一个方向,即使是持续了千百年的计划也是一样,张家和汪家在相互的敌对中,两个家族最终jiāo汇到茫茫雪域高原中的同一点,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巧合。 已经被我放下的事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再一次被捡起,整件事情经过十年时间线的牵扯,终于还是回到了同一条路上。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即使曾经寻找的那些我都已经放下了,命运却不会让它这么快的结束。 “我们去墨脱。”我深吸了一口气,“老地方。” ☆、第 126 章 对我来说,墨脱真的算是个很熟悉的地方了。自从发现小哥在那边的足迹之后,那一片地方几乎被我踩平了。 墨脱位于林芝南部,那是个非常贫穷的地方,据说是全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城。 我们往墨脱走就是一路南下,沿着雅鲁藏布江有类似亚热带丛林的地段,穿过那段地带之后再往南,是一条隧道。 从隧道再穿出来,天气就又猛地冷下去,随着我们临近雪山,气候也就越来越严酷。 路上的车已经少了很多,事实上到了拉萨之后,车就少了一大半,过了林芝,剩下的车已经三三两两,现在一整条公路上,往前往后看,纷飞的大雪里也就只有我们这一辆车。 我们都穿上了冲锋衣,即使车里的空调已经开的很高,窗外的连天飞雪,寒气仿佛已经透进了车内。 “天太冷了。”小花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这样的天气,我们的车最多只能开到墨脱县城。” “我知道。”我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开车是没办法到的。” “现在很多人赶路也会骑摩托,比马的脚力好一些,但是对我们来说也行不通了。”小花说道,“这样的天气,摩托油箱很可能会冻住,即使油箱不冻住,速度上来,骑着摩托的我们也会被冻死。” “还想骑摩托,你可真是太乐观了。到时候我们恐怕只能用脚走。”我说道。 小花凝视着漫天飞雪,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的脸色都有些僵硬了。 “确实挺难的。”我说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咱们的状况你也是知道的。” 闷油瓶和瞎子都中了蛊毒,这种蛊毒我们必须找到所谓的“汪氏迷藏”才有解毒的可能,所以不管多难我都肯定会去那个地方,我想就算是为了瞎子,小花也会这么做的。 果然他也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问道:“咱们就算到了墨脱,距离我们真正要找的地方应该也还不近,你们确定好那地方在哪里了吗?” 我看向阮淇,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说道:“我只有一点头绪,说给你们听听,既然小三爷熟悉那个地方,没准听到这些你会有更多的想法。” 说着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我看到上面印着一副地图,但是因为地图上大片大片的都是空白,所以只能从几道简单的边界线和地标,以及山峰的脉络来确定它地图的身份。 “这是墨脱深处的无人区的地图。”阮淇说道,“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因为正常的地图很少有这么粗糙的。” “说它是地图都抬举它了。”胖子撇了撇嘴,“这玩意儿简直连我都能画出来。” 引起我注意的是在地图上大片的空白之中,我发现阮淇画着一个红圈,很明显这是个有故事的红圈。 “这就是你给祭坛定的位?”我指着红圈问道。 “不是。”阮淇说道,“祭坛的位置我完全没有头绪,只知道一定是在藏南靠近印度的地方,红圈是那些卷宗里面提到过的,被称为‘源头之地’的一个地方。” 我凑过去看那个“源头之地”的位置,却发现在这个粗糙的地图上根本没办法定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地方不在墨脱县城里,但是也没有进到深深的雪山中。 “那里应该是个庙。”阮淇又说道,“但是,西藏这样宗教气息厚重的地方,庙的数量多的无法想象,所以单从一个庙来定位的话,也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庙这个词对我来说,敏感程度几乎不比墨脱低。 我看向闷油瓶,他的神色也微微有所触动。 “小哥,你想到了吗?”我问道。 “喇嘛庙。”闷油瓶说道。 天啦噜他竟然还记得,这个人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一下子连喇嘛庙都能想起来了? 不过,我也没有纠结于这个,而是继续问道:“你也觉得那个喇嘛庙会和汪家有关吗?”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世界上巧合没有那么多。”胖子插嘴道,“那个庙虽然位置微妙的很,但是本身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在那里发生的幻觉还是因为海杏奶奶给我们用了六角铃铛,你说那地方是小哥的落脚地,有道理,你说那地方跟汪家有关系,我觉得不一定。” “也不一定是巧合。”我说道,“张家人把那个地方作为中转站可能是因为它的位置,可是正常人谁会把喇嘛庙建在那样的地方?就算是苦修这也是没道理的,肯定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重点是,如果咱们不去那里的话,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就把那里作为第一站,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还是觉得不太有说服力,不过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胖子说道,“咱们就去喇嘛庙看看,就算找不到祭坛的消息,能站在小哥的雕像前问问他当时流眼泪是怎么样一种心情也是不错的。”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喇嘛庙的院子里还有一座小哥的雕像,雕像上小哥在哭,想到这里我立刻又看向闷油瓶,可他的表情却非常淡然。 “你还记得那雕像吗?”我问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 “可你还记得喇嘛庙,还有别的吗?”我又问道。 “也许看到就会想起来了。”闷油瓶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样倒也说得通,等到闷油瓶到了那边,说不定能想起来更多,只要他别再一时脑抽单独落跑了就好。 不过,我们在长沙短暂逗留的时候,闷油瓶曾经跟我说过,以后的路不会让我一个人走,当时那种情境下那句话说出来很自然,现在突然回想起来,倒是跟情话似的怪暧昧的。我感觉耳朵有点烫,但也因为这句话还挺安心的,因为闷油瓶他可能会什么都不告诉我,但他说出来的话也不会是骗我的。 从前的墨脱每年只有三个月左右的通车时间,从前几年隧道修通以后,只要不发生雪崩,车就差不多可以通过,对于带着很多东西的我们来说,这是一件再高兴不过的事情。 因为下大雪的缘故,我们的速度比进藏时慢了很多,差不多第三天傍晚,我们才终于开进了墨脱县城。 现在的驴友都理智了很多,不会有大冬天跑来作死的,所以这个时候墨脱的人很少了,旅店也没有什么住客,我们几个开了房间之后就聚到一起,叫店家帮忙做了羊肉火锅,裹着冲锋衣围着炉子吃着。 我坐在小哥的身边,吃着饭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夕阳给他的脸镶上了一圈柔和的金边,配合着窗外面的晚霞,显得格外好看。 那一瞬间,我恍惚有种错觉,仿佛我并非在去往未知的险地,而是产生了一种温暖的归宿感。 ☆、第 127 章 “明天咱们的行程就要正式开始了。”胖子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杯子里是最普通的烧酒,劲儿很大,但是也最暖身子,喝不惯的人会觉得辛辣,比如阿康和阮淇现在就都皱着眉头。 “这种酒你们还是要尽量习惯。”我说道,“明天开始,咱们的路程会很艰苦,那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有这么一壶酒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阿康懵懂着点了点头,跟胖子碰了一下杯,一仰头把那杯酒灌了下去,瞬间烧酒的辣味就让他眼眶都红了,但他还是坚持把酒咽了下去。 “好样儿的。”黑眼镜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之后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叫王盟,你会很高兴认识他的。” 阮淇也举起了酒杯:“希望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我说道。 令我有点惊讶的是,闷油瓶居然举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他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径自把酒一饮而尽,我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跟我碰了碰杯。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闷油瓶做出这样的动作,竟然有种异样的萌。 羊肉火锅这种东西,只要肉足够好,怎么做都不会难吃,尤其是在瑟瑟寒风中,暖炉边的羊肉火锅,简直是人间美味。 我们喝着酒吃着火锅,差不多吃完了就叫店家再去煮新的上来,每个人都吃的很多,好像是一种默契,知道今天这顿吃完了,之后就要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 和吃一起进行的当然还有喝酒,烧刀子的味道辛辣,酒劲也很足,我们顾忌着手擀面的存在不敢喝醉,但还是多少有点酒意,身上暖暖热热的,也格外舒服。 “真是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兄弟还会到这地方来。”胖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唏嘘,“一别经年,这地方的样子倒是还没变。” “以前你说要到墨脱的时候,我也就远程给你搭把手。”小花也说道,“这地方的环境实在太糟糕,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不得不从这里进山去。” “都是命。”我说道,“谁也不想反反复复过来的。” “老板这句话真对,都是命。”一直沉默的阿康开口道,“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离开广西,更没想过我居然会在这里,做着这样的事情。” “说得好。”黑眼镜咯咯笑着跟小花碰杯,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故意的。 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就停火收工,虽然还没有喝过瘾,但是谁也不敢多喝,这地方很偏僻,而且手擀面的yīn影也确实一直都在,虽然我们过来的一路上很留意,没有看到跟踪者,但是谁也说不准他是不是早就来了,或者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我们一共是七个人,旅店没有这么大的房间,就包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决定轮流守夜,每班两人,阮淇因为身上还有伤,就暂时不用他值夜。 我和闷油瓶是在一点到四点那一班,换句话说就是最辛苦的那班,被小花叫起来的时候我真的想打人,但是揉了揉眼睛还是勉qiáng自己清醒过来,稍微洗了把脸,披上冲锋衣就出了屋子。 打开门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坐在院子里,刺骨的温度让我打了个寒颤一下清醒过来,闷油瓶也就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冲我招了招手。 他就坐在离我不远处的屋檐下,那个地理位置一看就知道绝佳,恰好挡住了风和细雪,闷油瓶的面前还摆着一个炉子,炉子里跳动着零星的火焰,我挪过去在他边上那个凳子上坐下,烤了会儿火,才慢慢习惯了这里的温度。 一看这炉子和凳子就是小花和黑眼镜他们摆的,闷油瓶根本不会费劲去找这样的地方,以他的体格坐在哪里都一样,倒是便宜了我,要是随便找个地方,估计我已经冻成傻X了。 “你冷吗?”闷油瓶问道。 “还可以,能撑住。”我说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他问话的时候我还想,他是不是要把冲锋衣脱下来披我身上,还思考了他如果真披了我怎么婉拒,但人家似乎根本没往那边想,毕竟他也知道脱下来会有多冷,小哥在这方面还是很实际的。 火炉里传来毕毕剥剥木柴碎裂的声音,小哥盯着火炉看的出神,我也想学他那样入定,却发现火炉的温度烤的我昏昏欲睡,看来还是得找点话题扯皮,他现在应该也不至于和以前那样不理我了。 “小哥,实话说,你觉得喇嘛庙就是阮淇说的那个‘源起之地’的概率有多大?”我问道。 “我不清楚。”闷油瓶说道。 “你既然说你记得喇嘛庙,那你还记得多少?”我又问道。 “我不清楚。”闷油瓶说道。 他大爷的,这个人会不会聊天啊。 “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我问道,心想这个问题总不能说不清楚了吧。 “好些了。”闷油瓶说道,“从古楼出来之后,毒发的状况被明显遏制了。” “那现在靠近那个‘汪氏迷藏’,会不会诱发你的毒?”我问道,“我记得当时在汪家古楼里,咱们距离蛇矿很近的时候,你的毒发非常严重。” 那时候我们刚刚下到蛇矿,小哥的蛊毒就发作了,他差点死在那里,要不是我发现黑毛蛇的毒素可以缓解蛊虫的毒性,恐怕现在小哥已经删号重练了,想想我都有点后怕。 “现在感觉还好,到时候我也不清楚。”闷油瓶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是在雪山里小哥再毒发,我该用什么法子把他带出来。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闷油瓶又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 “不要因为我冒险。”闷油瓶说道。 不知道他指的是我为了他初进墨脱,还是为了他去巴丹吉林,亦或是为了他走进青铜门,我只知道小哥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儿生气,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学会了把情绪敛藏在心里。 “你现在说也晚了。”我说道,“我已经在为你冒险了。” 按照我惯常的了解小哥这个时候会岔我一句,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好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怒火。 “你之前的意思,是不是我去过喇嘛庙?”可能是为了打破沉默,闷油瓶先挑起了话头,而他选择的内容一下就让我没时间赌气了。 “废话,不然你怎么可能会记得啊?”我说道。 “我确实不记得了,包括这个县城,我只知道我来过,可细节却完全想不起来。”闷油瓶说道,“我记得墨脱的喇嘛庙,是因为你说你去过那里。” ☆、第 128 章 在寒冷的冬夜,旅社外的火堆边,闷油瓶对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记得墨脱的喇嘛庙,是因为你说你去过那里。” 曾经有不少女孩子对我表达过爱慕。 有些是因为我的财产,有些是因为我做到吴家当家后慢慢具备的魄力,有些是因为我还算不错的长相。 花季的女孩子,有些满盈真心,有些老于世故,也擅长各种取悦男人的方法。 可她们说过那么多情话,却没有一句像小哥说给我的这么动人。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话,甚至连情话都算不上,而且小哥给我说情话这个概念本身也挺奇怪的。 但是在闷油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脑海里确实就是这样的第一反应。 那一瞬间我甚至没法描述我心中的触动。 快四十岁的人了,知天命的年纪,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得开,生死荣rǔ得失,对我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 可这些年的阅历,却丝毫不能减轻闷油瓶这句话带给我的悸动。 就好像几个星期前他在长沙对我说的那些一样。 我不知道闷油瓶想通过这句话表达什么样的情绪,但是这一刻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 多一分怕太过热切,少一分又怕冷漠,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谨小慎微的心情。 也是我在这十几年中,一直回避去思考的心情。 现在的情况,是几万里长征就差最后一哆嗦,这时候我要避免一切的意外,因为就算我们非常小心,面前的坎坷还是很多。 所以,就连和闷油瓶说话,都带上了这种谨小慎微,我决定尽量避免就这句话牵扯更多的话题。 “蛊毒解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我故作轻松的转移了话题,“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了,现在也不用回去守门了,你就跟我走吧?” “汪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张家和汪家的事情必定要有一个结局。”闷油瓶说道。 “那等这件事结局之后呢?”我问道。 闷油瓶抿了抿嘴,没有答复,就在我以为他会不理我的时候,他突然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能解毒,或是没有能够战胜汪家,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似乎是在这一刻,小哥可能会死的概念才真切的出现在我脑海里。 而只是稍微具体的去想一想这件事,都足以让我感到极为深切的恐惧。 “不会的。”我一边说着,一边qiáng笑着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不可能的,你是有主角光环的人,肯定能活到最后的。”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不太理解“主角光环”的意思,沉默了一下之后他说道:“我不是什么主角。” “明天就要走了,你要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气得踩了他一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 乌鸦嘴什么的我是已经不忌讳了,而且我也知道闷油瓶不忌讳,但我还是不愿意他说出这些。而且是毫无根据的说出来。 “别多想。”闷油瓶说道,“这次我没什么要私下解决的事情了,刚刚的话也只是在告诉你一种可能,你不用担心。” 我心说就算你真的打什么算盘,恐怕也不会告诉我,但是闷油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历史性的突破,我觉得他应该也不至于骗我,所以总体来说,还是稍微放下了心。 外面的天真的很冷,即使披着冲锋衣点着火,也还是感觉身体都冻僵了,这样的天气人也懒得说话,而且闷油瓶又不是那种很会聊天的人,所以守夜的后半程,他坐在火堆边发呆,我坐在火堆边看着早已经缓存好的动漫,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听见木柴开裂的声音,还有我的手机外放出的角色对话。 闷油瓶凑过脸来,似乎对我在看的东西有点好奇,我用手指尖推了推屏幕转到他那边,他还真的看了起来。 “这个人是这个人的哥哥。”我想了想在旁边解释道,“他哥哥杀了他家族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所以他决心要杀掉他哥哥,好像还挺狗血的。” “家族这种事谁也说不清。”闷油瓶回答道。 我靠,这小子走入误区了,直接把剧情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了,我想要解释,又感觉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明白,也就点了点头心说你开心就好,两个人继续默不作声的看着我已经看过四五遍的动漫。 这倒是个很好消磨时间的方法,很快守夜的三小时就过去了,胖子走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后面跟着狂揉眼睛的阿康。 “老板们早。”阿康无jīng打采的说道。 我也累的不行,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算回去睡了,胖子瞥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哟”了一声。 “火影忍者?天真,你很有情怀啊,在这个地方回顾童年。” “要不然时间太难打发了。”我说道。 胖子“啧”了一声:“怎么着,你是鸣人,小哥是佐助,两个人搞一搞?” 一边说他一边露出一个很胖子的笑容,我脑子有点短路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再加上困得不行,随便骂了他一句,关上手机拉着闷油瓶就回去了。 还能睡三个小时,我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醒来的时间倒是还好,六点四十五分,长期的不规律作息已经练就了我短时间深度睡眠的能力,因此也不怎么疲惫。 胖子和阿康回到屋里也是一脸倦容,简单的吃了早饭之后,我们就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行程。 “开车进去吗?”小花一脸希冀的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 目的地已经明确了,就是喇嘛庙,但是从墨脱县城到喇嘛庙还有一段距离,而且看现在的天气,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太现实了,虽然这边有摩托车,但是摩托车速度起来之后的风足以让我们冻伤,所以答案很明显。 我看着小花,小花看着我,良久他叹了口气。 “好好好,明白了,我去给你找找,看有没有马帮愿意在这个季节进山的。” ☆、第 129 章 这个季节,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进山的。 我们一连找了几个马帮,都是一样的结果,即使我们开出很高的价钱,他们还是在摇头。 “客人,有什么事不能再等等吗?”问到本地最后一个马帮的时候,那里的老大操着一口别扭的汉话问我,“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天气,雪很大。” 我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闷油瓶,叹了口气。 “我真的等不了,再等下去他会死。” “不等的话,你们都会死。”马帮老大的口气很坚决,“雪山,有妖怪,有大雪,人是活不下去的。” 房子里一片沉默,只听到炉火碎裂的声音。 “你把马卖给我们吧。”我说道,“我们自己进去。” “什么?”马帮老大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说,我们自己赶马进去,马多少钱?”我大声喊道。 “马不行,要牦牛。”马帮老大连连摇头。 “那就牦牛,都一样。”我说道。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还有点慌,可是话说到这个地步,反而没有半点犹豫的感觉了。 “这个人,西南最大马帮的头头。”我把阿康往马帮老大面前一推,“有他在,你只要给我们牦牛,我们自己能想办法让它们听话。” “只能卖给你们两头。”马帮老大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出了事我不管。” 这个马帮一共只有八头可以运输的牦牛,两头占的比重已经不小,马帮对能运输的牛马都很看重,价钱更是开上了天,好在我们的现金足够。 付了钱之后,马帮老大就带着阿康到后面去了,不同的马帮使用的口令不尽相同,如果阿康想要驾驭这个马帮的牦牛,就务必要学会他们这边的口令。我们在外面喝着奶茶,等了半个多小时,马帮老大终于把阿康带了出来。 “要走的时候,你们来牵牛。”马帮老大说道。 我们答应下来,也就立刻准备动身,我、闷油瓶和胖子回去拿放在旅店里的装备,其他人则直接在这里等。 我们刚刚走出马帮的院子,胖子就开口了。 “吴邪,照你这意思是想直接让那个小孩儿来带牛,你觉得靠谱吗?” “这个时节马帮都不愿意进山,你也是看到了的。”我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把这么重要的担子放在他身上?这真的是迫不得已之举。”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太放心。”胖子说道,“那孩子年纪太小了,还是个雏儿,估计要出事儿。” “你放心吧,他是瞎子的手下,瞎子会看着他的。”我说道。 黑眼镜这人很神奇,他好像什么都会,说实话,到时候他自己上阵赶牛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胖子也挺信任他的,也就没再说什么,我们回到旅店,尽快整理装备。 要带的东西不少,好在可以由牦牛来背,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我们在冰雪中行走的负担。 算上我们回到旅店整理的时间,总共花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差不多九点钟,我们就出发了。 马帮从墨脱离开,走的是一条特别的小路,这个时节只有往外走的马帮,没有进山的,我们七个人加上两头牦牛,一路逆行很显眼。 阿康尝试着唿哨两头牦牛,牦牛这种动物看起来很高冷,又不像马,它们什么时候都慢吞吞的,你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在听你话,还是心里觉得你就是个二傻子。 “感觉怎么样?”我问阿康,“能控住它们俩吗?” “还好。”阿康说道,“这两头牛挺听话的,我不是太熟练,不过问题不太大。” “这里到喇嘛庙的路可以让你熟悉一下,等咱们从喇嘛庙进山,我们的命就全都在你手里了。”我说道,“你自己的命也是一样,所以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知道了。老板放心。”阿康说道。 喇嘛庙是在雪山的边缘,但严格来说也算是在山中了,走了一段时间,路就开始变得难走起来,虽然这样的天气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我们也都穿了很厚实的衣服,但突然就这样走进飞雪之中,还是让人感觉不太习惯。 我们都没有说话,从这里开始,应该算是正式进入了工作状态,这样寒冷的天气,要尽可能的减少体力消耗。 走到中午时分,我们在稍微背风的地方停下步子,吃了一点gān粮,补充了一点水分。 “老板,大概还要走多久啊?”阿康喘着粗气问道。 “已经走了一大半了。”我说道,“你撑不住了吗?” “天气不太习惯,还好吧。”阿康说道。 短暂的对话之后我们又继续走,太阳从正午的高空一路沿着弧线向西滑过,慢慢的坠入天边,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那座喇嘛庙。 “那边。”我对阿康指了指,阿康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我的话。 这段路是上坡,我们气喘吁吁的爬上去时,已经差不多累的倒下了,到了庙门口,我按照礼节打了招呼,但我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人来接应我们。 “这个庙里的喇嘛呢?” 一片沉默中,胖子最先按耐不住开了口。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已经想不太明白了,这喇嘛庙十年前确实是个喇嘛庙没错,但是那一次我们的到访还带来了其他人,可那段时间的经历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也可以说是有种亦真亦幻的感觉,所以我也没法确定,这喇嘛庙最后是怎么样了,但我总觉得里面应该是有人的。 “一直没有人出来的话我们就进去吧。”小花说道,“呆在外面真的太冷了,天完全黑了的话,我们是扛不住这种天气的。” “走吧。”我说道。 我们走进了喇嘛庙,里面很黑,没有任何灯,也没有炉火的迹象,我凭着记忆把他们带到大喇嘛的房间里,屋子里面的摆设都很完好,我点上火,我们几个人围着火炉坐了一会儿,慢慢恢复体力的同时,也确认了一个事实。 这座完全没有废弃迹象的喇嘛庙里,已经真的空无一人了。 ☆、第 130 章 “我们分头去看看。”黑眼镜说道,“小徒弟,你留在这里。” 从刚才开始,黑眼镜就开始管阿康叫小徒弟,阿康也默认了这种称呼。 “我也留在这里吧。”小花说道,“这地方我没来过,也不是很熟悉,如果真的有什么差错,恐怕我也是注意不到的,要是这边出点事情,有我还可以稍微照应些。” “好。”黑眼镜道。 这座喇嘛庙伫立在山口,望着两边的雪峰就觉得气势磅礴,正殿左右是两个院子,院子后面是僧侣休息起居的房间,我和闷油瓶去看左边,黑眼镜和胖子去看右边。 人多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喇嘛庙的yīn森气息一下就体现出来,虽然我早已经习惯了种种奇怪的地方,肯定不会觉得害怕,但这种异样还是立刻勾起了我的警惕。 “这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了。”闷油瓶四下望了一眼,说道。 “有多久?”我问道。 “几年时间,甚至更长。”闷油瓶走到紧闭的庙门边,因为山风的缘故积灰不是很多,但还是很明显可以看出长年无人居住的迹象。 我依稀记得之前在喇嘛庙的时候,张海杏她们就是在这里,但是那一次来到这里我受到了六角铜铃的攻击,那种东西会对头脑造成伤害,连带着也影响了我关于部分细节的记忆,所以对这座喇嘛庙中的一部分东西,我是真的已经记不清了。 “里面有危险吗?”闷油瓶一边推开门一边问我。 “如果这些年没有发生很大的变故,就没什么事情。”我说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推开门后他往边上闪了闪,确定门后面没有什么奇怪的埋伏后,这才打开了手电,我也就像往常一样,跟在闷油瓶的后面迈进了庙堂。 僧侣起居的地方非常朴素,有一些熏香、蒲团、橱柜、日常衣物之类的东西,都叠的非常整齐,房间里也很整洁,虽然因为没人居住而落了灰,但是看得出,这间屋子之前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剧烈的争斗,至少也是在争斗结束之后,有人前来善后。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太多了,这地方单纯只是因为太偏僻了或者太冷了,所以那些喇嘛全部都搬走了?”我说道。 闷油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把周边的东西都看得差不多了,才说道:“不会的。” “为什么?”我问道。 “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喇嘛庙,镇守在这里,是有它的道理的。”闷油瓶说道,“这里的僧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擅自离开。” 他这样一说我就想起了德仁喇嘛,这个,或者说,这些德仁喇嘛每一代都要留在喇嘛庙里,等着闷油瓶从雪山中出来,但是在我当时去的时候,庙里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德仁喇嘛了。 “你有没有想过,那种传统可能已经失传了?”我说道,“我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地方的主事已经都不太清楚这座喇嘛庙真正的功用了,距离那个时候又过去好几年了,很有可能新一代的小喇嘛突然觉得天天在寒风中面对着雪山很寂寞,就一起商量着搬走了。” 闷油瓶没有回话,看得出他觉得我的想法已经没救了,但是一时之间也没法反驳,所以才什么都没说,我也早就明白,一件事情在得出确切的结论之前,和闷油瓶争论就是一件特别傻的事,所以也就放弃了劝他,继续跟着他在庙堂里面看。 这里真的是相当大的一座喇嘛庙,单看左边这间屋子,里面至少可以住下十来个人,如果右边的屋子也是同样的规模的话,大概就会有二十多个人,虽然说到后期可能这地方已经荒凉的很基本没有人了,但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像这样整座寺庙人去屋空,肯定还是有些蹊跷的。 “去后院看看。”闷油瓶对我说道,一边说,他一边往后院走去。 我们从屋子的后门出去,就进入了院子里,没想到闷油瓶还没走出门,就定定的站在了那里,我吓了一跳,以为他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定睛看去,却发现院子里就是那座雕像。 闷油瓶在哭泣的雕像。 看到那座雕像,我的第一反应是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因为上一次看到它是在幻觉里,我不确定这雕像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现在我们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致幻了,情况就会变得有些危险。 “是真的。”闷油瓶像是dòng察到了我的心理活动一般说道,“我不会被幻觉影响。” “所以说,那座雕像是你?”我试探着问道。 “应该是的。”闷油瓶说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哭吗?”我问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们好像都特别崇拜你,墨脱的邮局里还有你身影的画像,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上一次从雪山里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金球什么的,让他们发家致富了,他们才会这样对你。”我说道。 “你觉得他们如果想要膜拜我,会铸造我流泪的雕像吗?”闷油瓶反问道。 我一下就没话说了,闷油瓶径直朝那雕像走过去了,看得出他对那雕像很在意,不过换做是我,地上有一尊我的雕像,我估计会比他还在意的。 我也跟着走上前,上一次看见这座雕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我也没有真的走近过去,靠近了才发现,这座雕像的脸其实也不是那么像闷油瓶,可能是因为雕刻者本身技术的不足,但是那种神态却真的和他如出一辙。 “如果你真的想不起来为什么你要哭的话,会不会这座雕像本身有着什么特殊含义?”我问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接着他敲了敲那座雕像,虽然是石雕像,但是在闷油瓶的铁手指下面,还是发出了“嗵嗵”的闷响,而一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已经意识到这座雕像的问题之所在了。 这座石雕像竟然是中空的。 ☆、第 131 章 中空的石像本身就很少见,如果是在哪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我们还可以假定这家人今年亏损了,所以石像造个中空的充充门面,但是在喇嘛庙里,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的。 更不要说这是小哥的石雕像,不可能说他们拿小哥当成神祗来崇拜。 所以很明显,这座雕像是有问题的。闷油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小哥的雕像从外面看毫无怪异之处,仅仅是这样一座雕像,很难弄出复杂的机关来,但肯定也不是让我们去bào力破坏这座雕像,这样的话,它就完全成了一次性的。 “这雕像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破绽啊。”我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把它敲开算了。” 闷油瓶摇了摇头:“敲开它不会有任何帮助,我们随意移动它反而会出事。” “你的意思是,这座中空的雕像就是为了给我们提示?告诉我们‘嘿我是中空的我有问题’?”我问道。 令我没想到的是,闷油瓶竟然点了点头。 这就很尴尬了。 我尽量不考虑雕像是中空的问题,单独从雕像自身来寻找异样,可我真的一点违和感都发现不了,要说真的违和的地方,应该就是小哥在哭这个表情本身,但很显然又不是这个意思。 我正在琢磨着从哪里突破,闷油瓶忽然蹲下身去,徒手把雕像旁边的土地挖开。我惊讶的看到,地面上出现了很多小孔,有点像蜂窝,让我看着有些头皮发麻。 这些小孔有些被土渣堵住了,但是轮廓还是很明显,虽然看起来小孔的下面依然是土地,但是傻子都会知道,这些东西下面肯定有玄机。 “这么厉害吗?”我有点目瞪口呆,感觉自己智商好像被小哥碾压了,但我也完全没想出来,他是怎么意识到这块土地下面有问题的。 “庙里的北面墙上有一串念珠。”闷油瓶道。 我惊了,刚才我完全没有把这当回事,赶忙点头道:“我去拿来。” 去拿念珠的时候,自然别人也就跟了过来,回到院子里,小哥还站在自己的雕像旁边,呈现出一种微妙的镜像感。 我把念珠递给闷油瓶,地面上有二十五个圆孔,但我刚刚已经数过,念珠只有十九粒。 “看这架势是要做排除法啊。”黑眼镜说道,“这里的地上有二十多个圆孔,念珠只有十九粒,而且其中有一粒上面有特别的花纹,也就是说,可能是要二十几选一,你有思路了没?” 闷油瓶点了点头:“看泪痕。” 我这才明白这尊雕像所暗示的关键之处。雕像的小哥在哭泣,他的脸比身体稍微前倾一点,呈现出一个很悲伤的状态,但实际上这是为了让小哥的头和身子出现一点宽度差,才能容纳下真正的机关,也就是小哥脚前面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孔。 小哥的眼泪做的很明显,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一眼看出他在哭,我起初以为这只是藏地文化雕像造像的夸张手法,没想到,这其实是一种暗示。 泪珠的位置很明显,而如果泪珠落下来的话,恰好会落到地上的某一个孔dòng中。 这个孔dòng就是关键。 这样的机关称得上是非常曲折了,而且一般人会被中空雕像迅速吸引兴趣,完全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东西上,这让我有一种十年不见闷油瓶,他反倒学艺更加jīng进了的感觉。 闷油瓶将雕像的泪珠和地面上的空dòng比对了一下,从我这里拿过念珠,拆下最大的那一颗,示意我们全部后退,然后,把那颗珠子嵌进了事先已经对比好的孔dòng里。 大地倏然震颤了一下。 这种震感仿佛是小等级的地震,或是雪崩到来的前兆,在雪山面前这样幅度的震动让我心里一惊,好在震动只有一下就宣告停止,满是圆孔的地面缓缓裂开,就像是一道机关门一样。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我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于下水道井盖的孔dòng。 dòng口直接通向下面,用手电往下晃了一下,也看不到底,倒是看见一边有一道阶梯,看来是让我们从这里下去。 我们很有默契的一排在边上站着,这种不知道封闭了多久的dòng窟下面空气完全不流通,立刻进去直接会窒息在里面,必须要等一会儿才可以。 “你之前看的那些卷宗里面,有没有提过这些?”我问阮淇。 “除了我们最后那个目标地之外,卷宗里面提到过叫做‘八方祭坛’的东西,应该是分布在最终目标地周围的八处祭祀地点,也许这个地方就是八方祭坛之一。”阮淇说道。 “祭坛啊。”黑眼镜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那可要小心点了。” 稍微过了一会儿,我们点了一支蜡烛送进去,蜡烛的火光在dòng窟里面燃烧了相当一段时间,这说明dòng窟里的氧气已经充足了,我们这才把蜡烛提上来,准备放探路的人下去。 一般来说,探路的是一支队伍中资历较低、年纪较小的,放在这儿就应该是阿康,但是他不是gān这一行的,胆气身手都不太行,这个dòng窟慢慢露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面如土色了,要是qiáng行把他放下去,恐怕他会直接吓死在里面。 而且,这个地方真的太重要了,让我放一个愣头青下去,我也是不愿意的。 “我来吧。”小花说道,“我跟二爷学的功夫本来就是这一路的。” 我们给小花绑上安全绳,然后他自己检查了一遍自己那些细巧的装备和暗青子,就顺着阶梯爬了下去,我们几个抓着小花的那根绳子,提心吊胆的等着他的消息。 过了大概两分钟吧,每隔二十秒小花会猛地扯动一下绳子,示意他依然安全,接着他扯了三下绳子,那意思就是他已经安全的到达了第一个落脚点。 我回扯了三下绳子,意思是那我们下去了。 小花扯了两下绳子,意思是好,就在我们准备下去的时候,小花又非常快速的扯了四下绳子,我们几个的神情一下就有些僵硬了。 这是我们几个之间特殊的暗号,用来传达斗内的机关,安全状况等讯息。 快速扯四下绳子的意思就是,dòng窟里有很多死人。 ☆、第 132 章 死者会是庙里的喇嘛吗?还是别的什么人?比如说十年前的那些德国人,或者张海客他们。 我无心去多想这件事,反正只要我们下去,就会找到答案。 “下面的东西比较可怕。”我对阿康说道,“做好心理准备。” 阿康听到我这样说,明显露出恐惧的神情来:“老板,是……是什么?” “死人。”我说道。 阿康咬了咬嘴唇,看得出非常紧张,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们依次顺着阶梯爬下去,用手电往远处照,只看到远处也是天然未加修缮的样子,小花不在我们的视线范围里,绳子延伸到前面的黑暗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前面有一个dòng口。 脚踏实地以后,这里的空间其实很狭窄,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甚至有些转不开脚,闷油瓶在前面打头阵,黑眼镜押后,我和胖子跟在闷油瓶的后面,开始朝着刚刚看到的dòng口走去。 走得近了,就可以看出这dòng口的人工雕琢痕迹,整体来看它非常古朴,似乎是刻意和这里的泥土混为一体,但是dòng顶端却雕刻着一只面目狰狞的shòu头。 我们走进dòng,最先看见的就是小花,他站在dòng的中央,dòng里面很大,很空旷,而且出人意料的是dòng内同样没有任何东西,这让小花显得孤零零的。 “这地方有点邪门啊。”还是胖子先开了口,“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光秃秃的一个dòng啊。” “那边好像还有一个dòng口,我没有过去看了。这地方yīn森森的,搞的我也有点心虚。”小花说道。 小花可是身经百战的人,当时在四姑娘山一个人进到山dòng深处,会让他说出“心虚”这样的话,这个地下dòng窟真的是有文章。 事实上,我也产生了和小花相似的感觉,从下到这个dòng窟里开始,就觉得四下里yīn森森的,这地方格外的冷,而且带着一股cháo气,虽然空dàngdàng的什么都没有,但更显得让人慌张。 “死人在哪里?”闷油瓶问道。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小花耸了耸肩,指了指我的脚底下。 他这个动作让我心里一紧,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脚下却只看到一片土地,我硬着头皮拿手电照着地面,然后用脚拨开地面的浮土,果不其然,浮土下露出了一只手。 好在只是一只手,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没有再把手电往地上照,小花又说道:“你到我这里来看。” 我走过去,小花的脚边同样有一块翻起来的土,我直接看到了两张死人脸,这两张脸上满是抓痕,几乎整个脸皮都被抓烂,看起来格外瘆人。 我的心里慢慢渗透起一阵凉意,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这下面都是?” “估计是这样。”小花说道。 这时候他们几个也走过来,阿康即便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是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黑眼镜在他背上猛地拍了一下,接着扶住了他的胳膊。 “这些人难道就是上面那座庙里的喇嘛?”阮淇开口道。他的声音也微微有点发抖,看来还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过还是勉qiáng保持了自己的冷静。 “再挖开一点看看吧。”小花说道。 我们把地面上的浮土铲开,这两具尸体也就完整的呈现在我们的面前,看他们的衣着,确实是这座庙里的喇嘛。两具尸体的死状都很扭曲,看得出生前经受了很大的痛苦,在我们铲开浮土的时候,也看到了其他埋在土里的手脚和衣袂,很显然,这里这么大的一块地底下,全部都是尸体。 “难怪这个地方的yīn气这么重。”胖子说道,“这么多死人,怨气散不出去,全都凝结在这里。” “我好奇的是,这些人死了之后,是谁把他们埋起来的?”黑眼镜说道。 没有人回答,还是小花说道:“那边还有个dòng口,咱们往那边走走看。” 知道地下全部都是死尸之后,走起路来的感觉格外难受,尤其是那个喇嘛的死状,整张脸都被抓烂了,两个人都是如此,是他们自己抓烂了脸,还是前面的dòng里有什么危险? 又往前走了几步,闷油瓶忽然停下了步子,拿手电照到自己的脚前,我看到一只脚从土地中露了出来。 愣了一下,意识到其中变化的我继续往前看,果不其然,再往前的尸体已经没有被埋在土里,而是半个身子,甚至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土外,他们的死状和土里面那两个一样,非常扭曲。 而且,所有这些喇嘛,脸都朝着我们进来那个dòng口的方向,我心里一紧,拿手电照向他们脚的那个方向,果不其然,那里就是小花说的第二个dòng口。 情况一下就变得诡异起来了。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阮淇先开口道,“那里好像很危险。” “你和阿康留在外面,我们进去就好了。”我说道。 “这样的话,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进去吧,呆在外面也挺可怕的,更别提还有把这些喇嘛埋起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阮淇说道。 “他们不是被人埋起来的。”黑眼镜说道,“是流沙机关,这里的地面有明显的坡度,这说明这群喇嘛往外逃的时候,触发了机关,沙从出口附近灌入,所以越靠近我们进来那个dòng口的地方,喇嘛们越是被流沙埋住,这边比较深了,沙子也没那么多,他们就没有被埋住了。” “流沙机关是沙子,这些却是泥土……”阮淇皱了下眉头,“你的意思是,这地方还有水?” “有流沙机关的话,再有灌水的机关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我说道,“而且这地方湿气很大,我觉得瞎子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样说,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安下心,毕竟一群中了陷阱死掉的喇嘛,和一群中了陷阱死在密闭的dòng窟里,却还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埋起来了的喇嘛,所预示的环境凶险情况是完全不同的,至少这说明这地方应该没有什么活物。 闷油瓶拿láng眼手电扫了一圈,我们都没看到什么异样,第二个dòng口比第一个小一些,而且dòng口正中被一道石屏隔断,可以想见,不管这地下dòng窟里有什么关键,都一定是被隐藏在那道石屏之后。 石屏算是很简单的机关,找到机关控制一下屏风应该就会上升或下沉,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石屏后面有什么情况。 闷油瓶走到石屏前,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机关,然而就在他将要按下机括的时候,胖子突然大叫了一声:“别动!”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而且他的声音都急的变调了,这在胖子来说,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闷油瓶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胖子的脸色煞白,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指了指石屏的上方。 我悬着心抬起头,胖子的手电筒向着正上方开到最qiáng光,依稀能看到石屏上头半米左右的yīn影中,密密的悬挂着一排六角青铜铃铛。 ☆、第 133 章 六角青铜铃铛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之前和胖子更是在这里中过招,刚刚在上面寺庙里搜查的时候,我就相当小心那些铃铛,但是下到这个地方,气氛的诡异让我忘却了铃铛的事情,没想到这些铃铛却yīn魂不散的自己出现了。 这里的青铜铃铛足足有上百个,比我们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阵仗都大,这些铃铛密密的排布在一起,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刚刚按下了机关,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样一来,喇嘛们的死倒是可以解释了,六角青铜铃铛的响声会让人产生剧烈的幻觉,幻觉加上流沙机关,他们又只是一群修行的喇嘛,到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让人扼腕,但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念了几句佛,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默哀之心,接着又抬头看着那排青铜铃铛,心里犯起了难。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现在都头疼的很。 看这个架势,想要把石屏升上去,就必然会碰到这些青铜铃铛,这么多青铜铃铛相互碰撞,其致幻效果是难以想象的,如果单纯的一个两个铃铛,也许还可以堵住耳朵qiáng行扛过去,可是这么多铃铛,就绝对行不通了。 “你说,存不存在咱们爬到石屏上面,然后从石屏和铃铛中间那一点缝隙穿过去的可能性?”小花问道。 我抬头看了看,这石屏很高,而且用的是非常滑腻坚硬的石材,攀爬难度本身就很大,这个高度之下,想要估算上面石屏和铃铛之间的缝隙,就可能会有巨大的误差,因此我也说不好到底缝隙能不能容一个人通过。 我还没想明白这件事,黑眼镜就已经直接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座石屏顶端没有封死,那么之前如果有人来到过这里,肯定也会想到你的法子,设计机关的人同样会想到,说不准这石屏上面有剧毒,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尝试。” “退一万步说,那些铃铛的数量太多了。”阮淇也说道,“小三爷跟我提起过,这种铃铛可以致幻,这些铃铛规模巨大,连缀紧密,只要碰到一点,就会酿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的确,如果我们想要越过这道石屏,就必须保证自己不会受到铃铛的影响,但这些铃铛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念及此处,我却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蹊跷的事,刚刚注意力完全在铃铛上,以至于我甚至忽视了这件事本身存在的一个矛盾点。 刚刚是小哥试图去开启石屏,然后胖子忽然发现了石屏上的大量青铜铃铛,然后出言喊住了小哥。 但是小哥本身是非常谨慎的人。 开启机关之前,他不可能不去注意周围的情况,更不可能说胖子能发现的陷阱他却没有发现,而且小哥对青铜铃铛比我还要熟悉,不存在他刻意无视了青铜铃铛的情况。 也正因为此,在小花他们讨论解决方案的时候,闷油瓶才一直都没有开口。 “小哥,刚刚上面是没有那些铃铛的,是不是?”我开口道。 那一瞬间,旁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闷油瓶则点了点头。 “那你呢,你是怎么注意到那些铃铛的?”我又问胖子。 “刚刚小哥走上去的时候,我就忽然隐约觉得上面有东西,拿手电照了一下,就是那个样子了。”胖子说道。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些铃铛是会动的?”小花皱起了眉。 “多半如此,这么看来,铃铛和石屏应该是相互独立的两组机关,那些铃铛本身是不在那里的,因为我们触发了机关,才慢慢的被降到这里来,之前那些喇嘛会死,肯定也是不经意间触发了铃铛的机关,我们如果能找到机关,应该就能把这些铃铛升回去。” “几百个铃铛一起降下来,还不会让它们产生任何动静,这是一个相当缜密的机关。”小花说道。 他们陷入了讨论,可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另外一件事上。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如坠冰窖般的冷意。 事情的中心就是闷油瓶。 六角青铜铃铛是被布置在活动机关上的,这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而且闷油瓶应该从看见这些铃铛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条件。 可是刚刚讨论的时候,这个非常明显的事实,他却没有说出来。 如果是什么外人,那么我会认为他包藏祸心,可这个人是小哥,小哥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小哥对自己的判断力并不是那么自信了。 小哥现在中着不知道该怎么解的蛊毒,这种情况下,一向自信的他忽然不敢确认自己的判断,这件事情,我实在没有办法往好的方面去想。 他们几个的注意力都在铃铛上,当着阮淇和阿康的面,我也不想太过招摇,只是拉了闷油瓶一把,示意他过来一点,闷油瓶看了看我,走到我的身边,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现在情况很严重吗?” 闷油瓶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被你发现了”,接着他说道:“还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好在还不至于失态。“需要红丸吗?”我问道。 我之前想到过这一路上我们可能会用到红丸,但万万没想到,还没进雪山,小哥的状况就已经不大好了。 “暂时用不到。”闷油瓶说道,“影响还不太大。” “真的有问题一定要跟我说啊。”我叮嘱道,“在长沙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我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这时,胖子喊了声“BINGO”,看样子他们几个是搞定了六角铜铃的机关。 我抬头看的时候,那些六角铜铃正在悄无声息的抬升,等到确定它们已经升到了高处,小花才走过去按下了石屏的机关。 石屏轧轧升起,我们几个全都屏住了呼吸,随着石屏的抬升能够明显感觉到丝丝凉意,这种凉意让人格外紧张。而随着石屏后的景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本来以为石屏后面会是什么jīng妙的机关,可是地面上,只有一个巨大的坑。 这个坑的直径大概有五米,像是地面上裂开了一张血盆大口。稍稍走近一点,就能感觉到凉风正是从坑底传上来的,yīn森森的让人遍体生寒。我拿手电筒往坑里面晃了一下,细微的光柱立刻被深不见底的黑色吞噬。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个石屏后的天坑就仿佛通往幽冥地府的通路,随时预备将生人全部吞噬。 ☆、第 134 章 良久的沉默以后,还是胖子最先开了口。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却同样是我们所有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看这个dòng的规模,不管它是人力所为还是自然形成,都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我说道,“这样来看,很有可能这座喇嘛庙的存在都和这个dòng有关,说不准它就是为了掩饰这个dòng的存在而修筑的。” “可是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那群德国人言谈之间完全没有提到有这个dòng的迹象啊。”胖子说道。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么说,很可能就连德国人都不知道这个dòng的存在,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解开雕像的机关,或者他们当时被其他的线索蒙蔽,着急要进山去,所以并没有在这个雕像上下太多功夫,毕竟当时他们更在乎的是终极的秘密。”我说道。 “那你觉得这个dòng和咱们要找的东西有关系吗?”胖子问道。 “一座喇嘛庙里如果藏着完全无关的两个大秘密,那这座喇嘛庙也就太玄妙了,而且你别忘了,外面的雕像是小哥,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肯定,这个dòng肯定和我们的目的地有联系。”我说道。 “我们总不会要从这个dòng钻下去吧?”小花问道。 我想也没想的摇了摇头,这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样大的一个dòng,而且不知道究竟有多深,还是在一个满是尸体的暗室里面,如果真的从这个dòng口爬下去,没准最后我们会通到地狱去都说不好。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阮淇竟然开口了。 “这个地方,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他这样说道。 当时我简直惊讶的要背过去了,心说难道他还来过这里,不过阮淇立刻接着说了下去,原来之前我们从汪家古楼中带出来的那些卷宗里面,有提到过这样的天坑,不过在卷宗里面,它被称作“蛇道”,因为名目完全不同,所以阮淇也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谨慎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名叫“蛇道”的地方,顾名思义,就是供蛇类通过的道路,也就是说,这个天坑之中应该有着相当数目的蛇,这里虽然阮淇不知道,但我基本可以确定,这条蛇道是给那种黑毛jī冠蛇开辟的了。 “对于蛇道的记录并不算详细,而且更多的记述是在讲述蛇道的那一头,卷宗上面说蛇道连通着小祭坛和大祭坛,这么看来,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小祭坛了。”阮淇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穿过这条蛇道就能到‘大祭坛’去?大祭坛就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吗?”我问道。 “就算不是,但也不会差很多。”阮淇说道,“但是我劝你不要动这个心思,从这条蛇道钻下去,我们没有生还的机会。先不讨论这条蛇道到底通到哪里,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单单是这种完全漆黑闭塞的环境,走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再坚qiáng的人都会疯掉的。” 稍微冷静一下,我就知道想要从这条蛇道钻过去太过疯狂,就像阮淇说的那样,走在那样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即使是闷油瓶那样的心理素质恐怕都会崩盘,更不要说我们,不过,“蛇道”这个词还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看着这个巨大的黑dòng,听阮淇说出“蛇道”两个字的时候,我脑海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出现了秦岭的烛九yīn,不过如果说这个黑dòng能从藏地的高原通到秦岭,那也太浮夸了,不过,很有可能是类似的东西,比如说汪家古楼里那条巨大的黑蛇,也就是所谓的“蛇母”。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胖子也恰好说出了跟我同样的想法:“这地方既然被叫做‘小祭坛’,那肯定就不是臭鱼烂虾能来的地方,根据我推断,这个dòng里面如果还有活物,一定是大东西,八成就是那所谓的‘蛇母’。” “这样说来,这个地方的祭祀过程也就很好想象了。”小花说道,“祭品们被推到这里,然后升起石屏触发机关,六角铜铃导致严重的幻觉,祭品全灭,然后蛇母出来享用献祭,不过也说不定这个蛇道里面的蛇母也是六角铜铃导致的幻觉,真真假假,说不清楚。” “这些喇嘛既然在临死之前还在拼命往外逃,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身为‘祭品’的命运,而且古往今来也只有奴隶或者圣女当祭品的先例,可能这些喇嘛是因为某些原因误入这里的,换句话说,这个‘祭祀’的过程应该已经有相当的年头没有实行过了。”我说道。 “这是肯定的,汪家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只剩下那一个。”黑眼镜不咸不淡的说道。 “问题是,单单知道这条蛇道是做什么的并没有用,我们又不可能从这里钻过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指明那个‘大祭坛’的位置?”小花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阮淇。 “卷宗中提到过叫做‘幻海鬼图’的东西,说是可以指明方向,但是既没有言明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也没有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阮淇说道。 “幻海鬼图”必定是一种地图式的东西,但是这个dòng窟里面连真正意义上的墙体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地方去雕刻地图,更不要提什么“幻海鬼图”了。 “关于‘幻海鬼图’,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我问道。 阮淇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一下就有点尴尬了,如果说幻海鬼图根本不在这个dòng窟里,那我们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而且现在抱着这样的想法,很有可能就算鬼图真的在dòng窟里我们也等不及找到就会放弃了。 “就在这个dòng窟里。”闷油瓶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我一惊。 “这里是进入祭坛的第一处必经之路,汪家人没有给后辈留下明确线索的话,这地方就肯定会留下指示。”闷油瓶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到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小花问道。 令我惊讶的是,闷油瓶竟然点了点头。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找出幻海鬼图的办法,这真的让我大吃一惊,闷油瓶淡淡看了一眼我们身后的石屏,现在它正处于半悬空的状态,再往上则是那些六角铜铃,看到六角铜铃,我心念电转之间,明白了闷油瓶的想法。 “太危险了。” “我需要那铃铛。” 我和闷油瓶几乎是同时说出了意思完全相反的两句话。 ☆、第 135 章 幻海,顾名思义,就是幻境之海。 这个dòng窟里,唯一可以致幻的,应该就是这些六角铜铃了。 “不行。”我说道,“我上一次听到它的时候,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幻觉,而且你也看见了,这些喇嘛的死状有多惨,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可能我们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石屏上有纹理,那些纹理是人工造成的。”闷油瓶说道,“产生幻觉的时候,纹理图案就会被夸张,甚至达到地图的效果。你们全部捂住耳朵,只要我一个人产生幻觉就可以,你们可以在旁边保护我。”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我说道,“想要控制幻觉,这是非常夸张的一个想法,不管汪家有多么神通广大,恐怕都不能做的那么jīng妙。如果你非要尝试一下的话,就让我来吧,至少如果我发起狂来,你们比较容易制住我。” “相对而言,我更担心蛇母的事情。”小花说道,“虽然看现在的情况,蛇母似乎是不存在了,但是这件事情谁也没法保证,因为这个dòng本身就已经很超出认知了,如果真的有一条巨大的蛇从雪山深处跋涉到这里,我觉得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更相信蛇母就是幻觉。”胖子说道,“挖这么大一个dòng,虽然麻烦,但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你要说一条蛇能够被一点血腥味吸引到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以外的这里,我觉得是不可能的,而且,单说工程量,从这里挖一条这样直径的大隧道到雪山中去,即使是我们现在的科技都很难做到。” “你的意思是,蛇道、祭坛这些都是假的?”阮淇忍不住问道。 “不是说假的,什么东西都有他的象征意义,如果我们想知道汪家到底在弄什么玄虚,那象征意义也很重要,要当做真实的东西来考虑,但是我认为这条蛇母是不存在实体的,或者说就算存在,它也不可能从大祭坛那边跑到这边来就为了吃几个人,更大的可能是汪家处于不可告人的原因把这些奴隶推下去或是怎么样,然后用蛇道这个名目来掩饰,或者说来表达一种象征意义。” 这段长篇大论结束后,胖子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觉得,只要你们能够保证摇铃的人不掉进坑里面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至少胖爷我是不相信在雪山里面会有这么一条通道,这太反常识了。” 我们一时都没有说话。 于情于理,我都觉得胖子说的没什么问题,但是万一胖子出错了,一摇铃铛真的冒出来一条直径几米粗的大蛇,这么闭塞的一个dòng窟,我们都得死在这儿,这个风险实在是有点大了。 “我觉得这个推论有道理。”小花第一个说道,“不摇铃的话,我们就不可能知道大祭坛在哪了,小阮那边的研究也没什么进展,要是摇了真的冒出来一条大蛇,咱们也不是普通人,打不过跑还是能跑掉的。” “说真的,这个铃让我来摇吧。”我直勾勾的看着闷油瓶说道,“我属于易感体质,对致幻的东西比别人更灵性一些,只要摇了铃我就会被影响到,不如gān脆让我去看那副鬼图,没准反而会看的更清楚一些。” “小三爷摇不摇我不确定,但是哑巴,你确实不能摇。”黑眼镜说道,“你的身体情况你自己明白,现在稳定着还好,如果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也许状况还会恶化,到时候就会很难办了。” 闷油瓶面无表情,他听进去了黑眼镜的话,但他只是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铃铛我来摇吧。”我又说了一遍,“以身试毒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做过,没问题的。” “刚刚你还说很危险。”闷油瓶说道。 “我这恰恰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说道,“我摇了铃铛,就算拳打脚踢,那也是花拳绣腿,你们随便谁都能拦得住我,但是万一你失控了,没准会把我们几个全都扔到坑里,那可真的怎么都救不回来了,还不如我去试毒,你随时准备着救我。” “我也同意天真的话,小哥,与其让天真保护中了幻觉的你,不如你来保护中了幻觉的他,这样我们全都放心一些。”胖子说道。 不知道是闷油瓶最后想通了,还是胖子这句话打动了他,他没有再坚持。 那些六角青铜铃的机关已经被破坏了,他们几个配合着拿了一只铃铛下来,闷油瓶非常小心的把铃铛捧在手里,再次看了我一眼:“你确定?” “只要你保证不会看着我跳坑,我就确定。”我笑了笑。 闷油瓶点了点头,对胖子他们说道:“你们去外面,免得被波及。” 胖子他们一个一个的退出去了,闷油瓶这才再一次看向了我,黑暗中手电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显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 “你中过幻觉?”闷油瓶问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手里的铃铛,即使这些年作死能力大幅上升,但是想到自己要主动去致幻,还是觉得有点紧张。 “我来也可以。”闷油瓶又说道。 “不用,就我来。”我说道,“万一真的出事了,至少你能抬我一手,是不是这个道理。” 闷油瓶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看起来有任何不对,我会立刻让你清醒过来,这种致幻会对人造成一定伤害,所以我不会让你尝试第二次,但你不要因为这个原因硬撑。” “我明白。”我说道,“你放心吧。” 一边说着,我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不管怎样也要把幻海鬼图看清楚再说。 “看着石屏。”闷油瓶道。 我看了过去,石屏上隐约可以看到闷油瓶所说的纹路,因为想到等一下可能看到的东西,这些纹路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谲。 “我会在你身后的。”闷油瓶说道。 我又点了点头,铜铃的声音响起,铃声在瞬间穿透我的脑海,我只觉得头一阵剧痛,恍惚摇曳,如同坠入了一场梦境。 ☆、第 136 章 有呢喃声在我耳边响起。 乍一听是少女的絮絮低语,带着说不尽的缠绵情思,可当我凝神去听,声音又突然变得急促,甚至于有些尖利。 这是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声音,即使对于承受力比普通人qiáng了很多的我,事情也是如此,这种呢喃声说它是人类的声音,肯定不是,但如果不是人类的声音,也就未免太过诡异了一些。 另一个明显的感觉是眩晕。 天和地都在旋转,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耳边的絮语声也就更加嘈杂,甚至达到了让人心烦意乱的地步,我本能的想去扶身后的墙,可伸手过去却摸了个空,整个人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手肘传来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自己摔伤了,可正是这处伤口让我稍微恢复了一点清醒,我依稀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状态好像不太对,这种轻飘飘却又很混沌的感觉,应该是幻觉,可是身处幻觉之中,这种感觉又确实非常离奇,我根本想不起来幻觉的来龙去脉。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难受的刺痒感,我回头一看,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背上已经爬满了黑色的虫子。 那种虫子好像是热带雨林中的行军蚁,或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像是cháo水一样,正从视线尽头dòng窟的黑暗中爬过来,沿着我撑在地上的手往上爬,这些虫子爬过的地方留下奇怪的粘液,还有一种又痒又疼的感觉,我试图用甩手的办法摆脱这些虫子,可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就连手都抬不起来。 瘙痒感从手背到手臂,很快这些虫子就会把我吞噬,按照常理这应该是个有死无生的局面,我的理智也在告诉我就是这样的结局,可是脑海深处又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哪里不对。 后背处忽然传来一阵清凉,这种清凉的感觉让我非常舒服,我往后使劲靠了一下,忽然听见了小哥的声音。 小哥说:“看那个石屏。” 这五个字好像一声响雷一样,炸在我一片迷茫的脑海中,我忽然朦胧的明白,我在幻觉之中,而我陷入幻觉的目的,就是石屏。 当我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什么人在拉着我的灵魂,想从我脑子里把它抽出去,又好像我的灵魂本来就不在体内,可是有人想把它塞回来,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幻觉即将消失的前兆,可清醒的那部分意识又告诉我,我的事情还没做完,现在绝对不能醒来。 我有点迷茫,向后依靠住冰凉的石壁,打算像小哥所说的那样,去找一找那道我需要看的“石屏”在哪里,因为现在的状态处在一个微妙的界限下,手上的刺痒感也是亦真亦假,在这种闪烁的不适中我四下张望,终于突兀的看到了那道明显一直就在我面前,却不知为什么还在被我忽视的石屏。 石屏上,黑色的纹路仿佛一副水墨画,那些纹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非常明显,仿佛是什么人留下的笔迹,在石屏上摇曳,我的视力还算不错,但这个时候看起来却有点花。 这就是小哥要我看的东西吗? 我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记清这些看上去非常写意的条纹,想要画在地上,这里的沙子也已经很薄了,更不要说那些虫子正在不断的从地上涌出来。 这时候我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己的手机,手机一直被我放在裤兜里,我把它摸出来,屏幕的荧光照的我有点头疼,我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备忘录看向那块石屏,打算尽力把石屏上摇曳的纹路临摹下来。 荧光起初只是让我有点头疼,后面这种痛感却越来越qiáng烈,甚至超越了手背上的刺痒,这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虫子”已经全都不见了,就连石屏上摇曳的墨迹都有些模糊起来。 应该是荧光屏的原因吧,我这样想着,qiáng度很高的荧光照she会让我从幻觉中清醒过来,这已经是不可逆的事情了,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我清醒过来之前,尽快把石屏上的东西全部临摹下来。 念及此处,我又往石壁上面靠了靠,努力让自己坐的直一点,我不敢去正视荧光屏,即使手机屏幕的光线只是照进我的余光,都会让石屏上的墨迹更模糊一些。就这样,以一种近乎于盲画的状态,我总算把那些线条全部画到了备忘录上。 这时候,我才终于松了口气,我看了看备忘录,上面的线条有些杂乱,但是大体和石屏上的墨迹还是一致的,荧光刺入我的眼睛好像两簇利箭,让我的眼睛一阵剧痛。我知道,这是要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的前兆,也就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手背上的刺痒,头部的剧痛,双眼的刺痛,全都慢慢的消弭,与此同时还有一种灵魂入体般难以形容的不适感,等到这种不适感也慢慢消去,我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然是那块石屏,不过石屏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刚才我所看到的墨迹般的纹路已经完全不见,地上也没有虫子,那完全就是幻觉,不过我也大概明白了很有可能那些喇嘛就是死于这种虫子的幻觉。 我又胆战心惊的看了看手机,界面停留在备忘录,虽然实际画的比我想的更丑一点,但是大概的形状还在,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刚才的苦没有白受,然后点了一下保存。 而接着我就意识到,我背后的东西不是石壁。 这么空旷的dòngxué里,本来就没有石壁。 那种凉意也是我的错觉,应该说,它代表的只是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即使这个事实让我面红耳赤,但刚刚在幻觉中让我平静下来的,确实是小哥的怀抱。 “怎么样?”闷油瓶开口道。 “还好。”我深呼吸了一下回答道。 刚刚从幻觉中平复过来,还是有点眩晕的感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现在意识正在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体,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现实感”的复归。 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现在我和闷油瓶这种搂搂抱抱的状态,以及这种状态带给我的感觉。 “你的脸色不太好。”闷油瓶打量着我说道。 “致幻可不是什么好感觉。”我说道,“让我稍微缓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闷油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没有放开我,反而很自然的继续保持着半跪在我背后搂着我的姿势。 “你要不要看一下我刚刚画的东西?”我去摸手机。 “不用。”闷油瓶说道,“出去看就可以。” “我应该没什么事儿了。”我赶忙说道,“咱们出去吧。” 闷油瓶站起身来,伸过一只手把我拉起来,我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儿飘,不过稳了几秒就差不多恢复了正常,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dòngxué。 一边走,我一边在心里默背八荣八耻,不得不说这是个清心静气的好办法,其实六角铜铃带来的眩晕感还在,但是我非常确定刚才如果继续跟闷油瓶以那个姿势呆在dòng里,对我的影响可能比六角铜铃产生的幻觉还大。 胖子他们正在外面那个稍微大一点的dòng窟里面等着,看起来一脸紧张,直到我和闷油瓶走出来,他们才稍微放松了一点,胖子带着询问的表情看向我,我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搞定了就好。”小花说道。 “小三爷刚才在里面闹出来很大的声音,胖爷、花爷他们都要着急死了,但是又不敢进去。”阮淇说道。 “啊?”我愣了一下,“我刚刚很闹腾吗?” 胖子瞪了阮淇一眼,那意思是觉得他废话太多,阮淇有点抱歉的笑了一下,胖子才说道:“你别听他瞎扯,没什么大事,不过你那边确实有点响动,我们想着小哥在,应该没什么事,小哥又没有发信号给我们,所以就在外面等着了。” 虽然他说的轻松,但我的心里却“咯噔”响了一声。 刚刚的幻觉虽然已经有点模糊了,但是即便在幻觉里面我也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可是阮淇却说我那边出了不小的响动,而且胖子虽然责怪阮淇,却也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这件事情虽然不会影响大局,但却是非常蹊跷的事情。 要知道一般的幻觉,虽然说是称之为“幻觉”,但和现实总是有所相通的,我看过一个采访,一些服用了致幻效果药物而险些自杀的人,都曾经描述过在做出自杀行为前有类似于“走向死亡”的知觉,也就是说即使幻觉中对外物的感官有所变化,人对自身的感觉却不会有太大差别的。 也就是说,我感觉自己在幻觉中安安静静的,但实际上却闹出不小的动静,是有些问题的。也许正是因为阮淇和胖子所说的,“有点响动”,小哥才需要抱住我来让我保持平静。 这件事情虽然无关大局,但是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细节,想要完全忽略掉也不容易,但不管小哥,还是外面的这些人,他们都没有亲身经历我的幻觉,也不会知道这时候我的心里有多么震惊,我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不把我的疑惑说出来。 会出现这种幻觉和事实的偏差,只有两个原因,铃铛有问题或者我出了问题,如果是铃铛有问题,那么在后面的路上遇到致幻的机关我就多提醒他们几句,如果真是我自己出了问题,现在提出来也不会得到解决反而徒增麻烦。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拿出手机,打开了备忘录:“来,看看我用小命换回来的地图。” 备忘录打开,上面凌乱的线条几乎让所有人都呆滞了几秒,然后才是胖子打破了沉默:“我靠,这地图可真是够写意的。” 不要说胖子,我自己都这么觉得了,跟刚才比现在备忘录上的线条好像显得更乱了一点,如果不说它是一幅地图绝对没有人会把它当成地图。 没想到,面对着这样一副凌乱的地图,黑眼镜居然“啧”了一声:“小三爷,这地图虽然画的烂,但还算是画出了一点东西的。” 说着,他在我画的最密集的一圈线条那里比划了几下:“这个,群龙拱顶,能找出这样的天然格局来,汪家还真是名不虚传。” ☆、第 137 章 北派的寻龙探xué那一套,我不是非常了解,不过“群龙拱顶”这个格局,我还是听说过的。 严格来说,风水形势无非两种,“凶”和“吉”,当然,其中还有大吉大凶,至吉而凶,至凶而吉等很多种变化,但是说到头,评价一地的风水形势,也就只有“凶”和“吉”两个字。 “我没记错的话,‘群龙拱顶’是个大吉的格局,但是我也记得有人跟我说过,这不算是个特别好的局势。”我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向闷油瓶,不管怎么说,他应该算是北派的,虽然从没见过他用寻龙定xué的那些手艺,但是这些东西他肯定还是知道的。 闷油瓶专注的看我的手机屏幕,并没有理我,倒是胖子接过了我的话茬:“天真,你就知道看着小哥,也是忘了你胖爷我才是正儿八经的摸金校尉,这可真叫人心寒。”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若gān若gān年前在瓜子庙初次相遇,这胖子正是打着“摸金校尉”的旗号,只不过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坑蒙拐骗的,后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能洗白。 看到我明显怀疑的眼神,胖子一脸不服的挺了挺胸:“是,我承认自个儿学艺不jīng,摸金校尉那一套技艺,也没留下来多少,但是认识你之前我也是潘家园一霸,祖师爷的东西我好歹还是研究过的,论天星风水,我虽然说不上全知全通,肯定也比你这个南派的盗/※/墓/※/贼qiáng点儿。” 我心说你还骂我盗/※/墓/※/贼,狗咬狗一嘴毛,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胖子随后说的话倒是让我意识到,他不是单纯的在跟我插科打诨了。 “你说这图上是‘群龙拱顶’,这没错,但是严格来说,这不叫群龙拱顶,因为它已经脱离普通的群龙拱顶的范畴了,这个格局叫做‘九龙拱顶’,这样的风水形势几乎是不可能天然形成的,但是龙又不同于其他祥瑞,必须取自然之形而成,所以理论上,九龙拱顶的格局是不存在的,在天星风水学里,这也属于大吉大凶的格局。” “这我就不明白了。”小花说道,“风水不是凶就是吉,这‘大吉大凶’的格局,又是怎么个道理啊?” “所谓风水,乃是天地流动之jīng气,jīng气汇聚,则龙形虎藏,山峰水秀,jīng气逆施,则山河破碎,邪佞滋生。风水的聚散主要依靠地势分割,因而山、水就成了决定风水的主要因素。‘龙’是风水体系里重量级最高的词,一般的陵墓,能够建在龙脉附近就占了相当不错的风水,好一些的王侯将相,或许能在龙脉之中再另择佳位,而九龙拱顶的局,乃是九条龙龙头汇聚之处,这样的格局中jīng气充溢,因而是大吉。”胖子说到这里,停下来喘了口气,“但是,物极必反,这个道理,阿花你想必是明白的。” “举个例子,我养了只猫,这猫很通人性,我必然会觉得它聪明而喜欢它,但要是这猫太通人性了,可能我就会觉得它是个妖怪了。对风水而言,道理也是一样,九龙拱顶这个局,就处在这个微妙的平衡点上,陵墓造的好,那就能荫庇子孙后代,但要是出了些差池,恐怕就是祸及池鱼的大灾了。” “单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放心汪家的手艺的。”我说道,“看汪藏海那个云顶天宫的功力,百年间无人能及,他的祖先估计也不会比他次太多,用好一个风水局,我觉得问题还是不大的。” “就怕他们养在里面什么东西,这样的风水养着,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了。”黑眼镜看了眼我刚刚走出来那个dòngxué。 一想起dòngxué地面上那个天坑,我的脊背都凉了,那可是蛇母啊,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如果在我们要去的祭坛里面真的有个蛇母,这个风水下,没准它人话都能说好几句了。 “容我说一句。”阮淇插嘴道,“如果这个格局真的是像你们所分析的这样,只怕连这座祭坛究竟存在与否都要画一个问号了。” “怎么讲?”我问道。 “听你们的意思,这是个万年难遇的风水局,九条龙我没有想错的话,大概就是九条雪山山脉,至少也要是九座山峰,但是来的路上,我为了确认更细节的位置,一直在研究这地方的GPS图,至少在我目前能看到的地方,是不存在这样九条山脉汇聚的格局的。”阮淇说道,“如果说在雪原的更深处存在这样的格局,我觉得有可能,但是那样的地方,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想要活着进出都很难,以汪家那时候的硬件水平,不管人有多厉害,都基本不可能活着进去,更别说建造一座祭坛了。” “你确定出更细节的位置是哪里?”闷油瓶突然问道。 阮淇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闷油瓶会直接跟他说话,他思索了一下之后说道:“卷宗上面的说法是,祭坛所在的山脉附近,有一条冰山中不冻的大河,沿着大河就可以到达祭坛边,月圆之夜祭坛的入口就会现世,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关于那条大河的更多消息,所以……应该说这些线索也挺废的。” “我知道那条大河在哪里。”闷油瓶道。 我们所有人都瞬间看了过去,虽然知道闷油瓶总能带给我们些意外,但这次还是有点出格了。 “雪山里的河虽然不多,但也不太少吧,你确定能找到?”小花说道。 “河也许不少,但是大河只有那一条。”闷油瓶淡淡道,“今天是正月初六,距离下个月圆之夜还有九天,以我们的脚力,最迟明天就要进山了。” ☆、第 138 章 这个夜晚,我们在喇嘛庙的客房里歇下脚来。 最后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对装备和资料进行了最后的整理和分拣,除了每人必备的装备之外, 阮淇把他从卷轴里研究出来的东西整理在了几张纸上,剩下的东西则全部留在了庙里。 当然还有那个写着“汪氏迷藏”的紫水晶匣子,这应该是最关键的一样东西,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一致决定由我保管,道理大概是我会走在队伍中间,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不需要应急,反而应该最安全。 出发时间是明天早上七点,这样等我们进山的时候,差不多太阳刚刚出来,我们可以在有太阳的时候尽量赶路。 我们七个人躺成一排,闷油瓶在最里面,然后是我,我外面是胖子,他们两个都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均匀。事实上我也已经掌握了尽快主动入睡的方法,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躺了半个多小时,我还是非常的清醒。 这已经是最后一站了。 不仅仅是这次旅途的最后一站,也是这十多年所发生的一切的终点站。 如果我们能够在这里找到给闷油瓶解毒的办法那是最好,我会直接把他带回去,他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但是说实话,我心里总有一种很危险的预感,觉得这一次一定会出什么差错。 就算不提那个祭坛里面的蛇母、蛊虫这些潜在的危险,手擀面现在还没有出现过,但是如果说他不会出现了,我想是不可能的事情。 阮淇和阿康值不值得信任,同样是未知数,虽然目前来看,他们两个还算靠得住,但是我也丝毫不能大意。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没能解掉闷油瓶体内的蛊毒。 那我愿意陪他死在这里,或者随便死在哪个他想去的地方。 这样的念头一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闷油瓶对我来说确实是非常重要,但是坦白说要是胖子或者小花出了什么事,我会想着替他报仇,却绝不会说要陪着死。 而我也很清楚,我现在的这个念头并不是一时冲动,或者说,这种想法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在我下云顶天宫的时候我就想过,如果小哥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就不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感,我一直不愿意去想,就这样逃避了十年。其实在这样的逃避中,我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 感情就那么几种,非甲即乙,能让人九死无悔的去做一件事,答案不言自明。 不过,在茫茫雪山面前人和感情都是一样渺小,我看了看闷油瓶,他在我的边上安稳的睡着,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平静就好了,但这短暂的安宁是风雨来临的前夜。 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活下来,闷油瓶、胖子、小花、瞎子,全都好好活下来,这几乎是我现在全部的愿望了。十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 慢慢把心情平静下来,我也终于成功入眠,差不多早上六点半我醒过来,其他几个人也基本是跟我同样的时间。我们生火煮了点面,还热了罐头,在雪山里面基本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也算是临走之前吃点好的。 吃完饭,我们就出发了,昨天下午,阿康一直在和那两头牦牛培养感情,现在它们也差不多听他的话了,我们把一些比较沉重的装备还有食物给牦牛驮着,但比较关键的还是要自己来背,几个人最后确定了一下没有什么疏漏,就从寺庙对着雪山的那个门出发,正式开始了最后一段路程。 看着闷油瓶走出庙门的时候,我有点恍惚,想着多少年前他是不是也从这里这样走出去,那时候他又在想些什么。 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汪家在雪山之中的祭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祭坛附近有一条大河,闷油瓶说他知道这条雪山中的大河在哪里,因此,他也就成了带路人。 往山里稍微走了一点,路就变得难走起来,这个时节下着很大的雪,我们不得不选择尽量平缓的路线,这也无形中增加了行进的路程。即使是这样,雪山依旧很危险,崎岖的山路是一方面,两头牦牛在这样寒冷的天气显得有些不驯服,我能感觉到阿康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但它们还是偶尔显得有些躁动。 我们一路走着,一路沉默,甚至连打手势jiāo流都没有,我们每个人都在尽量减少自己任何不必要的能量消耗,将全部体力都拿来与恶劣的天气对抗。 中午时分,我们稍稍停下来吃了一点东西,接着就抓紧这最温暖的时间继续赶路,天会黑的很早,如果我们要在没有任何遮蔽的雪道上露宿基本上就是在作死,所以我们最迟在下午三点半就要开始寻找晚上的露营点。 转到一个山坳处,闷油瓶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深处雪山之中,闷油瓶指了指右手边,从这边看一个雪坡下面,有一块背风的凹地,这样的环境是最合适的露营处,背风,温度也相对高些。 我们一一沿着雪坡下去,凹地上并没有什么积雪,我们准备在太阳落山,温度骤降之前尽快搭好帐篷。两顶帐篷都是四人的,我本来觉得应该是我们铁三角一顶,黑花两个跟那两个一顶,谁知道帐篷搭好以后小花直接就跟着我们走了进来。 这种环境下我们也没什么争执的余力,胖子乖乖的去跟黑瞎子一起,我本来以为黑瞎子也会跟过来,但他大概是处于监视阮淇和阿康的考虑,还是留在了那边。 进了帐篷里面,我第一件事就是稍微拉下冲锋衣遮住口鼻的衣领,然后摘下了雪镜,他们两个的动作跟我差不多,一天走下来,憋的还是有点难受。 “你怎么不去那边。”我把自己的睡袋摆好问道。 “跟不认识的人睡难受。”小花坐在自己的睡袋上面啃着青稞饼,还递给我和闷油瓶一人一个。 “毛病。”我嗤之以鼻。 “必须将就的时候就将就了,能要求的话我还是要求一下。”小花笑了笑。 说话间帐篷外面透出一个人影,接着一张脸就压了下来,一看这身材就看得出是黑眼镜,我们拉开门,开门的瞬间感觉到外面的寒气,我浑身的jī皮疙瘩一下就被冻了起来。 黑眼镜飞快的钻进帐篷,小花没好气的问道:“你跑到这边来gān嘛?” “想你了,来看看你。”黑眼镜拉下衣领笑了笑。 “放屁。”小花不为所动,“到底什么事?” “说了你们别害怕。”黑眼镜说完这句话,别有意味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有人在后面跟着咱们。” ☆、第 139 章 “有人在跟着咱们?”我一下就呆了,本来只是默默在吃青稞饼的闷油瓶也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黑眼镜点了点头:“这种天气,有人跟踪的话不到很近的距离非常难发现,我在最后面,所以才能稍微注意到一点。” “多少人?”闷油瓶问道。 “两三个,最多也不会比咱们多。”黑眼镜说道,“这地方毕竟是雪山,跟着我们他们也一样很难走的,不可能派一支大部队。”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蒙上了一层yīn云,之前偶尔会骗自己说是不是手擀面已经放弃了,但是他果然没有,而且我们一路上都很小心了,他竟然能一直跟到这里才露出行迹,这更说明这个人的可怕。 “看来他们是打算等到时机成熟再下手了。”小花的眼色也yīn沉下来,“只是不知道对汪家人来说,什么时候算是‘时机成熟’?” “照我看,他们的目标肯定就是‘汪氏迷藏’。”我说道,“所以他们会在进斗之前下手,不然要是咱们都把匣子给用掉了,这群人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其实我觉得,咱们先下手为qiáng,提前埋伏反打他们一波也不是不可以。”黑眼镜思忖着说道,“我这几天身体状况还可以,哑巴应该问题也不大,我们的战斗力不弱的。” 闷油瓶摇了摇头:“敌暗我明,埋伏会消耗太多体力,反而可能会中对方的圈套。” “说的也是。”黑眼镜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就只能先让他们跟着我们了?” “一时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小花说道。 “从来只有我尾随别人,没有别人尾随我的份。”黑眼镜笑了笑,“可惜在雪山里面,谁都给得老天爷低头。” “这件事情先不用告诉胖子他们,反正咱们本来也需要有人轮流守夜。”我说道,“那边的两个究竟什么来头,谁也说不好,虽然现在看起来靠谱,但是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倒打一耙。” “小三爷,这你可以放心,我是有分寸的人。”黑眼镜轻笑道。 有分寸,我的天,黑眼镜说出这话来我简直想打他,但是他待人处事虽然奇葩,至少跟着他走了这么多趟,我们都还完整的活着,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黑眼镜又调戏了小花几句就退出了营帐,我们三个人在帐篷里面沉默的吃着青稞饼,大眼瞪小眼不说一句话,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有些郁闷,就跟我现在一样。 我们眼下的状态实在是不算好,小哥身上有汪家人的蛊毒,而黑眼镜作为小哥的远房表亲,虽然血缘关系已经相当稀薄,但同样在受着这种蛊毒的影响,更别提之前霍迟为了威胁小花还给黑眼镜下了毒,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两个就算短时间能发挥出完全状态,也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体力过度消耗还会带来巨大的后患。 这种恶劣的环境,也不是小花擅长的战场,他的体力本身就不足,苦寒和累赘的装备还会进一步削弱他轻灵的优势,也就只有胖子稍微好一点,我现在虽然说比十年前能打了些,但也就是个中游水平,只能说可以自保。 如果对方jīng兵尽出的话,对我们来说,会是个非常非常大的麻烦。 “那些人应该会在咱们到目的地之前就动手。”小花打破了沉默,“看得出他们很耐心,如果被他们抓住了好的进攻时机,我们会非常难办。” “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时刻备战。”我说道。 “有没有什么可能在半路上甩掉他们?”小花看向闷油瓶。 闷油瓶摇了摇头:“这里环境很恶劣,绕路的话我们能不能安全到达都是问题。” “既然这样,就只能做好正面刚的准备了。”小花发狠似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饼,“不过瞎子那句话说的没错,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这感觉真难受。” “从好的方面想,他们为了跟踪我们,必须得在隐蔽的地方露营。”我说道,“而且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他们必须起得更早才能避免被甩掉,这么说起来他们比咱们可难熬多了。” 小花“嗤”的一下笑出声来:“有道理。”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准备休息,当天晚上我们五个人轮流守夜,一整夜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汪家那边非常沉得住气,看来不到一击必中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也大体相仿,我们在逐渐深入雪山的腹地,这一带雪山的地形比长白山那边要复杂很多,可能也是因为闷油瓶一直带着我们在低处行走,因此这里更有一种盘根错节的感觉。 岩柱、山dòng、谷地等比比皆是,还有一些溪流,虽然现在是冬天,多数溪流都已经上冻,但还是可以看出它们的径迹。之前我还不相信在雪山之中会有一条大河,但这样看来,大河的存在也并非不可能。 转眼之间我们已经在雪山中走了六天,人的体力在这种恶劣环境的连续行走中,是在不断的消耗的,即使我们每天都会尽量休息,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这同样是一个不太好的兆头,因为按照之前的信息,祭坛大概会在月圆之夜打开,那是我们唯一进入祭坛的机会,如果我们到达大河的时间太晚,就必须在人困马乏的情况下直接进入祭坛,这是非常危险的。 第七天,下起了大雪。 过去的六天,每一天都会零零星星的下着雪,但是第七天的雪格外大,风也刮的很急,这让我们上午的行进速度变得非常慢,我已经意识到闷油瓶是沿着一条小溪在走,看来距离大河已经不远了,但这样的天气还是让人很着急。 大概是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了一处山谷。 在我们的对面,是另一座山,和我们遥遥对望,中间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而这五十米的距离之下,是至少百米深的峡谷,一旦坠落下去,必然尸骨无存。 连接两边山谷的,是一道道冰棱,这些冰棱窄则几十厘米,最宽的大约有三五米,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山壁相夹的独特yīn湿气候而形成的,就像冰川一样冻得非常结实,形成了天然的桥梁。 我们一行人在山谷边上停下,凝望着眼前错杂的冰棱,它们是大自然的一个奇迹,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也就是一道天堑。 一阵电流声传进我的耳朵,我们每个人都配备了小型无线电,但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开,因为谁也懒得多说话,我看了看是闷油瓶在动作,接着耳麦里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从这里过去,马上就到了。”闷油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飒飒的冰风chuī过,我看了一眼小花,他也正在看着我,我知道,我们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恶劣的天气,极度危险的路途,还有咫尺之遥的终点。 正是手擀面下手的最好时机。 ☆、第 140 章 我打开的无线电,耳机里一片电流声,想来他们几个都在打开自己的设备,在一片杂音中我说道:“过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 “跟踪?”胖子的嗓音带着巨大的杂音,“是那根手擀面的人?” “差不多,他们跟了几天了,这些冰棱就算稳固,我们也肯定不能一下全部过去,我们全神贯注对付这冰棱的时候,应该是他最好的下手时机。”我说道。 “敢出来就gān他。”胖子狠狠的说道。 “小哥先过去。”我说道。 “我留在最后。”闷油瓶一口回绝。 我愣了一下,黑眼镜已经说道:“手擀面的人肯定是对这半边的人下手,哑巴留在这边安全些,既然这样,花爷先过去探探情况,我给你打下手。” 小花应了一声,把自己的背包卸下来,从里面取出飞虎爪安全绳这一系列攀爬用的装备,在这样厚重的外套之下,那些解家的jīng细玩意儿基本上用不上,靠的只能是这些粗装备还有小花的身手,不过他在轻身功夫这方面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倒也不太担心。 小花往冰棱上面走了两步试了试,道:“不是很滑,上面还算平,你们应该过得来。” 接着,他开始继续向前,一路走他一路在往冰棱上面绕绳子,这自然是为了增加冰面的摩擦力,差不多走到中段的时候,小花忽然问道:“牛也要赶过来吗?” 一阵沉默,想把两头牦牛赶过来真的太难了,万一它们闹起脾气来,左右顶两下我们就得死,但是即使我们背上尽可能多的东西,帐篷和备用的gān粮还是得由牛来负担一部分,把它们留在这里的话,就算我们能够赶到祭坛,也根本没有回来的办法。 “不赶就回不去了。”黑眼镜说道,“没办法。” 小花叹了口气,又在冰棱上面多绑了几圈,我尤其注意到他在两边都留了好多个绳结,看这架势,是准备就算牛把我们谁顶下去,我们也腾的出手来抓一下绳结保命,这可真是让人不想感谢他的体贴。 “胖子和小阮先过来吧,在这边搭把手。”小花到了冰棱那边之后说道,“瞎子,你等下帮着你小弟把两头牛赶过来。” 我看了看阿康,他显得很紧张,是我我也紧张,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自己能不能走过去都两说,还要赶两头牛,简直地狱难度。 胖子和阮淇的速度比小花慢得多,胖子本身有点恐高,一直半蹲着抓着小花的绳子蹭过去,我听到无线电里胖子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了。阮淇在他前面一点,虽然他没胖子那么láng狈,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步一挪的两条腿还在打颤,我估计我的情况也就和这两个人类似。 接下来是黑眼镜和阿康,按照计划他们先赶一头牛过去,我们两个则在这边看着另一头,阿康挑来选去最后决定先搞定左边的那头牛,那头牦牛看起来个子小一点,想必比较好对付。 牦牛的胆子很小,上了冰棱之后半天不敢动一步,阿康在后面赶,黑眼镜直接大着胆子到前面拉着牛走,牦牛显然非常的抗拒,这让我们提心吊胆。 “你离犄角远一点。”小花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它一甩头你就死的渣都不剩了。” “放心。”黑眼镜道,即使在这个时候,他听起来还是很轻松。 二十分钟过去,他们才走了一半的距离,我都有些冻僵了,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恰好是风来的方向,给我稍稍挡住了风。 我想让他不用这么着,但是拽了一下他,他很坚定的不动,现在这情况想跟他说话所有人都能听见又太尴尬,我也就只能任他站在那里,但其实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康突然慌张的叫了一声,我一个激灵看过去,只见那头牦牛大概也是快到极限了,不安的甩着头,脚下也不动了,恰恰是在冰棱的正中,场面非常危险。 “我过去搭把手,你们别乱动。”小花说道。 说着他踩上了冰棱,那边阿康正在极力安抚那头牦牛,但牦牛还是非常躁动,大概是太过紧张,阿康伸手摸了一下牛背,接下来,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牦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撞到了阿康,阿康整个人被撞的失去了平衡,大叫了一声就往冰棱下栽了过去。 不过,就在阿康失去平衡的瞬间,黑眼镜已经做出了反应,他毫不犹豫的双手握住牛角,一用力直接把牛甩下了悬崖,接着余力未老,一个箭步探手拉住了阿康的手,沉声道:“抓紧我,别松手。” 从阿康失去平衡,到黑眼镜果断弃牛,出手救阿康,整个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也只有黑眼镜这样的人能够在这种时候果断做出舍小保大的抉择,这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就在我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边胖子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吴邪!小心后面!” 胖子的话音刚落,闷油瓶已经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与此同时,我听到子弹在我身边划过的声音。 我的心一沉,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命大,又听到一声装了□□的闷响,这一枪对方的目标是我们的第二头牦牛,显然是为了避免jiāo火中牦牛发狂引发雪崩或者其他意外。 牦牛倒下,一片寂静,我的手心全是冷汗,黑眼镜僵立在冰棱上,一动也不敢动,显然生怕露出破绽。 对方已经开了枪,可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在哪里,唯一能看见的,是不远处一块比较高的岩石后面,有一点枪筒微弱的反光。 ☆、第 141 章 终于还是来了。 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被袭击,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是我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从知道手擀面的人跟在我们后面开始,就能想到有这么一刻的。 那个人能在青铜门里跟闷油瓶纠缠那么久,那么到了外面想要杀他也不会急在一时。对于一个在黑暗中能够忍耐很多很多年的人而言,等待一个好的进攻机会,是一件几乎完全不需要耐心的事情。 “我这个角度可以确认一个人的位置。”我说道,“但是应该不止一个人。” “第一枪不中没有直接打我们的人,而是选择杀牛,看来他们很有把握啊。”小花说道,“不过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资本,咱们不能开枪。” 我们没有□□,这是致命的问题,雪山之中,贸然开枪必定会雪崩,不到绝路我们是不会这么gān的,对方的心里也明白。 而且,更为尴尬的是,手擀面的目标:张家人还有紫水晶匣子,全部都在冰棱的这一边,就连黑眼镜这个张家的远房旁系,现在都处在非常好杀的位置,手擀面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杀牛是为了将意外降到最低,而且那个枪手未必就是手擀面本人,至少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让自己成为第一个露面的目标,所以就算我们有心制造雪崩同归于尽,手擀面没准也能成功脱身,应该说,他现在已经把自己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而我们逆转局势的唯一可能,就是抓住那仅有的一点风险。 我飞快的思考着,对方的枪手没有立刻动手,也许是在试图确定我和闷油瓶的位置,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紫水晶匣子在我手里,也不一定知道黑眼镜有张家的血统,但是毫无疑问,闷油瓶是他们的首杀目标。 “瞎子你那边千万小心。”我说道,“如果……” 我本来想说“如果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可是刚刚说出“如果”两个字,闷油瓶忽然打断了我。 “掩护我。”闷油瓶说道。 啥?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应该是在对我说的吧,毕竟不可能是在寻求悬崖对面那几个人的火力援护,而闷油瓶连半秒钟的思考时间都不给我,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已经从石头侧面的缝隙,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冲了出去。 就在他做出动作的瞬间,我意识到闷油瓶打算先下手为qiáng,这也确实是此刻我们想要翻盘的唯一可能了。 但是,这也太冒险了,对方一旦还有其他埋伏…… 我浑身一震,这就是闷油瓶说要我“掩护”的原因。 这样的状况,连他都不敢保证能成功,而这一次他选择了将自己的后背完完全全jiāo给我,即使可能闷油瓶自己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掩护他,但这却是我现在必须做到的事情。 我甩下背包,压低重心,从和闷油瓶相反的角度冲了出去。 岩石那边,闷油瓶和枪手已经缠斗起来。 这个枪手是有套路的。 一般人近身战斗必须要换成刀一类的冷兵器,但是他却直接拿着自己的枪在战斗,那把枪在和闷油瓶对攻的时候,枪身反she出类似刀刃的光芒,应该是既可以近身又可以远程作战的武器,好处就是在近身作战的同时,不至于被对方的同伙抓住机会夺枪。 闷油瓶所说的“掩护”,当然不是掩护他和枪手的战斗,如果是一对一闷油瓶应该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而我也很明白我要做什么。 简单来说,我要做的就是防止闷油瓶在和枪手搏斗的时候被暗处的手擀面抓到空子,如果能够在手擀面出手前发现他的位置,或者gān脆诱骗他出手的话,那就更好了。 “你们那边能看到什么吗?”我问道。 “这边地势低一点儿,没有反光的话看不清你们那边的情况。”胖子说道,“如果有枪的动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 我没有再犹豫,直接加入了闷油瓶和枪手的战斗。 如果手擀面决定一直等机会的话,和他对耗显然不是办法,如果我能给到枪手足够的压力,手擀面也就自然不能继续潜伏。 虽然我的身手和闷油瓶还是没法比,但现在我也不是添乱的了,本身枪手就不是闷油瓶的对手,只是因为手中的武器是一把枪需要格外小心,才能勉qiáng跟闷油瓶短期战平,我的加入让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而且,我并没有全身心投入战斗,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的主要目标是什么。 我也确实的感受到了。 大概是从我参战的那个时间点开始,我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不是因为眼前的枪手,而是来自暗处的窥伺。 用玄学一点的话说叫做“杀气”,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不管怎样都不会有这么qiáng的杀气,毫无疑问,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那么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他要动手了。”我说道。 事实上,这一刻我心里慌得要死,虽然我知道手擀面不会优先对付我,但是万一他盯着我,事情就很难办,而且重点是,我答应了闷油瓶要掩护他,如果最后还是要让他来保护我,那也就太失败了。 “别担心,我在帮你盯着,花爷也过去了。”胖子说道。 在他的话声之外,我还能听到闷油瓶从无线电里传来的气喘声,这让我意识到虽然他看起来游刃有余,实际上可能也不那么轻松。 “知道了。”我努力让自己沉着下来,我忽然想起闷油瓶说过,他是打不过手擀面的,因为在汪家人面前,他体内的蛊毒会发作的更猛烈,这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闷油瓶实际上是在顶着巨大的压力。 这种时候手擀面的目标不会是我。 而我要做的,是像闷油瓶之前那么多次做的一样,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他的安全。 真正危险的只有关键的那一击,也许是枪也许是其他,但以手擀面的性格,他肯定会等到最有把握的瞬间再出手。 闷油瓶也很清楚,最大的危险不是眼前的枪手,而是暗处的手擀面,所以他打的很谨慎,时刻都保持着能够回旋的身位,枪手显然也知道要和自己的老大配合,知道我们两个不敢放开手脚,因此反而越打越激进。 就在我想着这样打对我们当属不利的时候,闷油瓶忽然变守为攻,趁着枪手很猛的一击,一个借力把他撞飞了出去,也就在这同一瞬间,胖子大喊了一声:“九点方向!” 闷油瓶在胖子喊话的瞬间侧向一滚,这本该是非常漂亮的一闪,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有哪个地方不对。 以手擀面的智商,他不可能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帮助闷油瓶监视他的位置,也不可能轻视闷油瓶到认为他躲不开那一枪。 换句话说,如果手擀面想要杀掉闷油瓶,那么枪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手是他的后着。 如果我是手擀面,我必定会通过闷油瓶和枪手的对峙确定他的习惯走位,然后—— 这已经是我在这一刹那能够思考的极限了,我用尽全力扑到闷油瓶的面前,本能的拔出防身的砍刀,像盾牌似的往前一挡—— “铛”的一声金铁相击的声音,我根本不知道手擀面扔了什么过来,但是那感觉简直好像一块钢板砸过来,我手中的刀在一刹那直接被震飞,就连我的人都差点被撞翻过去,双手麻的失去了知觉,胸口也是一阵气血翻涌。 挡住了,一瞬间我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其他的都是一片空白,就连身体都用力过度的有些虚脱了。 闷油瓶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接着一跃而起向着手擀面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 142 章 gān得不错,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我心想。 闷油瓶很少会表露与自己目标无关的感情,虽然qiáng行说的话,也许他是为自己的老队友不再那么咸鱼,事情会完成的更加顺利而感到有些欣慰,但我觉得于情于理那都更像是对我的表扬。 所以我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接着就被从后面赶上来的小花又拍了一下。 “上啊。”小花说着,对着正准备爬起来的枪手又是一脚,“你搞定这个。” 得嘞,连着被闷油瓶和小花怼了两下的人,如果我还是搞不定的话,那可就太蠢了。 枪手估计刚刚被闷油瓶捶的有些狠,挣扎了半天才起来,小花这一脚直接又让他的努力白费,我也不会给他挣扎的空隙,直接走上前去用膝盖卡住他的肋骨,然后把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到了这个地步,枪手应该也知道自己没有挣扎的份儿,我在膝盖卡住他肋骨让他难以呼吸的同时,脚跟是踢在他的腰上,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如果想站起身必须要依靠腰的力量,所以现在枪手就算想动,也是有心无力。 我很在意闷油瓶那边的战况,但是我不好分心去看,毕竟这个人是汪家的,让我一个人来搞他的话,我必须得全力应对,手擀面那边有小花和闷油瓶的话,问题应该也不大。 我看向枪手,这个人裹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周围的皮肤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转念一想,闷油瓶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这件事完全不能这么论,可能这两个家族的人都有些玄。 枪手也很平静的看着我,被我俘虏了以后他显得很淡然,好像也没有什么挣扎的意思,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的眼神又不像是那种被奴役或是用药物控制的呆滞,只是单纯的平静,看起来倒有点像闷油瓶。 都是这样的吗,这两家的人,还是说人只要活的时间足够长,最后都会归于无悲无喜的样子? 我感到有点好奇,但现在这种两个人都包的密密实实的状态我没办法和他jiāo流,他也不会和我jiāo流,我就保持着刀尖抵在他脖子上的状态看着他,他也就平静的和我对视着,仿佛我们两个只是普普通通的相对而坐一样。 “小三爷,我也过来了。”黑眼镜的声音从无线电里响起,我答应了一声之后,黑眼镜从我的身后冒出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是帮我看着枪手还是过去搞手擀面,我说了一句“我没问题”,他答应了一声就冲到了前面。 这样狭窄的环境下三打一是极限,再多了反而会出现误伤,我不是很看得清楚闷油瓶那边的战况,不过丝毫不用怀疑他们必定是占着上风的。 这场缠斗足足持续了数分钟——从一个人类的角度而言能在闷油瓶、小花和黑眼镜的夹击下坚持数分钟才落败,其实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即使现在闷油瓶和黑眼镜的身体状况都不是最好,也足以说明手擀面的战斗力。 “搞定了。”小花在那边对我说道。 我答应了一句,忽然感觉一直被自己控制着的枪手奇怪的动了一下,我神经一下紧绷起来,却发现他冲着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诡异的笑容让我顿时有点炸,这种表情肯定不是因为愤怒或者什么,直觉让我意识到他一定是想要做点什么,我一把扯下他一直用来护脸的高领,同时注意到两件事。 第一,这张脸我见过,就是在百货商场外面碰瓷的那个女的。果然事情到这里,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二,在我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枪手脸上诡异的笑意更加明显。 她还能gān什么?现在已经完全被我制住了,唯一的可能是他身上有炸弹,但是那样的话行动危险系数太高了,不应该啊。 正在我努力思考的时候,我发现枪手的嘴唇动了动——她要说话。 似乎为了让我能看清一样,枪手的唇部动作非常明显。 “没有希望的。”她缓缓的读出了这五个字。 我大怒,一拳就揍在了她脸上,枪手根本没法闪避,被我揍了个正着,鼻子都被我打歪了,这让那个诡异的笑容显得格外可怕。而且,我这一拳下去,枪手的嘴角缓缓流出了黑血,我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过来。 这个枪手的嘴里早就已经含了毒药,打算一旦情形不对直接服毒自杀的,这不算是一个罕见的招数,为了避免盘问,从古至今死士们都会做好这样的准备,不过我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的雪山里她竟然还会做好随时就死的打算。 而且,在即将赴死的时候,还对我说出了那句“没有希望的”。 短短几秒钟枪手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接着又是几秒钟她就断了气,只剩下那个诡异的无法言表的笑容,还有那句犹如诅咒一般的“没有希望的”。 这句话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我的? 是什么事情没有希望? 我的心已经沉了下去,枪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也知道,手擀面坚持不了太久了,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会这样说出“没有希望”,仿佛是笃定了我的失败结局没办法逆转,而且丝毫不忌惮被我知道一样。 偏偏她现在已经死了,我甚至没办法盘问她。 “不要让那个人自杀了。”我暂且放下这种消极的情绪,在无线电里说道,“这个人已经服毒了。” “知道了。”小花说道,“把他的下巴直接卸掉,然后再问话。” 手擀面被黑眼镜反剪着双手按在一块大石头上,闷油瓶已经缴下了他的枪,听到我的话黑眼镜拉开手擀面的领子,准备卸掉他的颌骨,可是就在手擀面的脸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除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之外,那张脸上jiāo错纵横的全部都是刀疤,有些伤口甚至还没愈合,很明显,这个人为了来追杀我们,却又不让我们看到他的面貌,竟然不惜把自己的脸完全毁掉。 ☆、第 143 章 自毁面貌这种事情,不管目睹过几次都还是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究其原因是这种行为背后所代表的那种坚决。 毁掉脸就意味着这个人放弃了身为正常人的一切,只为了其目标而活着,这种人往往更加不要命,因为他们除了自己的目标之外,已经什么都失去了。 “你是汪家的?”小花大声问道。 凛冽的风中,被按在地上的手擀面一点回应都没有,应该说和死人无异。 小花沉默了几秒,戴上面罩摇了摇头:“算了,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这件事情早在我们看到手擀面满脸的伤疤时就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这样的伤疤让我们根本无从知道他本来的脸是什么样子,而且根据在云顶天宫的那次jiāo手,手擀面的身法很柔软,这意味着他的体型也可以改变,这样一来,我们对手擀面就等于毫无了解。 甚至可以说,我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手擀面。 “他已经死了。”闷油瓶忽然道。 我心里又是一颤,刚刚虽然被手擀面脸上的伤疤震惊,但是我们并没有忘了卸掉他的下颌,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别的方法寻死。 这个人竟然在前来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是满怀死志的吗? “把他带过去吧。”黑眼镜道。 “没有那个必要。”小花说道,“如果他连自己的脸都甘心毁掉的话,身上就不会留下任何能让我们看出身份的东西了。” “别耽搁了,赶路要紧。”闷油瓶说道。 阮淇说过月圆之夜,祭坛的入口就会现世,今天是正月十三,虽然闷油瓶现在身上蛊毒的症状不算明显,但是再等一个月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清楚,我们也不可能在隆冬季节的雪山里活一个月,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正月十五的夜晚之前赶到祭坛边。 我们这次出来赶了两头牦牛,牦牛可以帮助我们负重,当然生存的必要物资,还有下地的一些必备工具我们都背在身上,不然的话现在我们已经身处绝境了。 两头牦牛中的一头受惊摔下了冰梁,估计已经粉身碎骨,另一头被“手擀面”(虽然现在身份存疑,但是姑且这么称呼他)一枪she杀,但是它身上的物资我们还是要整理一下带过去。 九天的路程已经走完了七天,牦牛身上主要背的是我们来路的gān粮之类,所以剩下的不算多,再加上充气筏这类不一定用不用得到的工具,我们这边的四个人分一分,应该可以背的过去。我们有两个帐篷,两头牛分别背着,现在还剩一个,我们七个人虽然会很挤,但是也还能勉qiáng凑合,所以说状况虽然不妙,但也还可以接受。 当下我们四个分拣了一下物资,各自背了一部分一一过去,虽然这道冰梁还是很险,但是比起刚才危机四伏的时候又好得多了,没用太久,我们就来到了冰梁的这一头。 黑眼镜踩在地面上的瞬间阿康就跑过来扶他,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谢谢老板。” 黑眼镜摆了摆手:“有什么话等到扎营的时候再说。” 刚刚在冰梁上,阿康险些被受惊的牦牛撞到冰梁下面,如果不是黑眼镜眼疾手快,他现在已经在崖底和牦牛作伴了,这种感激,倒是发自真心。 经过这些时间的耽搁和整备之后,看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这里四点天就会黑,雪山中天黑下去不可能行进,因此我们实际上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当下谁也没有再多话,一行人继续前进。 过了冰梁地势变得更低,实际上墨脱这一带就是处在青藏高原的低处,如果真是在高峰的话这种寒冬季节人类是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进山的。饶是这样我们的行进还是很艰难,很多夏季可以行走的通路都被冰封,虽然同样可以勉qiáng过去,但是冰面和土路的难走程度完全不同,大大耽搁了我们前进的速度。 跨过冰梁以后的地形变得非常复杂,不再是那种一望无际的雪坡,这里好像是一处山谷之间的裂隙,从刚刚的冰梁那里就可以看出来,因此我们的头顶时不时是凸出的山壁,脚下也不时会出现冰谷。 这样的路闷油瓶和小花走起来很容易,我就有些吃力,更难的则是后面的阮淇和阿康,虽然阮淇多少练过一些,阿康是走马的脚力也不错,但是相比之下还是差的太远了。 我们沿着闷油瓶开辟的道路前进,但是行进的速度非常慢,走着走着我感到有些晃眼,一抬头,夕阳已经挂在了天空。 粉红色的夕阳,映照着雪山显得非常耀眼,这样的景色很可爱,会让旅游者心生震撼,但是对于我们而言,晚霞却只是意味着黑夜即将来临,而我们还没有到达一个可以扎营暂歇的地点。 前面的闷油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叫住他时,反而是小花先开口了:“哑巴,太阳要落山了,我们走的比预期要慢了。” 闷油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在队尾押后的小花,没有说话,于是小花继续道:“在雪山中一旦天黑就没办法继续前进了,我们现在应该找地方扎营。” “就在前面了,最多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闷油瓶说道,“而且这里没办法扎营。” 小花也不说话了,他应该也知道闷油瓶不是那种野路子,对于探险的规矩,闷油瓶是非常遵守的,因此到了该停的时候不停,必定有所苦衷,不过,在短暂的沉默后小花说道:“最多还有十分钟天就会完全黑下来,半个小时的路程,等到天黑就是两个小时往上,而且对于这样的地形来说,走下去真的太危险了。” “这里的地势并不稳定,刚才的路上山崖有断层,就是冰柱的重心不稳断裂导致的。”闷油瓶说道,“往前走很危险,可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好的选择。” 两个人陷入了僵持,或者说也不是僵持,只是在进退两难的处境中,谁都没有办法抉择。 “这样吧。”我开口道,“我们往前走,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如果半路上有地方可以扎营,我们就停下,如果实在没有的话,我们也就只能一鼓作气往前了。” 小花和闷油瓶一起看向我,我知道他们都在斟酌,但是这时候实际上没有一个最佳答案,不管怎样都是冒险,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把风险减小,但实际一切都是在和命运打赌。 “就听你的吧。”小花叹了口气,“我们走。” 我们继续开始前进,粉红色的天空变成金红色,随即很快变成一片漆黑,月亮在东山之上冉冉升起,洒下清冷的月光。 “啪”的一声,闷油瓶打开了手电,在手电光中,我清晰的看到了我们的处境。 四下里全部是皑皑冰雪,头顶的冰块仿佛随时都会砸下,风在山间呼啸,被崎岖的地形挤压成了破碎的嘶吼,不要说扎营了,这里甚至没有一块可以放下帐篷的平地。 “在这里等一夜的话,体力会有巨大的消耗。”闷油瓶说道。 “我明白。”小花走到闷油瓶的边上,眺望着远处的路,他似乎有点无奈,但终于还是坚定了下来,“雪山夜行,真的是找死,但是咱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继续吧。” ☆、第 144 章 即使是探险经历极度匮乏的阮淇和阿康,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再说任何话。 黑夜中的雪山,哪怕是最初级的探险者也该知道这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可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我们又不得不翻越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先锋是闷油瓶,他走过这一段路的,但即便是这样,想要安然无恙的走过黑夜,依然是非常艰难的事。 野外不比城市,一旦太阳落山,伸手不见五指,月光和星光完全无法起到照明的功用,我们能依赖的只有láng眼手电,还有头戴式的战术she灯。 战术she灯本来只有六只,分给两头牦牛来负载,所以现在只剩下三个,闷油瓶、小花和黑眼镜各戴了一个,手电也不敢乱开,láng眼手电的亮度一旦直she人眼会导致bào盲,另一方面这样的环境中如果光柱乱晃,哪怕只是导致了一瞬间的错觉都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已经不再成行列行进。即使这是行进最有效率的办法,但是这种程度的黑夜中,我们的队伍里还有两个新手,一个照顾不到,他们可能就会出事,因此我们改成了最为安全但是也相当缓慢的行进方法: 作为先锋的闷油瓶前进一段路,然后胖子、我、阮淇、阿康、黑眼镜和小花依次前进,每一段路都是由个人单独行动,这样一方面其他人都可以有所照应,另一方面,即使发生最坏的情况,也可以尽量避免伤亡。 起初,这个过程还算顺利,冰路虽然狭窄崎岖,但是我们穿的鞋子都是专门适合雪地和冰原行走的,纹路很深的那种登山靴,再加上还有安全绳和手杖,多少可以勉qiáng支撑,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依然可以深切的感受到环境的险恶,这里虽然是在雪山之上,但是两边的山壁接近闭合,形成“一线天”般的场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隧道中。两边的冰柱冰刺bī仄而来,简直有种不见天日般的压抑感。 在闷油瓶开始作为前锋探索下一段路程,而我们在稍事休息时,稍微喝了点水,吃了半个青稞饼补充能量后,我站起来大概看了一下前面的情况,虽然不敢拿手电照着仔细去看,但也大致能够看出,前面是一段下坡路。 在冰面上下坡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身体失控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算不造成严重的事故,也会对探险者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因此,我已经在心里把下一段路的难度定为了S级。 我按亮手腕上的表,表盘上显示的数字是18:15,这边大概五点钟太阳就落山了,最迟五点半天色就会完全转黑,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在黑暗中行走了四十五分钟,按照之前说定的时间来估算,路程应该已经过半了,但是我们现在每一段路都是七个人轮流走,换句话说,要比以前的走法多花费很多很多时间。 正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那边闷油瓶的声音已经从无线电里传了过来:“这是最后一段路了,不过非常危险,一定要小心。” 最后一段?我愣了一下,本来预计的就是两小时的路程,最好的情况也只是路程过半而已,可是转眼间就已经是最后一段路了? 我心中的疑问还没来得及提出,胖子已经回应了闷油瓶:“好嘞,小哥,我马上过去。” “等一下。”闷油瓶说道,“你是不是恐高?” “哈?”胖子愣了一下,“是……是有一点,不过现在好多了。” “换一个人吧。”闷油瓶停顿了一下,“吴邪,你先过来。” 胖子和我面面相觑,即使隔着厚厚的风镜和面罩我都能看出他那又狐疑又暧昧的眼神,我真想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不过既然闷油瓶这样说了,我也就没有异议,当下向着前面的路走去。 当我走过前方那一小段狭窄的冰道,真正的来到这个下坡前,并且用手电看清了前方的状况时,我这才明白了闷油瓶为什么会让我代替胖子第二个走这段路,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本来该走两小时的路程,在还有“最后一段路”的时候刚刚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眼前这段路我至少要四十分钟才能够过得去。 我面前的是一个下坡,更确切的说,是一个“U”字的山谷,山谷两边的水平距离差不多40米,但是地势很陡峭,倾角几乎接近30度,这意味着上坡和下坡的两条冰道都是差不多40米的长度。 而且,这样的天然冰道和游乐园的冰滑梯完全不同,说实话,这块地形本身就非常的奇怪,我不明白为什么雪山里会有这样的U字形山谷出现,硬要说的话,它有点像大河gān涸之后的河道。更令我惊讶的是两边的山壁同样在山谷的底端出现了与山谷完整衔接的空dòng,这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段地下河在地上短暂的径流。 这让我猛然想到了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雪山中的大河,如果说这地方有大河径流的痕迹,那么难道前方真的会有在雪山中奔腾的河流这样让人震惊的场景出现吗? 不过,更大的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这里的地形,除开陡峭的U字坡道以外,这里的地面不完全是冰,而是冰混杂着碎石,意味着这附近的气候没有外面那么寒冷,但是也让地面上露出的尖刺更多,冰刺和石棱不管哪一种,如果碰撞到都是轻则头破血流,重则死于非命,而在山谷的底部,这样的冰刺和石棱更多。 我犹豫了一下,摸出刚才吃剩下的半个青稞饼向着山谷底部的一块冰刺扔出去,我现在的手法很准了,那半个饼划出一道很好的抛物线碰撞到石棱上。然后,没有一点儿意外的瞬间被分成两半,要知道这个饼可是已经被冻硬到可以拿去砸人了。 如果想要通过这个U字形的山谷,就只能半滑半爬的下去,然后再爬上另外那边,只要稍微失足撞到冰刺一个人肯定就要变成两半,而且两边的冰道本身也有着很多这样既可以说是借力物,也可以说是凶器的东西存在。 我长出了一口气,顺着打下来照清谷底状况的那道光柱看向山谷对面,闷油瓶站在那里,我知道他正在看着我。我苦笑了一下,我想他就算看不见,应该也能猜到我现在的表情。 “你还真信得过我啊。”我说道。 “如果你过不来,这支队伍就至少有一半人过不来。”闷油瓶说道,“断后的工作你做不了,我一个人也没法接应那么多人,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需要我的……帮助? “可以借力的石柱我已经做了标记。”闷油瓶说道,“别耽搁了。” 地面上留着闷油瓶打好的桩,我把安全绳套在桩上,半蹲下身体,将手电照下去,果不其然,距离我大概半臂长的地方,冰刺上有着醒目的荧光绿色,这正是闷油瓶留下的标记。 我一只手抓住那根冰刺,另一只手攥住安全绳,绷紧全身的力气,慢慢将自己的身体放下冰谷。 不管怎么说,小哥难得让我帮忙一次,不能让他失望啊。 ☆、第 145 章 攀岩并不是我的qiáng项,更不要提在凛冽的夜风之中,我的手脚早都已经冻得麻木。 即使进山之前做了充分的保暖措施,太阳落山之后,雪山之中的温度仍然不是肉体凡胎所能经受的住的,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失策,因为之前并没有经历过这种程度的寒冷,所以也有些低估了低温的杀伤力,而现在大概就是自食其果。 更别说这道U字形山谷本身的难度就够我喝上一壶。小心翼翼的将身体向下沉错时,我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任何事情,只能把全部jīng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冰谷之上。 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我终于踩在了冰谷的底部,因为过度紧张,我浑身已经酸痛不已,不过,已经完成了总路程的一半这种事情,说起来总是让人感觉高兴的。 我到了谷底之后再往上爬时,在原来那半边打的桩就没有什么作用了,我就算从山坡上滑落,绳套也没有任何保护效果,因此需要把绳套给到闷油瓶这边,让他来帮忙完成后半段的攀岩工作,因此胖子在无线电里说了一句:“天真,我把绳套给你扔下去,你走到那边去再扔给小哥。” 我“嗯”了一声,胖子就解下安全绳,打了个活结扔下来,我接过去之后慢慢的走到冰谷的另一边——其实谷底这段平路也就只有几米长,绝大部分都是坡道,但是因为是冰面的缘故很滑,又要小心不能被冰刺和石棱割到,再加上我刚刚下到谷底已经用了很多力气——仅仅这一段路,我就走了相当长的时间。 走到山谷的这一边,我仰起头,闷油瓶就在山谷的边缘,我的正上方,他半蹲着身子,显然是准备接应我,但是看起来又离我很远,应该说,仰头的动作稍稍大了一点,我甚至都感觉有点晕眩了。 “深呼吸。”令我意外的,闷油瓶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呼吸粗重到他从无线电可以清楚的听到,以至于他决定开口来稳定我的状况。 我扶住冰壁,放缓自己的呼吸,慢慢的深深吸气呼气,反复了几次之后,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高原反应这种事,上到西藏基本是无可避免的,但我也不是第一次进雪山了,照理说,在雪山中我的身体能够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是有准的,即使可能年纪大了身体没有二十来岁的时候那么好,也不至于透支到会让自己晕眩的地步。 大概还是这里气温太低了,又是在夜里,我单纯抵御严寒和找好路线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才导致了这种状况吧,不管怎么说以后再也不能这么作死了。 缓了一会儿,我的情况才慢慢有所好转,至少那种疲倦感已经慢慢消去了,确定了一下位置,我把绳索向着闷油瓶的方向扔上去。我又稍微等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上的绳扣有所抽紧,闷油瓶拉了一下绳子,那意思是“准备完毕”。 我开始后半程的攀援,相比下坡的心理压力,上坡对体力的考验更大一些,好在闷油瓶同样贴心的将所有他前进的路径进行了标示,我不需要自己选择路线,省去了很多麻烦。 然而,差不多爬到山壁的一半时,我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体力巨量的消耗,这种程度的消耗是此前从没有过的,我很确定如果这样下去,我的体力甚至不能支撑我爬上崖壁。 因此,即使这样做非常不明智,我还是果断的决定就在此时此刻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山壁的中央进行短暂的休息。 我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不是冰柱而是一块凸出的岩石,应该是最好的休息场所了。我放松下来,稍微往山壁一侧退了几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感觉身上的绳扣收紧了一下,大概是闷油瓶担心我出了什么事,于是我拉了两下绳子,示意他一切无碍,接着才慢慢蹲下来,稍作休息。 头还是有点晕,是那种发胀的感觉,感觉上像是低血糖或者过度疲劳,当然更好的解释就是高原反应,停下动作之后,不适感也就慢慢减轻,我也不敢休息的太久,差不多缓过来,就开始准备继续攀爬。 终于,我已经可以看到另一边崖顶的平地了,体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简直想让闷油瓶直接拉绳子把我吊上去,但是这样并行不通。一方面闷油瓶选择的路径不是直线,qiáng行用绳子拉人,万一安全绳卡在尖利的冰锥上断掉,那就真的是进退两难,另一方面虽然我们打的是适宜悬吊重物的绳结,但是完全把重心压在绳子上还是会导致捆缚部位的淤血,在这样的天气里甚至可能会有坏死的后果。 好在终点近在眼前了,我这样想着。 最后一根冰柱的距离稍微有点远,我需要向上再迈半步才能够到,但是再上半步的那个标记点只是一个小突起,不管怎么看都只有一只脚能踩上去,我心里一咯噔,已经料到这最后一步的难度绝对不小,但是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退路。 我小心翼翼的踩上突起的尖岩,然后贴着冰壁将重心上移,探手向另外一边去抓那根冰柱,就在这个时候,也许是用力过猛,我忽然又感觉到一阵晕眩。 在这个地方要是失去平衡,虽然有绳子在摔不死,但是刚才的路就白爬了,这样想着我一探手想要qiáng行去抓那根冰柱,谁知道这一下寸了劲,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脚腕传来。 完了。我只来得及这样想,崴了脚重心歪了,手是肯定抓空了,脚下也没办法再站住。然而预期的跌落却没有到来,一个力量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我抬起头,毫不意外的,闷油瓶已经在兔起鹘落之间拉住了我,但是正因为此,他的人也被拽了下来。 好在闷油瓶的速度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在他出手拉我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失去重心,一只手拽着我,另一只手抓着安全绳,双脚稳稳的踏在冰柱上,整个人几乎是倒挂金钟一般。 他没有说话,我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抓紧他的手不敢乱动,生怕加重了他的负担,而闷油瓶竟然就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姿势下,单凭着自己腰腹的力量直起了身,顺便把我拉了起来。 我被他拽着勉qiáng爬上了冰壁,真的是用爬的,我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跪坐在那里,好在脚扭的不算严重,主要的问题还是疲劳。 正喘着粗气,闷油瓶蹲下身来,把我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扶我起来,然后带着我走到那边的山壁之下,我看到他的背包放在那里,他指了一下那背包,我愣了一下,也指了一下,意思是你让我坐在那里? 闷油瓶点了点头,说道:“你先休息,等一下再来帮忙。” 接着,他没有过多耽搁,走到崖壁边,胖子已经在等,看到闷油瓶就位,胖子问道:“小哥,我准备过来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好。” ☆、第 146 章 那边,闷油瓶已经开始准备接应胖子,耳机里不断传来胖子的小声咒骂,再加上无线电滋滋啦啦的杂音,搞的我头疼,太阳xué那里一跳一跳的,我摸索着关掉无线电,周围的世界一下陷入安静,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虽然周围很凉,但是脸却闷的有点发烫,好像是要生病了,我知道这是个不好的兆头,连带着头痛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在墨脱喇嘛寺的地下qiáng行触发六角铜铃的幻境带来的副作用,总之,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此刻的身体状态绝对不算好,并不是单纯的“疲劳”或者“高原反应”就可以解释得了的。 不过,即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不算很好,我的心里也已经暗暗做了计较,如果不到瞒不下去的时候,绝对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况来。 一方面,之前那个袭击我们的家伙如果不是真正的“手擀面”的话,对方很可能还在监视着我们,甚至有可能就在我们的队中,更夸张的,没准他已经提前一步做好了埋伏等着我们,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如果被他意识到我的状况有问题,我就会成为突破口。 另一方面,虽然道上的规矩是跟不上的就丢下,但是我知道不管小哥、胖子、小花还是瞎子都不可能这么对我,可如果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不好,他们很有可能会因此延误行程,但是比我的时间更拖延不起的是小哥的时间。 我依然清楚的记得不久前在东北的医院里,诊治闷油瓶的那个医生一脸为难的对我说的话——“他的身体状况实际上已经和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差不多,各个器官都出现了衰竭,按照正常来说,他应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些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心头,这些天来,即使努力去忽视也时时会出现在我梦中,那是一种深达灵魂的恐惧。就好像在年幼的时候想到自己和父母终将死去的恐惧,不可排遣,只能尽量去淡化,但是那种想法突然冲进脑海的一瞬间还是退无可退的害怕。 即使之前在汪家古楼里勉qiáng给小哥续了一波,回到城里又打了不少营养素,但是我心里明白,现在的闷油瓶就是一个消耗品,提供多少能量他就有多少,而一旦那些能量用完,他依旧会飞快的衰竭下去,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的。 一个简单形象的比喻就是,我必须要在手机的电用完之前找到充电器才行,一旦小哥的能量真的无以为继,那后果就是不可逆转的。 这样决定下来,反而感觉身体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我又在那里靠坐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走到闷油瓶那边去。 我过去的时候,胖子已经下到了谷底正在慢慢往上,他有一点恐高,虽然在慢慢克服,但是本性的东西,在关键的时候总会有些显露,即使天不怕地不怕如胖子,在开始向上攀登的时候,我依然可以从动作中感受到他的犹豫。 这时候,闷油瓶忽然转过头来,冲着我动作很大的比划了两下,我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闷油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这才恍然大悟,他这是要我把无线电打开。 我就觉得刚才安静的很异常,原来是忘了自己关了无线电这码事。 我赶紧回到稍微背风的地方,摸索着按下无线电的开关,又是一阵电流杂音之后,安静的世界顿时被嘈杂声包围了。 “你总算把这玩意儿打开了啊?”胖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刚刚喊你喊的喉咙都快破了,还以为你是不是疲劳过度晕过去了。” “刚刚有点累,就关了无线电想休息一下,我的锅。”我说道。 “你以为这儿是酒店吗,还关了无线电休息一下。”小花毫不客气的说道,“麦不开就不开了,连耳机都关掉,你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的错我的错。”我一迭声说道,又不能直说头疼的事,只好一直道歉,好在他们也不是矫情的人,事情很快恢复到了正题。 “天真,小哥说让你来帮我拉着绳子,他在边上保护你顺便接应我。”胖子说道,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声音有点打颤,果然,这么多年过去,恐高的毛病还是好不了。 “明白了。”我走到打好桩的绳子旁边,闷油瓶把绳子递给我站到了一边,他全程一句话也没说,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生气了,但是仔细想想,小哥就是这样的性格,要是真的话唠那才是不正常了。 说是让我拉着绳子,其实主要受力还是靠地上打的桩,我基本上就是帮胖子扶正一下,这不是什么难度很大的工作,倒是小哥的策应要难得多。 拉上绳子我就更能感觉到胖子的紧张,他把绳子拉的非常紧,而且在他往上爬的时候,一直在低声的吸气,平时我没注意到,这个时候透过无线电,听得格外清楚。 又过了好一会儿,胖子总算是艰难万分的爬了上来,闷油瓶把他拉上平地的时候胖子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接着跪在地上足足缓了有一分多钟,这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我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七点半,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实际上胖子花费的时间比我要少,看来我的身体状况也许比自己想的还差一点,不过总归是可以克服的,幻觉遗留的副作用这种东西总会慢慢的好转。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会越来越低,因此我们完成攀爬的速度越快越好,现在虽然比预想的慢了一些,但还是可以接受的程度,主要就是看阮淇和阿康这两个变数了。 下一个过来的是阮淇,我知道他是有一点功夫的,实际上他也算是比较稳,虽然速度不快,攀爬的姿势也略显笨拙,但是却全程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八点多一点他就被闷油瓶拉到了这边,居然还有闲心冲着我比了个“V”字的手势。 接下来是阿康,就是这个环节,一下出了很大的问题。 “老板,我……我怕高啊。”就在黑眼镜给阿康系好安全绳,准备给他讲授要领的时候,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黑眼镜明显也愣住了,“你在大山里长大,然后你怕高?” “虽然我是走马的,但是走马的更不用爬高啊,老板。”阿康感觉都快哭了,估计他也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情况。 “你过不去的话留在这里是什么结果,你应该能想到。”黑眼镜说道。 “我知道。”阿康带着哭腔,“可是如果真的要我爬,我就算不摔死,恐怕也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我根本就下不去,就算下去了也上不来。” 一阵沉默,听阿康的语气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就算我们慢慢连拖带拉把他弄过来,工程量可比自己爬大多了,没准那个时候已经将近午夜,那种程度的消耗是我们现在经受不起的。 “算了,救人救到底吧。”黑眼镜“啧”了一声,“花爷,来把这孩子跟我绑在一起,我把他带过去。” ☆、第 147 章 小花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遍,“你要把他带过去?” “我带来的人,总不能眼看着他被晾在这儿吧。”黑眼镜说道,“其实从身手来讲,花儿爷你带他过去也合适,但是你的功夫侧重轻灵,真要是带了个人恐怕要笨重不少。” “我再笨重也比你qiáng。”小花尖刻的说道,“还是我来吧,我好歹也是继承了二爷爷的身手的。” “花儿爷,我还需要你给我断后呢。”黑眼镜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 “……唔。”小花又愣了一下,无线电里传来他含糊不明的一声答应,然后又沉默了几十秒,他才很轻快的说道,“那你们可小心点,两个人的重量,要是真有点岔子,说不定连带着还要把我拖下去。” “放心吧,我从来都是靠谱的人。”黑眼镜说道。 小花走上前来把阿康像个包袱似的绑在黑眼镜的后背上,阿康也非常的配合,只是一直不断的说着谢谢,黑眼镜说了两次不要再说谢谢也没起作用,gān脆就没再搭腔。 整个捆绑加上加固的过程大概有十几分钟,黑眼镜像是背行李似的背着阿康,确定绳结打的没有问题又嘱咐了阿康一定要抓牢之后,他便开始了攀爬。 虽然背着一个人,黑眼镜还是比我们利落很多,十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已经把阿康带到了我们这边,把阿康解下来之后,如果不是黑眼镜一把扶住他,感觉他就要跪下来磕头了,我们忙阻止了他,又安抚了他两句,就开始准备接应最后一个的小花。 探险过程中,前锋和断后的人是最危险的,一个必须独自面对前面的所有危险,一个则没有后路,好在这个人是小花,这段又是他最擅长的轻功,没有太大的问题,小花轻巧的爬到了这边,顺便把绳子也带了过来。 看了看表,八点二十二分,还没有到八点半,因为少了一个阿康的时间,这实际上已经比我们预想的要早了。 “前面是不是快到了?”我问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我们继续向前进发。 这里的海拔其实不太高,如果不是冬天说不准都没有雪,墨脱与雅鲁藏布大峡谷毗邻,环境呈现一种森林与雪山切换的状态,我们刚刚过来的那个地方实际上就是类似于gān涸的河chuáng的存在了。 “这里的情况好奇怪啊。”还是阮淇打破了沉默,“虽然说被雪覆盖着,但是又感觉很像是丛林。” “夏天的时候这里没有雪。”闷油瓶回答道,“这里是整个墨脱雪山中的最低点,也是唯一没有终年积雪的山谷。” “这么说来,倒也确实有这里存在大河的可能。”阮淇说道,“不过……我们要找的那个祭坛能建在这么神奇的位置,看起来建造者有两把刷子啊。”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本来也不是个爱搭话的人,我其实有点惊讶他为什么会对这里的镜况这么了解,按理说他已经失忆了的,不过想想也是,闷油瓶的“失魂症”——严格来说,是因为汪家的蛊毒而遗留下来的症状——本身就不是完全失忆,他自己的把式他就从来没忘,所以说记着什么或者忘了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没准儿闷油瓶自己回忆都像挖宝似的,说不准下一步走到哪儿就有惊喜,我没来由的这样想着。 “我靠,这儿有水!”胖子忽然叫了一声。 他紧跟在闷油瓶的后头,闷油瓶知道这里的情况当然不会一惊一乍的,但是胖子这样说,我不由得也有些好奇,加快两步走上去。 接着我就看到了胖子所说的水,那甚至可以说是一条小溪,穿过崎岖的冰壁而来,又导入冰壁之中,我们能看到的,只有岩石天然碎裂而露出的一小段河道,毫无疑问,这是一段活水。 在这样的条件下,流淌的溪水仿佛一个神迹,我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风声中小溪很安静,听不到流水声,但能看见月色下,水面在粼粼的泛着光。 之前我还隐隐担心,小哥的记忆会不会出了差错,或者会不会时过境迁,这里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这条小溪给我吃了一记定心丸,溪水必定有源头,到了这一步就很难再迷路,顺着这条水路走上去,我们大概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我们沿着小溪前进,地势是一路上行,即便如此两边夹岸的山依然很高,闷油瓶所说的“这里是整个墨脱雪山中的最低点”很有可能是真的,就算不是最低,也是数一数二的低地势了。 其实在这样的海拔一直上行是有些疲倦的,但此刻我们所有人都像被打了jī血,一整天——不,应该说这将近一周的路程终于即将到达终点,这种情绪甚至覆盖了疲倦。我们顺着小溪前进,中途溪水时隐时现,像是一道嵌在山中的玉带,只有偶尔能够窥见它的样貌,但足以保证我们不会迷失。 前面是一个大转弯,闷油瓶最先过去,然后是胖子,我听见他“哇”了一声。 我跟着转过去,然后我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在我的眼前,是一块五十米见方的开阔平地,雪峰四合,包围着它如同一片世外桃源,而在这块开阔的平地正中,一条河将整块平地一分为二。 这条河足足有差不多十米宽,绝大部分水流被冰峰阻挡,渗入岩隙之中,还有少部分蜿蜒而下,形成了我们刚刚所看到的小溪,如果不是转过这个山口,绝不会有人想到在山谷中藏着这样的奇迹。 月光从雪峰的高处照下来,清清冷冷的洒在河上,月亮的倒影被流水拉扯成点点碎玉,光芒细碎的在水面上闪烁。 我久久才能将目光从这条河上移开,抬起头,皑皑白雪覆盖着高耸群峰,和如墨的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月出于山间,为冷寂的山谷平添了几分柔和。 即使没有一刻忘却自己的目的,可这一瞬间,我依然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第 148 章 即使闷油瓶曾经那样信誓旦旦的说过雪山中确实有大河的存在,在这条大河真切的出现在我面前以前,我也都没敢真正相信。 这是鬼斧神工一般的奇迹,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地。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已经来到过这里的闷油瓶,都静立在那里久久的凝眸,仿佛被这种美丽所震撼。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小花开口道。 “如果不是这里的话,也不会有别的可能了。”我说道。 我们没有再说更多废话,抓紧找了背风的地方搭起帐篷,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要赶快扎营休息,我和闷油瓶和胖子一间,阮淇、阿康和小花、瞎子他们一间,几天来的奔波已经让人非常疲倦,因此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们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候,闷油瓶已经不在帐篷里,胖子倒是鼾声震天,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或者疲劳过度,我依然感到微微的头痛,忍着这种感觉,我收拾了一下走出帐篷,看到闷油瓶和黑眼镜两个人站在河边比划着什么。 虽然是雪山之中,但实际上因为是山谷的地势挡了风,那条流动的大河之下多半有温泉或地热,因此并不是很冷,戴好帽子围巾和风镜也就差不多了。 看到我走过去,黑眼镜笑眯眯的招呼我:“早啊,小三爷。” “早。”我这才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你们在gān什么?” “这是之前你在喇嘛庙的地dòng里画的‘幻海鬼图’。”黑眼镜说道,“我和哑巴刚才对照了一下,虽然你画的实在是丑,但是地势基本是完全相合的,看来我们确实没有找错地方。” 黑眼镜无论何时都不会忘了怼我,好在他这种贱兮兮的样子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时候闷油瓶说道:“今天是正月十四,明天晚上祭坛的入口就会显现了。” “说到祭坛入口,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我问道。 四下里打量,雪山之中没有什么山dòng,可以说是非常坦dàng的山峰,虽然有可能玄机在山中,可是却没有任何能钻进去的迹象,总不会在水底吧,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些担心,因为我们觉得雪山之中基本上不会跟“水”扯上太大关系,所以无论是凫水还是防水的准备都相当不足。 “既然说是月圆之夜,那么肯定就和月光有关系了。”黑眼镜说道,“实话说,我们也讨论了这个问题,但是如果说跟月亮高度有关,那么应该是以夏至、冬至这样的日子为界,如果是以月光的qiáng度的话,月亮本身就没有很亮,应该也不是这么回事。” “这也不重要。”闷油瓶说道,“只要确定入口能够开启,想要找到入口就不会太难。”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对你来说,休息好身体才是重点。” 我一下有点受宠若惊,这种突如其来的直白关心在闷油瓶太少见了,不过闷油瓶是看出了我的状态不好吗?还是单纯因为昨天爬山的时候我显露出来的软弱而这样跟我说?我希望是后者,虽然闷油瓶是个情绪非常不外露的人,但我很确定,因为我的事他很有可能会耽搁他自己。 “放心,我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昨天有点疲劳过度而已。”我说道,“你们吃东西了没?我去准备下早饭吧。” 闷油瓶也许看出了我在刻意转移话题,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我如蒙大赦的回到帐篷,搬出炉子生起火,前几天一直都没有什么条件,今天总算有个平地了,就可以不用再啃青稞饼,而是稍微煮点面条热点罐头吃。 这样高的海拔,饭和面都不太能煮的熟,所以我们带的是方便面,就算夹生也不会影响太大,还有午餐肉罐头、鱼罐头之类,黑眼镜特别待见自热盒饭,但是他那种能保存一两年的肉丝饭,说实在的,让我吃我是拒绝的,所以当火慢慢烧起来,罐头里午餐肉和豆豉鱼的香气飘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时候小花也已经起chuáng了,他是一个做事情非常有规律的人,哪怕只有一块石头给他站,早上起来他都一定要做做拉伸,现在也是一样,在河边刷了牙洗漱之后,小花就按部就班的锻炼起来,我正准备去捞面,身后突然传来阮淇的声音:“早啊,小三爷。” 我回过头来,阮淇就站在我身后几步,冲着我很温和的微笑,我也冲他笑了笑,但是毕竟不熟,也没想多说话,可没想到,阮淇倒是主动挑起了话头。 “小三爷,我无意冒犯,但是……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的心里一紧,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有么?可能是冻的吧。” 阮淇笑了笑:“也许吧,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注意身体,我这边有些药丸,就是调理身体不适的,小三爷可以试试看。”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我怕闷油瓶他们注意到,赶紧接过来,再看阮淇,他依然在微笑着。 之前说过,阮淇长了一张让人非常舒服的脸,包括他的笑容也是如此,十分有亲和力,但是此刻在我看来,心里却没有那么舒服了。 “谢谢你的药,不过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的身体现在有问题?”我问道。 “我虽然是个卖珠宝的,但是小三爷你也知道,我不止有这么一点能力,古物的鉴定,包括中医,这都是我比较擅长的事情,要不然的话,在京城名声响当当的花儿爷也不会相当器重我的。”阮淇说道。 他说的没错,我也知道阮淇没有那么简单,不然的话,小花不会当时就让我们去找他,但是,即使这样我的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疑虑。 手擀面的人已经死了几个,但是我相信他没有就这么算了,不然的话,那两个狙击我们的杀手不会死在外面,而我们现在对他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 我不想怀疑阮淇跟手擀面有关系,但是也许就是他这种太过亲切的态度,也许是他对我们那种略显过度的关心,即使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还是做不到对他完全放下心来。 事实上,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办法绝对信任,或者gān脆的不信任一个人的话,到了斗里一定会出事的。 犹豫了一下,看着阮淇的脸,我说道:“先为我下面要说的话道歉,但是说实话,我有点儿不相信你。” ☆、第 149 章 明天就要下斗了,在这之前,我想对阮淇的事做个了断。 如果可以相信他,那么最好,就算是不能相信,那么我也能让自己不必再考虑他的事情,就像那么多次合作夹喇嘛一样,各自为战,同样没什么不好。 阮淇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小三爷,既然你会这样跟我说,说明你心里还是愿意相信我的,对吧。” “这次的事情很重要,而且你帮了很大的忙,又是花爷的朋友,我当然愿意相信你。”我说道,“但是,正因为这次的事情太重要了,我必须要在心里有一个把握,关于你……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我不想把事情搞大,所以咱们两个聊聊就够了。” “那么,小三爷,会让你对我产生怀疑的原因是什么呢?”阮淇问道。 “你的出现太过巧合了,而且每一次你都会刷新我对你的认识,用深藏不露可能都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每次遇到点什么事,就会发现你还有这么一个技能,所以说,你到底是一个什么程度的人?”我问道。 “那一次在解家老宅,我应该已经和你说过,我曾经也是个手艺人,因为有一次下地险些死在斗里,这才洗手不gān,做起了珠宝行当……这件事情我不是很想提起,但是如果是为了打消你的疑虑的话,小三爷,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小棋盘’这个名字。” “小棋盘当年是北方数得上名号的手艺人,但是十几年前有一次下地,在斗里被人算计,没能活着出来。”回忆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你是说,‘小棋盘’就是你?” 阮淇点了点头:“那时候我还年轻,锐气太盛,得罪了当时的铁喇嘛,那个斗说是找我做事,其实就是为了除掉我,要不是花爷恰好和铁喇嘛合作,又恰好出手救了我一命,现在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那之后我也知道,自己在那一行是不好混了,gān脆出来安安分分做了个生意人。” 说到这里我已经大概明白了,阮淇既然被小花救下,作为报答,这个珠宝摊位肯定帮小花倒手过不少东西,十几年下来,两个人当然也就有了相当亲密的合作,而我跟小花虽然关系很好,但是解家生意上的事情我们两个是很有默契的不太提,等于说这个人是在我的了解范围之外,因而没听说过,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解家老宅?”我追问道。 “关于这件事……小三爷,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并不是像那时候说的那样,恰好到访,而是特意前往解家去的。”阮淇说道。 “花爷的事,我同样也关心,虽然说我不是解家人,但是毕竟花爷是我的救命恩人,知道花爷出了事情,我肯定要尽力帮忙一些,所以那时候得知你们去了解家老宅,我也就gān脆的前去拜访,真实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掩护你。至于我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明说,小三爷,我也多少曾经听过你的一些故事,像你这样的经历,就算我打着一手好人牌你也不会信我,与其花费时间向你解释,还不如告诉你说,我恰好出现在那里。” “如果真的那么关心花爷的话,为什么霍迟对花爷下手的时候,你没有再多做些事情?”我问道。 阮淇听到我的问题,轻轻笑了一下,好像觉得我的问题有点傻:“我把花爷当恩人,但我毕竟不是解家的人,你要搞清楚这一点啊,小三爷。” “我吃的不是花爷一家的饭,当然也不可能为了花爷断了我自己的财路,站在我的立场上,能帮的事情我会帮,可是如果真的站了队……这就不只是断财路的问题,可能连这条小命我都保不住,您也应该明白,我正是为了稳稳当当的活下去,才会从手艺人这门快钱上退下来。” “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险些被姓汪的灭口,这就是你加入我们的原因吗?”我说道。 阮淇点了点头:“会杀我一次,恐怕就还会接着对我下手,既然这样,我也没得选择了。” 这样说下来,也都合乎逻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次会这么多疑,其实一直以来,对于小花推荐的人我都是绝对信任的,可能是因为这个阮淇看上去太过深藏不露了吧,如果他稍微的没本事一些,比如像阿康那样,我想,我对他也断然不会有这种丝丝缕缕的怀疑。 “最后一个问题了。”我说道,“你真的能看出我的身体不好?” “虽然脸色这种问题,可以用天气等原因来掩饰过去,但是你的气色有虚浮之相,这种往往是受病痛侵扰才会有的面相,所以我才会那样大胆的推断,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次在地dòng里的事情给你留下了后遗症?”阮淇试探着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但最近确实是断断续续的有些头疼。”我说道,“如果你给我的药能有用就最好了。” 阮淇点了点头,小小的沉默了一下之后他又说道:“小三爷,我也有个很唐突的问题,希望你听了不要生气……那位带队的张爷,身上是不是也有什么痼疾?” 我心里一震,小哥和黑瞎子的状况,我们是没有和阮淇提起过的,即使是对闷油瓶的关心,我也会注意在避开阮淇的地方才提起。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吗?”我问道。 “他的状态很好,但却如同无根之木,没有办法再吸收养料和水分,换句话说,现在的力气用完了,他就只能慢慢枯竭,虽然我不愿意这样说,但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了。”阮淇说道。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到这里来。”我说道。 “这地方有可以治病的药吗?”阮淇问道。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我说道。 “我明白了。”阮淇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也不多嘴了,另外,那位黑爷的状况看起来也不太好,但是比张爷要好得多……他一直带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所以也没法下更多的结论了。不过,如果之后要下的是个凶斗,他们两个的状况,小三爷你一定要谨慎考虑。” ☆、第 150 章 阮淇的话让我有点沉闷,好在此时,小花已经晨练完毕欢脱的跑了过来,黑眼镜和闷油瓶也很快凑了过来,我们一起捞了面吃,又把午餐肉和豆豉鱼罐头分了,这时候胖子和阿康也已经起了chuáng,稍微拾掇一下后,也加入了吃早餐的行列。 “大早上就跟小阮在这里咬耳朵,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啊?”小花打趣道。 “随便聊聊天而已,感情还不是培养培养就有了。”我随口回答道。 “看来这几天我得看着点儿小阮了。”小花笑眯眯的说道,“不然哑巴说不准要手撕了他?” 哈?我愣了一下,又来这种谜之拉郎,关键你解释也不对,不解释更不对,闷油瓶又铁定不会解释,真是两头受气。 “什么意思啊?”阮淇笑着应和了一句,把话题推向了更奇怪的方向。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讲,小阮,你太单纯了,知道这么多对你不好。”小花凑到阮淇边上说道。 “是吗,你这么说我恐怕是要越想越歪了。”阮淇睁大了眼睛。 说的正开心,闷油瓶忽然把碗往地上一放,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就走。 我们都愣了,然后阮淇小心的问道:“咱们是不是玩笑开大了啊?” “别管他,他就那样。”小花说道,不过接着他就转向我,“你呢,还在这儿儍吃儍喝的?” “你是想让我过去看看?”我疑惑的问道,“你自己不是都知道小哥没什么事儿吗?” “你这么说,哑巴平时可真是白疼你了。”小花夸张的叹了口气,“就当是我谢谢你,你去看看他,万一真的把他惹急了在斗里把我们都做了,那可就亏大了。” 小花嘴上这么说,其实我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是故意要赶我去跟小哥在一起,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gān,就像上学的时候,班里闹事儿的孩子王qiáng行撮合两个人似的,让我感觉有些别扭。不过,也没有什么在这件事上较真儿的必要,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向闷油瓶那边。 闷油瓶还是站在河边上出神,我过来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奔流的河水。 “咳……那什么,你没事儿吧?”问出这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傻。 闷油瓶根本理都没理我,估计这个水平的问题他就没打算回应。 “小花让我过来的,我也不是故意来没话找话。”我说道,“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稍微溜达两步,也没什么不好。” 闷油瓶点了点头,表示允许我站在这儿了。 他看着河水,我看着他,就这么安静了半分钟之后,闷油瓶忽然问我:“阮淇跟你说什么?” “就问了一下之后的打算。”我机智的回答道。 可不能让小哥知道我头疼脑热之类的事情,阮淇已经给了我药丸,不会有什么事,这次的斗是汪家人设计的肯定无比凶险,我必须让他毫无牵挂的去做事。 “说了这么久吗?”闷油瓶又问道。 “其实还是我问他的事情比较多。”我想了想,说道,“实话说,对阮淇我一直都有点信不过,所以刚才跟他聊了聊,也算是彼此沟通一下吧。” “现在你相信他吗?”闷油瓶问道。 “应该说,没有不相信的点吧。”我说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了,我倒是有点奇怪,没想到他会突然问阮淇的事情。 “你不会真像小花说的那样,吃醋了吧?” 忽然涌上奇怪的念头,我就这样问出了口。 闷油瓶“唰”的回过头来,反应速度之快,好像我是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粽子,而他的眼神我也真是太懂了:你是不是发烧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用不着他老人家开口,我赶紧给自己打圆场,说真的,这个问题问出来,基本就确定是要撤回,而且还得想半天办法来修补的。 闷油瓶没说话,一直盯着我看,一开始我不甘示弱的回盯着他,谁知道他居然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脸。 ???? 回过神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往后躲了躲,闷油瓶当然也没有纠缠。 “你什么意思,非礼良家老腊肉啊。”我说道。 “好好休息,明天要下地了。”闷油瓶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就开始继续看河水,我撩了两句他没理我,我知道这个人也不会再理我了,呆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也就回去接着吃饭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同样波澜不惊,虽然说是下斗的前一天,但是对这个斗我们一无所知,所以只要确定装备没有毛病就可以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养jīng蓄锐。 从白天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是四点多,我走出帐篷,因为被昨天晚上的月景所震撼,今天有点想看看月亮升起的样子。 当然,土夫子不会有我这样的闲情逸致,他们一个个趁着夕阳的余晖钻进了帐篷,我本来以为闷油瓶会拉我回去,但他也什么都没说,反而是胖子念了一句“天真,记得赶紧回来睡觉,做个脚踏实地的手艺人。” 我坐在帐篷外面,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去,月亮慢慢的浮现于天空中,正月十四,其实已经差不多是满月了,看起来非常美。 正在这时,右边的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闪,我警觉的转过头去,才发现是小花正冲我挥手电。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过去,看着在帐篷里探出一个脑袋的小花:“你想gān嘛?” 小花仰头看着我,露出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吴邪,咱们来聊天吧。” ☆、第 151 章 虽然小花用那种没有人能拒绝的可爱笑容看着我,我还是有种把他从帐篷里□□扔河里去的冲动。 明天要下斗了,今天晚上找我聊天,以为是小学生chūn游啊。 不过再一想,我这个下斗前夜赏月,从性质上来看也完全没有比小花好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我就完全没有怼他的道理了,应该说这才是和我意气相投的朋友嘛! “聊不聊嘛。”小花继续道。 “你都拿手电筒照我了,我还有不聊的道理吗?”我说道,“不过还是得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可是正日子。” “我难道还没有你知道啊。”小花奚落了我一句,轻巧的从帐篷里滑出来,“咱们去那边说。”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背风的角落,我一愣:“你真的有话要跟我说吗?” “就算是普通聊天,里面有六只耳朵听着都很奇怪吧,我只是不喜欢被不该听的人听到我说话而已。”小花说道。 我点了点头,刚刚小花指那边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他有什么秘密要单独告诉我,不过要是后面有人听我说话,哪怕是闲聊,也确实让人觉得不舒服。 小花拽了块雨布出来,我们两个走到背风的角落,扫去岩石上的积雪坐下来,披着雨布,我问他:“你想聊什么?” “早上的时候,我那么说你和哑巴,你不会生气吧。”小花说道。 我失笑:“大哥,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至于吗。” “那就好。”小花说道,“因为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什么意思?“我愣住了。 “我说你们两个,如果真的有意思,就抓紧在一起吧。”小花说道,“至少你是喜欢他的吧?” 我有点无语,万万没想到,小花竟然会跟我说这个话题。 “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我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啊。” “感情用事与否也要审时度势。”小花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万一,这次真的失败了,可能就不会再有后续了。之前我不想说这些,怕让你心乱,可是既然已经安稳的到了这里,我觉得也该跟你说说我真正的想法。” “你说。” “以前,我也没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咱们都是命悬在刀尖上的人,不应该谈感情,直到瞎子差点因我而死,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仔细想想,真的和瞎子表明了心迹,我才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 “所以你是来跟我秀恩爱的啊。”我玩笑道。 这个时候开玩笑不是很合时宜,可是小花的话让我的心里有点沉重,不得不说点什么来稍作纾解。 “你又在躲了。”小花叹了口气,“你是一个特别大无畏的人,为什么偏偏在自己的情绪上,你要这么躲躲闪闪的?” “有一句古话叫‘难得糊涂’。”我说道,“很多事情,想得太多不如什么都不想,你应该更明白这一点才对。” “问题就是,你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在qiáng迫自己糊涂。”小花说道。 没有给我反驳的机会,小□□自说道:“如果真的糊涂,你觉得这十年你会这样过?你的行为都替你承认了,你自己还不肯承认吗?” 月色清冷,我忽然很想抽上一支烟。 “马上要下地了,你现在说这些话,简直像是在给我立死亡FLAG啊。”我说道。 “去你M的。”小花直截了当的喷了回来,“你再拐弯抹角的我在这里就揍你。” “那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想要跟我说这些?”我叹了口气。 “因为,十年了。”小花说道。 小花看着我,眼中是他在面对我时,罕有的认真神色。 “这十年的样子,我都看过来了,不然我也不会拉着你进山,你为了哑巴,把自己bī成了另一个人,如果到了这一步,你功亏一篑,看着他死去,微笑着道别,半句自己的心声都没有吐露过,我觉得不值得。” “哑巴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想让他对你说出什么,那恐怕你真是等不到的,我并不在意他,他憋死自己我都只会当个故事来教育手下,可是我不想看着你成为这个故事的另一个悲剧主角,这样我真的会心疼。” “能听到你说出这些我特别感动。”我说道,“可是在这件事上行不通,你先别急着骂我,我这个人在有些地方死心眼。小哥的事情,就连我和他都说不清楚,如果真的要给我和他的关系定个性,说真的,十年都过来了,还差这最后几天吗?” “可是如果失败了呢?如果在斗里发生什么意外了呢?”小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不会的,一定会是个好结局的。”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小花沉默了,我也没说话,看着月亮下奔流的河水,等着听他骂我。 没想到,我等到的却是他把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愣住,张开手,里面是一片剔透的玉牌。 “这是我的护身符,我出生之前爷爷已经为我求来,能祈求福运,抵挡灾厄,往实际了说,这个东西在斗里可以避毒清心。”小花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确实是我想象中那种骂我用的语气,“你说一定是个好结局,那你带着这个,连我的那份一起,保佑你,也顺带着保佑我们瞎子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我看着手里的玉牌,艰难的把它戴到脖子上,玉牌在皮肤的触感很温润,小花的体温让它没有丝毫凉意。 我看看月亮,闭起了眼睛,小花和小哥的脸在我的眼前jiāo织浮现。 温暖,绝望,感动,悲伤。 倏忽之间,已经十年了,小花说的那些,我真的没想过吗? 事实上,他每一句话都正中我的心坎。 我真的就像我自己所说的那么自信吗? 如果自信,为什么会心乱呢。 关乎这个人的事,我怎么可以心乱,却又怎么可能自信的了呢。 小哥。 小哥啊。 ☆、第 152 章 我望着巍峨雪山,它张开怀抱将这片山谷圈养,不过此刻我并没有感到什么情怀,而是回想起了瞎子说过的话。 “九龙拱顶”,他是这样形容我在幻海鬼图中描摹的那些轨迹,这是一种理想状态下的风水局,换言之这样的格局在自然界很难存在。 要说“顶”的话,应该就是这雪山的某个位置,所谓九龙当然就是九条龙脉,我在看风水这一方面只能算有非常浅薄的知识,但是哪怕以我这一点了解,这里的山势也很难形成“九龙拱顶”的局面。 足够大的地形内,才会有充足的大龙脉,“龙”稍微小一点就会变成“蛟”,更不要说还有地形的割裂和破碎,这片山谷里我即使看瞎了眼睛也只能看出两到三条隐约的龙形,哪怕再加上那条奔流的河水,距离“九”这个数字也还差的很远。 到时候再看吧,想这么多也没用,这时候我也开始感觉到冷,站起身搓了搓手脚,回到了帐篷睡下。 除了胖子间续的鼾声外,帐篷里静悄悄的,小哥和胖子贴心的给我留出了一个比较好钻进睡袋的空位,不过,对于一个全副武装的我而言,还是稍微有些麻烦。 我努力把自己往睡袋里塞,同时尽量不发出声音,这时候身边的小哥动了动,往里面挪了挪,给我腾出了一点空位。 我这才顺顺利利的躺下,看看小哥,他背对我侧躺着,没有半分看我的意思。 这个人明明醒了而且知道我的状况,才会稍微为我挪开位置,但是却选择装睡,其实我也明白,是我的话,大概也会这样做。 “好好休息,明天要下地了。” 这句话是他白天对我说的,也应该是这一程开始之前,我们最后的私人对话。 该说的都在这一句话里,更多的,也只会让人心乱。 我很快入睡,在和闷油瓶、胖子差不多的时间醒过来,东西已经检查过,只要再最后确认一遍就好,小花依然在自顾自的做着拉伸。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下斗的日子也要这样锻炼,这算不算是自恋的一种表现,他愤怒的跟我解释说,必须要时刻保持自己的身体在最巅峰的状态,毕竟很多时候他要去开路。 于是我说小哥这方面的负担不比你轻,为什么他就没有天天这样。 小花愣了几秒然后说,你懂个屁。 我昨天让小花看过没问题后,吃了阮淇给我的药,确实稍微舒服一点,说到阮淇,我立刻想起另外一个人来。 四处看了看,没看到阿康的影子,我问黑眼镜:“你那个小伙计呢?” “还在睡觉呢。”黑眼镜笑了笑,“他昨天晚上太紧张了一宿没睡着,结果到了早晨反倒熬不住了。” 我回忆了一下那小子的样子,开始觉得把他带进雪山是一个错误。 “他很可能会死在这儿。”我说道,“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有点武断了。” “人各有命,该说的我也跟他说过了,他自己同意跟过来,也不是不知道可能的结果。”黑眼镜说道,“如果他真的接受不了,差点掉下冰梁以后也就该跟我说了,可是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不用想太多。” “那小子简直把瞎子当成再生父母。”小花撇了撇嘴,“瞎子救了他以后就变成那样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为什么落到这个生死都不安稳的情况来,感觉有点傻乎乎的。” “你可别这么说。”黑眼镜笑道,“这正是我喜欢这种热血小男孩的原因。” “我觉得大概是因为你是个变态。”小花一脸冷漠。 眼看着这种对话即将演变成打情骂俏,我识趣的退出了对话圈,小哥和胖子正在帐篷外面围炉搭灶,我走上去,胖子斜看了我一眼说道:“小天真,亏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有了阿花就忘了咱们铁三角了呢。” “胡扯。”我说道,“你这是分裂咱们的革命感情啊。” 胖子咧嘴一笑,递给我一块gān粮:“主要是你天天去跟阿花耍嘴,他又不买我的账,胖爷我实在是憋的无聊啊。” 我看他这么说,倒还有点可怜,搭着这个话茬顺口跟他聊起来,时间过得很快,扯着皮天已经又黑了。 我们收起帐篷,整理好所有装备,紫晶盒子放在我这里。因为我不必第一个去冒险,现在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我们一排人坐在河边,像是在幼儿园老师带领下看星星的小孩一样,看着月亮慢慢升起。 “你看那条河。”胖子忽然说道。 我本来全神贯注的在看着月亮,在想月亮和雪山之间会产生什么奇妙的反应,胖子说出这话时,我才低头看向面前的河。 不知道什么时候,河水奔流,仿佛大cháo涌动。 这条河本来就不是那种安静的小溪流,但是现在水波格外的大,甚至飞激起点点làng花。 月亮与cháo汐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关系,但我从没想到这样一条河也会被月色影响。 这个时候,雪山也慢慢出现了变化。 犬牙差互的山峰,在月光下被照出一道道影子,这些影子投she在正对面大雪山的山壁上,那里距离地面大概有十米,洁白的冰壳宛如一道影壁,将山影投she的格外清楚。 《天龙八部》里,段誉在无量玉璧看到的仙女舞剑,正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突出的山石笔直陡峭,边缘尖尖,再加上影子的拉长变形,如一条条游龙。 “四道山峰,四个影子。”我说道,“已经有八条龙了。” “第九条就是这条河。”小花说道。 所谓“九龙拱顶”,就是九条龙指向同一处,这个时候八龙已现,实际上位置定的已经差不多了,但是还留有一处缺口。 脚下的河水越发激dàng,像是不安分的感受到了什么,河水的影子投she在光可鉴人的冰壁,然后又反she到那块最大的影壁上,但是高度还是不够,只能从影壁上看到依稀飞溅起的水花。 我看着山壁上的水影,一次更比一次激dàng,我们所有人都盯着它,也许就算是在十五月圆之夜,这条河真正能够映入影壁的时间也只有一瞬。 虽然大概的位置已经确定,但想必没有这第九条龙,即使我们到了雪山上八条龙脉所指的位置,也会被其他的入口所迷惑。 小花拿出手机,调到摄影界面。 水花一làng高过一làng,终于在某一瞬间,水龙腾空而起,在影壁上与其他八龙相会,九条龙脉在影壁上围出一个圆圈。 每个人都知道,只要我们抵达山上这个圆圈所在的位置,祭坛的入口也就在其中。 这样的场景只存在了一瞬,水龙很快落下,慢慢偃旗息鼓。我转过头,小花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相册,站起身:“没问题,我们出发吧。” ☆、第 153 章 正月十五,九龙拱顶。 小花已经拍下了影壁的位置,等一下到了那边可以当做对照,我们纷纷起身,预备即刻启程。 虽然影壁的位置看起来很玄,但是实际上并不算高,我们走到山脚下开始向上,这座雪山山形比较陡峭,很难有走路那种脚踏实地的质感,没想到竟然会是一座大祭坛的入口。 “这是他们捏出来的山。”小花一边沿着绳索向上,一边轻描淡写的下了这个结论。 我吓得差点从岩石上掉下去:“这太夸张了吧?” “当然不是说整座山都是他们堆出来的,只是这一面山壁。虽然很陡,但是一点都不险,而且正相反,爬起来很舒服,这一面的山壁肯定经过刻意修饰了。” 这样也好,从侧面印证了我们爬的路没有错,也可以避免在这个过程中再出什么幺蛾子。 奋斗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站在了一块可以称的上的“平台”的地面上。 前面山石嶙峋,但山石与山石之间都存在缝隙,每一道缝隙扩大一下,都会成为一个山dòng,换句话说,这里就像是一个岔路口一般。 “祭坛的入口就在这里吗?”阮淇问道。 小花往下看了一眼,又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照了一下:“从两边的视野来看,应该就是这里了,不过,到了这儿还是要做选择题的。” 可以看到的大缝隙有三个,可以理解成这里有三处dòng口,但是,就像小花说的那样,如果三个dòng口都可以通到祭坛,那就太蠢了,毫无疑问这里有错误答案,而且有可能是两个,甚至三个错误答案。 山dòng非常危险,尤其在你不知道dòng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就算dòng里面没有汪家人设置的陷阱,这样的高度如果里面是悬空的冰梁,我们也有可能直接摔死。 必须想一个办法来确定真正的入口。 “在这个位置没有办法看到‘九龙拱顶’的全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要从‘九龙拱顶’才能确定到底选哪个山dòng了。”小花打开手机,尽量放大图片,但是说实在的,从只是映出了影子的照片上看出“九龙拱顶”究竟是指向哪里,实在是太难了。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下去一个人从山下观察,我们在山上比对。”我说道。 “行不通的。”黑眼镜说道,“那条河能够成为‘龙’只有那一瞬间,实际上,这三个dòng是由这第九条‘龙’指出来的,就算现在下去,估计也是看不到的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能依赖的只有照片了。 我们围到一起,观察着小花拍的照片。 小花所照的是影壁,以及影壁上照映出的龙影,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实际是在影壁之后,也就是说,用透视的关系来找出正确的dòngxué,从理论上来说是存在可能的。 “这里能看到影子有一个隐约的突起。”小花指着照片上某条“龙”说道,“形象上构成了‘龙头’,但是应该不是山影,而是山影恰好和这块岩石重合,才显出了龙形。” 他拍了拍面前的岩石,这块岩石已经几乎和山脉连成了一体,也可以算是这块平台上唯一醒目的地标。 “九条龙圈起来的地方就在岩石边上,也就是靠岩石比较近的dòng。”我试探着继续推理,“那么,最靠外的那个dòng就可以排除。” 我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像是做着没头脑的推理题,可是越这样推论下去,我越感觉哪里不对。 应该说,太主观了,倒斗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有什么线索的话,那么一定是非常明晰,而且唯一确定的,因为主观的东西经过时间和人的更迭太容易出现偏差,所以,假如我们的思路正确,那一定会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可是现在并没有,我相信不止我这么觉得,小花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正因为这样我们的推理才一直一直在卡壳。 如果没法得出正确的推论,那么说明我们遗漏了什么线索,非常关键的线索。 九龙拱顶。 “龙”——“龙头”——“蛟”…… 关键的一子,就是让地形产生质变的东西。 山,山影,河,河影。 但是真正完成这最后一条龙的,换句话说,将“龙头”赋予这片地形的,是这块石头。 按理说,自然的地形是不会拿来用作机关的,但是…… “小哥,还记得喇嘛庙后面的机关吗。”我说道,“我想,我们都被这三个dòng骗了,实际上,这两处机关的原理应该是一样的。” 喇嘛庙的后面,有闷油瓶流泪的铜像,但实际上玄机并不在闷油瓶流泪的姿态,而在于铜像本身,真空的铜像下面,藏着绘有幻海鬼图的dòngxué。这是我和闷油瓶一起发现的,就算别人不记得,闷油瓶也一定能明白。 果不其然,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快步走向石头前面,然后敲敲打打,小花他们起初罕见的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了闷油瓶,直到机关被开启,石头缓慢的移动时,他们才显出了惊讶的神色。 “厉害了我的邪。”小花啧啧叹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一块纯天然的石头竟然会是机关的。” “确实一般机关都是人工的,自然的东西不可能做的那么巧,但这个灵感还是要归功于你说的一句话。”我说道,“你说这座山的山壁是捏的,既然山壁能修的浑然天成,为什么一块作为开关的机关石不能?” “可以,回去我要给你加个jī腿。”小花拿出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然后点了支蜡烛小心翼翼的吊了进去。 因为缺氧蜡烛灭了几次,又等了好一会儿,蜡烛终于完好的提了上来,小花绑好安全绳,走到dòng边,程式化的笑了一下:“进入状态吧,我要出发了。” 胖子chuī了一声口哨:“快点搞完,还来得及下山吃一顿饺子。” ☆、第 154 章 我们依照惯例,由小花下去探路,虽然不是第一次了,手中的尼龙绳逐渐放出时,我还是屏住了呼吸。 往常在这种时候也会非常专注的,但这一次我是格外的紧张。 毕竟,这里是汪家修建的祭坛,汪家古楼一事之后我已经明白,对汪家绝对不可小觑,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足以和鼎盛时期的张家斗智斗勇的存在。 这时候,小花在下面扯了三下绳子,那意思是他已经找到了落脚点,我们继续等待着,又过了一会儿,小花拉了五下绳子,意味着已经探查过附近的情况,当下由我们把他拉了上来。 “这里面一直下去,要往下很深才有落脚的地方,应该不是汪家古楼那种螺旋下降的结构。”小花站定之后说道,“下去的时候没有路,只能完全依靠绳子和山壁,山壁上没有机关,下面有一条河,我估计和外面那条河是同源之水,往深处走的话,应该就是沿河前进。” 了解了情况之后,我们依次顺着绳索爬下,轮到阿康的时候我想起他好像恐高,顿时觉得有点麻烦,总不能以后都让黑眼镜拉扯着他,不过这小子这一次还挺争气,虽然一副要哭的表情,但还是咬着牙闭着眼,自己慢慢的把自己顺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后,压阵的闷油瓶也落在了地上,我们有意把绳子收回,但是这条绳子是打桩在外面的dòng口,而且打了死结,所以没有什么回收的办法。 “这没准儿会是个隐患。”胖子皱着眉头,“咱们开出路来,怕是要让那根手擀面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说扯断绳子,我们能扯断的部分和完好的部分相比只是杯水车薪,烧掉绳子那简直是在作死,商量了半天我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任由那根绳子挂在那里。 “手擀面要是真的到了这儿,他自己肯定也有下来的办法,不差这一根绳子的事情。”小花安慰着我们也宽慰着自己,“真的进了斗,咱们仗着地利人和还怕搞不死他?” “这我不敢苟同。”阮淇插嘴道,“我大概也能猜出来,这地方和汪家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怕这样的话,他会比我们有更多的信息源,说不准就算没有来过这里,对这地方也会比我们更了解。” 一阵沉默,阮淇可能是出于无心,但是他的话直白的刺穿了我最深的恐惧:假如手擀面进了这祭坛像进了主场一样该怎么办? 在雪山之中,风雪不会偏袒任何一边,可要是手擀面对这里的地形、构造乃至于机关有所了解的话,对我们来说,可就是致命的风险了。 “存在这个可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黑眼镜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消息的话,也就不至于来找小阮给他破译卷宗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这句话犹如一剂定心丸,让我安定下来,与此同时也给我敲响了警钟,我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焦躁了,这是非常不合宜的。 诚然,想要在这个地方保持最好的心态很难,毕竟这里事关小哥的生死,可是正是在这样的危险之地,我才更得保持自己时刻的冷静和谨慎。我暗暗的这样告诫自己,又在脑内用长沙话念了段绕口令,让自己平稳下来。 “天下功夫,唯快不破。”我说道,“说穿了,只要咱们在手擀面之前找到给小哥和瞎子解毒的关键,就不用在意他想弄什么幺蛾子。” “有道理。”小花附和着我,将手中的láng眼手电开到最qiáng光,照向了我们面前的黑暗。 我们的眼前是一条河。 这条河即使在下来的时候光线比较微弱,也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无论是细微的水声还是cháo湿的空气,都毫无例外的宣扬着它的存在感,这应该是雪山之中地下河的一段径流,就像小花说的,它和外面那条河大概是同源之水,暂时没法判断那一条支流更加丰沛,不过通常来说,应该就是眼前这一条。 河流一直向前,中途有些许蜿蜒,消失在手电光光晕的尽头,而且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沿着河流看过去,一段距离之后,河流上方的山壁由凹凸的土石变成了光滑的拱顶,而且再向下看,本来的土路上面也铺就了石板。 很明显,在这条河的后段,出现了人工的建筑,这也就证实了小花的推论——祭坛应该就在沿河前进的深处。 “就这样沿着河一直往前走吧。”小花说道,“这里没有岔路,而且在山腹里面就算想弄机关,也很难弄出这样大制作的来,应该不会有错。”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下闷油瓶:“哑巴,你没有意见吧?” 一般来说小花是个很决断的人,倒不是说他专横,但是他很自信自己的判断,而且小花并不像我和胖子那样把小哥捧的很高,或者说,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不如闷油瓶,这种情况下还会再征求闷油瓶的意见,也格外显出小花对前路的审慎。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他大概还有些紧张?不然的话,小花本质上是个很高傲的人,他不会为了谨慎就对自己的判断做出这样商量的态度来。 闷油瓶看着这条河又看着前方的黑暗,点了点头,不过他补充了一句:“贴着山壁走。” 胖子用戏谑的口吻问道:“小哥,难得你还这么贴心的提醒一句,该不会是怕我们小天真掉进水里去吧,你放心,天真还是会游泳的,这你应该也知道啊。” “这条河很深,而且不知道它前面究竟有多长多宽。”小花用一种淡淡的语气回答了胖子的问题,说出的话却让我背脊一凉,“这么多年下来,谁知道这河里到底养出了什么东西。” ☆、第 155 章 很多人对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我大概也算是其中之一,虽然多年的探险经历让我能够基本上无视自己的这一弱点,但小花骤然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是禁不住感到头皮发麻。 这条河这样看上去,宽度也就是一条小溪那样,我不了解怎样判断活水的水深,所以没有过多在意。可是显然,小哥和小花都注意到了这条河存在的问题,而且他们为此感到担忧。 既担心这条河可能是陷阱,更担心前方的路是水路。 如果我们不得不在这条河上泅渡,那么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在水里如果真的发生战斗,人类是很难占到上风的,因为无论是呼吸方式还是身体结构,人都无法完全适应水和水中的阻力,即使是闷油瓶这样破格的人类,也不可能逃脱物种本身的限制。 而且,随着在汪家古楼的回忆复活,更具体的东西出现在我的脑海,我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在汪家古楼,沿着那根巨大的青铜柱攀爬到底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水中盘绕着大量的黑蛇,甚至那条巨大的蛇母也存在于水里。 “有非常大的可能会有蛇。”黑眼镜说道,“你们跟紧哑巴,不要管前面,只需要看好自己的脚下。” 我们再次仔细的检查了这条路上的山壁,确认山壁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有蛇dòng,接着,我们开始贴着山壁,沿着河向前。 意识到地下河的危险之后,它的存在感就变得格外高,连细小的làng花回音都响彻dòngxué,不过,当我们拿手电筒照向水面时,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水流不急,因而比较清澈,水里面有一些鱼,通体透明,但是个头不大,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至少从目前来看,这条河只是一条非常普通的地下河而已。 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也得以关注一下除了这条地下河之外的其他东西。 走了一小段之后,我们走上了刚才所看到的石板路,墙壁和拱顶处,人工修凿的痕迹也逐渐出现,而且令人欣慰的是,径流在变窄,路面则在变得宽敞,意味着这座祭坛不会是一座水中祭坛。 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汪家并不是以亲水闻名的家族,要是真的建一座水路为主的祭坛,他们只怕自己也难以hold住局势。 “你们看石壁,上面有一些花纹。”小花说道。 我把手电转向身边的石壁,发现上面雕刻着大量的shòu头花纹。shòu头采用浮雕的方式,是很传统的图腾纹样,这些花纹各自独立,每一个都有婴儿般大小,每一个花纹之间隔着差不多一米的距离。 “对面也有吗?”我问道,小花抬起手电照向对面的墙壁,果然那边也画着一样的shòu面,与这边在位置上完全对称。 shòu面的形状古怪,难以判断究竟是什么动物,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令人注目的是,这些shòu面雕刻虽然模样各不相同,却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它们全部都有着鹿角。 “这东西难道是龙?”胖子皱着眉头念叨着,“蛇有‘小龙’之称,龙又是‘鳞虫之长’,话这么多龙,是在暗示我们这地方有很多蛇吗?” “这样虽然可以说通,但是有些牵qiáng。”我说道,“你想,这种黑蛇不只是这一个地方有,汪家古楼里和巴丹吉林沙漠里都有,那边甚至有蛇xué,但是我却从来没见过这种图案,说它是蛇的暗示可能不太讲得通。” “没准因为这里是蛇的大本营,才会特意弄出这样的图案来表明身份呢。”胖子抬了一句杠,之后说道,“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儿牵qiáng,倒不是你说的那个原因,而是这里面有些图案不太像龙,可能是绘画的手法问题,但是确实有些奇怪。” “应该不会是龙。”黑眼镜说道,“虽然这种平面的画法可以模糊很多特质,但是这些shòu面有几个是很明确可以看出来没有须子的,龙不但要有鹿角,也必须要有鲤须,这就足以证明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如果不是龙的话,这些shòu面为什么全都有鹿角,而且除了鹿角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甚至有一些shòu面看起来很像人脸,在yīn森的光线之下显得说不出的诡秘。 “这是镇墓shòu。”闷油瓶说道。 “镇墓shòu?那玩意儿不是明器吗?”胖子狐疑的问道。 实际上,我的心里也产生了和胖子一样的疑问。早在先秦,镇墓shòu就已经作为随葬冥器出现在古墓之中,意为庇佑亡魂安宁,直到唐以后,这一习俗才慢慢绝迹。 镇墓shòu一般是青铜材质,到了隋唐又出现了三彩、陶瓷材质,造型则是动作、神态各不相同的异shòu,但是确实不管什么造型的镇墓shòu,都必定会有鹿角这一特征。 “因为这里是祭坛,所以不该有镇墓shòu,才会采用这种变形的方式。同时,这也是一种暗示。”闷油瓶解释道。 我们所有人应该都在一瞬间明白了闷油瓶的话中所指。 实际上,我也有所感觉了,这条路完全可以理解成神路,这样一来这地方至少到目前为止,就是标准的古墓形制。 汪家把这地方称为祭坛,但实际上这是一座古墓,再加上神路两边如此多的镇墓shòu,恐怕,这座古墓里的“东西”并不简单。 ☆、第 156 章 “我还以为这波完了咱们能提高一下bī格变成探险家,看来是没戏了,还得走回发丘摸金的老路上去。”黑眼镜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可不是特别好办,是古墓的话里面多半会有粽子,看这架势还很凶,黑驴蹄子糯米那些咱们可是都没准备。” “什……什么意思?老板?”阿康的声音有点颤抖,“这地方是古墓?里面有死人?” 看得出来,他很害怕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我们说话的时候阿康都是乖乖在边上听着,不会插半句嘴的。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不过呢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和你花老板娘罩着你,不会出问题的。”黑眼镜笑眯眯的说道。 小花剜了黑眼镜一眼,但是也没对他这种嘴上讨便宜的行为做过多的声讨,只是补充了一句:“你别乱跑,我们保你平平安安的出去。” 阿康应了声点了头,又安静的跟在黑眼镜边上,我们接着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前头出现了一座青石牌坊,牌坊前面的路是一个很明显的大下坡,用手电简单的扫一下,因为坡度的缘故也没法看到路的尽头。 “从这里下去应该就是地宫了。”小花说道,“到了地宫里,还可以再研究研究有没有必要的讯息。” 如果我猜的没错,此时手擀面应该也在墓xué附近,也许他一直窥伺着我们,也许已经悄悄跟了进来,也有一点点可能他甚至在我们前面,不过应该不会是这样。 我之前也在想,我们到这里已经这样艰难,手擀面是怎么能在不被我们注意的情况下也到这附近来的,但是仔细想了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可是能一个人自由出入云顶天宫的选手,身手不会在小哥之下,而且他明显在软骨功上有着很高的造诣,只要身边没有拖油瓶,一个人想要找到委身生存之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手擀面的目标是闷油瓶,但是他对阮淇也下过手,说明他也对汪家的古墓很有兴趣,因此,我们都进入古墓之后,危险系数更是大幅增加,这个地方虽然他应该也不了解,但是既然是汪家的地盘,他肯定会熟悉的比我们快些,对于我们来说,最好快速找到能够解除小哥蛊毒的办法,速战速决。 “尽快吧。”我说道,“敌暗我明,不能耽搁。” “明白了。”阮淇说道。 按照一般古墓的设计,神路到地宫这一段是守墓机关最多的地方,不过汪家这个古墓隐蔽如斯,再加上外人想要得到讯息必须要通过汪家古楼,应该说没有什么在这里增添无关痛痒障碍的可能。 当然我们也没有因此而大意,依然是用惯常的阵型沿着坡道向下,一直到尽头,前面的空间豁然开朗,我们进入了地宫。 手电光照进地宫,胖子啧了一声:“有意思。” 我们眼前的地宫,并不是传统的构造,严格说来,就像是一个剧院,我们的位置就是二楼看台,而地宫的中心则是舞台,从我们所站的地方到地宫中心有一个很明显的下沉,这个落差大约在两米。 这个高度应该说想要跳下去很容易,但是我们都不会跳下去,因为地宫中心那个直径差不多有十五米的圆面上,赫然是一座坛城。 坛城是密宗的一个概念,以立体或平面的方、圆几何形塑绘神像法器,表现诸神的坛场和宫殿,比喻佛教世界的结构,并添加有宗教意义的符号以表达信仰的虔诚,往大处说,藏地的很多城市都是坛城的构造,甚至于在密宗的眼中,整个世界即是以坛城的形式存在。 而往小处说,就是我眼前的这座沙画坛城。 沙画坛城是法事的一种,僧侣们用彩沙在圆形的边框之内绘制出一座jīng美绝伦的坛城,当然这并非写实的城市,而是用诸多不同的颜色表示雪山、圣坛、宫殿、花草,并勾勒出jīng细的纹样,具有圆融和谐的对称之美。更令人惊叹的是沙画坛城并非一个平面,所有的城墙、宫殿、寺庙全部都用彩沙堆砌成立体,完成度非常之高。 做法事时的沙画坛城往往要很多僧人昼夜无休的绘制数个日夜才能完成,但随着沙画的完成,它立刻就会被毁掉,一半沙赠与虔诚的信众,一半则倒入河流,象征世界的须臾与jīng神的坚固。 当然,这样的做法在密宗有其意义,对我这样完全务实的人来说真是làng费的不行,不过我们眼前的这座沙画坛城并非须臾,而是在地宫之中矗立了很多年,这样看起来汪家和我们倒是有着差不多的理解。 “这是沙画坛城。”阮淇说道,“难道你们找的汪家是密宗的信徒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 “多半就是个入乡随俗的道理。”胖子说道,“藏地玄的很,汪家如果真想在这地方搞波大的,肯定不能完全无视这边的规矩,至少,如果是我来设计的话,我就会把自家的墓xué向着密宗的方向设计,这样当地的神明还能多保佑保佑我。” “但是坛城是象征意义很qiáng的东西。”阮淇说道,“而且它并不像你们之前所说的镇墓shòu那些可以镇守平安,将坛城放在古墓之中,单从本体来说的话,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这座古墓的建造者能够给它设计一个这么牛bī的入口,我觉得没道理他会单纯把一个装饰品放在这里。” “你要说象征意义,沙画坛城象征光辉灿烂的须臾,本应被立刻销毁的沙画坛城在古墓之中保存,须臾变作永恒,也许汪家的意思就是他们厉害的能日天了。”我说道。 “没错,我觉得也有这么一层意思。”阮淇说道,“但是我觉得,或许会有更为实际的意义。” “实际的意义?”我愣了一下。 “你们没有留意过那些卷宗,所以不太了解这些人记录信息的方式,不过小三爷,你总还记得幻海鬼图吧,实际上他们相当喜欢用图案来暗示这些位置类的信息。”阮淇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沙画坛城实际上也是这样的暗示?”我说道,“难不成是这座墓xué的地图?” “既然按照你的说法,墓主的后人也会来到这里,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墓主会这样做。”阮淇点了点头。 ☆、第 157 章 “既然坛城本身就是城池的一种宗教化的表达方式,说它是地图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东西画的也太意识流了吧。”胖子说道。 “仔细看的话,还是大概能看出一点端倪。”我端详着说道。 眼前的沙画坛城大体上是一个圆融和谐的中心对称图形,但是并非完全对称,各处的纹饰、色彩都有细微的不同。 坛城的中轴线是浅蓝色的绘色,如果理解成地图的话,这里多半就是墓室的中轴线,也就是神路,我自然而然的顺着这条神路看了下去。 中轴线的大约四之一处,出现了第一个方块形状的突起,中点处是第二个突起,四分之三处则是第三个突起,其中中间的方块较之前后两个明显要大一些。只要怀着“这是一张地图”的心情去看,很容易就可以明白,这里所示意的就是古墓的主线。 “第一个方块应该是地宫,也就是咱们现在站的地方,那么第二个就是主墓室,正主儿估计就躺在那里,至于第三个……哑巴,你应该明白的吧。”黑眼镜含笑道。 闷油瓶瞥了黑眼镜一眼,说道:“是祭坛。” 没毛病,这也正是我的想法,可以说,这古墓主线的结构出乎我意料的简洁明快,不过,从另一 个方面说,看这张沙画,古墓两侧的耳室构造可以说复杂的出奇。 主线的两边,稍浅的蓝色勾勒出了墓室支路的情况,除去至少看下来有十间以上的耳室外,每一间耳室里还都各自有不同的图腾轮廓,应该是暗示着不同耳室里有着不同的机关。 “这些东西应该就是那所谓的‘汪氏迷藏’吧。”我说道,“这么看来,这个斗里的东西果然不少。” “多半如此。”小花赞同道。 “不得不说,这些图腾的绘画手法还真是非常jīng妙。”阮淇啧啧赞叹。 …… 我和小花相顾无言,这家伙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把关注点放在坛城的艺术手法上,也难怪,毕竟开始认识阮淇就是研究这些古藏文的卷宗,他对这方面的东西兴趣想必是更大一些。 “要我说,咱们直接忽略这些耳室,直接往最前面走吧。”我思考了一下说道,“咱们要去的那地方……很大可能就是最后那间墓室。” 通常古墓的构造是二进式的地宫-主墓室,耳室则是殉葬冥器等物品,很少会有人把墓xué设计成三进的形式,那么显而易见这第三进一定有什么蹊跷。 阮淇之前说过这地方是个“祭坛”,一定是那些卷宗里提到了祭祀之类的言论他才会有这样的推论,古墓中本来也不应该有祭坛,那么既然有了不应该有的空间,也有了不应该有的场所,这两个要素想必是彼此吻合的了。 简而言之,小哥和瞎子的推断与我相同,多出来的那间墓室,就是祭坛的位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别说是在这么凶险的地方了,理智立刻帮助我下了判断——用最快的速度直奔祭坛,任何多余的行动都是在作死。 “这么想是没有错儿,但是我心里还是有点儿犯嘀咕。”胖子皱着眉,思索着开口道,“汪家人既然做出来这么多墓室,会让咱们笔直的通过去吗?要是咱们没有去耳室直接往主墓室闯,会不会半路上就被人家‘主人’拦下来啊。” “你这胖子嘴里说不出半句吉利话。”小花骂了一句,“要是真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咱们再去闯,影响也不大,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啊。” “小哥,你说呢?”胖子问闷油瓶。 “没必要横生枝节。”闷油瓶回答道。 “得,既然你们都这么想,胖爷我也就没什么可反对的了。”胖子说道,“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万一哪块儿看着不对劲了,咱们可得赶紧扯呼。” “这你放心,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说道。 “真好看,真想知道是哪些人创作了这么棒的坛城。”阮淇赞叹不止。 …… 这家伙别是魔障了吧。 “兄弟,这里可是古墓。”我开口道。 “啊……我知道。”阮淇笑了一下,“只不过,这座沙画坛城的创作确实堪称世间绝品,比我之前所看过的都更加jīng妙,我才忍不住发此赞叹,你们也不用在意。要往前走的话,咱们就继续。” “真是不懂艺术家。”黑眼镜摇着头笑道,“我可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的。” 阮淇微笑不语,这个话题就此中止,我们穿过地宫,继续向前。 墓道修葺的jīng致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机关,只是整齐的青石板和青石墓道,不过每隔不远就会出来一条通往耳室的岔道,好奇心让我总有点想往里面去,当然,这样的念头也就是短短一瞬间就会被我掐灭。 “这地方还真是平和。”胖子一语说出了我的心里话,“甚至比咱们以前去过的地方都要平和些。” 我点了点头,这话我不好接,我们这一行很看重“口业”,但是,我的心情和胖子是完全一样的。 当然,我知道汪家古墓是为汪家的后人所准备的,所以更多偏向于解开“汪氏迷藏”的秘密,而并非击杀掘墓人,但是以“敌人”的身份安安稳稳的走在墓道上,还是让我感觉有点儿微妙,甚至觉得不出点什么事都不符合常理了。 “主墓室都没到,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闷油瓶道。 万万没想到闷油瓶会主动插嘴,这令我甚至有点儿惊讶,但闷油瓶的话也算是给我敲了警钟,这里毕竟是敏感之地,要是放松了警惕,万一发生什么,那绝对不是好应付的。 没什么原因,我看了眼闷油瓶,然而这一看之下,我的心里却猛地一紧,产生了极其不好的感觉。 闷油瓶的眼色极为yīn沉,这种yīn沉不同于他平日里的淡漠,应该说,这是只有在面对巨大危险时,他才会露出的眼神。 ☆、第 158 章 “小哥这意思,该不会是看出了墓室里头有些什么吧?”胖子问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只说道:“此地不可以常理论之,事事小心。” “小哥又不是汪家人,怎么可能看得出汪家墓室里的秘密,胖子你也想的太多了。”我附和道。 话是这么说,我的心里却完全不是这样想的。 汪家,张家,这两个家族是世仇,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关系还有点微妙。 在喇嘛庙里小哥能够看出那座哭泣石像的机关,这当然归功于他在机关消息一道有着很高的造诣,但我又觉得不完全如此。因为那种机关巧妙的利用了人的思维死角,小哥就算再厉害,也很难不去按着人类的正常思维模式思考,除非,他对那种机关的模式事先就有所了解。 我当然不是说小哥和汪家有什么关系,而是这两家在绵延千百年的缠斗之中,培养出了一种属于仇家的默契,就好像小哥在云顶天宫里面跟我说过,他不可能打得过手擀面,这跟两个人的身手没关系,很有可能在其他方面,张家和汪家也存在着扯不断的联系。 而且闷油瓶这个人我还是有点了解的,至少说在当世,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不多,能让他露出现在这种眼神的如果只是一个隐约的危险直觉,那真是不太可能,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让他感到危险的确实存在,才会有这样的神色。 尴尬之处在于,现在这个队伍的组成,因为有着阮淇和阿康的存在,既没有熟稔到我可以无所顾忌的去问小哥,他到底看出了什么,也没有生分到我可以拉着他在角落质问,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么我就只能等着他自己说出来,这让人很难受,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我竟意外的觉得他像是在赞许我,还有点小得意。 “那按照哑巴你的意思,咱们还能不能接着往前走啊?”小花直截了当的问道。 “谨慎行事就好。”闷油瓶说道。 继续向前,这里的墓道不再是依托山石而建,明显对高度和宽度都有所压缩,做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隧道式的空间,因而也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正像之前沙画坛城上面所显示的,每走一段两边就会出现狭窄的岔道口,看上去就是通向我们所猜测的耳室。 这样狭暗的空间里,这个地方给人一种云顶天宫般的既视感,我们当然也不会作死去查探耳室的状况,只是一门心思沿着大路向前,即便仅仅如此,两边枝杈般的墓道还是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枝杈—— 一个不太妙的联想顿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猛地停住了脚步。 我们是按照闷油瓶我胖子等等这样的顺序,排成一列纵队在前进,并且走的很有步伐韵律,所以我这样突然停下来,后面的胖子一下撞在了我身上,我跟着往前扑了一步,闷油瓶一把扶住了我的手腕。 他没有立刻放开我,而是问道:“怎么了?” “这条路的形状,如果把两边的耳室想象成枝杈的话,是不是有点像青铜树?”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一片死寂。 阮淇是不明状况,阿康是吓得不敢出声,我们剩下几个人,则是回忆起了在汪家古楼里的状况。 穿过地下湖之后,我们在汪家古楼的地下层中看到了一棵巨大的青铜树,那时因为树的形状实在太丑了,我们还判断这肯定不是有什么象征意义的东西,但是,那棵树就是没有明确的树冠,而是在树gān以上分出嶙峋的枝枝丫丫,就像是这里的墓道一般。 粗略的一想,确实很像,如果说青铜树是根据墓道的形状而建,或者墓道是根据青铜树的形状而建都还好,令人担忧的是这在暗示着什么东西。 那棵青铜树,绝对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了。 树冠上悬挂着用来血祭的gān尸,还被蛊虫所盘绕,树根浸在地下湖中,有着数不清的蛇,树顶上镶嵌着装有神秘女尸的棺材,棺椁本身似乎还可以吸引黑毛蛇,整棵树都充满了诡秘的气息。 而且我清楚的记得,最后是黑眼镜用自己的血命令地下湖中的蛇母,将身躯盘绕在青铜树上成为阶梯,我们才得以安全脱身。 那时,是因为张家人在汪家古楼动了手脚,对黑毛蛇做了特殊的驯养,使得它们能够对张家的麒麟血有所反应,蛇母才会听从我们的命令协助我们离开,可是单就蛇母的存在本身而言,是足以比肩青铜树的可怕存在。 再联想一下喇嘛庙里的天坑,那巨大的空dòng究竟延伸到哪里,真的是让人细思极恐。 小哥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显得如此紧张? 令我惊讶的是,闷油瓶居然说了一句:“别想那么多。” “你是不是已经发现这件事了?”我追问道。 闷油瓶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却又立刻补充道:“这里和汪家古楼有联系很正常,没必要因此疑神疑鬼,不用担心,有我在。” ☆、第 159 章 “啧啧啧。”胖子夸张的摇头叹气,“我说,小哥啊,这是你进这个斗以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看来你果然还是对天真最上心。” 闷油瓶瞥了他一眼,估计是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玩笑,所以根本没加理会,我作为当事人,在一边不敢说话,但其实心里还挺愉快的。 如果我是局外人,应该也会觉得眼前的场景给给的吧,虽然说很多东西没有戳破,我也并不想戳破,但是说实话,我挺享受这种气氛。 但是,还有一件让我挺上心的事情。 闷油瓶不是一个会夸大紧张气氛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粉饰太平的人,换句话说,明明有事,他却说了“不用担心”,告诉我这是怕我们紧张,那我是不信的。 所以他可能还是在隐藏着什么,但是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令我惊讶的是,我甚至也不是很担心。 换做以前,这时候我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他忽然又跑了,可现在这种感觉也淡了,我发现这一路走来,我更信任闷油瓶了。 因为我不管怎样都不会忘记,在长沙的那一天,闷油瓶踏进了我十年前醉生梦死的小屋,知道了我这十年间的苦苦寻觅,他对我说:“你做的一切,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然后我们两个很莫名又很自然的拥抱着,他说: “今后的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这是闷油瓶给我的承诺。(见97章) 如果我能无条件相信闷油瓶在生死攸关的时候的每一个决策,就没道理不相信他的承诺,既然闷油瓶这样说了,我愿意相信他不会再丢下我,哪怕是打着“保护我”的旗号。 我们继续向前,很快,就来到了主墓室的面前。 手电光照进主墓室,依稀可以见到一具棺椁,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说的上奇怪的东西,我们又互相确认安全后,依次进入了主墓室。 应该说,汪家的主墓室,简陋的让我吃惊。 这间墓室大约有几十平米,比不上王侯墓的规模,但是也绝对不小了,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王侯,这样的墓室里往往也堆满了金银玉石等随葬品,可是这里却完全并非如此。 墓室中央放置着一具石椁,此外就是角落里摆着一点冥器,但是数量相当少,那具石椁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以说,对于看过种种奇形怪状的我来说,汪家的主墓室竟然是这个样子,我甚至有一点些微的失望,就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不过,扮猪吃老虎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你要是说汪家的古墓看起来这么简单就一点花样也没有,我同样是不信的,果不其然,也就是稍稍观察了一番,我就注意到了这墓室的不寻常之处。 其实也很明显,这个墓室只有一道门,换句话说,除了我们进来的这条路外,主墓室竟然是四壁封死的。 一般的陵墓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构造,问题是,刚刚在沙画坛城我们已经看到了这里的地形图,后面理应还有一进墓室的,可是到了这里却没有路了,这就很尴尬。 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个问题,胖子最先说出了口:“刚才咱们看的地图上,这墓室后面不是还应该有一间吗?怎么到这儿就封路了啊?小阮,你不会看错地图了吧?” 阮淇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按照前面的地形来说,那副沙画坛城是地图没错,我之前特意留意了岔路口的数量,和坛城所标注的也一样,我更倾向于认为后面的通道是用某种方法被隐藏起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我们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这具石椁边上的一个灯台。 这是一个很简洁的灯台,简洁到没有任何装饰,灯台上摆着蜡烛。 灯台这东西出现在墓室里实际上非常奇怪,一般来说只有可能是长明灯,可是长明灯是要点起来的,这座灯台上的蜡烛看起来并没有被点过的迹象。 只是这座灯台,连同这整个墓室都太过简单了,简单的我们都没有注意。 又或者说,这灯台是圈套的意图太明显了,明显到我们不可能去考虑它。 可是现在,好像又没有别的选择了。 “至少这样看来,这里的地面上没有什么奇怪的机关。”小花说道,“等一下我们可以再仔细的搜索一遍,如果四壁、墙壁和那堆冥器都没有问题的话,看来就只能准备点灯了。” 北派有一句顺口溜,叫“人点烛,鬼chuī灯”,在古墓里面,点灯其实是相当忌讳的,老一辈认为这样会招来些不吉利的东西,更不要说,我们现在要点的是这具石椁的“chuáng头灯”,想着我都有点发毛,赶紧念叨了一句“百无禁忌”。 胖子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gān脆说了句俏皮话儿:“你说,不会咱们灯一点,里面老汪家的以为天亮了起来给咱们开门吧?” “他要是出来倒好,省了许多事情。”黑眼镜轻笑了一声说道。 “借您吉言。”我说道,“要是真出点儿什么事情,这口锅就得胖爷你来背了。” 胖子咧嘴一笑:“我背就我背,反正有小哥在,我是一点儿都不虚。” 当下,闷油瓶和小花分头去检查墓室,果不其然,地面和墙壁都没有任何有机关的迹象,其实他们应该也想到了,不然这个灯台摆在这里就太搞笑了。 看来,无论怎样,这盏灯都是必点的了。 闷油瓶走回我的身边,看了眼黑眼镜:“你去。” 黑眼镜又轻笑了一声,因为闷油瓶这个特意走回我身边的动作,让我近乎明确的感觉他是在笑我,不过黑眼镜并没说什么,而是听话的走上前去。 “小心点。”小花道。 “还是花儿爷疼我。”黑眼镜微笑着,“嗤”的一声,火星在手中的火石上亮起。 火星碰到蜡烛的引线,慢慢的变成荧荧的烛火,我们所有人屏住呼吸凝视着灯台上橘红色的火苗。 一。 二。 三。 墓室猛地震动起来。 ☆、第 160 章 墓xué的摇晃刚一开始,闷油瓶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他拉着我往后退了一步,烛火摇曳之间,我们都屏住了呼吸,只见地面上,一根根石柱缓慢升起。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这盏烛火点起来后,会出现地陷之类的状况,尤其是墓室的震动更是让我想到了这一点,可是眼前的景象完全是相反的。 “别动。”闷油瓶说道。 他的语气格外的严肃,上次听到他这种语气还是在巴乃的古楼里,不过不夸张的说,我觉得他现在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紧张。 闷油瓶是一个对局势判断非常jīng准的人,所以他说出“别动”这句话,我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何况他还捏着我的胳膊,根本没给我乱动的机会。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墓室才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闷油瓶这才稍稍放松了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再一次说道:“都站在原地,不要动。” 就算他不说,这种情况我们也不会动的。 我观察着这些突然从地面升起的石柱,现在这间墓室多出来了三四十根石柱,说是石柱,其中高的大概有两三米,矮的也就刚刚过我的膝盖,更像是一片高低不同的石林。 以我们所在的棺椁面前为中心,外围有八根比较高的石柱,它们明显和其他那堆石柱不是一个样式的,围成正方形,而这具棺椁就是它们的中心点。这八根石柱都是比较高的那种,上面有一些难以辨认的花纹和文字,应该和汪家的卷宗是一个谱系。 另外的那些小石柱各自高矮粗细不一,不过都和最主要的八根石柱有着比较大的差别,甚至可以称得上奇形怪状,让人对它们的用途难免产生奇怪的猜想。 比如说我面前这根石柱,大概到我的腰这么高,而且上面是一个青蛙头,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是汪家的垃圾桶。 而且这根垃圾桶石柱不是唯一的怪胎,至少我目力所及的地方,小石柱看起来或多或少都有点滑稽,一时半会儿倒是也看不出来它们是有什么用途。 虽然看不出这些石柱的用处,也找不到明确的机关,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一点东西的。 这间墓室的地面上,并没有明确的石砖,像是一片很平滑的地面,但是这些石柱之间的距离是固定的——这种固定并不是说每两根的距离一样,而是我可以明确看出一种类似“单位长度”的东西,石柱之间都隔着几个单位长度,这说明虽然地面看起来平滑,实际上还是有地砖这种东西的存在的。 对于机关消息而言,“砖”的目的并不是装饰或加固,而是分割区域。 换句话说,这些石柱这样的形制,再联想外面的沙画坛城,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些石柱就是“钥匙”的功用,只不过有些“钥匙”打开的是正确的门,有些打开的是奇奇怪怪的墓室,还有的可能就gān脆是死亡。 这时候,闷油瓶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站在这别动,只不过这句话他懒得再说第三遍了,我点了点头表示老铁尽管放心,闷油瓶这才向前走了一步。 他这一步的步子刻意跨的很大,我意识到他可能已经大概估算出了这隐形的“地砖”的间距,因而每一步都是jīng准的踏到下一块砖上。就这样,闷油瓶很快的走到了烛台之前。 他的人遮挡住烛火,屋子一下就显得暗了一点,这个时候胖子开口道:“小哥,这么多柱子里面,是不是有一根能让我们把墓室的暗门打开?” “任何一点误动都会让机关变得混乱。”闷油瓶说道,“站着别动,让我看看。” 胖子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闷油瓶从不会危言耸听,我特意看了看小花,毕竟他也是很懂机关消息的人,小花虽然表情很轻松,但是他看这些石柱的眼神同样完全没有平日里那种淡淡的轻佻,应该是也看得出这组机关非常不简单。 根据我的猜测,这大概是一个地面跟石柱联动的机关,最简单的一点是操作石柱,可以开启不同的通路,但是很有可能对地面的按压也是这套机关的一部分,所以闷油瓶才走的非常小心。 至于烛火为什么能启动机关,也许是灯台内部有什么受热会产生变化的东西,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问题,也就先不用去考虑。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地面已经又一次轧轧的响动起来,我条件反she的看向闷油瓶,但他没有任何惊异的反应,看来,这次的异动是他弄出来的。 令我意外的是,地面的晃动之后,竟然是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空dòng,不过这种反逻辑的事情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令人奇怪的了。 “那个是墓室后面的门?”小花问道,“开在天上,有点诡异了吧。” “不是。”闷油瓶说道,“我去看看。” 说着他转向我,道:“过来帮我一把。” 天花板上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即使是小哥也难以自己上去,于是我在他的指点下,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小哥踩着我的肩膀翻上了天花板,再次叮嘱我不要乱动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刚刚闷油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竟然有种学生时代班主任在教室的感觉,直到他的人消失了,我才敢放出声音呼吸。 “这地方的东西真的那么邪门儿吗?”阮淇问道。 他对小哥的实力不是那么了解,所以也最不顾忌,刚才闷油瓶在的时候他顺从的没说话,但是小哥离开了,他也就最先提出了问题。 “小哥都那么说了,应该是真的要小心。”胖子说道。 “说的也对,毕竟这里确实非常奇怪。”阮淇说道,“我也不是没下过斗,但是这么复杂的还第一次见,而且……说实话,这些柱子的图腾也太意识流了。” 我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那根垃圾桶一般的青蛙柱,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要不是这地方藏得很深,我简直要以为这是个恶作剧。”小花也说道。 “不过说实话,也挺渗人的,这些东西的影子晃来晃去的……”阮淇感慨道,“小三爷,尤其是你那个位置,影子拉的好长。” 他一句“小三爷”我的心里就“咯噔”一声,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结果就来这么一句,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低头一看,果然这个位置火光把我的影子照she的又细又长,有点诡异,我往后退了半步,看起来才正常了一点。 “哎,这柱子上头居然雕了条狗。”胖子惊讶的叫了一声。 “你别是看错了吧,哪有往柱子上面雕狗的。”我吐槽道。 “是狗没错,还挺可爱的。”胖子嘿嘿一笑,手电光照过去,柱子顶端确实有一个狗头,还是京巴狗那种圆圆短短的脑袋,还真是……有点萌。 “让胖爷我来摸摸你的狗头。”胖子念叨了一句,伸手过去碰了一下柱子上面的狗脸。 胖子应该觉得摸一下没什么的,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但是想到闷油瓶那句“别乱动”,我觉得是不是该劝阻他一下。 但是竟然已经晚了。 一瞬之间,我脚下一空,大半个身体失去了重心,只来得及“啊”的大叫了一声,就仰面跌了下去。 ☆、第 161 章 死了。 在黑暗中坠落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在一无所知的古墓中坠入机关,除了死亡之外,没有别的可选项。 这样的事情我看过太多了,我的手下,我的敌人,甚至我的好兄弟,都曾经在我的眼前被前人所修筑的机关吞噬,只不过现在轮到了我而已。 我甚至没有发出惨叫,心里也没有觉得绝望,只是在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我要死了。 从没想过当死亡濒临时,我的内心会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在上面是怎么做的呢?有没有试图来拉我一把,闷油瓶有没有听到我的叫声想回头?还是这个狗脸触发的机关也让其他人落入了陷阱? 这些想法都从我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但随着坠落很快从思绪里消失,我最后的感觉是后背猛烈的撞击,然后是剧痛,然后所有神智离我而去。 …… “小三爷,小三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潘子,别吵。”我迷迷糊糊的说道,“让我再睡一会儿,怪累的。” “小三爷,你认错人了。”那个声音说道,“而且这个地方不能睡觉的。” …… 灵魂归位。 说话的人不是潘子,那个声音甚至一点都不像潘子。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痛。 也许是摔的神志不清了,也许只是小三爷这个称呼,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太深了,某一瞬间,我产生了我还在二十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的错觉。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冰冷的墓xué,嘴里全是血腥味,我躺在石板地上,我的面前有一点莹莹的亮光,我眯起眼睛,看清楚那是手电光。我的眼前站着一个人。 眼镜摔碎了,我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阮淇。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道,感觉自己头疼了起来。 “我在这儿的原因,和小三爷在这儿的原因,只怕是没什么区别。”阮淇苦笑了一下,在我的身边坐下。 “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我问道。 “恐怕是这样。”阮淇说道。 “那为什么我摔成了猪头你看起来却没什么事情?”我问道。 “首先我也只是看起来没什么事情而已。”阮淇笑了一下,挽起自己的袖子,在他的手臂上,我看到了深深的淤青和划痕。 接着,他把手电往上照,我才发现这间墓室也不是很高,应该说,只是我跌落下来的那个地方比较高而已。当然,现在上面的天花板已经封死,就算不是很高,也不可能爬回去了。 “掉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吗?”我问道。 “是的。”阮淇说道,“也有可能,他们掉在了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刚刚我掉下来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最开始是你掉下来,他们想来拉你,但是你嗖的一下就不见了,根本来不及出手,花爷想跟着你跳下来都没来得及。然后我脚底下的砖也一下子不见了,我也跟着掉了下来,而且我掉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躺在这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前朝的尸体,结果发现是你,我特别怕你摔死了,好在并没有。” “虽然没摔死,但是也差不多了。”我说道。 这个时候我坐起了身,就感觉血从鼻子里、耳朵里和嘴里渗出来,毫无疑问我的脸也摔肿了,我不用摸都能感觉额头那里有一个大包。 “死和没死,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阮淇淡淡的笑了笑,只是在他笑的时候,同样也有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超脱的想法。”我说道。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单纯的珠宝店老板而已,是小三爷你一直都看低我了。”阮淇道。 说着,他走到我的身边坐下:“小三爷,现在还没法确定你是不是骨折了,而且你的身体应该也有些麻痹,没法很好的判断自己的状况,所以先不要着急站起来。” “我知道。”我说道,“看来咱们这次能不能出去,主要得靠你了。” “那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阮淇道,“对了,我有个问题,小三爷你刚才念叨的那个名字,潘子,是谁?” 他突如其来的提到潘子,让我的心里一阵刺痛。 刚刚叫出“潘子”的时候,我好歹还神志不清,没有太深的感觉,后来慢慢清醒时,已经感觉不是滋味了,可是阮淇又提起,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也就格外的惆怅。 “是我以前的一个伙计,应该说是我的大哥一类的人物。”我说道。 “也就是之前吴家三爷的伙计吗?”阮淇道。 我点了点头,不想再多说。 潘子这个人,留在我的记忆里已经足够了,可以去缅怀他,但是他的事情,我不想跟无关的人一起分享,也不想重温那段离别的记忆。 “好了,我不问了。”阮淇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豫,说道,“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朋友,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类似的朋友?”我愣了一下。 “是的。”阮淇说道,“从某些角度,算得上是我的家人,也可以说是老师,或者是朋友。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指点我,看着我长大,我有点怕他,又很尊重他,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道。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根本不是以我现在的思维能力应该问出口的问题,可能是因为阮淇提起了潘子,可能是因为摔了一个跟头之后人比较傻,总之我想收回这句话,但是已经收不回了。 阮淇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一如他平时的神情那样清淡而温和,但是我也能看出,在他的微笑里夹杂着一点复杂的意味。 “其实小三爷你也应该知道结局的。”他说道。 “对不起。”我说道,“这种事情我本来不应该提起的。” “不过也没关系。”阮淇说道,“他的故事你可能猜到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你是猜不到的。” “我那位长辈,是死在我们的仇家手里,这家跟我们算是世仇,那个时候的我能力不足,没有办法去为他报仇。这件事在我心中至今都是一个遗憾,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我早晚会为他报仇,而且这个报仇的计划,已经运作的差不多了。” 我愣愣的听着,在我的了解中,阮淇并非来自一个大家族,那么所谓的世仇是指谁,他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阮淇看着我,他的眼睛显得很亮,眼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笑意。 “给你看个东西吧,看完你就明白了。” 说着,阮淇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片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第一张是名片,上面写着“阮淇,XX珠宝北京门店分销经理”这样的头衔。 正在我迷惑他为什么要给我一张名片的时候,我看到了第二张纸片。 实际上那不是一张纸片,而是一张身份证。 这一瞬间我已经大概猜到了答案,但我不敢相信,我颤抖着手把身份证翻到正面,看向姓名。 阮淇是没有错。 可那是他的名字。 这个人的真实姓名是:汪阮淇。 ☆、第 162 章 我抬头,看向阮淇,或者应该说,看向手擀面。 他也看着我,带着那种一贯的温柔微笑。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我的内心一些隐隐约约的疑点,总算是得到了解释,但说真的,这时候我没觉得后悔。 因为阮淇能够取得小花的信任,而且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说可疑是可疑,说解释,也解释的通。就是那种会让你感觉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但是又不至于觉得他有问题的程度。 只能说,我是被一个很jīng明的人算计了。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我没想到事实这么夸张。”我说道。 “现实往往比你的想象更夸张。”阮淇说道。 他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凉凉滑滑的,好像一条蛇。 如果说之前我的心里还有一点怀疑的话,那现在也再没有半分侥幸了。 我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手擀面,不再有什么质疑的必要。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对于你来说,想要不引人耳目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我们。”我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小花的信任的?” “严格来说,时间可不算很短,也有十年了。接近张起灵,很难,但是接近吴邪就不是那么难。”阮淇说道,“可我不想直接去接近你,因为你身边的关系太单纯了,很多事情你都jiāo给手下去gān,我接近他们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你就选择了小花,这是非常聪明的一步棋。”我说道,“小花是一个亲力亲为型的当家,而且他乐意给我推荐他信得过的人。你只要以生意为名接近他,然后一步步让他看到你的能力就可以了。” “就是这个道理。”阮淇道,“而且事实上,我和他的合作也很愉快。多亏了花爷,一直看重我,不然我还得想想怎么和你们毛遂自荐才行。” “说起来,王巧,琪琪,那个墨镜女,能够让那么多女人来为你卖命,也是你的优势吧。”我说道。 这话本来应该是嘲讽,但我说出来并无嘲讽之意,阮淇也完全没有把它当做是一句嘲讽,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你应该是想要那个写着‘汪氏迷藏’的盒子吧,不然也不会把我一个人放下来了。既然你知道汪家古楼在哪儿,又能破译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去把东西拿了,还要等我们拿呢?”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问道。 “这就要怪我那些不争气的祖先了。其实原因你们在那里也看到了,后期张家的外族,也就是‘心月狐’那一支对汪家的渗透很厉害,他们完全改变了那边的黑蛇的习性,我到了那里之后,因为没有张家的那种血,没有办法穿过蛇柱,那个摆放卷轴的夹层是必须要穿过蛇柱才能开启的,所以我只能等你们到那里去。要不然在雪山上我就直接把你们两个gān掉了。”阮淇说道。 “所以你就gān脆以外援的身份出现,然后跟我们到了这里,等找到机会再把我们做掉,拿着汪氏迷藏去研究这座古墓里面的秘密对吗?”我说道,“难怪你对这些东西如此了解,原来不只是因为这是古藏文,也因为这本来就是你们家的东西,还有那个坛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地图,也是同样的原因吧。” 阮淇含笑,不置可否。 我的太阳xué猛然间炸裂般的疼了起来。 就像之前在雪山上的头痛,以及刚刚又隐约发作的头痛一样,但远远猛烈许多。 “这个也是……你搞的鬼吗?”我咬着牙道。 “可能是这样吧。”阮淇淡淡的笑了笑,“也不能算是完全针对你。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和张家之间的某些纠葛。张起灵一旦接近我,体内的蛊毒就会发作,我身上的香味正是为了压制这种反应而配制的药,毕竟他只要毒发,就立刻会猜到我的身份的。” “这种香味,实际上也是一种蛊,蛊引在你身上,所以你才会渐渐感到头痛,不过这种蛊和他身上的不一样,只要我不一直喂养,它很快就会死去的,就是因为它在死去你的头才会越来越痛,你不用担心。”说到这里,阮淇忽然露出一个有点诡秘的表情,“不过即使是很严重的蛊,实际上你也不用担心的,不是吗?” 紫玉盒子在我身上,阮淇的目的就是那个盒子。 但是拿走了盒子之后,即使他不杀我,在这个地方,我也很难一个人活下去。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阮淇道。 我摇了摇头。 到这一步已经没有话可以说了。 阮淇朝我伸出手。 我知道我不该把盒子给他,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连一点应对办法都没有。 他是小哥那个级别的对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磨蹭了。”阮淇道,“小三爷,把那个东西给我,我等了很久,不想再等了。” 我没有动作。 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难道拖下去就会有奇迹发生吗。 “小三爷,再这样我就自己动手了。”阮淇靠近了我,他的身上已经没有那种熟悉的香味了。 就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注意到,在阮淇的背后,远处的墓道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朦胧的光影里,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可是往常都会因为小哥的出现而欣喜若狂的我,这一刻,却感觉心沉入了谷底。 ☆、第 163 章 阮淇在我的身边,他的身上已经没有那种香味了。 这意味着他不再打算压制自己身体里的蛊母。 这种情况下,小哥在他面前是没有胜算的。 就在我注意到小哥的同时,阮淇的动作也变得僵硬,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小哥的到来。 阮淇没有立刻回头,而是保持着背对小哥,面对我的姿势,说道:“你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吗?” 这个时候阮淇没有回头,是因为他全身绷紧,处在一个防御的状态。一旦移动,人的重心偏移,就难免会露出破绽。 即使小哥在阮淇的面前,体内的蛊毒会全面爆发,但是就连我都明白,他至少还有一击之力。 正因为此,我非常清楚阮淇打算怎么做,也非常清楚,小哥的胜算无限接近于零。 阮淇只要一直等待,不给小哥出手的机会,总有那么一瞬间,小哥的爆发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那个时候,阮淇就不战而胜了。 小哥没有理会阮淇的问话,他一直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甚至也没有往前一步。 理由就和我刚刚解释过的那样,小哥移动的时候,重心偏移,那一个破绽,足够阮淇转过身去。 背对着小哥是对阮淇而言最不利的局面,现在小哥只要动,就必定得是致命的一击。 这时我的心已经凉了,但是还没有慌乱。 因为手擀面和小哥的这一战,还有一个变数,那就是我。 “你是不是觉得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里把我做掉。”我开口道,“甚至为此很快的算到了上面那件墓室里面每一个机关通向哪里,然后诱导着胖子启动机关。” “是的。”阮淇道,“而且我现在还是可以。” “但是小哥已经找过来了。”我说道,“你肯定也算到了他会去上面看情况,也就是说你本来想牵制住他,不让他来的。” “心理战是有用的,但不是永远有用。”阮淇道,“小三爷,你惯用的那一套,在我这里是不会有效果的。” “你也说的太直白了,真的很尴尬。”我说道,“没错,我在你们面前只会用心理战,但是对你来说可不是这样的。” 阮淇的眼中掠过一抹讥诮的神色,想来在那一秒,他还以为这又是某种心理战的一部分,但是下一秒他的脸色“唰”的变了,我知道,他已经想到了,我这次可不是在开玩笑。 “你要gān什么?”阮淇道。 “你也知道的。”我说道。 “那个紫玉盒子,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吧。”我说道,“我会把它摔碎,不是骗你的。” “你如果把它摔碎了,就再也不可能解开蛊毒了。”阮淇咬着牙道。 他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丝毫没有掩饰对这只名叫“汪氏迷藏”的紫玉盒子的在意。 实际上也确实不需要掩饰了。 “在这里是一个僵局,我们如果不能战胜你,结果还是一样的。”我说道,“不如我们同归于尽,你意下如何。” “你只要敢把那个盒子拿出来,在你把它摔碎之前,我就能抢过盒子,还把你们两个都杀了。”阮淇恶狠狠的一字字说道。 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之前那平静温和的模样了,甚至连眼球里都出现了红血丝,活脱脱成了一个恶鬼。 “那你就试试看吧。”我笑了笑道。 在我和阮淇激烈的言语jiāo锋时,小哥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我和阮淇的注意力,也都分了大半在小哥身上。 我知道,不管我们如何刺激手擀面,对于我和小哥而言,这一战都必须速战速决。 因为时间越久,小哥体内的蛊毒就越严重,我不是没有见过他毒发的样子。 一旦小哥的蛊毒在这里发作,我们两个都会死。 我将背包转到前面,阮淇死死盯着我的背包,这个时候我却没有看他。 我看向小哥。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安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而这一刻,恰巧与我心意相通。 也许是我的错觉。 但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想到的对策,未必是正确的,但我只希望小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我从背包里摸到紫玉盒子,但是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向后退了一步。 阮淇一直在盯着我,我简直能够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此刻的计算,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行动。只是那样盯着我,盘算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真的会摔的。”我说道。 “请。”阮淇道。 我高高举起紫玉盒子,然后狠狠的向下扔去。 下一秒,盒子就会伴着清脆的响声分崩离析。 然而阮淇的反应速度只有零点几秒,他已经像一道残影一般,冲向了我。 在紫玉盒子落地之前,他当然可以接住盒子。 但是他错了。 在我松手的一瞬间,我已经再一次紧紧抓住了盒子,这个扔出盒子的动作,盒子的腾空时间,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秒。 而阮淇动作后,我的下一个动作才是真招。 我将手臂猛地向后抡圆,然后用尽全力,把紫玉盒子向着闷油瓶的方向扔了出去。 阮淇已经到了我的面前,但这个时候盒子已经脱手,我清楚的听到他咒骂了一声,然后闪电般的捣了我一拳。 我根本连躲闪都没想躲闪,因为在云顶天宫我已经知道,我是躲不开这根手擀面的拳头的。 “嘭”的一拳,我直接被打倒在地,本来应该是向后飞出去的,但是我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挨这一下,把全身的力气都往下沉,所以这一拳并没有把我打飞。 阮淇的人借着这一拳之力,像个弹弓似的弹向闷油瓶,而我艰难的撑着地站起身来,没空去管这一拳带来的疼痛,向着阮淇和小哥的方向扑去。 玉石俱焚只存在于无路可退时,现在,我当然要尽量保全小哥和紫玉盒子。 我之前曾经说过,阮淇的身法就像一根甩面,非常快,而且诡异,无迹可寻,这样描述看起来有点逗,实际上是真的厉害。 就像此刻,他们两个的缠斗,如疾风骤雨,我站在外面想抱根胳膊抱条腿都做不到。 闷油瓶边战边退,渐渐落于下风,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虽然依旧可以和手擀面过招,但是好像哪一个瞬间,就会风中落叶一样的倒下来。 找机会。 如果找不到机会,就给自己制造机会。 “接着!”闷油瓶突然大喊了一声,似乎是要把紫玉盒子扔向我。 阮淇猛地回过身来。 然而就像刚才我砸盒子是假的一样,这一次,小哥的动作也是假的。 不过,既然我能猜到小哥的动作是假的,阮淇当然也不会被同一个骗术瞒过两次。 他这次并没有立刻冲向我,而只是稍稍转了个身,意识到小哥没有把盒子扔过来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转了回去。 这个刹那,我注意到他的左手里寒光闪闪,就在这个转身的空隙,他已经把短刀握在了手里。 只有这一个机会,趁他回过身来力气还没用老,这是他唯一速度没那么快,我能抓住他的时间。 如果不能牵制住他,现在他不再是赤手空拳,我和小哥都会死。 我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阮淇的手臂,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他的力量,差点一下就把我甩飞出去。 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不把我挣开。只有不让他挣脱我,他才会露出空门,小哥才会有机会。 我没有做任何思考。 我抓着阮淇的左手,将他手中那把刀狠狠的插进了我的腿。 刀锋入肉,血“噗”的一声飞溅出来,我甚至根本没有觉得疼痛。唯一知道的就是,刺入血肉的刀,是不可能立刻□□的。 这个突然的动作,让阮淇震惊的回过头来。下一秒,他的身体一震,写满怒意的瞳孔猛然放大。 我将视线从他的脸下移,就看见黑金古刀的刀尖从他的后背冒出,鲜血点点滴落。 隔着阮淇的身体,我看向小哥,他也正看着我,他的脸色白的好像一张纸。 这一刀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应该也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吧。 胸口和大腿的疼痛瞬间爆发出来,我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接着阮淇的身体倒在我的身上。 接着,闷油瓶也倒了下来。 ☆、第 164 章 我们三个人像叠罗汉一样倒在彼此的身上,我在最底下,闷油瓶在最上面,中间夹着个手擀面。 照这种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死了,至少也是昏过去了,要不然不可能不对我们两个下手。 但是我现在的状况是什么样,小哥现在的状况又是什么样,我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底。 “你还好吗?”我隔着手擀面的肩膀,对小哥闷闷的说道。 “嗯。”小哥只是如此简短的回答道。 我努力的把阮淇的身体推开再推开,总算稍微有了一点呼吸的空隙,这个时候闷油瓶也从阮淇的身上滚下来。 注意,是滚下来。留意到这个细节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凉了。 “你……”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肋骨那里刺痛,大腿也用不上半点力气,这时候闷油瓶忽然抓住了我的手,道:“别乱动,我没事。” 他没用什么力气,但我就放弃挣扎了。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以前在《红楼梦》里面看过的一段话,大概是秦钟调戏小尼姑的时候,小尼姑“百般的挣挫不起”,倒是与此情此景,有些微妙的相似。 闷油瓶其实离我挺近的,也就一根肘子的距离。 在寂寥的墓xué里,除了我自己的喘气声外,仅有的悸动就是他呼吸的细微声响。 “你真的没事吗?”我不敢转头,直勾勾的盯着黑dòngdòng的天花板,“我特别怕你会一声不吭的倒下去。” “你呢?”闷油瓶道。 “很**疼。但是不是不能忍。”我道。 “手擀面是死透了?”我又补了一句。 “嗯。”闷油瓶淡淡的回应道。 我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这个味道让我立刻警觉起来,我先转向手擀面,但他是真的已经死了。再转向闷油瓶,他的脸还是苍白的像纸,但是也没有血崩的迹象。 直到闷油瓶猛然坐起来,我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是我在流血。 胸口是被手擀面揍的,不是外伤还没大碍,大腿可是明明白白的一刀,伤筋动骨甚至可能扎穿动脉,也就是我还稍微懂一点,才没有让这一刀带来致命危险,此时刀还没□□,血已经在不断的往外涌,我的裤子都已经被黑褐色的血浸透,带着厚重的铁锈味。 “不要动。”闷油瓶道。 他熟练的脱下自己的上衣,把贴身的衬衣撕成布条,以止血带的形式绑在我的大腿上,又用我背包里面的急救箱,打上夹板固定了我胸口处的伤。直到把我的伤口包扎起来,他才得闲再披上外套,我注意到麒麟纹身在他的身上隐约的透出来。 当然,这个时候我是无暇垂涎小哥的美色了,让我担心的是纹身后面的含义:“你是不是发烧了?”我问道。 “没有。”闷油瓶道。 我伸手想去摸,他很轻松的握住了我的手腕,完全没用力我却动弹不得,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的手很温暖,却又不像大地这么灼人。 “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不然会很麻烦。”闷油瓶说道,“不过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我知道他指的什么,低下头看看那把在我大腿上面晃晃悠悠插到没柄的匕首,即使见惯了各种恐怖场面,我还是感觉到一阵眩晕。 “我明白。”我说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然后他把我稍稍拉了起来,一只手从我的腰间环过来,另一只手扶住我那条受伤的腿。 接着,他用环住我腰的那只手握住了刀柄,扶着我腿的手开始加力,我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拔刀的时候失血过多。他手上用的力气很大,甚至让我有种局部缺氧的感觉了。 我闭上眼睛,决定不去看那把刀,毕竟我还是没有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魄力的,然而连这两个故事的主人公姓甚名谁我都还没想起来时,大腿已经传来一股钻心剜骨的剧痛。我一声惨叫喊出了声,硬生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任由闷油瓶无法止住的那部分鲜血,继续像个温泉似的从我的伤口处冒出来。 “忍住。”闷油瓶道。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很果决,往往会给人一种这个人的心里没有半分感情的错觉,但是现在我也慢慢明白,这种机器一样的状态,正是闷油瓶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 我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失血这种事情,是真的会抽离一个人的力气。这种事情并不像疼痛那样,可以凭借意志力忍过去。血流出来的时候,浑身的力气也会跟着流走。即使闷油瓶已经做了一些止血的工作,但是手擀面那一刀,或者说是我自己插自己这一刀实在是太深了,血还是在不住的往外流,搞的我浑身都发软,眼前也有些发白。 我甚至短暂的因为流血而失去了意识,再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正在闷油瓶的怀里。 他揽着我,免得我倒下去,腿上的伤口已经又经过了包扎,虽然依旧在流血也依旧很痛,但总归是可控的了。 我没什么力气,也没余裕多想,靠在他的怀里,这才有些放松下来。 “你不该这么做的。”闷油瓶似乎是叹了口气,“你差一点就死了。”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还不是都会死掉。”我道,“这种事,我还是不会后悔的。” “说的也是。”闷油瓶道。 “你呢,小哥,你怎么样?”我问道。 “我没事。”闷油瓶答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上去找他们会合吗?还是直接想办法去找那个祭坛?”我问道。 出乎我意料的,闷油瓶没有应声。 我刚想再问一遍,心里忽然“咯噔”一声,闷油瓶没道理忽然不理我,也不可能听不见我的话的。 猛然间我意识到,隔着薄薄的衣料,闷油瓶的身体已经热的烫人了。 我挣扎着回过头去,虽然他还是揽着我,但是他竟然没有阻止我的动作。 腿上和肋骨的伤,让我的动作很迟缓,而闷油瓶对我这样动作的放任,则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转过头去,闷油瓶苍白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 他半阖着眼睛,神情看上去极度的疲倦,似乎已经陷入了假寐。 我的心一下就炸开了。 我使劲摇着他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儿,闷油瓶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即使是这个时候,他看我的目光也满是倦意。 然而即使只是这样一个对视,我那颗接近崩溃的心,还是在与闷油瓶目光jiāo汇的刹那,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头脑也重新得到了思考的能力。 这样的状况在汪家古楼我曾经遇见过一次。 现在我知道,这是我救小哥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休息一下吧。”我温和的对闷油瓶说道,“等一下我叫你起来。” 闷油瓶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这次他真的闭起眼,垂下了头。 我从闷油瓶的怀中站起来,将背包转到前面,我的手一直在抖,仿佛是被他的体温灼伤,但是与此同时,我的心里出奇的冷静。 我拿出那只据说记载着祭坛秘辛的紫水晶匣子,毫不犹豫的将它打开。 孤身寻找祭坛,这件事情我毫无把握,但是我也知道,我别无选择。 ☆、第 165 章 紫水晶匣子本身是有非常jīng巧的机关锁,不过前段时间我已经找人研究过它的开启手法。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阮淇,而是通过在长沙博物馆找的人去做的,因为这么多年下来,我好歹还是习惯性的留了个心眼,也好在我留了这么个心眼。 拨动了几下机簧以后,“咔哒”一声,盒子开启。 这只外壳上写着“汪氏迷藏”的盒子里面,装的竟然是紫水晶的晶片。 那些水晶片跟薄玻璃差不多,我拈起来一块,用手电照了一下,就看到水晶片上带着线状的图样。 和想的差不多,这些水晶片应该是地图一类的指示,把这些水晶片拼在一起,就可以得到关于祭坛位置的信息。 这件事情的难度在于这些水晶片很薄,可能我随便动一下就碎了,必须得找一个地方将它们平稳的放置好。 于是,我从背包里拖出一份卷轴铺开,然后将那些水晶片摆放上去,但是这些水晶片也没有标明排列顺序,我只能根据上面的图样,连蒙带猜的复原这张地图。 生死关头,我的心情无比冷静,但是与此同时,我能听见一个闹钟在我的脑袋里,指针向前,滴答作响。我没有往旁边看,闷油瓶就躺在那里,我的动作每慢一点,他的生机就少一分。 好在这些水晶片的图样和上面那个沙画坛城有些相通之处,我拿出手机对照着那张坛城的图片,用了大概十来分钟,就把那些水晶片拼好了。因为光线实在太暗,而且这些水晶片放在外面就有着受损的危险,所以我给它们拍下清晰的照片之后,就把这些水晶片再次收回了紫水晶匣子里。 照片里,紫水晶片上的地图纹路非常清晰,确实与外面的沙画坛城基本上是一致的,与之不同的是地图的纹路上有七处用特别的纹样标出。从照片里,我就一眼能够看出,这七处纹样实际与天上的北斗七星形状是相同的,也就是说,这座墓xué的设置是与星图类似的。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两个问题了。 第一,我在哪儿。 第二,我要去哪儿。 换句话说,这个北斗七星图式的地图对目前的我来说,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 思忖了一下,我就判断出留在这里gān想是不会对眼前的情况有任何催化的,如果想要利用这张地图找到祭坛,唯一的可能就寄托在闷油瓶身上。既然他能够认识这里的机关,甚至判断出机关的位置和运作机制,很有可能他也看得懂这张地图。 这时候,其实我是很不愿意和闷油瓶说话的,因为我真的怕他现在的样子会让我心态爆炸,而且更怕的是,如果这次我推不醒他该怎么办?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我在心里转发了几条锦鲤,然后爬到闷油瓶身边,试着摇了摇他的肩膀。 “起chuáng啦,太阳晒屁股啦。”我碎碎念着。 好在闷油瓶并没有让我煎熬太久,就睁开了眼睛。 他用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我,我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手机的光照进小哥的瞳孔时,他眯了一下眼睛,这再一次让我意识到他现在的虚弱程度,就连qiáng光都会让他感觉到异样。 “这是这里的地图。”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还有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哪里。” “你要去哪里?”闷油瓶问道。 这话让我觉得他把我当一个弱智。 “去祭坛。”我说道。 “你回去吧,我给你指回去的路。”闷油瓶道。 “放XX的X。”我道。 这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汪家古楼的蛇坑里,闷油瓶遗言都留了,被我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一次他也是走一个放弃流,这时候就让人感觉非常讨厌。 “你这话说的就像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我说道,“因为你心里知道我不可能的。” “你确定吗?”闷油瓶道。 我撸了下袖子,给他看我手臂上那些因为找他留下的伤疤:“你在找骂?” 不知道是我突然的气势震慑了闷油瓶还是什么,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坚持,抬了抬手示意我把手机拿近点,我扶着他坐起身来,他皱着眉头看那张地图的照片,时不时还比比划划一番。 “祭坛就在我们的下面。”结束了漫长的观察后,闷油瓶开口道。 “我们的下面?”我一脸疑惑。 “正下方。”闷油瓶道,“这里本来就类似于中枢了,汪家人把我们骗到这里,肯定也是因为这一点。” “也就是说我下去就能救你了吗?”我有些激动的问道。 “下面可能也会有一些麻烦事。”闷油瓶道。 “看得见摸的着的就都无所谓。”我说道,“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下去。” “东北角有一处机关,可能是秘道。”闷油瓶道,“如果确实是,就能到祭坛。” “那如果不是呢?”我作死的问道。 闷油瓶没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得,我明白了,横竖就是个死。”我说道,“我现在就先去摸机关,你在这儿等着我啊。” 闷油瓶点了点头,我扶了他一下让他倚靠在背包上,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现在的闷油瓶非常轻,几乎让我感觉不到重量。 在东北角鼓捣了好久,凭借着多年偷学到的种种机关消息的经验,我终于找出了机关。 “我按了啊!”我冲着闷油瓶躺的地方吼了一嗓子。 一片死寂。 MD.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爆炸,但是必须要先搞完手上的事情再去情绪崩溃,我努力的控制自己。 扳下机关,墓室传来一阵轧轧的响声,然后,一条径直向下的黑dòngdòng的隧道口露了出来。 按照悬疑片里我这就是标准的FLAG做法,但是我没有别的支线选项。所以我走回去,把闷油瓶背在身后,背包背在胸前,跌跌撞撞的走向隧道口。 就在我即将踏进去的时候,身后的闷油瓶动了一下,然后他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想活下去。” “我知道了。”我说道。 ☆、第 166 章 我背着闷油瓶,沿着隧道口一路向下。 这个时候我已经极度虚弱了,再加上闷油瓶已经难以自主行走,我根本没有办法带更多的装备了。 我把紫玉盒子放在贴身的地方,小腿上绑着砍刀,闷油瓶被我背在身后。 我们的背包里会有一个小的应急包裹,里面有一点冷焰火、短匕首、绳索这样的常用器械。这个小的应急包裹也被我绑在腰间。 如果隧道里真的有什么的话,也只能说是命了。 一步步向下,我越发的坦然。 隧道的坡度极陡,差不多是现在的我的极限。好在当我感到双腿发颤的时候,眼前已经变成了一块平地。 在头灯的照she下,我看到这是一间比较宽敞的空屋,屋子的中央是一个石砌的五米见方的池子,池子外边还围有一圈石壁,像是用来当作隔离带。 不过,无论是石池子还是池子外面的隔离道内,都非常的gān燥,而且空无一物。 这东西出现在古墓里很奇怪,难道是祭坛吗? 可是祭坛没道理弄成这种奇怪的形状啊。 那么这个石池子到底是gān嘛的? 为了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上下张望着,接着,我在池子的右上方看到了一块匾额,题写着三个大字: 华清池。 这三个字的含义很明显了,也就是说这个石池子就是一个浴池。 不过,在古墓里面有一个浴池,有些夸张了吧? 难道这里就是可以解除小哥蛊毒的地方,让他在水里面泡一个澡? 其实这么说,并不是行不通,但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靠谱,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B选项了。 环顾四周,在这间封闭的墓室里,我没有找到除了来路之外,任何一个新的出口,虽然这肯定是因为我机关消息的造诣不够,但这也意味着,这间屋子必定是有一些特殊作用的。 “小哥。”我试探着叫道,“这地方确实有暗室,但是这暗室里面是一个空的洗澡池子,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到底你的毒该怎么解?” 而闷油瓶,在我叫了两三次之后,做出了让我难以置信的回应。 “由你来判断。”他这样说道。 我靠,让我拍板? 我倒不是不能拍板,但是当着小哥的面,在一个斗里面做决策,这真是很新鲜的体验。 而且我不敢。 因为这事关闷油瓶的性命。 可是闷油瓶现在看起来确实非常虚弱了,需要一直闭着眼睛保持假寐来维持体力,我甚至连叫他说话都罪恶,更别提让他研究现在的情况了。 可是,如果把这件事全权委托到我手里…… 别人的话,也许我能办好,可是这是小哥的命啊。 我觉得我承担不起这份重任。 这个时候,闷油瓶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挣扎着又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 得。 有小哥这句话,别说是个洗澡池了,就是万丈悬崖我也一样跳了。 我先把小哥安置在池子边上,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夹板,把绑在腿上的短刀□□握在手里,然后轻装走下了“华清池”。 池子的地面是瓷制的,连同池子的贴边也是一样,就像现在的游泳池那种感觉,但是从质感上要典雅很多。整个池子看起来像是一块浑然一体的完整瓷板,这当然是人工不可能烧制出来的,应该是在池子拼接的过程中,用一些巧妙的手法抹平了瓷砖之间的缝隙。 这是为了好看,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用途,我就无法确定了。 池子的外侧,是一圈两米宽的隔离带,质地是青石。也有可能这圈隔离带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用途,而是和这个瓷制池子一起,这件事情同样没办法确认。 那么这个“华清池”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祭坛?小哥在这里能不能够解毒? 我想我现在也没有做第二种尝试的机会了。 既然小哥看过地图,说这间屋子很有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而这个华清池看起来也确实不正常,那么,就是他了。 我开始研究如何“启动”它。 在池子的正北方向,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玄机。 这里的池壁上,有隐约的裂隙,起先我觉得这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导致的瓷板开裂,但是随后我发现,这些裂隙是排列成一个八卦图的形状,那就肯定是有意而为之的了。 那么这个八卦图说明着什么呢? 我伸手摸索着八卦的纹路,试图从上面摸出一些什么,然而我毕竟不是小哥,摸了两秒钟我就知道,这样我不会有任何成果的。 想了一下,我把备用的小手电拿出来,照向了八卦的纹路。 第一卦是乾卦,手电照上去的时候,除了映在白瓷上的我的脸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同,不过我也知道这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的,我于是把手电贴的更近。这样一来,终于被我发现了玄机。 易经八卦每一卦是由三爻组成,“爻”就是一条横的线段,不断裂的是阳爻,断裂的是yīn爻。我所看的这一卦是震卦,爻数为二yīn一阳。两条yīn爻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那条阳爻,当我拿手电去照she它的时候,我发现它是透光的。 这意味着这条阳爻实际上是一个裂缝,我又去看了其他的几个卦象,无一例外的,都在某一爻上存在裂缝,也就是说,一共有八条裂缝。 这么薄的裂缝能做什么呢?我几乎是一下就有了答案。 紫水晶盒子中,水晶片恰好有八片,每一片都像纸一样轻薄。 又是一道八卦题,好在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些机关消息方面的知识,这些水晶片上的标记也都比较明显。 我很快把每一块水晶片的位置对好,又检查确定了一遍以后,把水晶片插进了裂隙之中。 很快,池子就发生了变化。 在那个八卦图案之下,开始浮现出隐约的黑色花纹,就像是一副壁画,这时候我也差不多明白了,瓷制的池子之所以抹平成一块瓷板的模样,就是为了隐藏这幅壁画。 壁画之中,是一条蛇和一条鱼,像太极的图案一样jiāo缠在一起,然后,处于“阳”的位置的那条鱼,正在叼着“yīn”的位置那条蛇中间的空dòng。而那个空dòng也不是简单的空dòng,而是一个小小的,画法显得很别致的黑点。 蛇,黑点,这两种东西我都可以对的上号了,应该说的就是黑蛇和蛊虫。 那么鱼,是否就是解蛊的关键呢? 临水而生的黑蛇和蛊虫,加上鱼,确实就会成为一个完美的三角。 那么鱼在哪里呢? 这样想着,我往池子中间看了一眼。 这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图腾,那图腾说像蛇也像蛇,说像鱼,也像鱼,花纹大概有一掌的宽度。 而且,那些花纹正在慢慢的裂开,清澈的水从裂隙之中涌了出来。 ☆、第 167 章 我屏住呼吸,看着从裂缝中涌出的水。 很快,水就漫过了我的鞋底。 我俯下身去摸,水居然是温热的。 也许是地下某处的温泉,甚至可能是火山,虽然根据我的了解,这个地方是不太会有火山的,但是温泉是确实可能存在的。 可是我最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出现。 我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等待着最后的那个希望。 终于,一个小水泡“咕嘟”一声冒了出来。 水泡之中,我看到了那条白色的小鱼。 只有大概半截小指长,身体也是半透明的小鱼,一个不留意就会被忽略掉。 我转眼就无法在水中看到这条小鱼了,可是眼泪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涌了出来。 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答案。 小白鱼一条一条的开始从裂隙之中跳了出来,这个时候我是真的看不清楚了,因为眼泪已经完全模糊了我的视线。 即使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证实这种鱼能不能救下小哥的命,但是从水晶片到太极图到水中出现的小白鱼,已经不会有第二个解了。 我踉跄着跑回闷油瓶那边,一路踩起巨大的水花,白鱼在我的脚底下惊跳,我的眼前雾气氤氲,脑海一片空白。 “小哥,小哥,我找到答案了。”我碎碎念着,扶着闷油瓶坐起来。 想了想,我把他身上的装备一一卸下来,然后把他抱了起来。 现在的闷油瓶,轻的好像一片羽毛,但这一次我终于可以把他握紧在手心了。我一直在傻笑,眼泪掉进嘴里,味道咸咸的。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闷油瓶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伸过手来,擦掉我眼角的泪水。 其实鱼疗这种东西,来头已经相当久了,虽然一般都是出现在足疗店去死皮的,但是我估计原理是差不多。 这个时候,水已经差不多到了小腿肚子,我坐了下来,然后把小哥放在我的腿上,稍稍抬起他的头,以防止他溺水。 小哥身体入水的瞬间,小白鱼就飞快的聚拢过来,好像小哥对它们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它们快速的啄食着小哥的手指,某一瞬间我有点担心它们会不会像食人鱼一样,把小哥整个儿啃噬掉。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也想好了,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就是了。 好在,我所担心的这个情况也并没有发生。 小哥的手指还是被啄破了皮,渗出一点血来,但是这池子里的水仿佛也有抑制失血的功效,淡淡的血丝在小哥的手指边沿晕开,也就没有发生更糟糕的失血状况了。 一切都在好转,我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不知道该说是羞耻还是尴尬的事。 如果说这些鱼是通过啄食的方式来解毒,我就必须把小哥的衣服全部脱下来。 虽然这个场景很尴尬,但是如果这些鱼亲自把小哥的衣服咬烂了,那场景就会变得更加尴尬了。 多有冒犯了啊。我暗自念叨了一句,把小哥的头抬高,小心的将手伸向了他的领子。 刚一摸到闷油瓶领口的拉链,他“唰”的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看过去他已经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让我感觉我就像是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 “感觉怎么样?”我问他。 “有用。”闷油瓶道。 他看起来依然很虚弱,但是脸上至少不再带有死色,也让我欣慰了很多。 “蛊毒早已经随着血液在你全身上下扩散了。”我说道,“你总不能指望着所有毒素都从手指头流出来,所以我得把你的衣服脱了,让这些鱼处理下你身上别的地方。” 闷油瓶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顿感有些心虚:“你gān嘛,你这样,你别看我,我靠!” “我又不是要对你耍流氓。”我碎碎念着,“听话。” 闷油瓶没有出言反驳,我就当他是默认。 将拉链往下拽的一瞬间,我竟然有些犹豫。以往在我看来,死生之外无大事,如果为了活命别说脱个衣服了,更没下限的也不是不能尝试。 但是现在竟然是有些害羞的感觉。 这个事情真的是非常可怕。 清心静气,物我两忘。 我闭起眼睛默默的回想着前段时间去普陀山时,禅师教给我的东西,然后伸手拉下了小哥衣服的拉链。 外衣脱掉以后,里面还有一件贴身的背心,如果说脱外衣我还能翘着兰花指让自己不碰到小哥的身体,那现在就是MISSION IMPOSSIBLE了。 我掀起小哥衣服的下摆,小心翼翼的把它拉起来,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剥除一只生jī蛋的外壳,在我把小哥的衣服卷到脖子的时候他忽然看了我一眼,一瞬间我的脸都烫起来了,想解释我不是在跟他耍流氓,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在小哥也没有纠缠于此,仿佛很疲倦的样子,又闭上了眼睛。 我能感觉到,随着那些鱼啄食他的皮肤他的体温也在逐渐升高,麒麟纹身也正慢慢从身体上浮现。 然后我低下头,知道自己将要面对背心之外的第二个难题——裤子。 过程还是类似,不用多做赘述,区别在于这一次我揽着小哥的那只手,是直接的触碰他的身体,这给我一种过电般的悸动感。 而我不愿意去细想,这种悸动是从何而来。 终于小哥的衣服被我全部脱gān净。 我把衣服打了个包裹挂在自己的身上,因为考虑到池子和外面的地之间那段两米宽的隔断,我直觉把衣服扔过去并不妥当。何况由于水本身浮力的存在,托着一个闷油瓶再把他的衣服挂在胳膊上,其实也并不很重。 真正重逾千钧的只是我这颗心而已。 此时此刻的闷油瓶,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保护,如同襁褓之中的婴儿,如同沐浴在圣水中的神灵。 而我不敢看他。 而我心有杂念。 是如此的不堪,却不得不承认,我觉得我的杂念,连同我那因为杂念而不敢低于水平线的目光,对于此刻我臂弯里的这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可是我又不可能不看小哥的情况的。 我僵硬的转头,确保自己的目光在他的肩膀以上,然后将视线下移。 正对上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 第一反应让我差点把闷油瓶扔出去,但是他的目光随后又让过于紧张的我安定下来。 “对……对不起。”我磕磕巴巴的说道。 “你在对不起什么?”闷油瓶问道。 ☆、第 168 章 我在对不起什么?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对不起我看了你的果体? 先不说这句话说出来有多么的撒比,说实话,闷油瓶也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可能对他来说这些都无所谓的吧。 “啊……算了,别在意了,都是些傻话。”我勉qiáng说道。 闷油瓶露出一副罕见的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我问道。 “好多了。”闷油瓶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听到他亲口确认,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一段时间来如鲠在喉的东西,也在瞬息之间就消弭。 “真的是太好了。”我说道。 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的握了闷油瓶的手,就像是电视里首长慰问老同志那样。 当然,或许也不是那样。 握住闷油瓶的手时,惊扰走了几尾白鱼,温水之中他的触感,带给我一种微妙的悸动。 令我惊讶的是,闷油瓶也微微回握了我。 随着对小哥担忧的消失,新的担忧也就随之出现了。 胖子,小花和黑眼镜从刚刚那时候起,就一直没有消息。 可是一方面黑眼镜需要解毒,另一方面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两伙人想要不通过jiāo流的“随缘”碰上,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本来是带有对讲机的,可是在刚刚和手擀面的打斗之后,我们丢掉了大多数装备,对讲机也在被放弃的内容之中,也就是说,现在我们通过无线电已经是无法联系的了。 “你说,咱们要怎么跟瞎子他们联系上呢?”我问小哥。 “敲击。”闷油瓶说道,“你们之间是有暗号的吧。” “可是这个地方是封闭的池子,敲击的声音真的能传到外面去吗?”我问道。 “既然有水,就不会是封闭的。”闷油瓶道,“去池底试试看。” 这个时候,小哥依然在接受小白鱼的咬噬,反正他也有了些自主能力不至于沉下去了,看来这件事情是确定要由我去做了。 “那你等我。”我说道。 说完我放开手,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刚刚我和闷油瓶之间是用一个类似于公主抱的极其暧昧的姿势搀扶在一起。再联想到他现在□□的状态,一下让人觉得有些羞耻。 不过这种事情,如果另一方表现的很泰然自若,事情就不会过于失控,就像现在闷油瓶,他自然的好像正坐在自家客厅里喝茶,我的羞耻感也就能很好的掩饰了。 我深吸一口气,潜入池底。 我和胖子、小花之间合作过多次,当然是有些jiāo流的暗语的。无论是笔画暗号还是敲击,都是可行的联系方式。虽然胖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下斗,但是这些生死攸关的东西,我坚信还深深的铭刻在他记忆里。 我用指节有节奏的叩击着池底,这是一种从摩斯电码演化而来的传讯暗号,我敲击的意思是最简单的“在不在”。 我屏住呼吸,努力的听着,一方面在水中我受到呼吸的限制,另一方面水的传导让所有声音都变得很缥缈很奇怪。 但是我几乎立刻就听到了回应。 和我同样的节奏,但有着微妙的不同,这是胖子或小花的回信,意思是确认取得联络。 我喜出望外,同时忐忑万分的敲出了第二条消息:怎么样? 对面的回复是:一切OK。 紧接着,那边又传来了下一条讯息:如何会合? 我一下就懵了。 如果说最简单的会合方式,那就是他们跳进我掉进来的dòng里面,可是如果那样有用,我和手擀面缠斗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出现了。 如果不是这种方式,依靠这种简单代码,我们根本是无法jiāo流彼此的位置的。 更何况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哪里,我们自己又在哪里。 这个时候,我的气也剩不下多少了,匆匆敲了一个“等会”,就浮上了水面。 小哥漂在水面上,竟然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浮上来时他才睁开眼看了看我。 “我果然联络到他们了,你真是太牛bī了。”我说道。 对于我的日常夸奖,小哥已经到了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的地步。 “不过现在有个难题。”我说道,“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会合,你有想法吗?” 闷油瓶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的心都凉下去了。 在古墓之中,连闷油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 其实我也知道会是这样的。 毕竟就算小哥很清楚的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也不可能知道黑眼镜他们在哪里,因而不可能给出靠谱的路线来。 而且,这种敲击的原理是管道传声,而不是简单的隔墙敲击,所以也不能用来判定彼此的相对位置。 “也许唯一的可能就是让他们沿着水去找。”我说道。 令我意外的是,闷油瓶竟然摇了摇头。 “这是唯一的线索了啊,而且这地方是温泉,很可能整个山里只有这一处温泉。”我说道。 “水边很危险。”闷油瓶道。 我的心里一紧:“危险在哪里?” 闷油瓶道:“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水是这个斗的核心所在,必定会有蹊跷。” 我心里暗暗不慡,合着小哥也没有个实锤。 而且最重点的是,除了逐水,我真的想不到第二个办法了。 思索了一下,我还是决定违背小哥一次,偷偷的让他们沿着水路前进。 我再次潜下去,敲击“在不在”。 很快对面也有了回音。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传递沿着水走的信息,然而就在这个空隙,我忽然注意到身边的小白鱼快速的游动。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脊背发寒,汗毛直竖的感觉。 危险的直觉。 就在我意识到不妙,准备立刻和小哥会合的同时,对面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 水流之中,遥远的敲击声听起来格外诡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它所传达的信息,是一个很简单的词汇—— “有怪物。” ☆、第 169 章 不知道胖子所说的怪物,和我这边的情况有没有共通之处,但是我已经来不及理会他了。 此时此刻,白鱼已经纷纷从地面的裂隙之中逃匿而去,用脚趾想都知道一定要发生什么异变了。 我匆匆敲击了同样的“有怪物”讯息,接着就感觉到后领子一紧,我啊的一声尖叫,水一下灌到嘴里,然后我才发现是闷油瓶勾着我的脖子把我勾出了水面。 “你谋杀亲夫啊!”我下意识的说道。 “衣服给我。”闷油瓶道。 他的衣服我没法放到岸上,为了避免被水冲散就一直抱在手里,闷油瓶一说我才想起来,把衣服递给他,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脚底下的水开始变凉,而且呈现一种乱流涌动的状态。 闷油瓶敏捷的穿上衣服,时间紧张,他只来得及套了个外套然后穿上内裤,接着凑合着把裤子蹬上半条,就一把抓住我,腿用力一蹬,我们两个在水中疾退,我的后背感到柔和的钝重感,竟然是已经到了池边。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刚刚启动“华清池”的八卦阵的正对面,闷油瓶一边提裤子,一边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指了指池子上面的石地,示意闷油瓶要不要上岸,没想到他摇了摇头,让我不要动。 我现在飘在水上,在不动的前提下,脖子伸长到极限,可以勉qiáng看到八卦阵后面的情况,也就是那条断水道的外沿。 之前没有细说,这个封闭的墓xué之内,水池有一面是靠墙的,严格来说靠墙的是断水道的外墙,那一面就是现在我们正对的这一面。 不知道闷油瓶为什么不让我上岸,人在水里的战斗力和岸上是没法比的,更何况现在的古怪明显是在水中,真的要这么作死吗? 正想着,闷油瓶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下潜,我吸了一口气潜下水,然后艰难的睁开眼睛。 在水中睁眼时,水会迅速的刺激眼球,带来一种刺痛,但是时间长了就可以略微习惯,刻意的训练也可以qiáng化水中视物这一能力。我也做过一些这方面的训练,当然是非常伤眼睛的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可以派的上用场。 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变得清晰时,我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水底的裂隙。 一开始,从这些裂隙之中游出了救命的白鱼,但现在这些裂隙又进一步扩张了,而且在摇曳的水影下,黑色的裂口一张一翕,如同沉睡在水底,此时正在渐渐复苏的妖shòu。 裂隙的口中时而翻滚出一串气泡,这说明水正是从这里流出的,但是现在流出的好像变成了凉水。 接着,我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池子最底部的一圈本来应该是白瓷围成的板子,但现在露出了栅栏似的裂口,也就是说,现在水可以流到外面的断水道了。 这时候忽然我的后领子又一紧,这次我倒是不会尖叫了,一出水果然又是闷油瓶把我勾起来的。 “咱们下次换个体/位行不行,这个太刺激了受不了。”我说道。 “看到了吗?”闷油瓶道。 “你是说水底下那圈栅栏,还是那个裂隙。”我问道。 “都有。”闷油瓶道,“你想到了什么?” “水底的裂隙现在流出来的多半是凉水。”我说道,“水正在往外面的断水道里注。” 闷油瓶不说话。 我先是有点奇怪,因为按理说不管我给出了什么样的结论,他都会给我一个答复,闷油瓶可不是那种不好意思指出我错误的人。 脑子再一转我就反应过来,他是在等我说完。 也就是说,闷油瓶注意到了我注意的这些点,也注意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在他看来我是刚说了半句话。 所以剩下的那该死的半句是什么啊。 这就像老师在问你问题,想不出来怎么答,但是又不能问老师。 我甚至有点忘却了眼前的凶险,用一种玩《大家来找茬》的心态研究这这个池子,然后探头去看断水道,这个时候,断水道也是一片水光粼粼,水已经完全充进了其中。 这片水光突然给了我答案。 “两边水底相通,那么水面自然是平齐的,这边在不断出水,我们这个池子的水位却没有下降也没有升高,说明还有另外一个水口。”我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 “水口在哪里?”我问道。 “应该在我们看不到的那里。”闷油瓶用下巴指了指我们的正对面。 八卦阵的后方,有一块墙壁是视野的盲区,说那里还有一个水口是完全合理的。而且从这个水池水位的稳定来看,这水口的范围恐怕相当大。 这个时候我也稍微冷静下来了,既然有这样两个水口存在,感觉刚才我敲的“有怪物”很可能是一种误导,这是个比较糟糕的失误。但是我们眼前的情况还没有搞清楚,暂时我是不打算给胖子那边再传递什么讯息了。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种声音一般人可能听不出什么特别,但是根据我这些年的经历,这个声音一入耳,我连后背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这是蛇在石板地上爬行的声音。 这就是闷油瓶说不要上岸的原因吗? 我转头向岸上看,头戴的she灯照过去,透过昏昧的光,我看到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黑毛蛇,就是我非常熟悉的那种。这些蛇甚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就是在我们开心的鸳/鸯/浴时,一些不为人知的机关已经启动了。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闷油瓶的神色非常紧张。 如果说单单是这个水口或者这些蛇的话是不足以让闷油瓶露出这种表情的,也就是说还有更高等级的东西,这个情况让我心里一紧,开口道:“你在担心什么?” 闷油瓶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水池底。 我一个激灵,心说池子底下有东西翻上来?一探头却看见什么都没有,正想着小哥在故弄什么玄虚,忽然一下子明白了闷油瓶的指意。 水底的裂隙是类似鱼又很像蛇的花纹,现在有鱼也有蛇了,但是这就是全部了吗? 喇嘛庙外面的巨大天坑,还有汪家古楼里的蛇母,实际上都在暗示着这个巨大的水口即将放出来的是什么等级的生物。 mmp的这下不好弄了。 我这样想着,在我视线所不可及的水口那边,骤然响起了làng花拍岸的声音。 同一时间,闷油瓶一把关掉了我的头灯,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臂。 ☆、第 170 章 黑暗和水,是人类原始恐惧的两大主题。 但是闷油瓶在我身边的时候,恐惧这东西就是不存在的。 我们两个都闭着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墓室里唯独回dàng着巨物曳水的细微声响。 根据水的波动,可以大致判断那条蛇游动的方位和趋势。 这个时候我也终于明白了,断水道并不是断水道,而是留给这条大蛇的通道。 不过断水道只有两米左右宽,也就是说蛇母的个头实际上比我想象的要小一些。 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该如何脱身。 池子上的地面上,全部是黑毛蛇,而且那些黑毛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并不知道,我们原路返回的危险性也很大。 其实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草图,只是不知道闷油瓶的想法是否和我一样。 闷油瓶拉了我一下,我紧贴在他身上,某一瞬间我觉得小哥是不是想要趁黑非礼我,转而我就意识到这里虽然黑却还是透光的,和闷油瓶足够靠近以后,我是可以看到他的动作的。 闷油瓶抬起手,他的手划过水面都不带起一点声响,然后指了指外面的断水道,那意思竟然是想要进到断水道里去。 这样虽然比较离谱,但实际上,也正是我想到的唯一方法。 呆在这个封闭的池子里,无异于作茧自缚,外面的水道和这里只有一墙之隔,对于蛇母那个体型的生物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虽然池子底下有黑色的裂隙,但是那东西明显只是个进出水口的作用,想要利用它做出入口,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一和外界的联结,就是这个在墙壁上打开的入水口,蛇母能够通过,我们就肯定能够通过。虽然是在作死,却也是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我冲小哥点了点头,眼下这个状况,没法用语言jiāo流,我和小哥之间又是纯靠默契,没有发明和胖子、小花的暗语系统,这种时候我空有一脑子想法没有办法表达,就只能全权按照小哥的意愿行事。 何况在这样层次的古墓里,听小哥的也是万全之策。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闷油瓶没有再和我jiāo流,而是直接把我的手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差不多是把我背了起来。这个动作下我不需要用任何力气,可以最大程度的伪装成一个静物。 蛇本身视觉是很差的,发现猎物依靠的是猎物身体辐she出的热量,当我们体温较低静止不动时,被发现的概率就比较小。不过,这地方空间很小,即使有着如闷油瓶般逆天的身体,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 正想着,闷油瓶已经开始移动,黑暗之中,我无从判断他是往哪个方向去,只能感受到水纹从我的身边分开,我们在缓慢的移动。 接着,我的身体全部出水,闷油瓶竟然直接爬上了池子的外沿,然后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带着我一起滑入了外圈的断水道之中。 一进入外圈,我就打了一个寒颤。外圈的水温与内圈的温泉完全不同,更像是冰山化冻的雪水,寒冷刺骨,我甚至立刻感到自己的衣服外围结起了一层冰碴。在这样的温度下,我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这个事情毫无疑问。 而且,虽然无法通过视觉确认,但我可以肯定断水道外围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狭窄,可能在地表之下水池的范围更有所扩大,只是在石室里从地面上看来,只能看到两米的这个宽度,更多的水域是隐藏在地面之下的。 当然也可以说成这地方本来就是一个湖,石室实质上是修建在湖上,这也说得通。 外围的水域如此宽广,虽然令我有些惊讶,但也称的上合情合理,毕竟如果蛇母只需要一个两米左右的空间,那外面喇嘛寺的天坑就没办法解释了,当然也不是说那个天坑可以通到这里,只不过逻辑上,两边确实是应该有尺寸相仿的东西才对。 闷油瓶悬浮了几秒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对我用气声说了一句:“憋气。” 我掐了一下他的右肩膀,示意OK,接着闷油瓶一下沉入了水中。 “闷油瓶号”像一颗小□□在水中飞速前进,刺骨的冰水让我几乎失去知觉,只能紧紧的抓住闷油瓶。 冰冷的水让头脑都针扎般的刺痛,我意识到外面这片宽广的水域除了让我们不必与蛇母正面相对外,也带来了巨大的问题,那就是出口很可能不在我们之前所判断的位置。 因为本来的想法是,水是独立存在的地下溪流,水口就在八卦阵之后掩藏,但是现在仿佛这座石室才是一个小孤岛,我们已经飘零到了孤岛外的汪洋,也许这片地下水和这个汪家祭坛还是一个体系,但是我们该如何回到陆地上是一个未知数。而且一旦离开了断水道那一点狭小的范围,其他的位置地面之下就是湖水,我是没办法换气的。 如果要闷油瓶换气,他就必须回到起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尽量不会麻烦他的。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想要了解闷油瓶的事我会一次次来到死亡边缘,所以这十年我是在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的。最高能跳多高,一次最多跑多远,憋气能憋多久,我心里都有个大概的数字。 现在的情况是我的极限时间已经过去了40%,我有必要让小哥明白这件事。 我掐了一下小哥的左肩膀,在我们的暗语沟通中,有一个简单的原理就是右是YES左是NO,我在这种情况下SAY NO,小哥应该能够领会我的意思。 小哥的身体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回头的动作,但然后他就转了回去,继续游向深处。 小哥握了一下我的右手,示意他知道了。 我尽量让自己沉住气,这种时候,我凭自己是没有任何活路的,不管小哥如何决策,我都该相信他不会有错。 而且我也知道,小哥不会做把我丢下不管这种事的。 这个时候,我的右脚尖产生了一种异样感,有什么粗糙的东西在我的脚边滑过,我愣了一下,然后浑身的jī皮疙瘩猛然炸了起来。 蛇母竟然就在我们的身边。 闷油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飞速的游着试图摆脱蛇母,同时寻找入口,这个时候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尽可能的趴在他的后背上,减轻他的负担。 只是,我再尽力去忽视,也不可能感觉不到空气一点点从肺里抽离的窒息感。 一片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闷油瓶就是我最后的浮木。 那种粗糙却又滑腻的触感,在我的脚边反反复复的出现,这让我知道蛇母一直都在我的边上,只是那种感觉对我而言,却一次比一次依稀,因为随着窒息我的感官会慢慢变得迟钝。 80%。 我又掐了一下小哥的左肩膀,这次用力了一些,他很快的回握了我的右手,示意他知道。 他到底知道什么啊该不是会错意了吧。 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绝望的想法。 兜兜转转,也可能是直线,我不清楚,头脑已经开始出现昏眩。80%的空气被用掉时,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很明显。90再恢复呼吸就会流鼻血,100我没有挑战过,但是我知道缺氧到了一定程度,身体还能活着,但是大脑可能会受到永久性的损伤。 我不断的掐闷油瓶的左肩膀,虽然我知道,这样可能也比较徒劳。 闷油瓶开始直线向着某一个方向移动,这让我感到了曙光,他应该是判断出了出口的方向。 但是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85%。肺部开始产生挤压感,保持清醒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水在我的两侧,像利箭般分开。 我无意识的抓紧了闷油瓶的左肩。 猛地身体一沉,感觉被拽入了湍急的漩涡,这时候我感到身体一阵飘忽,接着闷油瓶一把抓紧了我再一次让我和他贴紧。 然后下颌被捏了一下,嘴巴本能的张开,但灌进来的却不是冰水,而是带着温热与cháo湿感的空气。 ☆、第 171 章 没有体验过窒息的人不会明白呼吸到空气的可贵,那一刻我几乎是用出了全部力气吸了一口气,闷油瓶把我抓的更紧了一点,我也下意识的抓紧他。 水流湍急,不但会把人卷入幽深的水底,也让我想要抓紧他的动作变得格外艰难,要用很大的努力才能不从闷油瓶的身上滑落。我试探着摸出备用的尼龙绳,把我的手臂和闷油瓶绑在一起,至于其他的地方我不敢碰他,因为怕妨碍了他的动作。 忽然,伴随着“哗啦”一声,水花拍岸,我猛然感觉到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墓xué的穿堂风chuī在我的头上脖子上,连带着冰冷的水,让我打了个寒颤。 终于回到水面了。 我的脑海中浮出这样的结论,感觉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接着,嘴巴的触感一轻,也就在这一刹那,我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在水中我是闭着眼睛的,窒息的时候也来不及想那么多,现在想来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闷油瓶能给我灌输空气的办法只有一种。 我一下就感觉巨尴尬,还有点说不清是害羞还是窃喜的情绪,一时之间,不敢睁开眼睛。只感觉闷油瓶拖着我泅渡,然后把我拽上了岸。 我仰躺在那里,小哥坐在我的身边,我们两个的左手被我绑了一个死结,勒的生疼,但是他没有解开,我也累的不想解。 而且我现在不想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不知道要怎样面对现实。毕竟从各种意义上我们刚刚是接吻了,也许对他来说只是纯粹的救我,哪怕当时我也是很单纯的想活下去,回味一下,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 “你怎么样?”我听到闷油瓶在问我。 “嗯。”我细如蚊蚋的答应了一声。 “嗓子受伤了?”闷油瓶问道。 “妈的没有!”我怒道。 “眼睛受伤了?”闷油瓶又问。 我大怒,抹了一把脸睁开眼睛:“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毒啊?” 眼前的闷油瓶浑身都湿漉漉的,眼睛好像沁了水的珠子,显出一点温润的意思,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带着一种“你在说啥”的表情。 我一下子就没了脾气,说穿了也是我的问题,小哥只是正常的在关心我而已。 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刚才在水里,和这个闷油瓶子发生了不太正常的亲密接触,虽然说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当时我也完全没有多想。可是既然事后我这么在意,这件事情就不能简单的归类为一次急救行动。 人在世间,百般苦楚无外乎是因心魔而起,此刻心魔已生,我也就无可退避。 “没什么。”我顾左右而言他,“咱们现在是在哪儿?” “方位上是在刚刚那个墓室的后面。”闷油瓶道。 我环顾四周,这里看上去没有什么人工修葺的痕迹,四周是砂土和岩石的地面,脚下是水,我打开头灯,两边的山壁也找不出更多刀削斧凿的痕迹了。这里立刻就让我想起了汪家古楼里面的蛇dòng,想来两处的形制构造是遥相呼应的。 “这里应该就是蛇母的老家了吧。”我说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在山腹之内,而且已经来到了人工建筑的边缘,还和我们的同伴失散了。这样的情况还真是让人开心呢。 “现在我们必须得先找到胖子他们。”我说道。 说完我看着闷油瓶,因为我自己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的,只能求助于他,然而闷油瓶也一脸无辜的看着我,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他同样是在等我说下去。 “不是,大佬,这个事情得你来啊。”我说道,“你总不能指望我在这个地方开挂吧?” “刚刚在水池底下,你和他们说了什么?”闷油瓶问道。 他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在我们还在泡温泉的时候,我们听到了胖子传来的敲击信号。 那个时候我跟胖子说“沿着水走”,而胖子给我的回复是——有怪物。 “他那时候跟我说有怪物。从我们的位置来看,我觉得有80%以上的可能,他们当时遇到的就是蛇母。”我说道。 蛇母只有一条,如果真的是有两条的话那就是天要亡我,换句话说他们能看到蛇母,就说明他们的位置也在这附近。 为了应对这种失散,我们之间创造了大量的暗语系统,包括在斗内,这个时候他们经过哪里,都会留下一些有象征意义的符号,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真的在附近,我应该是可以找到他们留下的符号的。 “我们分头找找看。”我说道,“他们如果真的在这边,我们能找到暗号的。” 闷油瓶点点头,我坐起身来就感觉不对,左手腕上有一种异样的束缚感,然后就想起来,我的手还和他绑在一起。 “等一下啊。”我有点尴尬,“先把这个玩意儿弄开。” 说着我用空闲的右手去解绳结,但是刚刚在生死关头,这个死结打的很紧,再加上浸水以后绳结绞在肉里,一时之间单手竟不是那么好解开。 闷油瓶也伸过手来,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非常自然的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然后手把手的帮我解开了绳结。 在他的动作下,绳结轻巧的土崩瓦解,一同松散下来的,还有我的心绪。 闷油瓶总是像大地一样安静。燥热的时候他摸起来是微凉的,寒冷的时候他却又是温暖的,不管刚才的我是在因为什么而焦虑,此刻都已经因为他的安抚而变得平静。 刚刚因为亲密动作而产生的异样感,被我暂时放下,得以将jīng力全部放在寻找胖子他们留下的暗号上。 我和闷油瓶一人一边,这里有一种动物的腥臭气味,但是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看来因为蛇母经年盘踞于此,其他的生物也不敢前来造次,不过,是否还是会有那种黑毛蛇就说不好了,两边有很多盘根错节的细窄通路,有些不容一人通过,难以想象它们各是往什么方向去。 “在这里。”闷油瓶的声音在dòngxué的另一边响起来,“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第 172 章 我快步上前,闷油瓶所站的地方,角落里有一个画的很明显的圈圈,这是胖子的标识。圈圈上有一个突出的小尖角,表明前进的方向,其实就这个地方来说,不标明也不影响,因为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到了这里,已经是水和陆地五五开的局面,从这个地方往前走,地面可以看出有一点cháo湿,很有可能继续往前走就是水陆混合的状态。令人感到在意的,是这个方向的地面上有一条蜿蜒cháo湿的径迹,这条径迹很粗,几乎占据了整个地面。 傻子都知道,蛇母多半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然后胖子他们从这里下去了? 我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脑子瓦特了,但是小花和瞎子跟他在一起,总不至于三个人一起变傻,仔细想想,这里如果不想下水,也没有第二条路可去,但是他们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也确实让人好奇。不过想一想,我掉下来能直接掉到祭坛的上方,如果他们踩了什么机关直接翻到这里,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你觉得怎么办?我们直接顺着走下去?”我问闷油瓶。 他点了点头。 “我走在前面吧。”我道,“我打灯为号,如果他们能看到就知道是我,要不然黑暗中不分敌我,他们有可能把我们一枪崩了。” 闷油瓶抿了抿嘴,感觉他从我的话里体会到了对他实力的质疑,不过他并没有反驳我,而是又点了点头。 我摸出手电,这是我们现在的最后一个手电了,绝大部分装备我们都丢在了和手擀面生死拼搏的那个墓室里,希望它能光荣完成任务。 手电光调到倒数第二档,我先往前探照了一下。 这里是一条下坡路,而且已经是完全没有人工修葺的痕迹了,地面上蛇母爬过的路径很湿,把砂砾和碎石都混成了一条泥带,这说明前面很可能还是水路。 我又照了照两侧的石壁,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蛇dòng,至少从目前来看,这边应该不会有很多黑毛蛇,这是非常让人安心的消息。 “走吧。”我说道。 一路上,我控制着手电光的明暗闪烁,正是利用这种闪烁我们来表明彼此的身份,这条路的坡度并不很大,但是拐弯很多,仿佛是刻意的想要让蛇母务必要多加盘曲才能通过。 走着走着,我听到下面有水声,是在地面之下,我警惕的踩了一脚脚下的地面,果不其然不再是松散的砂土,能够明确的感觉到,有石梁悬于砂土之下。 “这里是人为架空的。”我说道,“下面有东西。” 后面闷油瓶没作声,我感觉自己有点傻,这里就我们两个人,难道他还能比我发现的晚不成?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实际上还是在汪家的控制范围内的,这种程度的石梁实际上是一种掩体,用以掩盖下面的流水,天然是不可能把上面的砂土铺设到这种地步的,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 如果这水声在上面能听到的话,那么这掩体的意义何在?能够走到这地方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奇怪的水声吧。 我们继续往前,走了大概有三十米的路程,然后我傻眼了,前面竟然是一块岩壁。 是死路?但是胖子的记号确实是一直到了这里。如果他们没有继续往前,好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我研究这块岩壁,没有什么机关的痕迹,胖子的记号也没在这里继续做下去,只能听到下面哗哗的水声,可是这和在上面身处封闭通道中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小哥,这里是不是有机关?”我问道,“不过如果他们过去了,这机关也应该是被开启的状态才对啊。” 闷油瓶走上前来,盯着这岩壁看了许久,摇了摇头道:“没有机关。”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他们走到这里被二次元空dòng吸走了?这可太玄幻了。 但是记号绝对不会有错,他们是走到了这里,那么下一步呢? 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个恐怖的想法,不会是手擀面苟延残喘的设下这么个死局来黑我们吧。不过下一秒这就被我否决了,不排除手擀面有这样的生命力,但是我和胖子之间的秘密信号,并没有在他面前用过,所以他是不会知道的。 “在地上。”闷油瓶忽然道,“墙壁上没有的话就在地上。” 我如梦方醒,和小哥一人一边的找,这里本来地方就不大,很快,我就在我这一边的地面上找到了胖子的记号。 “这丫往下面去了?”我盯着这个箭头发愣。 是想到了这里是石梁,石梁是掩体这样的设定,可是这个地方明显用砂土夯的很死,竟然能直接下去吗? 下面的水声依然在响,仿佛在跟我说是呀是呀大傻瓜。 闷油瓶半蹲下来,伸手触摸地面,接着,就在胖子画出的标记旁边,他快速的拂去表层的砂土。 砂土拂去之后还是砂土,我看的直发愣,虽然知道他是发现了一点什么,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显得十分的傻,直到闷油瓶突然两根手指夹起一块石板,我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事情gān起来已经轻车熟路,夹起一块又来一块,不过我注意到,这些石板不是整齐的形状,看起来倒像是被撞碎的。 不一会儿,这里被闷油瓶清理出来一个两米见方的坑dòng,黑黢黢的看不见尽头,令人感到宽慰的,是坑dòng边竟然绑着跟尼龙绳,跟我们的是同款,果不其然,胖子他们就是从这里下去的。 我往下闪了个灯,没回应,这让我有点紧张,别是他们折在这儿了吧。转念一想,这不是简单的夹喇嘛,我们是兄弟,既然他们在这里,不管怎么着我都得下去看看。 “我在前面。”闷油瓶道。 我们又多加了一根绳子来确保牢固,然后闷油瓶先下去探路,确认没问题后,我也顺了下去。 这个dòng下面依然是比较封闭的,仿佛是巨大的管道,弥漫着一股浓郁的cháo湿腥气,因为环境bī仄的缘故,味道更加明显,很可能蛇母就是从这里上来的。 落地之后,继续看到胖子留的记号,跟着记号走着走着,水声越发明显,转过一个弯,我眼前豁然开朗。 正如我想象的,下面是一条地下河,空间宽敞了很多,yīn风穿堂而过,小花和胖子一人带着一个头灯,正坐在岸边玩儿了命的拍水。 瞎子和阿康坐在小花身边,看上去很颓。 看到我们出现,黑眼镜的灯率先照过来,然后胖子直起身来:“我的天,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简直要怀疑你们是聋子了。” ☆、第 173 章 “那水声是你们俩弄出来的?”我问道。 “废话。”胖子道,“要是水声在上面能听见,那弄这个掩体还有什么意义,你可真是不长脑子。” 我忍住了没还嘴,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这件事情还得从那个全是垃圾桶的房间说起。”胖子叹了口气。 所谓全是垃圾桶的房间,就是事情发生转折的那个房间。阮淇骗胖子触动了狗头柱,然后我掉下去,我们所有人就此分离。 按照胖子的说法,我掉下去以后,阮淇直接跟着我跳了下去,随后那个活板门就关闭了。 闷油瓶立刻反应过来,从上面的隔间跳下来,但是那个时候活板门已经打不开了,他简单的尝试了一下之后,就直接钻回了上面的隔间。 “那个时候我们想跟着小哥上去,但是他不让,还说如果我们跟着,可能会把人全害死。”胖子道,“当然了这种屁话我们是不会听的,可是我们翻上去以后,小哥也没了,路也没了,这个狗日的古墓里面,所有的机关竟然都是开启之后立刻闭合的。可能是它料到后面还会有人来,就是不要人知道它是怎么打开的。” 我点了点头,想想我们下来那地方,也是几乎看不出一点机关的痕迹。不过这个事情我暂时不想问,要不然又要跑题跑的很远。 小哥失踪了,我和阮淇也失踪了,他们合计了一下,在房间里面找到了一个画着蛇的开关,然后决定开启这个机关。因为按照道理,如果要找祭坛,肯定要往养蛊的地方去,那就无法与蛇摆脱关系。 开启机关后,出现一条密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他们也不知怎么就转入了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没有人经过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完全天然的。我们比对了一下,应该就是转到了我们下来的那条路。 “你们是在那里联系到我们的吗?”我问道。 胖子点了点头:“我们一开始觉得这个地方已经脱离了古墓的范围,但是瞎子说不是,这里的地形不是那么简单,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山dòng,但山dòng绝对有人工建造的痕迹。我想了想,那坡那个汪家古楼也是一样,汪家人直接填了一座山,他说的有道理,就在山dòng里面找,后来果然发现在山壁的一边是有金属框架的。” 然后胖子他们就去研究金属框架,就是在那里他们听到了我的敲击信号,并且做出了回应。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离祭坛其实不算远?”我思忖着。 “你们找到祭坛了?”一直没说话的小花忽然插嘴。 我点了点头:“你没看小哥的气色都好多了吗?” 小花笑了笑,没说话,但是明显看出他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然后他示意胖子继续。 “远不远的我不知道,不过我能感觉的出来,这个地方的规模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再怎么说,汪家人那个年代,是很难在雪山里开辟出规模过分巨大的东西的,因此这里的很多房间,是一种层叠回环的结构,互相嵌套着做出层次,但是实际说的上空间很大的,也就只有这一片地方。” 胖子这样一说,我便恍然大悟,在这汪家的古墓里,之前一直感觉哪里怪怪的,究其原因,没有一间房屋是规整的方形,总是在角落处有或多或少的错位,但我去到的房间很少,所以不敢把这 归结为一个结论。 不过,现在胖子这么说了,那么可以见得,汪家的古墓是有意为之,或许是处于当时的人力所限,或许是其他的原因,这里的建筑是做成了嵌套的结构,通过上下空间的错落,营造出更大的空间感。 “那你们所说的怪物,是不是那条蛇母?”我问道。 “没错。”胖子道,“就在我们给你们敲信号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那边乌泱泱的一阵响,那时候蛇母还没钻出来,只是能听到声音,我们觉得好奇,就让花爷过去看,刚好看见那东西撞破了地面冲出来。它攻击性很qiáng,这个石道又太狭窄,我们本想跟着它,但是它很警觉,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它冲出来的dòngxué爬下来,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走。” 难怪那边的dòngxué被挖出来时,石板都是破碎的,原来蛇母是从这边冲出来的,不过dòngxué上面的砂土也是完好无损的覆盖着,这一点还是让人颇有一些在意。不过,显然我们眼下也没办法找出这个事情的原因所在,也就没必要去管它。 “阮淇是手擀面?”黑眼镜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蛊毒作祟。虽然他作为心月狐一支,体内的张家人血统已经非常稀薄,但是多少还是在受着蛊虫的影响。 我点了点头:“他已经死了。” 黑眼镜笑了笑:“那就好,张家千年来的夙愿终于了结了。恭喜了,族长。” 这本该是一句非常中二的台词,但从黑眼镜这种人设的嘴里说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小花更是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哇,好恶心。” “别吧。”黑眼镜耸了耸肩,“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说着他转身拍了拍阿康的头:“苦了这孩子了,一路跑下来,魂都快要吓没了。好在这个斗里没有什么粽子,要不然只怕情况还要严重。” “我看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状况吧。”小花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回到那祭坛去的?” 刚刚在祭坛附近时,闷油瓶因为和阮淇缠斗,再加上自身毒发,已经差点挂掉,此时黑眼镜看起来虽然神色如常,但只怕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蛇母已在祭坛那边,回不去了。”闷油瓶道。 小花的表情一下变得僵硬起来:“那怎么办?” “解决蛊毒的关键不是祭祀,而是一种白鱼。”我说道,“那种白鱼生活在温水之中,不过重点是,这里既然是活水,白鱼就不可能只在祭祀池中分布,我们找到这里的温泉,就能找到救治瞎子的办法。” “就照你说的办。”小花道,“不过去哪里找温泉?” “山体之中,水脉往往相连,绝不会相互独立。”我说道,“若我所料不错,汪家古楼之中黑蛇与蛊虫共生,此地的白鱼必定也和黑蛇同栖,沿着这条地下河往深处走,多半会有结果。而且此时蛇母正在外面祭坛里,对我们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安全时机。” “刚刚好。”胖子打开自己的背包,开始翻找东西,“我那个时候就说,汪家古楼里头有湖,这边怕是也有水,现在,感谢胖爷我赐给你们的充气筏吧。”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最迟周三(后天)就完结啦~~ ☆、第 174 章 本来是准备了两张充气筏,但是我这边的东西已经全部都被丢gān净了,所以我们六个人连带着装备,只得挤在一张筏子上。这种筏子本身的合理容量就是3-4个人,此时此刻完全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样可不行啊。”胖子皱着眉头,“超载太严重,一不小心就要翻车。” “咱们轮流下水吧。”我提议道,“反正差不多湿透了,也不是不会游泳。” “也好。”小花道。 当下,我和胖子先行下水,两个人各自在筏子的一边,推着筏子向前行进。 一边向前,我们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原始的天然dòng窟,随着船行渐深,dòng窟也逐渐变得低矮,渐渐的筏子上已经不容一人站直了。dòng窟内部的环境,和之前鲁王宫那一次有点相似,要说起来的话也有点奇怪,并不全然是雪线以上高寒的感觉,甚至可以看到岩石上丛生着碧绿的青苔。 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的样子,小花拉了我一把:“上来吧,换我们下去。” 黑眼镜刚要跟着起身,小花压了下他的肩膀:“你就算了,让你的小伙计跟着下来吧。” 说着他看了眼阿康:“一路跟过来,你虽然就是个普通人,能活着走到这里多少也有点胆量。瞎子现在的状况不好下水,你替他下水怎么样?” 阿康愣了一下,好似在消化小花的话,然后他点了点头道:“没问题,我会水。” 小花这才淡淡笑了一下:“把你的背包放下,跟我下水。” 说着两人开始卸下随身的背包,只剩下安全绳和一些贴身的装备,小花轻巧的翻下来,顺便把我拉了上去,阿康的动作则笨拙一些,在他下水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些微的汗珠。 这其实是非常考究的一个细节,刚刚一直泡在水里,我对温度的感觉并不太直观,但是阿康会出汗的话,说明这里的温度已经比雪山之中高很多了。之前的地方即使再大的运动量,也不可能热到会出汗的程度。 “这里的温度是不是比那边要高些?”我问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黑眼镜也道:“越往这边走,这种感觉越明显,这里已经比墓室里面温暖了不少,而且也明显更加cháo湿。” “应该说这种气候跟广西那边倒是有些相似了。”小花道,“汪家古楼那一带,就是这样的溶dòng和地下水。” “老板你这样说,这里倒是确实和我家那边有些像。”阿康插嘴道,“不过还是冷了一点。” 提起藏地很多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万年不化冻的雪山,但是实际上从地理位置来说,这一带也是有亚热带甚至于热带的地貌存在的。其中最为知名的,当然就是雅鲁藏布大峡谷。只要海拔够低,高原的寒冷气候的影响力就会最大化的被抹消,进而形成cháo湿闷热而多雨的气候。 实际上,雅鲁藏布大峡谷的主体在墨脱县,距离我们这里也很近。这边有这种地貌,也不是奇怪的事。 而且这样一来,也就感觉更可以讲得通了,这种环境与弄岭汪家楼的蛇坑非常相似,那么作为蛇母的栖息地,就完全说得过去,而且这种地方存在供白鱼存活的温泉概率也就更大。 “这样看下来,再往前可能只会更热,只看咱们要漂多远了。”我说道,“但是气温变高,出现奇形怪状的东西概率就会变大,也得多加小心。” 随着我们继续漂流,两岸的植物开始逐渐变多,虽然从绝对数量来讲,还是比较稀疏,但是与刚才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 根据我的估计,我们已经沿着这条地下河漂了两公里左右,但是这样一直漂下去肯定是不对的,如果蛇母生存的河流区域太大,对于汪家来说就是一个可控性极低的场面,至少我是汪家的话,肯定是尽量会把蛇母“圈养”在一个可以掌握的范围之内。 换句话说,再往前走,虽然环境看起来会更加正常,但是我们找到白鱼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小。 “停一下。”小花忽然道。 我们没有浆,只能靠手推,他一句话说出来,正在水里的小哥和胖子一个推一个拉,勉勉qiángqiáng的把充气筏靠到了岸边。我把安全绳套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问道:“怎么了?” “这么漂下去不是个事儿。”小花道,“我要进那里去看看。” 我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里是一个石dòng,宽窄大概容0.8个胖子通过,石dòng大概在岸边的一半高的位置,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一米五。我往里面瞄了一眼,灯光所见的位置,只有岩石砂土,以及缝隙的褶皱所形成的黑暗。 “你确定要往那里面钻?”我皱了下眉头,“这看着可不像是人走的路。” “就是,阿花,你不会被水耗子上身了吧。”胖子附和道。 “跟你们两条咸鱼不一样,我一路都在观察两岸的石壁。”小花道,“这里的石dòng和缝隙不少,但是这个和其他的都不同。dòng口明显比其他的缝隙更圆润,虽然你看不出来,但是它是有人为造作的痕迹的。这一点哑巴你应该能发现。” 闷油瓶没说话,但是这种情况他不反对就是默认。 既然小花和小哥都这么说,我觉得也就没有阻拦他的道理了,而且从心理上我也明白,一旦找不到白鱼瞎子就只有死路一条,这种情况如果不让小花去试,他哪怕把我们都弄死,也会自己钻进去看看的。 不过,我对钻石dòng这种事情,也可以说是有点yīn影,塔木陀那次小哥的失忆,可就是从他不顾一切钻进石dòng里开始的,因此我让小花一定要把安全措施做足,小花用一种看唠叨的老妈妈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听话的在身上绑了两倍的绳子。 接着,小花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撑了一下dòng壁,“唰”的一下就跳了上去,而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山dòng之内,只有绳索在我的手中飞速拉伸的感觉,告诉我绳索的那段还有一个小花存在。 过了大约三十秒,小花终于传回了消息,他拉了三下绳子,意思是让我们过去,那里是安全的。 ☆、第 175 章 我们依次从山dòng钻进去,只有在胖子那里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起初他说要不然在外面等我们,但是毫无疑问被我们否决了。这地方又不是旅游景点,原路返回的概率并不是那么大的。 “等胖爷我出去就减肥。”我和小哥卖力的推着胖子的屁股时,他嘟嘟囔囔的咒骂着,时不时又“哎哟”惨叫一声说我们把他撞疼了,不过这个人逢这种时候就嘴碎,我们也早就知道,所以并没有人理他。 把胖子推过去后,我和小哥相继钻进dòng里,灯光所及之处都是岩壁,缝隙之中生长着些许杂草,脚踩在地面上略有一些黏湿,就是那种泥土的触感。 顺着小花行径的那根绳子摸索而去,转过弯,就可以听到徐徐的流水声,接着不远处有灯光与我们的手电光jiāo汇,小花站在那边咧着嘴傻笑,这是我第一次用傻笑来形容他。 “找到地方了?”我问道。 “你花哥稳的一批。”小花道。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身边,我看到那里有一个水潭,说是水潭,其实是地形形成一个低洼,河流汇聚在那里,形成一个小的贮水包。小花的手上有水,我走上前去,伸手去摸潭中的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笑的像个弱智。 虽然是寒冬,潭水触手却并不冷,甚至感觉有些温热。 手电光照下去,就可以看到粼粼波光下的细碎白影,在潭水之中游弋。 “应该就是这里吧?”小花问我。 即使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他的声音还是有着难掩的激动。 “没毛病。”我说道。 小花看了看瞎子,眉梢眼角都是笑:“难得这么多兄弟一起围观您入浴,赶紧的吧。” “啧。”黑眼镜也笑了笑,“我还以为我这清白的身子让人看光了,花儿爷多少会嫉妒一下子呢。” “恶心。”小花道。 黑眼镜嘿嘿一笑,毫不顾忌的开始宽衣解带,胖子“噫”了一声转头捂住眼睛:“得,不能看,这东西看了长针眼。” 很快,黑眼镜脱得赤条条的,然后像条鱼似的滑进了水里。 进水之后,他像是晒太阳那般仰在水上,伸长了脖子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气。 “温泉是好东西啊。”黑眼镜悠悠道,“熙哉帝哉,保性命兮。” 这是张衡所著《温泉赋》中的一句,大概就是温泉的效果就像帝王一般,保佑人民幸福安康,这当然是chuī的很过头了,这时候吟咏出来,倒是颇为合适。 小白鱼乌泱泱的冲上来开始咬啄黑眼镜,黑眼镜的神情看起来相当舒服,按摩椅没有去找他做广告实在是个巨大的损失,我看着都开始筋骨发痒,想要跳下去泡个汤。 “我跳下去不会影响疗效吧?”胖子已经先我一步问道,“这两天浑身泥水,筋苏骨软的,不如一起泡个澡休息一下?” “最好不要。”小花道。 我心说其实没什么问题,我还不是和小哥一起泡在那个水池子里,这个水潭还比那池子大多了。但是小花这么说的心情,也非常可以理解,此时此刻他当然是不愿意黑眼镜再出任何问题。 胖子咂摸了下嘴巴,仿佛想要反驳,但他最后只说了一句:“算了,不跟你争,恋爱中的女人讲不通道理。” 这边厢黑眼镜倒是泡的正嗨,仿佛是知道小花不会让人下水,就刻意要刺激我们似的,一边泡,一边摇头晃脑,顺带着哼哼小曲,说不出的自在悠闲。 “花花,说起来你不知道,老九门之间存在相互的隐秘通婚,所以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张家血统的。”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小花扬了扬眉,“毒死你。” “最毒妇人心。”我道。 “你们俩倒是一样的嘴碎。”小花道。 说着他又看了眼黑眼镜,眼神显出些许的温柔。 “算了,显得我跟土财主似的。”小花耸了耸肩,“等下你们进去泡泡吧,然后咱们就可以走了。” 我们几个看着黑眼镜,巴不得把他从温泉池子里提出来,偏偏这个人仿佛是戏jīng学院毕业,演技好的十足,拖拖拉拉的半晌才回到池边穿衣服。 这个时候我已经感觉自己浑身发痒了,毕竟刚刚虽然一直在水里,水中却不免有什么浮木啊、杂叶之类的东西,这片水潭却清澈的可以看到水底,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胖子三两下就脱光了蹦进去,我也紧随其后,阿康似乎有点胆怯,但是黑眼镜点了点头他也就跟着泡了进来。小哥当然是不会一起来泡的了,他要是真的跟着跳进温泉我倒是会觉的奇怪,小花也没有来,而是在池边一坐,看起来像只天鹅似的,姿势优雅的很。 “阿花,这温泉水可好的很啊。”胖子道,“逍遥快活似神仙,不来试试?” “我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洗澡。”小花淡淡道,一种熟悉的血统碾压的感觉扑面而来。 胖子“啧啧”的摇了摇头:“就是看不上你那么多讲究。” “讲究多点不是坏事。”小花罕见的反驳了起来。 一般这种抬杠的事情,小花都会当对方是个找碴的傻X,淡淡一笑不说话,不过说到这个问题,他倒是意外的很坚持。 “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你越活越累。”胖子道,“人哪,自在点多好。” “自在的人有自在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小花笑了笑,“这种事,我也不qiáng求你们能够理解,实话说,咱们从某些角度不是一个圈子的人,非要说可能哑巴能明白,但是让他跟你们说,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胖子愣了愣神儿。 之前也不是没给小花做过人生导师,劝他放下包袱直面自己的人生什么的,可小花这么说了,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说有点不负责任,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花的眼神也很淡然,刚刚的话在他而言,大概就跟讨论一下宫保jī丁和鱼香肉丝哪个好吃差不多。 “得,刚才的话是我欠考虑。”胖子道,“不过至少当着咱们几个的面,阿花你也用不着端着拿着,这趟走完了,我请你们喝酒。” 说着他拍了下水,水花四溅发出悦耳的响声。 ☆、第 176 章 泡在温泉里,人整个儿都放松下来,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即使现在身处深山之中,古墓之内,也丝毫提不起紧张的心思来。 之前胖子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你知道世界两大奇迹是什么吗?” 我当时一脸懵bī的摇头,只听说过七大奇迹,没听说过两大这么怪的东西。 “是温泉和火锅。”胖子道,“不管什么环境,什么心情,这两件事儿都能让人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 然后他的下一句话就是,城郊温泉城的火锅店开业,两人以上打七折,让我陪他去吃。 不过,现在我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 泡在温泉里,是从身体到心灵的松弛。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弄一个人工温泉了。 “花花。”我叫道。 小花“唰”的转过头来,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真的不下来泡一下吗?很舒服的。”我道。 小花扬了扬嘴角,权当是礼貌的回应我,然后道:“我真的没兴趣。” 一件事说一次是建议,说两次是劝,说三次理所当然就要招人烦,我又不是小花的妈,当然不会找这个不痛快,哼着小曲儿,悠闲自在的漂在水面上。 “泡完咱们是不是就可以走了?”小花问道。 “你要是想再逛逛,也还是可以奉陪滴。”胖子道。 “那倒是没必要。”小花道,“我家里还有的是事情要办。正好不用担心这个人的事儿了,我也乐得省心。” 黑眼镜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这地方毕竟是个古墓,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我说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当下,我们几个从水里爬出来,穿好衣裳准备离开。 泡完温泉,一身的尘垢尽去,感觉整个人都轻省了不少,想想前面的路,也觉得容易多了。 “这种情况,我们恐怕不能原路返回了。”我说道,“蛇母还在那间石室之内,而且机关大部分是绝户,我们即使回头,也未必走的了回头路。” “顺着河往外走就好。”小花道,“这边的环境明显变得cháo湿,说明海拔一直在降低,而且dòngxué如果与外部完全不连通,我们不会感觉到这么剧烈的环境变化,也就是说沿着这条路走,不远应该就可以找到出口了。” 于是,我们再次返回那个dòng口,胖子气呼呼的说他被我骗了,明明我们就是要原路返回,我说如果你在外面等着能泡到这温泉?说不定早就被水怪吃了。他也就不说话了。 越往前,水流越湍急,这同样意味着我们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近,我也开始感到有点小激动。想到小哥答应跟我一起留下,终于没有什么负担了,种种这些念头,让我甚至有些雀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漂浮的小筏子停了下来。 我们的眼前是一道瀑布。 沿着光秃秃的山脊,水流直奔下来,占满了整面山屏。 落差大概有三十多米,不算大,但是也绝对不小了。 抬起头向上看,可以看到隐约的光,也就是说,出口就在上面。 这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仿佛命中注定,每次到这种时候,老天爷就要突然卡我一下。 “这地方应该是为了避免蛇母跑出去,所以特意选择了这样的地形。”小花仰望着瀑布,说完这句话,他耸了耸肩。 “从这儿爬上去怕是行不通啊。”胖子道,“杨过可是就拿瀑布练功的,胖爷我再牛X,也不可能有他厉害啊。” “这不是瀑布。”闷油瓶道,“是雨水。” “没错。”黑眼镜道,“如果常年被瀑布冲刷的话,这里的石壁应该非常光滑,但是实际上水帘后面的石头和这边没有什么两样。上面很有可能在下bào雨,雨水顺着河流冲刷到这里,平时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小的跌水而已。” “那我们再等等吧。”我道,“现在并不是雨季,等一等,估计雨就会停了。而且水位高一点,咱们还少跑一点路呢。” “也好。”黑眼镜道。 于是我们六个人围成一圈坐在小筏子上,没人说话的时候,在水流的冲击声之外,还能隐约听到滚滚雷声,可以想见外面的雨势巨大。 “糟了。”小花突然站了起来,“我们不能呆在这里。” 随着他的动作,筏子都猛地一斜,我坐在他边上,差点直接掉水里去。 然而我没有关心这件事情,小花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现在他脸都白了,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我一边问,手已经握住了刀柄,迅速的看向了水面。 “跟那个没关系。”小花一摆手道,“你知道雅鲁藏布峡谷雨季为什么要封山吗?” “因为山体滑坡太严重……” 我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 这里就算不是雅鲁藏布大峡谷,也会非常接近。 外面的大bào雨,再加上我们这里的低地势,山体滑坡甚至泥石流都是势在必行的。 一旦山石坠落,受伤都是小事,如果石头把这个出口堵死,我们只怕再也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如果想要离开,就必须趁现在,虽然很危险,但是越拖就只会更危险。”小花道。 一边说他一边开始整理尼龙绳往身上绑,又恢复了那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平静。 “别吧。”胖子道,“万一在半路突然泥石流来了,咱们就会团灭的。” “那边的机关你也看到了,全是绝户,我们是回不去的。”小花道,“而且消耗品不多了,如果在墓室里耗费太多时间,还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胖子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没有表情,他又看了看我,这种两边的生还几率都很低的选择题,我同样给不出任何建议。 水声依旧,雷声也遥远的很依稀,听起来连绵低沉,像是灾厄降临之际的前奏。 “没办法了。”胖子叹了口气,“横竖都是死,石头砸死至少死的快些,趁着泥石流还没来快动身,一切都看命吧。” ☆、第 177 章 这是此次行程中最危险的一次攀爬。 不只是失足坠落,还面临着被上面滚落的山石砸中的危险。 依旧是小花先探路,然后把绳子吊下来,剩下我们五个人,按照小哥,胖子,我,阿康,瞎子的顺序依次上了绳子,每个人之间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 这下我们真是一条绳上串的蚂蚱了,一般来说攀爬是不会一群人一起动身这样搞,而是按照小组按顺序爬,但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所以也别无选择。虽然说危险系数增加,但也只能说是无奈之举。 趴上岩壁之后,水声震耳欲聋,言语jiāo流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更不要说绳语。想要沟通,只能通过灯光,但这时候我分不出手来,只能看,而且注意力全幅集中的情况下,灯语的传达能力也非常有限。 水疯狂般落在我身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河水,很快我的衣服就已经湿透,就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但我又必须睁开眼睛,闭着眼睛攀岩实在是太危险了。 无限的酸痛与gān涩让我恨不得直接把手松开,但求生的欲望又战胜了一切。最后我选择眯起眼睛,尽量不向上看,双手抓紧绳子,一点一点往上爬。 昏暗的石xué之中,我们六个摇摇欲坠的挂在一根绳子上,身边是呼啸奔涌的瀑布,脚下是粗糙冰冷的岩石。此等景象,也许只有从地狱中逃亡而出的阎罗小鬼能够比拟。 正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剧烈的闪光,一开始我是没有留心的,但是雪亮的光一闪一闪,即使只是收进余光也终于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然后我便意识到那是小花的灯语,他在告诉我们,有危险。 我的心里一紧,这种时候竟然会打出有危险的讯号,难道说,真的让胖子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吗? “轰隆”一声巨响,滚落的岩石回答了我的疑问,不知道哪个人躲闪的时候晃动的幅度过大,连带着整根绳子都危险的摇晃了一下。巨石擦着我的脚尖过去,我毫无疼痛感,却觉得有点浑身发麻。 “别TM乱动!”上面胖子怒吼了一声,即使传到我这里,声音都还是相当的大,后面他又含混的说了什么,就被水声掩住听不清了,不过这一句吼出来以后,好歹有些镇场的作用。 我们继续向上,不断的开始有石头落下来,这些碎石小的只是拳头大小,但刚刚砸下来那第一块石头可是比我的块头都大,后面只怕也会有更凶的石头。 这条绳子承载着我们五个的重量,上面虽然有小花在,但是他能够尽量让我们不被落石砸中已经很不容易了,绝大部分的事情还是要我们自己来搞定。 小花在上面不住的闪灯,就像闪电一样,这意思很明显,极度危险,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因为落下来的渐渐已经不只是碎石,而是泥沙俱下,这意味着已经不是简单的石头崩落,而是彻底衍变成为了泥石流。 泥石流如果真的冲下来,到那时,我们只能各自保命,能跑几个跑几个,那是最糟糕的情况,所以即使现在身上被水湿透,又被沙子糊了一脸,我们也只能咬着牙拼命向上。泥石流彻底落下时,还在绳子上的人不会有一丝一毫活命的机会。 灯光越来越明亮,也就是离我越来越近,终于小花打出了第一个短促的频闪,意味着小哥已经登上了边缘,而这个时候我也已经可以感觉到雨丝浇在我的头上,外面不知道时间,但黑暗如同深夜。 劈头盖脸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泥沙,接着胖子也爬了上去,我听到他冲着我大喊加油,与此同时小哥在帮着收绳子。 我的手终于攀到了岩壁的边缘,小哥一把将我拽了上来,我瘫软在地上,回头往下看时,心里却猛地打了个突。 阿康本来该在我下面三米左右的地方,可是这样看下去,他距离崖顶却至少有五米。 他紧紧的抱着绳子,浑身都在发抖,我可以看见黑眼镜好好的悬挂在他下面,却一点都无法前进。 “坏了。”我猛然想起,“他恐高。” 之前在冰桥阿康就是因为恐高而无法通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又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脚边的砂石骨碌碌的滚动着,肆无忌惮着宣扬着泥石流的来到。 这一次的攀岩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安全扣系在大腿和腰腹,就是因为环境太过险恶,一旦失足安全扣根本救不了我们,因此安全扣是直接卡在手腕上,现在,阿康已经发抖到几乎完全靠着手腕上的安全扣才能够抓住绳子了。 “把绳子拉上来啊!”我大声道。 “拉不动。”小花道。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固定的地桩已经断开了,完全是凭借小花和闷油瓶的力量,这根绳子才能不被风雨chuī入深渊,可是再往上拉也很难。 我加入向上拉拽的队伍,风却也越来越急,绳子在风中摆dàng,阿康和黑眼镜时不时没入水帘之中。 在接近三十米的高空中,风雨jiāo加,性命悬于一根绳索,阿康甚至不敢睁开眼睛,更不要说往上爬了。 “快点!”胖子怒吼道,“那边山洪已经下来了!最多还有十秒!” “用力拉啊!”小花已经破了音,我们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绳索顶着风像是巨大的秋千,却难以向前一点儿,即使是闷油瓶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也显得如此弱小。 我们都在挣扎着向上,其实我的心里知道,黑眼镜是完全有机会的。 只要他能狠下心来杀了阿康,这个距离我们还可以接他,最多只用五秒钟。 我想黑眼镜也不会如此婆婆妈妈吧。 然而,就在我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颤抖如筛糠的阿康忽然用没绑安全扣的左手拔出短刀,然后一刀砍了下去。 绳扣连同他的一块皮肉一起飞了下来,血花“唰”的溅起一片。 双手离开绳索,阿康已经毫无保护,在狂风与泥沙之下,他像一张小纸片,一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 178 章 眨眼间,阿康的身影已经不见,而黑眼镜抓住最后的机会冲了上来。 闷油瓶拽着我,飞速的向旁边疾奔,两边的影子快速的在我余光中后退,只剩灰色的残像。 这本应是极其紧张刺激的一刻,可此时无论是呼啸的风雷还是席卷的泥沙,都被我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阿康刚刚所做的一切,就像慢动作一样,在我的脑海里重放又重放。 就在我已经做好黑眼镜会杀死他的心理准备时,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我相信那一刻他并不是预料到黑眼镜会杀他,也许那只是非常单纯的心理活动。 留在这里也活不下去,活不下去还会把老板也害死,也或许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想活了。 可是人这种动物,根据我这些年的所见,哪怕能多活一秒,也是拼了命都要活下去的。 心中百感jiāo集,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减慢,我们很快就冲进了一片没有被山体滑坡所波及的林子里。 我们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地方休息,等到雨稍微停了,用GPS定了下位,发现果然如小花所说,这里离雅鲁藏布峡谷已经非常近了。 林中的环境虽然恶劣,比雪山毕竟是好多了,凭借着山溪、野味和指南针,我们在林中又走了五天,终于到达了一个小村落。 至此,虽然身体没有什么伤,但我们的状态已经非常脆弱了,好在我们虽然现金全都没了,小花身上总还有点值钱的小东西,像他那些家伙事儿,其实都是金珠宝石打造的。 凭借一把金珠,我们换到了一只羊,两头可以骑乘的牦牛,三桶酒,还有一间房子一晚的使用权。 在屋子里睡了一整个下午加半个晚上后,午夜时分,我才终于醒过来。 此时外面已经飘来烤全羊的焦香味,混合着酒香,我走到院子里,果然这几个人已经把羊烤的差不多了,正在往下切肉,黑眼镜则在把青稞酒往几只破碗里面倒,这场景看起来让人非常有食欲。 “喝酒。”一只碗“唰”的一下子递到我面前。我也没客气,接过来,仰起头喝的一gān二净。 没想到黑眼镜倒完一碗又一碗,我感觉胃里辛辣辣的,情知再喝下去不好,何况我还刚刚睡醒,就摆了摆手,黑眼镜就把酒递到了小哥旁边。 说来奇怪,小哥是什么时候到我边上来的啊。 小哥喝水似的把那碗酒喝了下去,接着小花和胖子也各自倒酒,在一起碰碗,黑眼镜还夹杂着切羊肉,切完了就杂耍似的扔过来,闷油瓶接到了就递给我。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就连胖子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喝,这叫“赎命酒”,死里逃生之后,是必须要酩酊大醉魂不附体一回,就当是还阎王爷的恩德。 这里只是偏远藏区的一个小村落,我们现在也只是能够活下去,还没有回到自己熟悉的地盘,因此这样的大吃大喝,更像是一种具有仪式感的,宣告我们虎口脱险的事情,而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享受可言。 不过,酒这种东西,总是越喝越开的,几个回合下去,胖子的脸开始有点儿红,然后慢慢悠悠的哼起了小曲儿,小花开始睨着那双桃花眼傻乐,小哥倒是一句话不说,酒却越喝越快。 他们不断的互相敬酒,当然也给我敬酒,不过每当有碗递到我的面前,闷油瓶就把自己的碗伸过去一磕,直接给我挡了下来。 “你也太疼媳妇儿了吧!”胖子醉眼斜弋的叫嚷着,小哥没说话,只是继续给我挡酒。 而我这一次很明确的知道我听到这种话的想法是什么了。 我很高兴,发自心底的高兴。 既然现在事情已经结局了,也许我和小哥也可以有一个结果了。至少他对我的东西我看的很清楚,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也许就是他跟我回杭州以后,我跟他把话说开就好了。 闷油瓶揽着我的肩,他们不停的喝酒喝酒,而我就在一群醉鬼中间,自得的享受着这份隐秘的暧昧。 终于,他们都喝醉了。 胖子打起了呼噜,小花凭借最后的意志力钻进了房门,然后吧唧倒在了地毯上,闷油瓶就像是平时一样不出声的睡着,只是手还搭在我的肩膀上,而黑眼镜—— 我靠,他竟然没有喝多。 黑眼镜蹲在小板凳上,仰着脖子,出神的望着天空。 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带着一种我很少见到的严肃神情。 这一刻我惊讶于他的海量,但同时我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因为即使是我,到现在也还忘不了阿康割断手上安全扣的那一刻。 这一片喝酒时的安静,或许也跟这一幕有关。 因为对于我们任何人来说,死亡是常事。但为了他人而死,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既没有什么忠义也说不上什么情意的,也许单纯是因为救命之恩,或者一路上的照顾,就还了一条命回去。这就很少见了。 我拿开闷油瓶的手,他发出低微的鼾声,我没有回头,走到了黑眼镜身边。 “我都忘了,你没有喝酒。”黑眼镜回过头来道。 “如果不是你救他,他早就死了。”我道,“知恩图报而已,别想太多了。” “我知道。”黑眼镜笑了一下,“你真当我是那种伤chūn悲秋的人啊,但好歹也是我的伙计,我惋 惜一下而已。” 说着,黑眼镜掏出烟来点上,在夜风中狠狠的吸了一口。 风中,黑眼镜悠悠的说了句话: “本来,他也不会有这一天的啊。”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缥缈到我怀疑这是我的幻觉,而当我再看黑眼镜时,他又在挂着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抽烟,仿佛真的对阿康的死只是惋惜,既没有为他因自己舍身而震动,也没为自己qiáng拉他入伙,并且准备动手杀他而感到愧疚似的。 烟圈缭绕,不知什么时候,烟头已落了满地。 ☆、第 179 章 那一夜,我和黑眼镜对坐到天明。 满天的繁星,还有他指尖的火星缭绕,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寂寥。 我知道其实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实际上,什么都不会结束。人经常进入一个误区,就是执着的追求一个结局,但无论是人还是事,他们不是故事而是一生,所以是没有结局的。 正因为此,我不会再执念什么结果了,如果说以前的放弃是因为绝望的话,现在大概就是真的释然。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更多的东西不在我的掌控之内,至少此刻小哥和瞎子都摆脱了蛊毒的控制,并且小哥答应为我留下来,这就是这一小节的人生中我所追求的全部了。 “你要去哪里?”我问黑眼镜。 “看看花儿爷让不让我跟他走了。”黑眼镜笑了笑。 “如果不让呢?”我问道。 “那我就缠着他,他不喜欢就一枪把我崩了吧。”黑眼镜道。 …… 我一时无话,黑眼镜反过来问我:“你呢,长沙还是杭州?” “杭州吧。”我道,“至少让我休养一段时间,长沙的血雨腥风现在我可受不住。” 黑眼镜嗤笑了一声:“哑巴呢,跟着你?” 我点了点头。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黑眼镜啧着嘴摇着头,“可惜张家要绝后了。” “你说话能不能稍微讲究点儿啊?”我怒道。 “什么叫不讲究啊?”黑眼镜道,“还是说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想抵赖啊。” “不是那个意思。”我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不过你真觉得我们俩是那种关系吗?” “你要是不想负责的话,别忘了好歹他也是我的族长。”黑眼镜道,“我族长被人渣了,我打这个渣男一顿不过分吧?” ……跟这个人说不明白了。 “我没有不承认的意思。”我说不清自己是气急败坏还是恼羞成怒,“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小哥也是这么觉得的吗,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如果他不是这么想的,或者gān脆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该怎么办啊?” “大哥,你觉得我们族长是傻的吗?你别忘了他活了多久,真以为自己比他见多识广啊?他只是闷着不说而已,又不是不知道。”黑眼镜道,“其实你俩这点小破事儿,他心里门儿清。” 我没回话,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心里面却是窃喜,转开目光去,因为知道黑眼镜肯定要损我。 “你这个人,满脑子làng漫幻想。”黑眼镜道,“我跟你说,别看哑巴天天看着蔫,到时候肯定是他把你给吃了。” “这你都知道?”我猛然回头,心说难道他知道什么小哥狂野的过去? “你想哪儿去了。”黑眼镜道,“他可没什么风流倜傥的往事,毕竟背着那么大一口锅,就算看上谁,也不敢去祸害别人的。要不然,你觉得他会让你熬十年吗?” 我愣了一下。 黑眼镜这很随便的两句话,是我第一次从闷油瓶的视角,听到十年前的故事。 虽热只有这短短的两句话,对我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十年的寻觅,当然是无法忘怀的苦痛,可是当这段苦痛已经过去,回忆中又掺杂了两心相许的悱恻时,回顾起来,仿佛也变得有了一点làng漫。 “为什么这些你全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道。 “花爷不也是有很多话跟你说却不跟我说么,一个道理。”黑眼镜耸了耸肩。 “所以说……他跟你说过?”我难以置信,这完全不是小哥的风格啊。 “没有。”黑眼镜道,“但是就算我快瞎了,这种小事我也还是看的清的。” 看我有些出神,黑眼镜又笑嘻嘻的揽过我的肩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你也用不着自我怀疑哦。” 我抬头,夜空中,星河的颜色变得有些淡了,可天空却泛起了淡淡的灰白色。 朦胧如雾的视线尽头,我看到朝阳模糊又温暖的轮廓。 长夜已将远去,黎明终于要来了。 第二天,我们乘着牦牛,走了一天的山路赶到墨脱,在那里我们与接应的人会面,终于拿到了现金,给手机充上电,有了点儿身处现代社会的感觉。 第三天,我和小哥、小花和瞎子以及胖子从拉萨各自分手,胖子说放我们两对过几天二人世界,过几天请我们喝酒。 第四天,我回到了西湖边。 这个季节,又不是什么节假日,难得西湖边的人不是很多。 走过西泠印社又绕一下就到了我的小铺子,当然还是没人来,不过门也开着。 我早就听人说我不在的时候王盟对这家店很坚持,看来果然没错。 “我回来了。”我说道。 王盟尖叫了一声,拎着一把刀冲过来,看到是我又将将收住。 “老板你不是不回来了吗?”他问道。 我用下巴指了指站在后面的小哥。 王盟又尖叫了一声,像个见到自家CP发糖的小迷妹。 “我这就去收拾!”他很热情的说道,“老板你吃了没?张……老板,你吃不吃东西?” “叫外卖就行。”我说道。小哥当然是不会理他了。 没多久外卖送过来,我们把王盟叫下来,在柜台吃了饭,然后王盟就张罗着上去继续收拾了,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条家政服务的那种围裙,还哼着歌,看起来非常兴奋。 我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王盟说:“我在为老板高兴啊。老板,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这十年来,你第一次满脸笑容的走进这扇门。” 说完他就把我往外推:“夜西湖很美的老板,张老板刚来这边,不带他去看看吗?快去吧快去吧,十二点再回来哦,我会把chuáng收拾的很好的哦。” 直到我和小哥一起被推出门外,门在我面前“哐当”一生关上,我还有点发愣。 真的明显到这种地步了吗?我们两个的事情。 甚至说这十年来都是这样,只有我们两个当事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小哥站在我身边。 这不是第一次独处,可是当没有了环伺的危险,不用再为了把“活下去”作为第一考量,我该如何和小哥开启这种平淡的日常呢? 风chuī动光秃秃的柳枝,西湖岸边rǔ白色的球形灯泛着暖光,映照着湖水波光粼粼。 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波心寒月,此刻看来竟是如此温柔。 我深吸了口气,说了一句非常俗套,却又非常应景的话: “今天晚上,月色真美啊。” ☆、第 180 章 今夜月色很美。 因为是和你一起看的月色,才这么美丽。 这句含蓄的情话,早已经被各种小清新传抄滥了,我也从未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需要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种有内涵,有修养的选手,正适合这种画风文艺的情话。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句话的隐含意闷油瓶肯定是不明白的。要不然我岂不是跟个痴/汉一样,上赶着给他告白了。 当然我不是不愿意告白,只不过,好歹要有情调一点吧。 “我们往前面走走吧。”我说道,“那边能看见吴山,呃……风景还是不错的。” 大晚上的看什么风景啊。 而且我们两个哪儿还有没看过的风景啊。 说白了,只是找个借口,拉着闷油瓶和我一起走走,而闷油瓶也没有反对。 我们两个穿过林荫道,来到离湖边最近的那条路,这里平常我是肯定不来的,因为人太多,但是现在没什么人,走在湖边也就别有韵致。 虽然是冬夜,却并不很冷,我和闷油瓶肩并肩走在夜晚的西湖畔。 月色溶溶,水光沥沥,远远的可以看到为了庆祝chūn节而挂上的红灯笼,行走其间,我产生了一种十余年未曾有过的宁静之感。 夜风凉丝丝的拂过,一点一点,chuī化心底的积雪。 我从未想过我还能够回归“日常”,也可能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完全回得去。 人是无法擦掉过往的足迹的,哪怕你向另一条路走得再远,有心人也总能顺着你的痕迹找到你。 但是这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实际上困扰我的,也并不是这个圈子的腥风血雨。这一点上我像三叔,并不惧怕无处不在的危机。真正让我感到疲倦的,是那种无路可退,却又不知前路的绝望。 而这种绝望的根源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正想着,闷油瓶很自然的牵住了我的手。 我一个激灵,不敢表现的很明显,但是忍不住偷偷偏头过去,看看我们两个jiāo握的手。 竟然是真的,我们两个现在就像无数情侣一样,很自然的牵着手,很自然的走在西湖边的小道上。 原来闷油瓶正常状态下,也是温温热热的,正常人的温度啊。 我忽然想起了在那个小村子里黑眼镜开玩笑说的话,让我对他们族长负责,又想起来自己其实也暗下了决心,既然需要挂怀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么就要把该说的东西向小哥开口。 何况小哥其实已经主动很多次了,虽然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个,但是我也可以主动一次吧。 但是话要怎么说出口啊。 这可是和之前都不一样的情景啊。 “说起来咱们也认识很久了。”思索了半天,我还是选择了这个老套的开场白。 闷油瓶点了点头,罕见的接了一句:“第一次见你,就是在杭州。” 我愣了一下。 我清楚的记得之前在塔木陀他是失忆了的,那他应该不会记得和我初见的场景,可是他又分明没有说错。 “之前的事情,你……想起来了吗?”我问道。虽然现在这些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可是听起来还是会有些激动的。 “有一个大概的印象。”闷油瓶道。 “就是在杭州。”我道,“在三叔楼底下,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一般人说这个话题的时候都会显得比较感慨,不过他并没有,可能对他来说,这也不算“这么多年”吧。 “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啊?”我问道。 “我忘了。”闷油瓶道。 算了,反正第一眼我也觉得他这人讨厌来着,扯平了。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转变印象的啊?”我又问道。 “我忘了。”闷油瓶道。 …… 这话我tmd没法接啊!你什么都忘了,我怎么表白啊! 正在我极度纠结还得保证面部表情平和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其实脚步声是很轻微了,但是就算是我,跟普通人相比也是敏锐了很多。 虽然明知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出于习惯,我和闷油瓶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去。 “哥哥,买支花吧。”居然是个卖玫瑰的小女孩。天色已经很晚了,玫瑰上面点了荧光粉,看起来闪烁如星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卖花的小姑娘都这么开放了,这时候闷油瓶居然直接递给她五百块钱:“放在这吧。” 我惊了,女孩笑逐颜开,一个大鞠躬道:“祝你们百年好合哦。” 说着,她一溜烟的小跑离开了,剩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面面相觑。 月光之下,闷油瓶的脸显得比平时温柔一些。常常浮现于我梦境中的眉眼,十余年过去,还是一样的惹人喜欢。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面对面站着,距离也变得更暧昧了。 如果我稍微勇敢一点,就可以直接亲到他的嘴巴。 手依然牵在一起。他的眼睛里,有月亮的影子,也有我的影子。 今夜的月色,果然很美啊。 “人家觉得我们很恩爱。”我说道。 闷油瓶“嗯”了一声。 “人家还说祝我们百年好合。”我说道。 “我听见了。”闷油瓶道。 “你知道百年好合是什么意思吗?”我问。 闷油瓶点了点头。 “人家这样说我们……你有什么想法?”我问道。 “挺好的。”闷油瓶道。 “既然你觉得挺好的……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谈个恋爱试试?” 已经知道结局的告白,话说出来还是会心跳加速。还要感谢那个突然闯入的小姑娘,给了我开启谈话的切口。 …… “我们不是一直在恋爱吗?”闷油瓶愣了一下,反问道。 ☆、第 181 章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打人。 但是再回味的话,又感觉颇有些甜蜜。 虽然事情的进程和我的想象颇为不同,但至少结果还是如同我的预期。 不过,“我们一直在恋爱”这个设定,接受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害羞啊…… “你说的‘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问道。 “……”闷油瓶盯了我几秒道,“这不重要。” 我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他不会又有点失忆吧?不过我忽然发现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一下子我就反应过来,这小子居然在害羞啊。 所谓敌退我进,闷油瓶一句话不说我慌得很,发现他在害羞这个事之后,我倒是一下子放松下来,甚至可以说有点跳了。 “你说呀。”我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咱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啊。” 闷油瓶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盯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能看出自己罪恶的笑脸非常欠扁。 正在我忽然有点恻隐之心,觉得我是不是欺负了他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往前凑了一下。 我们本来已经距离很近了,他稍微向前凑,其实也没改变什么。 嗯,只是把距离从1变成了0而已。 敌进我退,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严格来说在墓室的地下湖发生的那次,还可以称为单纯的人工呼吸。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用来掩饰了。何况月黑风高,某种意义上,也是这种事的正当时。 所以我回应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稍稍分开。 “回去吧。”闷油瓶的声音有点嘶哑。 “好。”我说道。 回去的路上,闷油瓶把我拉的格外紧,我带着他稍微绕了一点路,到了一家亮着暧昧粉红色灯光的小店门前。 这就是那种各地都非常常见的XX用品店,不过我以往只是路过却没有真的进去,想到自己要进去逛逛了,还有点小激动。 “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对闷油瓶道。 他点了点头,我就走了进去。 虽然踏进店门的我羞耻的爆炸,店老板倒好像也习惯了这种生涩的客人,问清楚我需要什么以后,很快整理了一小包东西给我,我赶忙揣进衣袋里,做贼似的摸了出去。 接下来没有半分耽搁,我和小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小铺子,王盟给我们留了门,往常能玩电脑一个通宵的他,今天却早早就不见了。 二楼的卧室收拾的非常整洁,还特意换了新被子,粉红色的被面,让我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该骂他。 然后,我们两个坐在chuáng上,相对沉默。 “去洗吧。”闷油瓶拉了一下我。 “……你还挺熟悉流程?”我试探。 “大概知道。”闷油瓶道。 “为什么这你都知道啊,经历过吗?”我忍不住道。 “家里会教很多东西。”闷油瓶道。 我正在喝水,差点全部喷在chuáng单上:“你是说……张家还教这种,男人怎么和男人?”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在心里暗赞了一句牛叉,果然大家族gān点什么都有体系,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张家十三式之类的。不过就算有,我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快去洗。”闷油瓶不由分说的把我拉起来,不打算继续纠缠于这种问题。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他拉进了浴室里。 …… 闷油瓶半抱半扶着我回到chuáng边,此时此刻我已经浑身苏软。 虽然还没有进入正题,但是刚刚那半个小时的记忆已经相当难忘。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准备工作真是超乎我想象的麻烦,这种事要是在男女之间,明明就是很简单的。 第二,当然就是深入骨髓的身体记忆。 无论是疼痛瘙痒羞怯还是欢愉,全部都无法忘怀。在刚刚的接触之中,小哥带给我的,是此前几十年的人生,都从未有过的感觉。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后面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大抵就是带些颜色的作品里常见的情节。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和自己梦寐以求的对象,那就是和平时所看的一切都迥异的东西。 我躺在小哥的怀里。在他身边时,有时感觉沧桑,有时又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青涩的样子,此时的情绪大概是后一种吧。浑身酸痛的同时,心里又幸福不已。 我攥了一下闷油瓶的手臂,他像是感觉到我的心思一般,把我搂了过来。 “还疼吗?”他问道。 “……好多了。”我局促的回答。 “睡吧。”闷油瓶道。 说着他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伸手关上了灯,“啪”的一声,四周变得一片黑暗。我却没有那么疲倦,反而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我看不清闷油瓶,只能依稀的瞧见他的轮廓,手臂、肩膀和脸庞的轮廓,对我来说都熟悉又陌生。这样的凝望,更是让我的心绪起伏如狂澜。 追逐了十年的人此刻就在我的身边,我们彼此拥有,像是握住一直仰望的光一般没有实感。 那些回忆也随着夜色渐深蜂涌而来,从初见而后的点点滴滴,快乐的,痛苦的,绝望的,满怀希望的,这十多年,就像梦一样,甚至比最光怪陆离的梦还要离奇。 好在,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那团我所仰慕的光芒,此时此刻,被我握在手心。十年的流离,也就终于有了终点。 晚安。 我做了个口型,安然的沉睡在小哥的身边。 第二天醒来,最先感到的还是浑身疼,然后回忆起昨晚的翻/云/覆/雨,再然后看到小哥提着早饭在桌边。 “你还会买早餐?”我有点惊喜,更多的是惊讶。 “你伙计送来的。”闷油瓶一边说,一边拿出豆浆递给我。 这一天,日子过的很平淡,平淡到店铺都没人上门。王盟居然给我带了红糖水煮jī蛋,我差点把他打出去,真不知道这人把我想成了什么。 下午时分突然接到胖子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他邪恶的笑声。 “小天真~~~~昨晚过的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我斩钉截铁。 “别吧,我可是都问过你的小盟盟了。”胖子道,“不容易啊,我们天真,老树开花。” “我挂了啊。”我道。 “别别别。”胖子一迭声道,“其实吧,我现在在杭州。” “哈?”我愣了一下,这人不是说我们过几天再见的吗,怎么现在就跑过来了。 “你好好的帝都不呆着,跑过来gān嘛?”我问道。 “这不是琢磨着找你们喝酒吗。”胖子道,“阿花他们两个暂且不论,咱们可是铁三角,我给了你们一晚上逍遥了,都第二天了,别还是不管兄弟啊。” “得,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得拒绝。”我说道,“那就今晚上,楼外楼?” “nonono。”胖子道,“实际上,我是听人说了个好地方,龙井虾仁做的一绝,要不然你觉得我会大老远跑过来?等下儿我微/信给你地址,咱们到时候见。” ☆、第 182 章 挂了电话,胖子把地址发了过来,我看了看,那条路我是挺熟悉的,以前三叔就住在那块儿,不过店名就不认识了。近来,那一带在翻修,估计是新建的住宅区里面的什么私厨。 胖子对私家菜一直有一种特殊的偏好,按照他的说法是味道就是比大锅饭好,虽然对此我不敢苟同,但是偶尔的闲暇他约我去吃的东西,味道也确实都不错。 “晚上胖子约咱们吃饭。”我对小哥说道,“等下一起去啊。” “好。”闷油瓶道。 于是我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带上闷油瓶出门。 我的破金杯早就卖掉了,现在在杭州,实际上没有自己的车,这次出门又是私事,所以我们直接叫了车过去。 果不其然,胖子给的那个地方是在一个居民区附近,往里面走了一会儿找到那座楼,胖子已经在楼下迎接我们。 “这次找的又是什么地方啊?”我随口问道。 “这位传说祖上是临安府的家厨,六代单传下来一手烹河鲜的绝活儿,能把人的舌头都鲜掉。” 胖子说完,却转向了闷油瓶,“小哥,想我了没啊?” 闷油瓶居然点了点头,胖子喜笑颜开,又问道:“小哥你和天真,是不是成了啊?” 闷油瓶又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对胖子认同度这么高,要知道小花跟他说话他可都是爱答不理的。 “你快别说话了。”我立刻打断了胖子,按照我对这货的了解,差不多下一句他就要开始问一些不能说的话题了,而且闷油瓶多半还会回答他。天老爷,那可真是太羞耻了。 侍者引着我们落座,这里的桌子不多,每一桌之间都有间隔,并且还用画屏和绿植隔开,给客人营造了充分的jiāo流空间,但与此同时,桌子坐的很满,可见这一家生意非常火爆。 这里没有菜单,只简单的问了我们需要什么茶水和酒水。等了一会儿,便端上来了糟鸭、熏鱼之类的几味小菜,还有一壶茶水。 对这些我没什么研究,虽然在杭州生活了很多年,我还是比较地道的湖南口味,对杭帮菜的甜口感觉一般般,不过这几个小菜吃起来,口感确实很清慡就是了。 “咱们来的季节不好。”胖子道,“正值隆冬,chūn茶也没有,肥鱼肥虾也没有,可惜他们家三月以后今年的桌位都订满了,只能凑合着吃一下这个日子的口味了。” 说话间,先端上来了一味西湖醋鱼。我隔壁楼外楼就有这个菜,应该说是地方名菜,但是现今多数杭州菜馆都把西湖醋鱼做成糖醋鱼了,忘记在哪里看的,西湖醋鱼实际上是咸酸,吃一个鲜味,而不是现在这样浓油重醋的酸甜。 眼前的这盘鱼大概就偏向以前的口味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我夹了一筷子,味道果然不凡,胖子láng吞虎咽自不必提,就连小哥看起来吃的都津津有味。 很快酒也上来了,是温好的huáng酒。冬日huáng酒是最好的饮品,和白酒一样暖胃,却又没有那么辛辣,所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大抵就是这样一种由huáng酒而营造出的làng漫氛围。此刻我们三个人围桌而坐,外面的世界被jīng致的屏风所隔绝,与旧友共饮的温暖,也就越发qiáng烈。 “咱们有多久没有坐一起喝过一顿酒了。”胖子感慨道,“上一回,是不是还在新月饭店外面啊。” 我回想着,遥远的记忆细节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大约就是如此,不会有太大差错。 “后来每次见面,都是要出发了,也就没那种心境了。”我叹道,“以往咱们还能在事成之后,喝喝酒chuīchuī牛,但是新月饭店之后好像每次事毕,也都只能草草收尾,坐一起chuī水的心思是再也没有了。” “这些年,咱们兄弟也是天各一方。”胖子也叹了口气,在他的脸上,很少看到这种沧桑,“说句实话,都累了,也都老了,我那时候想可能这辈子就这么算了,张家这个小哥,和咱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能慢慢我就把他忘了,老了当个传说故事给那些小崽子讲。没想到,你还会有十年之约,也没想到你真的还能把小哥找回来。” “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笑了笑,“我想过无数个结局,都没想到这么好的这种。” “gān杯。”胖子斟满酒,举起杯。 我们三个的酒杯相碰,接着无言的对饮了一会儿,大概,每个人都回想起了过去。这些惊心动魄的过去,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经历一个故事,但正因此,这是对人心极大的折磨。 我们的年纪,实际上也就是刚刚中年,可是心却已经很老了,老到开始本能的逃避很多东西,对于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来讲,一年前,若说我们有机会坐在一起吃一顿饭,那也许都会被嘲笑做一种奢望。 实际上,能够走到今天这个结局,虽然非常惨烈,但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了。 “从今往后,你们俩就真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了。”胖子忽然道,“江南吴侬软语的地方,拘不住胖爷不羁的灵魂,以后怕是也不能常在你们身边儿,不过咱们铁三角还是不会塌的。” “那是当然的。”我说道。 “小孩子一边去,没跟你说话。”胖子叱了一句,然后转向小哥,“小哥啊,吴邪是个傻孩子,过去那些年,他为你做的,你应该知道,心里也得有数。我要回北京去,瞎子也要缠着他的阿花,你要是欺负了吴邪,我们可都没法帮他出气。何况,就算我们帮他出气,那也比不过你欺负他来的重,所以,你可千万记住了我说的这事儿啊。” 闷油瓶怔怔的听着,我也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什么,感觉眼眶热热的。 “从今往后,咱们可说定了,小吴托付给你,不要再搞什么半路失踪,什么事都对他藏着掖着之类的戏码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哥们儿哪怕在天涯海角,也得过来作这个主,就算我打不过你,到时候我可是正义的伙伴,有主角光环的,肯定能制裁你的,记住了没?” “你别说这些了,小哥又听不懂。”我忍不住道。 “老子是为了你好,你还胳膊肘往他拐。”胖子不忿。 “我知道……”我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闷油瓶打断。 “我记住了。”闷油瓶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你放心。” “小哥一言九鼎,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胖子咧嘴笑着碰了下小哥的酒杯,不忘向我递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此后吃着喝着,聊着天,很快胖子就喝多了,我和小哥一人一边,把他抬到附近的快捷酒店去开了房间。 酒店的房间很小又没有窗,我其实也喝了不少,再加上胖子喝的直吐,空气里全是酒臭气,我也晕晕的有些难受,当下拜托小哥帮忙照顾下胖子,我出去chuī风醒醒酒。 沿着夜晚的小巷,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凉风让我感觉稍微舒服了些。huáng酒的后劲很大,半天,我才从头重脚轻的状态里缓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走到了一个小区的楼下。 按说人下意识的走路是不会走到这种地方来的,但是当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顿时一个激灵,酒也醒了不少。 这地方竟然是三叔以前的住处。 我之前就说过,这家饭店离三叔以前的住处很近,实际上这地方只是最近翻修了,外面的路没什么变化,所以我是下意识的就走到了这里。 三叔早就不在这了,这个小区也非常旧了,我望着昏huáng的路灯,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 我有点想哭,不是因为三叔,而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我和小哥初遇的地方。 十几年前的那条短信,让我来到了三叔楼下。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背着乌金古刀离开的小哥。 那时候,还不知道彼此的羁绊会如此深。 现在竟然又回到这里,仿佛是命运又一次盘根错节。 正在心神恍惚之间,我看到闷油瓶走了过来,大概是我离开太久了他有点担心。 路灯的之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蓝色连帽卫衣,黑色长裤,连同那张苍白清秀的脸,都是和初见时别无二致的模样。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那时,一切都不曾发生,一切都不曾改变,一切都不曾失去。 闷油瓶向着我走过来。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我想,或许他也记起了这个地方的特别。 “小哥。”我叫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是这里吗?”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果然,他并没有忘记。 “就是这里。”我笑了一下,“我忽然觉得,如果一切都还没发生,该多好啊。” 闷油瓶走上前来,在我的面前蹲下,抬起头,凝望着我。 “一切都发生了。”他说道,“但现在都结束了。以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人生。” 我一把抱住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们下一个十年的约定。” 十年风雨,十年流离。 你如约而至,未改佳期。